靳羽迟也皱眉,刚想不爽地出声,郁筠就直接伸出了长腿,狠狠地往宋惠宁的椅子上踢了一脚。
一声闷响。
椅子飞了,而宋惠宁应声倒地。
“我操,你他妈的……”他骂骂咧咧地揉着屁股,凶狠地看向让他摔倒的始作俑者,而后正好和郁筠对上了视线。
“吵死了。”郁筠冷漠地说。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惠宁,毫不露怯:“要不要我教你怎么闭嘴?”
宋惠宁此人虽然嚣张得很,但骨子里就突出一个欺软怕硬。他看着目光冰冷的郁筠,色厉内荏地低骂道:“什么东西,话都不说,就踹人凳子……”
郁筠目光更冷。
“滚出去。”他说。
这大概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了。
那时郁筠是纪律委员,平时不算难说话,但一旦惹上他,就会盯着你记违纪。
那两兄弟两个每天都在逃课和逃课的路上。郁筠原本没空管他们,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如果被郁筠记上,那可就不一样了。
惹郁筠,就相当于失去了人生一大半的快乐。
是个很好权衡的问题。
于是,宋惠辰便抓着自己那个差点再次被激怒的弟弟就滚了,甚至连咖啡都没喝一口。
烦人的家伙走了,郁筠却无法静下心来。
他被吵得整个人都有些烦躁,于是猛灌了一口杯子里仅剩的咖啡,随意地看向咖啡厅里还没有走的宋呈越。
因为还没分化,宋呈越整个人看起来分外单薄。瘦削的肩背,干净但有些寒酸的白色T恤,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就像一棵还没长成就被抛下的小树,在寒风中无助地立着。
郁筠看过去的时候,宋呈越正好回头。
他们两个的目光,就意外地在半空中一错而过。
郁筠看到了一双毫无波动的双眸。
但一瞬间,那双眸子里便漾起了感激之色。
“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
郁筠听到他说。
郁筠不语。
当年这件事也还是稍稍带起了点波澜的。咖啡店里同校人很多,事情很轻易就传了出去,但传着传着就变了味。
有人说郁筠和宋惠宁是小情侣打架;
有人说郁筠和宋呈越私底下是好朋友;
有人说郁筠暗恋宋呈越已久,现在正好见自己的暗恋对象被欺负,一个忍不住就美救英雄,为了给暗恋对象出气。
很荒谬。
不过总而言之,最后那些流言都因为两个人消失的后续交集,而逐渐散掉了。
压根不熟嘛。
这是绝大部分人心中的看法。
包括靳羽迟,也是这么以为的。
“会不会是那件事他一直记得?”靳羽迟猜测道,“当年虽然没什么表示,但现在……”
“不可能。”郁筠摇头,“应该不是因为这件事。”
是因为别的原因。
他想起宋呈越曾经,似乎是无意间提到的‘强效抑制剂’的事情。
顿了顿,他还是解释道:“要真觉得有什么,他被强行送出国的时候,就该找我了。”
“……说得倒也是。”靳羽迟觉得郁筠说得有道理,“但他的确是在追你,是吧?”
“大概吧。”郁筠说。
他没有否认。
靳羽迟沉默了一下,而后感慨道:“如果他身上没这些破事,其实,他还是很适合你的。”
……没有那些事吗?
郁筠眯了眯眼。
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接下来的几天,郁筠还是用上了宋呈越送给他的抑制贴。
薄荷味的抑制贴清清凉凉地敷在他的腺体上,让那挥之不去的刺痛感消退了大半。
而那存在感十分清晰的的绿茶味信息素,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淡去,消失在了郁筠的身边。
郁筠偶尔会在公司里碰到宋呈越。
宋呈越好像忙碌得有些狼狈,一共只有两套西装,一直在不停地轮换着穿。穿梭在公司走廊间的时候,漂亮柔和的桃花眼下似乎都多了点黑眼圈的痕迹。
碰到的时候,他们也只会简单地打招呼。宋呈越总会露出微笑,但那笑容的的确确带着些勉强的意味。
而某些流言,也渐渐地传到了郁筠的耳朵里。
春夏交接时,总是很容易连着下好几天的雨,这天亦是如此。
郁筠午餐的时候喝了不少酒,晚上吃饭的时候,便让江扬把车开出来接自己。
他站在公司大堂的一角,静静地等待着江扬的到来。
门外正下着大暴雨,雨幕连成一片帘,让整片天际都显得空茫又阴沉。郁筠支着头,发呆似的看着雨帘,眼角余光里却忽然闯进了一个人。
是宋呈越。
尽管下着雨,他手里却没拿伞。他好像很匆忙,没有看到郁筠,只很纠结似的站在大厅门口。
忘带了吗?
