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年轻漂亮的女人微笑着面对镜头,怀里抱着一名和狗蛋差不多大的男婴。那婴儿张着无牙的嘴,笑得眼睛都看不见。
戚灼看见女人那一双和季听肖似的眼睛,已经明白她是谁。目光落到婴儿脸上,也认出来他就是季听,只是年纪太小,看上去反而更像狗蛋。
“哇哇……呸呸呸……”
“马上就好,我把你脑袋上的泡泡冲掉,马上就好哦。”
戚灼很轻地合上圆坠,将它揣进了自己等会要穿的干净裤兜里,这才走进了旁边的隔间。
“哥哥,你在隔壁吗?你不过来吗?”季听在敲两个隔间之间的塑料板。
戚灼一声低喝:“我已经被你们两个烦了这么久,就不能让我清静地好好洗个澡?”
“哦,好吧。”
“你那是什么语气?你还不满意是吧?”
“我没有不满意,我是满意的语气。”
戚灼仰着头站在热水下,终于有机会静下心来回忆之前穿越虫洞的事,并将前后经过都捋了一遍。
这些能穿越时空或者时间线的虫洞是哪儿来的?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为什么会频频出现在自己面前?
如果虫洞能让他穿越时空见到三个月后的自己,那么在星舰场见到的那个怪人会不会也是戚灼?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但仔细回想的话,他和怪人的五官的确很像,更何况那人还戴着红玉。
不过戴着红玉也不能完全证明,毕竟狗蛋也有一块青玉——
——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长成什么样,但很清楚自己小时候的长相,绝对不会是狗蛋。
那么怪人是不是未来的自己呢?
戚灼心里怦怦跳,虽然不能确定,但那个猜测已隐隐成型。
只是不知道怪人从这里离开后去了哪儿,估计如同自己这样,回到了原本应该在的地方吧……
戚灼胡思乱想一阵后,又想起了在凯旋二厂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如果要避开那场事件,就不能让避难所的人在9月20号那天去往星舰。只要是提前或是延后,那些人说不定就不会死,自己和季听也不会被抓到海岛上去。
这个避难所里能改变登舰日期的只有秦梓霖,可他的这场经历比那些老水手的故事都要神奇,如果讲给秦梓霖的话,他会相信吗?
如果他信了,也改变了登舰日期,是不是整个事件的走向和结果也能跟着改变?
“呀!蛋蛋!香皂不能啃的呀——哥哥,蛋蛋在吃香皂!”
“……呕……呕……”
戚灼听见狗蛋在干呕,猛地回过神,锤了下隔间门:“把香皂放高点,别让他碰着。”
“可是,可是我放不高呀……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睁不开了……好辣眼睛……”
“你们两个反正就不能让我好好清静一下是吧?鬼嚎狼嚎的,想单独洗下澡都不行。”戚灼关掉水龙头,气冲冲地去到隔壁。
狗蛋坐在盆里,双手捧着一只缺了一小角的香皂,咂咂嘴,发出一声干呕,又咂咂嘴,眼睛鼻子都皱成一团,却也开始往下咽。季听满头满脸都是泡泡,一边被蛰得哇哇叫,一边闭着眼睛在狗蛋身上摸,想去夺他的香皂。
戚灼一个箭步冲过去,捏住狗蛋的腮帮子,厉喝一声:“不准吞!”接着就伸手去他嘴里掏,“松嘴!松嘴!都被恶心干呕了都舍不得吐,你是猪吗?”
戚灼从狗蛋嘴里强行掏出了那一小块香皂,又把季听拖到水下冲眼睛。
“不冲不冲,冲着好痛……咕嘟……”
“把你的嘴闭上,那条猪吃香皂,你也学着喝香皂水吗?”戚灼怒喝。
季听眼睛被冲洗干净,便在戚灼的怒目注视下接着洗澡,一边往身上抹香皂一边看着他,生怕自己的步骤出错。
“哎哟,掉了。”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来香皂,抹了两下却再次掉落:“哎哟,抓不住。马上就可以,我可以洗好的。”
戚灼看得着急,一把将还在解释的季听拖到身前,自己动手给他洗。
“啊嘶……”
“别动!”
