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俩一定能平安的,希望他们能找到回来的路,也希望我们能快回到我们的家。”
季听感觉到小章鱼人动了动,便直起身体:“我去看看太太,你抱着他,白伽可能也快醒了,你带着他们先撤到其他舰上去。”
小章鱼人很没有安全感,察觉到季听要将他递出去后,不光触手缠住他,两条细小的胳膊也搂住了他的脖颈。
“你是不是认识我呀?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眼熟?嗯?”季听微笑着哄他:“我有点事离开一下,很快就会去找你,戚叔叔现在会陪着你。”
小章鱼人没有反应,但缠在季听身上的触手慢慢松开,季听便将他递到了戚灼怀里。
季听走出通道,面前出现了宽大的主舱。因为逃生舰舰体受损,人员正在被转移到前来接应的其他舰上。舱内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仅剩些工作人员和士兵在匆匆跑动。
“我们想将死者的尸体运走,但家属不让。”
“好好劝劝呢?”
“不行,谁都不准去动尸体……可怜的孩子,才十几岁而已。”
季听听到身旁两名工作人员的对话,立即停下脚步,向他们询问打听,接着便走向了主舱右方。
他推开房门,看见季云就躺在一张小床上。工作人员已经细心地为他清理过,换上了整洁的学院衣服,除了脸色白一些外,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似的。
而季太太就躺在床旁的地面上,双目紧闭,面无血色,两只脚上的鞋子已经蹬掉了,原本一丝不苟挽在脑后的发髻也凌乱散开。若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看上去和季云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名曾经骄矜自傲的女人,如今也只是一个死去唯一儿子的可怜母亲。
季听轻轻关上房门,上前几步,跪坐在了季太太身旁,一行泪跟着滑下:“太太……”
季太太一动不动,季听又道:“我们都要撤离这艘舰,让他们带着哥哥走吧。”
季太太总算有了一点反应,她缓缓睁眼看着上空。那双红肿的眼里一片死寂,像是随着季云的死亡,她身体里的所有生机也被一起抽干殆尽。
“太太,这艘舰坚持不了多久,我们得离开这儿,带着哥哥一起走。”季听又道。
季太太混沌的大脑里总算有了一点意识,她转动眼珠看了季听一眼,又毫无情绪地转开视线,继续木然地盯着上空。
“太太,我是季听,我知道你很不喜欢我,但是哥哥已经没了,以后就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季太太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下,季听凑近了些,听到她几不可闻的声音:“那就让我和他一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走吧……”
季听哽咽着道:“你以后会有一个孙子,他叫做饭团,是我和戚灼用基因培育出的孩子。他还在培育箱里的时候,你就天天去看他,还会去抄下数据,记录他又重了几克,又长长了几毫米。他终于能离开培育箱的那天,你是第一个将他抱在怀里的人,你哭了,说他很像季云小时候……”
季太太没有什么反应,但眼泪却不断从眼角涌出,滑过鬓角,淌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季听拿起她搭在地板上的一只手。
那只手冷得象冰,手指上戴着两枚价值不菲的戒指,看得出主人哪怕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也还在坚持着原本的尊贵身份。但那只曾经养尊处优的手上已生满薄茧,指腹落在季听掌心,带着略微的刺感。
季听将她的手紧紧握着,企图分给她一丝暖意:“以前的不快都让它过去吧,所有的往事都忘记。从今以后,你有我,有戚灼,有饭团。太太,你还有我们。”
季太太沉默不语,只不断流着眼泪,房门此时被推开,两名工作人员放轻脚步走了进来。
他们走到停放着季云尸体的床边,试探着去推床,季太太果然就翻身坐了起来,凄厉地嘶声喊道:“不准带走他,不准!”