郁筠想。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起自己车上还有一把多余的备用伞。
但刚准备叫住宋呈越时,他又想起了最近愈演愈烈的流言。
没什么人敢在郁筠面前打趣他和宋呈越的事,但奈何隔墙有耳,传着传着就来到了郁筠的耳中。
如果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还是不要给希望了吧。
有人说。
郁筠的思绪顿了顿,也就让他开口得迟了一瞬。就这么一小会,宋呈越拎着公文包,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里。
大雨哗啦啦的声音回响在大堂里,他的西装外套不一会就湿了,沉重地贴在身上,头发也被雨冲刷得塌了下来。
而后拐了个弯,宋呈越的身影就看不见了。
……算了。
郁筠收回了稍稍动了下的心思。
实在不巧罢了。
江扬很快就把车开了过来。
郁筠并不是有什么饭局,而是单纯地想出去吃点东西,顺带捎上江扬罢了。只不过在他本人认为的非工作时间,他却是碰到了个来找他私人关系茬的人。
江扬帮郁筠挑了家西餐,做好功课,按照郁筠的喜好点好了菜。郁筠坐在江扬对面,闲闲地玩着手机。
而那人就是在这时突然冒出来的。
“郁筠,好久不见。”他从郁筠身后走来,脸上带起了熟稔的微笑,很是有礼貌地伸出手来。
郁筠瞥了他一眼,只端端正正地坐在原地,没有接他伸出来的手。
“宋惠辰。”他平淡地应道。
宋惠辰见郁筠没接,却没那么尴尬,只好像十分不在意似的撤回手。
“这些年都很少见到你了。”他说,“现在大家可是都不一样了。你已经继承公司,成郁总了,我爸还让宋惠宁在基层锻炼呢。”
宋家两兄弟长大以后,人憎狗嫌的特质有减少,但不多。其中宋惠宁大学毕业的时候就在基层锻炼,现在好几年过去了,仍然在基层。
估计他爹也觉得这儿子还没扶上墙,不敢把公司让宋惠宁沾边。
宋惠辰相对而言好些。
他从前就比宋惠宁会察言观色,脾气也没有那么暴躁。现在,他在宋家也拿到了副总的位置。只不过没做出什么成绩,就这么不温不火地过着。
郁筠从学生时期开始,和他们两个的关系就不好,此时此刻自然懒得理他这没有什么意义的寒暄。
他有点饿,只想安静吃饭。
于是,郁筠只“嗯”了声,而后直截了当地说道:“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能找你吗?”宋惠辰翘起了嘴角,自来熟地倚着旁边的椅背,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好歹咱们也是同学,好不容易碰到,和你聊一聊嘛。”
“这就不必了。”郁筠冷淡拒绝,“宋先生平时不忙吗?”
宋惠辰倚在旁边,也没怎么掩饰自己的信息素。郁筠闻到那令人感到十分不舒服的气味,前些日子因为宋呈越的临时标记而舒缓了些许的腺体,此刻又开始隐隐地发涨了起来。
郁筠只想宋惠辰快点走开。
而宋惠辰也在郁筠的连番怼之下,表情也有些维持不住。
他的嘴角勉强地抽了下,说:“瞧你说的,今天来吃饭,正好碰到你罢了。”
郁筠不答话,只收回眼神。
原本就是见了面也不会打招呼的关系,现在说这些话实属浪费时间。
“好吧,真冷漠。”宋惠辰见郁筠这副丝毫不给面子的模样,没办法,只得耸了下肩,切入正题,“方便借一步说话吗,我有事找你。”
他看了看对面的江扬,又看了看郁筠,意思非常明显。
江扬突然被这么一盯,也吓得愣了下。不过作为一名优秀的助理,他还是非常有素质地保持了平静的外表。
“不太方便。”郁筠断然地拒绝,“公司的事可以让你的助理和我的助理预约。别的事情,你可以就在这里说,我的助理不是外人。”
宋惠辰是个alpha。
还是个和周靖言差不多的、不懂得收敛好信息素的alpha。
郁筠也不傻,怎么可能在这样敏感的时刻和他单独相处呢?