季听缩着脖子:“我没动,我没动。”
“那你躲来躲去的做什么?”
“可是哥哥你搓得我的背好痛。”
戚灼喝道:“忍着!”
“……哦。”
戚灼动作麻利地给季听洗完澡,将他推出隔间:“自己拿毛巾擦干净。”接着低头看向狗蛋,动作一顿,爆出一声大喝:“你这条猪在做什么!”
正弯腰埋头嘬盆里水的狗蛋被吓得一抖,重心不稳地往盆外栽去,被戚灼手疾眼快地接住,接着就摁在盆里一顿搓洗。
“啊啊啊!”狗蛋大叫。
“你啊个屁!”
“噗噗噗!”
“你再噗一次试试?”
“噗噗噗噗噗……”
打香皂搓洗冲水一气呵成,戚灼把狗蛋洗干净后,连人带盆端到隔间外,放在正奋力和衣服领口做斗争的季听身旁:“我要洗澡了,自己把他看着,不管什么事都别来找我。”
“好。”
戚灼迅速退回隔间,仰着头冲水,在听到外面安静下来后,深深叹了口气:“……终于拉完磨了。”
在季听和狗蛋的小声叽咕中,戚灼好好洗了个澡,出来后见着狗蛋被一件白T恤胡乱裹缠着,手臂都被包住,只露出个脑袋,像条蚕般一脸不高兴地坐在盆里。
他看见戚灼后便央求地哼哼,戚灼用毛巾慢悠悠地擦着头发,对他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愉悦微笑。
季听已经穿好了衣服,正拿着那瓶宝宝霜,手指在瓶身上转得吱嘎响。
“哥哥,我的宝宝霜快没了。”季听有些沮丧地取出手指,那上面只有白白的一小团。
“没了就没了。”戚灼蹲在狗蛋面前,抓着盆沿一旋,狗蛋便开始转圈。
“可是没有的话,我脸就不香了,蛋蛋的脸也不香了,还有你的脸。”季听将那根手指在戚灼侧脸上点了下,“快抹。”
狗蛋转了回来,竖起眉头冲着戚灼大叫,季听又飞快地在狗蛋脸上点了黄豆粒大小的面霜。
“还嚣张?给我转吧你!”戚灼又抓着盆沿推了下,狗蛋便继续旋转。
季听将剩下的那点面霜涂在自己脸上,见戚灼还在兴致勃勃地玩狗蛋,脸上顶着一点白,便伸手仔仔细细地给他抹匀。
狗蛋被转了几圈后,没有继续大叫,目光有些发直,人也开始歪歪倒倒。季听连忙将盆扶住:“别转了别转了,会把他转死的。”
戚灼终于收了手,狗蛋歪在季听怀里,朝戚灼虚弱地噗了一声,戚灼冷笑道:“还挺倔。”
季听一手搂着狗蛋,一手去抹他脸上的宝宝霜,又闻了下,语气夸张地道:“哇,好香啊,我的蛋蛋好香啊。”
季听每次用这样的语气和神情说话时狗蛋都会乐,但狗蛋还难受着,便只冲季听挤出一个仓促的笑,又皱起了眉。
戚灼将他从盆里捞出来,解掉他身上的那层“蚕茧”,狗蛋两只胳膊刚得到解放,便一巴掌打在戚灼脸上。
“你还打人?”戚灼满脸凶狠。
“噗噗噗!”狗蛋毫不畏惧。
戚灼腾地站起身,两手握住他的小腿,将人倒拎在空中:“跟我横?我只要双手一松,你就摔成条死肉虫。”
狗蛋在空中扭着短胖的身体,一边啊啊大叫,一边继续噗噗噗。
季听知道戚灼并不会真的对狗蛋怎样,便只看着他哈哈大笑,还捧起他的脑袋,在那肉肉的脸上不停地亲。
狗蛋原本充满愤怒,但见季听这么高兴,茫然了几秒后怒气散去,也开始咯咯笑,还更加起劲地扭动身体。
“蛋蛋,亲亲蛋蛋,啵啵啵。”
“唔唔。”狗蛋享受地眯起了眼。
戚灼将狗蛋放回腿上,他不高兴地哼了两声,还想被倒拎着。戚灼脱掉他T恤重新穿,把过长过大的下摆往上卷,在身侧两边各扎了个结,便露出了两只脚。袖子也同样处理,将那两只胖乎乎的小手露了出来。
狗蛋立即就将拳头往嘴里塞,吮得叭叭作响。
“哥哥,蛋蛋是不是饿了呀?”季听问戚灼。
戚灼转头看了眼水槽,看着三人换下来的衣服,还有那些床单被罩和狗蛋在海水里泡过的尿片软垫,便道:“你在这里洗衣服,我去给他搞吃的。”
季听也回头看了眼那满满两大盆,又看回戚灼,斜着眼睛不说话。
“什么意思?”戚灼问。
“那,那我要踩多久?”