季听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双臂箍住她瘦弱的身体,一边流泪一边迭声唤道:“太太,太太,让哥哥走吧,太太。”
“季云,我的季云啊,我的儿子……”季太太仰着头嚎啕大哭,强直着身体靠在季听怀里撕心裂肺地大喊:“季云,季云……”
但季太太虽然悲恸,却没有再如同之前那样抓着床栏不放,工作人员便推动着小床快速离开。
当那哧拉哧拉的滚轮声消失后,舰里响起了广播声:“军部将会在十分钟后关闭逃生舰所有能量,星舰会停留原地等待日后进行维修。十分钟后舰内会失去氧气和温度,舰上所有人员请尽快撤离。”
屋外响起了脚步奔跑声,一名工作人员语气很小心地提醒:“两位该离开了。”
“我知道。”季听回道。
季听见季太太依旧瘫软着,干脆帮她穿好鞋子,再蹲下身将她背了起来,匆匆穿过宽阔的内舱,去往和接应舰相连的大门。
接应舰就停靠在逃生舰旁边,两舰之间架着一条约莫十几米长的廊桥。桥身上覆盖着一层透明罩,可以看见外面的太空。而戚灼正抱着小章鱼人,站在廊桥上等着他。
季听刚踏上廊桥,便看见左边太空中出现了数道人影。那是身着太空服的星舰工作人员,正推着十数架被裹缠得严严实实的小床悬浮在舰外。
太空葬礼即将进行,廊桥上慢慢站满了人,而接应舰内部的大屏上也正播放着这幅画面。
肃穆的音乐响起,那十数架小床上都亮起了灯,一直趴在季听肩上的季太太也睁开了眼。
季听感觉到季太太的挣动,连忙将她放下地,扶着她站在廊桥上,透过那层透明罩远远地看着。
“向英雄敬礼!向1号逃生舰,2号逃生舰上的两万魂灵敬礼!”广播里传出一声大喝。
在所有人的注目行礼中,漂浮在太空里的工作人员轻轻用力,那些小床便带着灯光远去,像是十来艘窄窄的渔船,浮沉在漆黑无边的海水里。
“你们的魂灵会回归于创世枫,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每颗星辰都会镌刻上你们的不朽……”
季听在低沉的悼词声中一直看着那些小床。
他知道季云就在其中,那些小小的灯光在他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连成一片,放大,占据了整个视野,像是太空里一条璀璨的星河光带。
第78章
而此时, 在青年戚灼和少年季听的面前,也有一条闪烁着碎光的光道,穿破浓稠黑暗展向遥远的前方。
戚灼坐在光道上, 两条长腿微伸,季听趴在他腿上, 虽然已经没有再流眼泪,但那双眼睛里依旧盈着一层水光。
戚灼一下下摸着他的头, 柔声问:“现在想不想动?如果还是不想动的话,我们就继续坐着。”
季听吸了吸鼻子, 哑着嗓音道:“好多了, 走吧,去前面看看。”
戚灼起身半蹲在他身前, 他便趴在了戚灼背上。
“人这一生会经历很多次生死离别,父母, 爱人,朋友……要么是他们看着你离开,要么是你在送别他们。”戚灼背着季听走向光道另一头,低低的声音在这空旷无垠的空间里响起:“最终都能见到的, 在另一个世界。到时候他见着你,会说,嘿, 季听,又见面了。”
“不,他会说, 嘿, 聋瞎子, 又见面了。”季听眼睛看着身旁的黑暗, 两只悬空在戚灼身侧的脚,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晃。
“不光是聋瞎子,还有小三的儿子。”戚灼替他补充。
季听眼里明明又流出泪,却又扑哧笑了声:“对,还有小三的儿子。”
“然后你们两个就开始打架。我知道你打不过他,毕竟白伽不在。”
季听反驳:“也许白伽早就在了呢?”
“好好好,白伽早就在了,已经在那儿独自受季云毒打多日,正天天期盼着你快去救他呢。”戚灼也低低笑了声。
几分钟后,光道前方能看见小小的一团白光,像是这条漆黑隧洞的出口。
“这里出去后会是哪儿?”
“我不知道。”戚灼转头,看见身后经过的光道都已经消失,“但只有这一条路,我们必须出去。”
到了虫洞前方,感受到了强劲的风。季听从戚灼背上跳了下来,掏出腰后的匕首,戚灼也拔出粒子枪,打开了保险栓。
“做好准备了吗?”戚灼问道。
季听不知道会面对什么,只深深吸了口气:“准备好了。”
戚灼便牵起他,朝着那虫洞出口冲了过去。
季听设想过钻出虫洞出口面对的各种情况,甚至兴许会从螅人中间冒出来,但他没想到的是,跃出虫洞后便浸入了水中。
他钻出水面的一瞬,耳边便是巨大的水声,人也跟着水流快速往前飘。他正要寻找戚灼,胳膊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戚灼的大吼在水流轰鸣中响起:“快游,去岸边。”
季听在戚灼的带领下游向岸边,这才发现他们置身在一条峡谷间。峡谷底是湍急的河水,两岸是高耸的山壁,而在他们身旁几十米远的地方有一条瀑布,他们险些便被冲入瀑布坠向更低的深谷。
季听突然看见上游河面上有两个小黑点,跟着水流浮浮沉沉,快速冲了下来。
“你看,看上面,那是不是人?”季听边游边问。
戚灼转头看去,接着朝前快速划动手臂:“对,两个,还是小孩,再往前游,可以把他们抓住。”
“好。”季听赶紧跟了上去。
3036年9月11号 9:15am
“吴队,这是第九个能量泵了吧?”