宋惠辰深吸了口气。
郁筠看到他的额角青筋跳了跳。
他放弃了拉郁筠单独谈的想法,只拖开了郁筠旁边的座椅,坐了下来,侧过身倚着椅背看着郁筠,开口道:“郁筠,我听说宋呈越最近一直和你有联系。”
郁筠一瞬间就明了了今天宋惠辰来的目的。
“高中同学。”郁筠抬眼看了看宋惠辰,把刚刚他说过的话丢了回去,“正好有合作,为什么不联系?”
宋惠辰一笑,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但……很多人都说,他在追你。”
听到这句话,郁筠轻轻地瞥了一眼宋惠辰。
宋惠辰感觉自己挑起了郁筠的兴趣,于是笑意更浓:“他追你倒还真有原因——为了一笔本来不该属于他的钱。”
本来不该?
郁筠听着这形容,只感觉有些好笑。
但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垂下眼帘反问:“所以?”
宋惠辰也不太想伺候郁筠这爱答不理的态度,他用手肘搭在桌面上:“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拒绝他。”
“希望我能拒绝?”郁筠又平静地问,“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要我拒绝一个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的人?”
“只是提醒罢了。”见郁筠并不答应,宋惠辰于是哼笑了一声。
他不再维持体面,言语见也带上了点攻击性:“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我们宋家的事情,可不是那么好参与的。”
“你们宋家的事情?”郁筠重复道。
“别忘了,宋呈越也姓宋。”宋惠辰说,“他的事,也是我们家的事。和我们家做对是什么后果,我想你也清楚。”
郁筠的眼神骤然一冷。
尽管长相看起来毫无攻击性,但那双精致漂亮的双眸沉下来的时候,却猛然让人感到了点毛骨悚然般的寒意。
“什么后果?”他在‘后果’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是宋家生产线收缩,规模只剩下以前一半的后果吗?”
宋惠辰面色变了。
“你可别得意。”他冷笑道,“我们家好歹也在J市待了这么多年,要鱼死网破的话,还是能让你们竹音元气大伤的。”
“再说了——”他恶意地拉长了声音。
“现在你妈妈的死因,不还是‘先天腺体病变’吗?”
郁筠的指尖猛然一紧。
他的母亲郁笙,在他高二那年,腺体被检测出了病变。
而后,在他大二那年,与世长辞。
腺体疾病难以界定起源,没有一个确切的证据,证明她的死和强效抑制剂有关。
所有人都说她是腺体天生出现的问题。
包括经验丰富的陈医生。
“鱼死网破?”郁筠却不回答这问题。
“别把鱼死网破说得那么轻易。”他说。
“也别想来威胁我。”
“除非……你们想再元气大伤一次。”
宋惠辰被郁筠的最后一句话吓到了。
虽然他说起话来全是威胁,但细究下来就像纸老虎一戳就破的外皮。
到最后,灰溜溜地走的还是他。
江扬面带感叹地看着郁筠。
最近也不知道是犯了哪路小人,老有不同的alpha来找他老板的茬。
但基本上,那些alpha都自信满满地来,又被老板打击得灰头土脸地跑掉。
不愧是老板啊!
江扬心说。
郁筠没那么多想法。
他饿了。
宋惠辰提了点不该提的东西,让他的心情变坏了些,也更加地饿。正巧服务员把菜上了上来,他便一言不发地开始进食。
郁筠心情不好的时候,虽然和平时一样都不爱笑,但冷淡的眉眼还是让他和平常的样子有着明显的不同。
看起来分外怵人。
他的表情让江扬不敢说话,只能沉默着陪郁筠吃完了一整顿饭。
晚上郁筠没再看到宋呈越。
其实他们的生活轨迹本就不重合,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偶然或必然,让他们总是遇见。
一旦他们没有碰面的机会,两个人的生活就不会再有任何的、私人方面的交集。
距离临时标记的第七天晚上,郁筠洗完澡对着镜子扭过身看去时,发现宋呈越留下的齿痕已经消失了。
脖颈上微凸的腺体带着点淡淡的嫩粉,恢复了最初完好无损的模样。
擦了擦镜子上的水雾,郁筠开始思考起了结婚的问题。
周家和死了一样,除了一两声抗议外没有任何明确的表示,姑且先注意着。
但他们的动向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郁筠现在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
这个问题他考虑了又考虑,诸多权衡在他的脑海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一向果断,但却在这件事上犯了难。
郁筠的犹豫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晚上。
这晚,他某个关系尚可的朋友齐文安过生日,办了个不大不小的生日宴,把一圈朋友都请了过来。
他们是高中同学,大学也巧合地在同一个专业。虽然并不常聊天,但也算是有几分熟悉。
郁筠来的时候,人都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他刚推开门,齐文安便十分热情地来到门口迎接,笑道:“郁筠,有一小段时间没见了,最近怎么样?”