“将这些衣服都洗干净后就可以不踩了。”戚灼面无表情地道。
“哦,好吧。”
季听果真走向水槽,戚灼将他拉住,嘴里驱赶道:“走走走,你回去给那猪兑奶粉。”
季听神情一喜,却明知故问:“那这些衣服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要不你给他喂了奶再回来洗?”
“哎呀哎呀,我要先回去给他兑奶了,蛋蛋要是饿死了怎么办?”
季听赶紧做出忙碌的样子,将门口的育婴箱推来,又去抱还坐在盆里的狗蛋。
戚灼将狗蛋拎进育婴箱:“我拆了一袋米粉和一袋蔬蛋粉,和奶粉一起放在窗台上的,你把三种都给他兑点。”
“好的。”
季听回到房内后,便爬上床站着,拿下搁在窗台上的三包婴儿食品,各自加了些在奶瓶里。白伽就坐在床上看着他,在他兑好水开始摇晃奶瓶时立即站了过去。
“今天这个不好,不好摇,三,三种粉粉,很难摇好。”季听使劲晃着奶瓶。
“给我试试吧,给我试试。”
“你行吗?不要,不要把我宝宝,吃,吃死了。”
白伽连忙摇头:“不会的,应该不会死。”
“那,那要是死了,你,你赔我一个。”
“我去哪儿找个宝宝赔给你啊。”白伽迟疑了下,又看向那只奶瓶:“但是肯定不会死。”
两个小孩轮流摇晃奶瓶,戚灼则在水房里洗衣服。他将三人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接着洗床罩被单,最后拖过旁边那只盆,清洗被海水泡湿的尿片软垫。
门口进来了两人,站在戚灼身旁打开了水龙头,一边洗衣服一边小声对着话。
“我的这些衣服上都是血渍,不要了吧。”
“怎么能不要呢?洗洗就好了。”
“哎,以前哪会穿这种衣服,被血染成这样了,都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以前我还没洗过衣服呢,现在不也要洗?”
两人的对话声中,戚灼慢慢停下揉搓,垂眸看着手里的尿片。
他猛然醒觉自己以前也不会洗衣服,但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洗三个人的衣服和尿片就成了他的活儿。
戚灼沉着脸,将手中尿片扔进盆里,站在水槽前生了半分钟闷气。
接着又重新打开水龙头,拎起尿片,泄愤似的重重搓洗。
第68章
水房里陆续进来了人, 大家平常都爱聊天,但今天都沉默着。戚灼旁边的那人洗着脸,突然就将脑袋伸到水龙头下, 肩背不停起伏,像是在哭。
戚灼将所有衣服都洗完, 两只盆都装得像座小山。他们那小房间晾不下,便也学别人在通道里拉了两根绳, 一根晾床单被套,一根挂上了整排尿片。
“哎, 戚灼?”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有些惊讶地转头,看见是吴队长。
吴队长还没收拾过自己, 军装上溅染着鲜血,神情虽然疲惫, 却也带着惊喜:“我就说没瞧错吧,果然是你。”
戚灼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想起海岛上的经历,神情就有些愣怔。
吴队长并没察觉到他的异样, 只道:“秦上校很担心你的安危,专门派我来看看。”
“嗯,我没事的。”
“那你那两个弟弟呢?”