地面密闭室外,一名士兵靠着墙壁坐着,仰头看着上方断裂的水泥板。
吴队长坐在他身旁回道:“对,还剩下最后一个了。”
“咱们把能量泵修好,星舰那边也就成了吗?到时候把所有人都送进艾尔玛号,离开这个鬼地方。辛苦了这么久,总算是看到点希望了。”
另一名士兵道:“我听秦上校说过,其他主星上的人也都住在几艘超级星舰里,等以后找到合适的地方再建造基地。”
吴队长叹了口气:“其实我们不算辛苦,最辛苦的是那群星舰维修人员。他们这段时间就藏在星舰场附近,只要找到机会就摸上那些废弃星舰,能修理一会儿就修理一会儿,争分夺秒抢时间。”
“我们能修好能量泵,也全靠小戚了。”
另外的士兵感叹:“是啊,戚灼立大功了,要是以后加入军队,这升衔会很快的。”
“你说你成天想的啥?现在还有心思想军衔。”
戚灼坐在密闭室里,像是没有听见外面几名士兵的低声交谈,只低着头,用螺丝刀拧开那不到一厘米的细小螺丝,专心修理着能量泵。
“小戚,小戚,先把早饭吃了,我把饭给你递进来,吃了再接着干。”
通风道里一阵窸窸窣窣,是吴队将早饭推了进来。戚灼抬头看了眼那悬空一半的锡箔纸包,爬到高处取了下来。
打开外层的锡箔纸,里面装着四个馒头和一叠切得厚厚的火腿。
戚灼每顿饭都有肉,但他看见过吴队他们的食物只有咸菜和馒头,才明白这些火腿是专门给他准备的。
戚灼就着那层纸搁在地上,盘着腿开始吃饭。
“……我看小戚的个头长得真快,好像比之前高壮了不少,估计要是再修上几个月,他就钻不进通风道了……”
“哎,小戚,你今年到底多大了?我不是太相信你说的十五岁。”
戚灼嚼着火腿,含混地道:“今天我生日,满十三。”
他像是信口回答了一句,外面的人并没相信今天真是他生日,只开始议论他到底是十五还是十三。
“我觉得就是十五岁,主要是神态,十三岁的小孩没他这么成熟。还有那个头,已经一米七了吧?说他是十六十七我都信。”
“你看他脸,五官看着还是小,是十三岁的模样。”
戚灼任由他们猜测着自己的年纪,只大口咬着馒头,低头时看见一条银链从衣领里滑了出来。
他单手打开链坠,一边嚼着馒头一边瞧着里面那张照片,看那个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的小婴儿。
一颗馒头屑掉在照片上,他小心地用小指去拨,但那照片只有周围一圈别在链坠里,被他的小指一带,便飘落在了地上。
戚灼捡起照片,正要重新别好,突然发现背面写着一行小字。他凑近了仔细看,看清上面写着:9.11 听听半岁纪念
9月11,不就是今天吗?
戚灼怔愣片刻后,脸上露出个很浅的微笑。
狗崽子今天刚好六岁半。
而今天也是他自己的生日,满十三。
戚灼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也大,四个馒头都吃了个干净,但那火腿片他却吃了一小部分,剩下了一大半。
他将那些火腿重新用锡箔纸包好,揣进了衣兜,接着开始修理能量泵。
避难所里,白伽昨晚被他舅舅接去了士兵宿舍,今早还没回来。季听写好今日份的日记,开始清点尿片数量。
“1、2、3、4。”接着又爬起身去点晾在窗棂上的尿片,“5、6、7。”再去数用专用盆装着的脏尿片,“8、9……9……”
尿片少了一条,他四处翻找,终于从床缝里找到那失踪的第10条,叠好后放进了育婴箱。
他每天都要这样清点尿片数量,确定十条尿片都在,接着往盆里倒洗衣粉,嘴里叮嘱坐在育婴箱里的狗蛋:“蛋蛋,我先把盆端去水房再来接你啊。白伽没在,没人看着你,你不要翻出来爬走了哦。”
狗蛋吱嘎吱嘎地啃着饭盒盖,唔唔了两声,像是答应了。结果在看见季听端起盆跑出屋后,也不啃饭盒盖了,立即抓住育婴箱沿往外翻。
季听穿着他的浴袍短裙和一双大塑料拖鞋,端着尿片盆啪嗒啪嗒地冲进水房。水槽里已经放着个塑料盆,是他刚才来回一趟放好的,里面搁着洗漱用品和宝宝霜。
他接着又往回跑,刚出水房,就看见狗蛋正在通道里,飞快地往前方爬行。
“蛋蛋。”季听喊了一声。
狗蛋转头看他,朝着他咯咯笑,接着又忙不迭往前爬。
“蛋蛋,蛋蛋。”
季听追了上去,狗蛋爬得更欢,边爬边回头看,瞧他追上来没有。直到被季听挡住才停下,坐在地上嘎嘎嘎地傻乐。
“走了走了,回去了。”季听在前面走,自觉已经玩了一场游戏的狗蛋,就满足地跟在他身后爬了回去。
季听将狗蛋连抱带推地弄进育婴箱,再拖着他一起去了水房。
现在是上午九点过,水房里并没有多少人,不过大家也都认识季听,纷纷和他打招呼,又凑在育婴箱旁边逗狗蛋。
“小爸爸,又来洗尿片了?”