“还好。”郁筠微微点了下头。
“靳羽迟已经到了。”齐文安主动说,“他在里面玩骰子,我领你过去。”
“好,那就麻烦你了。”郁筠说。
聚会的地点在齐文安的别墅里,据说是齐文安父亲送给他的成年礼物,有些偏僻,但胜在面积大。
一进门,郁筠就看到了围坐在一块,和朋友们笑闹着的靳羽迟。
“小迟。”郁筠叫他的名字。
靳羽迟一抬头便看到了郁筠,笑道:“等我一下。”他转头对那几个人说,“玩完这一局,我就陪我宝贝去了。”
“两个omega是不会幸福的!”有人开玩笑道,偏头看向郁筠,说,“郁总不如把羽迟借给我们一下?”
“什么跟什么啊。”靳羽迟扑哧笑出了声,“李希,你能不能说话别乱跑火车!”
看到靳羽迟玩得这么开心,郁筠便没有打扰他,只是拿了杯香槟,独自一人坐在角落。
他并不怎么喜欢应付人多的场合。能被齐文安邀请过来的,也大多了解郁筠的脾气,于是便也没人来打扰。
齐文安没和那些人一起玩游戏。作为寿星,他端着香槟就来到了郁筠的旁边,闲聊般地搭话道:“听说周靖言那家伙最近干了不少离谱的事情啊。”
提起周靖言让郁筠有点烦,但他还是回答道:“对。”
“啧,”齐文安颇有些意味不明地啧了声,说,“原本准备好去参加你们订婚宴的,结果没想到居然闹出这种事。”
“都结束了。”郁筠并不想多聊,于是只简单地说,“现在没什么关系。”
齐文安听出了郁筠的意思,于是识趣地没有继续聊周靖言。
他往水吧旁边的凳子上一坐,问:“方便打听一下吗?”
“嗯?”郁筠偏过头看他,有些不解。
“帮我朋友问的。”齐文安坦然地说,“他对你有兴趣,想问你现在有没有想要发展的对象。”
问这个的啊。
“目前没有,”郁筠听到这话,眉头微微皱了下,拒绝道,“介绍的话就不必了。”
齐文安眯了下眼,表情淡了一瞬。
“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他又立刻挂上了笑,早有预料似的说,“这么多年你也都这样,早就跟他说没希望了。”
郁筠转过脸,又抿了口香槟。
“以前还不觉得,”齐文安换了个话题感慨,“现在进了公司,才感觉到我爸是真不容易。你当年,郁阿姨还没办法给你搭把手,真难以想象,你是怎么撑下来的。”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郁筠觉得有些牙酸,于是回了句客套话,“总会有艰难的时候。”
“是啊,不过好在,我是我爸唯一一个alpha儿子,他还挺看重我。”齐文安的声音里一半是无奈一半却有些开心,“最近我都很少办派对了,也就是今天过生日,我爸才准我办一个。”
说着说着,他的表情又有些发苦:“就好像最后的狂欢一样,哈哈哈哈。”
郁筠一边听着齐文安干涩的笑,一边给面子地附和着短促地笑了声。
“熬过这一阵。”他说,“玩的事,以后再说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错开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别墅里逡巡。
但很快,郁筠就从玩闹的人群中发现了两个不太愿意看到的人。
宋惠辰、宋惠宁。
齐文安和这两人的关系很好吗?
郁筠不由得从记忆里挖掘了一番,却没有发现任何能够证据能够表明,他们是能来参加生日会这种程度的关系。
他们本来应该不熟的,为什么会被邀请?
郁筠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但又觉得可能是因为宋惠辰前两天的出现,让他对这人的存在有些敏感。
齐文安顺着郁筠的眼神看去。
“怎么了?”他眉梢微微动了动,语气听起来一派平静,好像真的弄不清楚郁筠在看什么一样,“那里怎么了?”