戚灼回道:“他们也没事。”
“那就好, 我回去复命,给秦上校说一声。”吴队长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后又回头:“对了, 我们还要继续去地面修能量泵, 而且出了今天这种事, 我们必须争分夺秒地把星舰修好。那充硍仪每天可以启动两次, 我们上午用过一次,还剩下一次不能浪费。过会儿我们就要去地面,你现在身体状况行不行的?”
戚灼就算表现得比同龄人沉稳,却也是个孩子,刚才避难所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想来他也受到了不少惊吓,吴队长有些担心立即又去地面的话,他心理方面会吃不消。
戚灼没有立即回应,思忖几秒后回道:“我去地面修能量泵没问题,但是避难所也不是那么安全,万一螅人还要来,我要是不在的话,我那俩弟弟怎么办?”
“这你放心,之前是巡逻小队一时疏忽,没察觉被螅人跟上了,以后大家都会注意的。”
戚灼从来不相信什么绝对,但他清楚在9月20号之前,他们三人是安全的。
“可是……”他却依旧面露迟疑。
吴队长问:“你还有什么顾虑?你说,我尽量给你办到。”
戚灼立即收起一脸犹豫:“我想要一瓶宝宝霜。”
“什,什么?”
“给小孩擦脸的宝宝霜。”
“可是这儿哪有什么宝宝霜,物资库不会囤这个吧?”吴队长有些茫然,“要不你换个其他的?”
“不换。”
吴队长:“……行行行,那我去物资库问问,看能不能给你搞一瓶宝宝霜。对了,食堂马上就要开饭,但我们要赶紧去地面,队员会把食物带上,我们到了密闭室后再吃。”
“好。”
“给你十分钟准备时间行不行?”
“可以。”
戚灼端着空盆回房间,才走到门口,便听到季听的声音。
“……我两个老婆一起打那个机甲,砰,砰砰砰……”
戚灼并不知道他嘴里的老婆是谁,大步跨进门,看见两个小孩正蹲在育婴箱前。季听背朝他讲得兴致勃勃手舞足蹈,白伽则神情呆滞目光茫然。
戚灼伸手拍了下季听的后脑勺,将空盆丢在地上:“心够野哈?老婆都成两个了。”
“哥哥。”季听高兴地跳了起来。
戚灼见狗蛋两手抱着奶瓶在吮,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便一拳击了出去,快碰着人时才收住:“嗬!”
狗蛋松开奶嘴朝他咯咯笑了声,接着又开始吮奶。
季听将空盆放去床底,便听见戚灼的声音:“我马上要去地面修能量泵。”
他愣了下,迅速站起身:“好,我去推狗蛋。”
“等会儿食堂会通知吃饭,你就自己去打饭吃,不用等我,我会跟着队伍一起吃。”
季听像是没听到似的左右张望:“蛋蛋的尿片都是湿的,那不带尿片了,哥哥可以给他把尿的。”
“别装听不见。”戚灼牵起季听的耳朵,俯下身凑近了说:“你慌什么慌?我这段时间都要去地面修能量泵,每天修一阵子就回来。如果带着你和狗蛋,螅人来了,我俩跑掉了,狗蛋就被抓走——”
“我知道的,蛋蛋会被他们撕成一条一条的,放在火上烤,还撒上盐。”季听垂着头小声道。
“知道就好,所以你就留下来带好他。”季听没有吭声,但面前地面上啪嗒多出个小水点。戚灼看得心软,将他脑袋按进怀里揉了揉:“机甲小王子,你接受这个任务吗?”
季听依旧垂着头,却也双手在胸前交叉了下。戚灼见白伽在床上坐着,戴着副小眼镜,神情透出超越年龄的沉稳可靠,便朝他招了招手。
白伽迅速走了过来,戚灼思忖着开口:“你帮我看着他俩一会儿行不行?”
“可以。”白伽回答得很干脆。
戚灼看着他那张严肃稳重的脸,稍微放心了些,但还是问了句:“要是遇到危险,你会怎么办?”
“我会把自己变成能量光炮,发出很多很多的能量光波,什么怪兽都挡不住的。当然,我平常很少用,要危险的时候才用。”白伽推了推眼镜,郑重地回道。
戚灼:……
吴队长只给了十分钟时间,所以戚灼交代完毕后就要出门。季听拿过自己的那个小水壶递给他,语带哽咽:“那你快点回来。”
“嗯。”
季听看着戚灼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没忍住想要追上去,白伽一把将他拉住:“你别去,你老婆说了的,让你留下来等着他。”
季听站在门口没动,眼睛红红地看看楼梯口,又转头看看白伽。
“啊啊。”育婴箱里的狗蛋把空奶瓶丢在一旁,朝着季听伸出了两只胳膊。
“而且我现在还没想要个宝宝,你跑了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养他。”白伽指了指狗蛋。
两人正沉默着,就听避难所里突然响起了铃声,白伽倏地冲回床边,蹲下身去拖床下的大包,从里面取饭盒。
“怎么了?”季听问道。
白伽头也不抬:“这个铃声一响,就要去食堂排队,要吃饭了。”
季听一愣,连忙也去床底拿饭盒,一边吸着鼻子一边道:“那我们快点,我吃饭从来不迟到的,每次都能拿到乖宝宝。”
两人都将饭盒搁在育婴箱里,再给狗蛋含上安抚奶嘴,一起推着育婴箱往外走。
结果刚出门,就看到了季云。
季云正站在通道里,朝着一间房内探头探脑地张望。他听到育婴箱滚轮声后便转过头,先是愣了愣,接着就沉下了脸。
“你刚才跑哪儿去了?”
季听不理他,他又怒气冲冲地追问:“问你呢,你刚才跑去哪儿了?”
季听便昂了昂下巴:“我带着我的宝宝和我两个哥哥去打螅人机甲了,我哥哥打掉了一个机甲,我还用了泡泡浮力招,我们就在水里飘。”
“是老婆,两个老婆。”白伽又在旁边小声纠正。
不知道这话怎么就触怒了季云,他突然冲了过来,重重推了季听一把。季听猝不及防地后退,拖动了育婴箱,连同一起握着拉杆的白伽都跟着往后踉跄,一起摔在了地上。
育婴箱也砰一声侧翻,狗蛋和饭盒都从里面滚了出来。
季听摔跤都会哭,特别是戚灼在身旁的时候,但他和季云打架从来不哭,现在也立即爬起身,一言不发地冲上去,和季云扭打在了一起。
两人互相抓着胳膊将对方往地上摔。季听曾经研究过这种打法,还在日记本上写下了心得,但所有技巧在蛮力面前都不好使,他才扭了两下,就被季云按在了地上。
季听努力翻身,却被季云按得一动不能动。他侧脸贴着冰冷的地面,看见狗蛋趴在地上对着他啊啊叫。
“嗨呀!”
季听用尽全力挣扎,季云差点将他按不住,骂了一句聋瞎子后,伸手关上了他的视听器。
“啊——”白伽已经爬起身,朝着季云冲了过来。他边跑边伸出手,提前做出了推人的姿势,结果季云往旁边一让,再顺势一推,他就啪地摔了出去。
但季听也借机翻起了身,并迅速打开视听器扑向季云,嘴里凶狠地大喊:“我要打死你,打死你这个狗日的季志城的大狗崽子。”
白伽被季云骑在身下,脸贴着地,眼镜已经不知道飞去了哪儿,只迭声喊着:“能量波一次冲击!能量波二次冲击!”