真的是多想了吗?
郁筠皱眉。
但他总觉得无法放下心来。
“没……”他刚刚发出一个音节,别墅的门就恰巧地被推开了。
有人走了进来。
郁筠下意识地转过头往那边看去,却陡然一愣。
门外是漆黑的夜色,亮着点孤零零的灯。
而来人则是站在夜色之中。
他穿着有些劣质的西装外套。那外套的面料有些皱,看起来廉价感十分明显。剪裁并不贴身的轮廓,让这人颇为高大宽阔的肩看起来有些逼仄。
见到一屋子的人,他的第一举动,竟然是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这瞬间的瑟缩让他英俊柔和的五官凭空多了些茫然无措的意味。
为什么他会来?
郁筠身后蓦地传来了齐文安的一声笑。
“宋呈越,你来了!”他大声地、热情地开口,“好久不见!出国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没怎么变!”
郁筠只觉得这招呼有些刻意,似乎故意想让场子里的人都注意到宋呈越的到来。
果然,齐文安的声音还没落下,一双又一双的眼睛就从牌局里抽了出来,或是诧异,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落在了来人的身上。
那来人——也就是宋呈越一愣,有些不安地绞了下手指。
“抱歉……”他低声道,“我来迟了吗?”
“没有没有!”齐文安仍是笑着,站在原地一步也没动,也没有迎接宋呈越的意思,“你来得正好。”
郁筠的眼神却是没有挪开。
他看着宋呈越站在门口,不知该向前还是向后,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下该说些什么。
宋呈越穿着劣质西装,比门外的路灯看起来还要孤苦伶仃。
这时,原本还在桌前大呼小叫地玩着德州的宋惠宁霍然起身,穿过一下子动静都有些小的人群,直直地向宋呈越走去。
宋呈越被这架势弄得愣了下。
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迟钝地眨了下眼。
宋惠宁一把搭上了他的肩,热情洋溢地笑道:“宋呈越啊,回国了怎么都不来找哥哥?要不是这次碰到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空和你这个大忙人见一面呢!”
他的笑容是开朗热情的,但语气却怎么听怎么奇怪。
“抱歉……”宋呈越的嘴唇动了动,只又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宋呈越比较高,宋惠宁以前就比他矮着几厘米,这几年过去,差距似乎更大了。于是乎,他搭着肩膀的脚尖也只能翘着,看着有些滑稽。
这点滑稽让宋惠宁有点阴沉。
他小时候就是人憎狗嫌的那种类型,现在长大了,五官却越发的贼眉鼠眼了起来。一身的名牌堆着,看起来像个暴发户。
“别抱歉来抱歉去的了。”他直接切入正题,大声招呼道,“过来,咱们这在玩德州呢,你也来玩一局啊!”
“我不太会……”宋呈越还没回过神,下意识就开了口,但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打着打着就会了。”宋惠宁却是不给他拒绝的余地,半拖半拽地想把宋呈越拉到他们桌前。
他们想干什么?
郁筠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宋惠宁那帮人发出一阵大笑,装起了一副欢迎的姿态。
郁筠看到他们满是笑意的脸上,那一双双满怀恶意的眼睛,心中猛地冒出了一股莫名的气。
干什么?
这是在干什么?
郁筠直接从水吧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想上前阻止,身后却猛然传来了一股力。
这股力让他跌退了一步。
郁筠回头,正好和齐文安的眼神相对。
“不好意思啊,郁筠。”齐文安从郁筠的肩上收回手,语气抱歉,但眼神里却毫无歉意,“我答应了宋惠辰他们,让他们出口气。你和宋呈越又不熟,他最近不是还一直烦你来着。咱们就别掺和了。”
答应了宋惠辰他们?
郁筠面无表情。
他看了眼齐文安,眼神里不带任何情绪。
而后,他转回身,又重新坐了回去。
那边的气氛已经活跃了起来。
“来,咱们几个来玩德州。”一个男人笑,将扑克牌拢在手里,玩了一手很是炫目的花式洗牌。
牌侧在灯下反着冷光。
“你会规则吗?”一旁的宋惠辰问道。
他看起来是一副好心的模样,但代入当下的情境,却是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宋呈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看起来茫然又拘谨。
他被裹挟着坐了下来,听到宋惠辰的话后,才后知后觉地应了声:“我,我知道。”
“知道就好。”宋惠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