“你这个聋瞎子,小三的儿子。”季云也大声回骂季听,反身开始和他对打。
三个小孩扭作一团,在通道里滚来滚去。趴在一旁的狗蛋目不转睛地看着,似乎觉得很有趣,咯咯笑了两声后,慢慢往这边爬了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正扑在季云身上的季听后颈一紧,被人拎了起来。
三名士兵出现在这里,将正在打架的小孩分开。白伽同季听一样被拎在空中,年纪稍大的季云则被提到了通道墙壁旁。
三人立即噤声,士兵指着还在地上爬行的狗蛋问:“那是谁家的孩子?”
季听双手双脚直直垂在空中,转头去看狗蛋,也不顾自己还被士兵拎在手里,惊喜地叫了声:“蛋蛋你在爬呀?蛋蛋你会爬了呀!”
狗蛋听到季听的声音,仰头朝他笑,接着爬得更加起劲。
“我的,我家的。”季听有些得意地回道。
“你家的?你们仨在这里打架,他就在地上乱爬?”士兵知道现在很多孤儿,心里便有了猜测,却还是试探地问道:“他有爸爸妈妈吗?一起住在避难所的吗?”
季听回道:“有啊,他爸爸妈妈也都一起住在避难所里的。”
三名士兵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但声音更加严厉:“那他爸妈呢?啊?爸妈在哪儿?”
季听迟疑了下:“他妈妈去地面上修星舰了,他爸爸在打架。”
“什么?”
白伽指着季听解释:“他就是爸爸。”
三名士兵面面相觑,都有些收不住脸上的笑意,有名士兵干脆转过头朝着阳台大声咳嗽。士兵将季听和白伽放下地,捡起来眼镜递给白伽,让他们都靠墙和季云站在一块儿。
季云被一名士兵按住了肩膀,一直在挣扎,想甩掉肩膀上的手,那名士兵便喝道:“动来动去的干什么?给我站好!”
季云冲着那士兵吼道:“凭什么要站好?你是谁呀?你知不知道我爸爸是谁?就敢这样和我说话?”
“在避难所里打架,按规定就得去关禁闭,不管你是谁的儿子,都得去关上两天。”士兵抓住他的肩膀吓唬完毕,又有些好奇:“那你说说,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季云前一秒还在叫嚣,突然就闭上嘴不说话了,只梗着脖子望着旁边。
另一名士兵打量着他,眼里闪过一丝了悟:“好像是季处长的儿子,之前季太太找军部要房间,他就跟在身旁的。”
“季处长?季处长不是登上玛丽号了吗——”
季云在他说话时情绪就更加激动,胸脯不断起伏:“谁说我是他儿子?我爸早就死了!我没有爸!”
他突然冲着士兵大吼,又恨恨地甩开他的手,红着眼睛撒腿就往前跑,咚咚咚冲下了楼梯。
三名士兵被搞得回不过神,只看着他冲下二楼,又飞奔着冲向广场对面的房间,这才转头去看剩下的两名小孩儿。
“哎,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小孩儿,你哭什么?”士兵看见季听在哭,顿时有些无措。
季听头发蓬乱,过大的T恤领口也被扯得露出了肩膀,虽然闭着眼睛,眼泪却不断往外涌。
“别哭别哭,我不惩罚你们了,记得下次不要再打架就行了。”士兵连忙蹲下身给他整理衣服,嘴里哄道。
狗蛋已经爬到了季听脚边,伸出一只手去抓他的裤腿:“啊啊。”
季听这次却没有搭理狗蛋,只睁开眼,一边流泪一边问道:“我爸爸死了吗?”
“什么?你爸爸是谁?”士兵愕然。
“季云刚才说,说我爸爸,我爸爸已经死了……”季听说完这句便放声大哭起来。
士兵们互相对视一眼,终于反应过来,小心地问道:“你爸爸是季志城?军务处季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