季听脆生生地回道:“是啊,还要刷牙洗脸。”
“哟,还没刷牙洗脸的,那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我哥哥给我端回来早饭,给宝宝喂了奶才走的。”
季听踮起脚去摸水龙头,旁边的人帮他拧开,浸湿尿片后再端下来。季听道了谢,脱掉拖鞋站进去踩。
“你哥哥不是让你等他回来再洗吗?”有人一边逗着狗蛋一边问季听。
季听假装没有听见别人的问题,只低着头踩尿片。
戚灼在去地面之前,总是叮嘱他什么都不用管,只要记得吃饭和看好狗蛋就行。但有天他提前洗了尿片,戚灼回来后便对他好得不得了。
戚灼给他洗澡,不让他去食堂排队打晚饭,他想像狗蛋那样躺着吃,戚灼居然也给他喂了。
季听醍醐灌顶,终于明白不管戚灼怎么说,这尿片得自己洗,洗完了那天就什么事都可以不干,非常划算。
一名大妈看不过去,伸手去拎季听:“自己玩去,这才几条尿片,大姨几分钟就给你洗出来。”
季听急忙推开大妈的手:“谢谢大姨,我自己洗,我自己可以洗。”
他才不会让别人洗,那样就不能躺在床上让戚灼喂饭了。
旁边的人都看着他,语气分外怜惜:“多懂事的小孩,知道他哥哥辛苦,自己就把事给做了。”
“哎,又可怜又可爱,懂事得让人心疼。”
“总是怕他哥哥责怪他吧,非要坚持自己洗。”
“应该不是怕他哥哥责怪他,是不想去麻烦别人,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太乖了。”
季听在那些慈爱的目光和夸赞里踩完尿片,再踮起脚将盆端进水槽,其他人立即给他拎来一条小凳,让他站上去冲水。
“谢谢。”
“乖。”
洗完尿片后才刷牙洗脸,狗蛋看见季听拿着毛巾过来,便惊慌地要往育婴箱外翻。
“蛋蛋洗脸啊,洗了脸才是爱干净宝宝,才是干净蛋蛋。”季听一把将狗蛋抓住,像是戚灼平常那般,将毛巾直接盖到他脸上一顿揉搓。
“啊嘎嘎啊呀呀。”狗蛋奋力将脑袋扭来扭去,脸蛋皱成一团。季听飞快地给他擦完脸,又取出宝宝霜,挑起一团涂在他脸上:“香蛋蛋,好香的蛋蛋。”
这宝宝霜是戚灼向秦梓霖提出要求后送来的,一共三瓶。戚灼旋开宝宝霜瓶盖后,发现螺纹里还嵌着泥渣,显然是从地面某个废墟里刨出来的。
他嘴上并没有表示什么,只默默收下了宝宝霜,但在修理能量泵时更加认真,每天被通知出发时也从不推辞。
从那以后,包括白伽在内的四个小孩,每天都带着甜甜的草莓味。戚灼不愿意涂这个,但架不住季听每天想法设法往他脸上抹,后面也就听之任之了。
季听给自己和狗蛋都洗完脸涂上宝宝霜,白伽也从他舅舅那儿回来了,还找到了水房。有白伽帮着推狗蛋,季听就方便得多,很快将尿片晾好,再一起去通道口等戚灼。
两人刚走出电梯,季听还没抬头,就听见白伽略微紧张的声音:“大狗崽。”
“在哪儿?在哪儿?”
季听顺着白伽视线看出去,看见季云正跟着季太太朝食堂走。
他们这段时间已经和季云打过数场架了,虽然输赢各半,双方都没捞着好,但并不妨碍下次见面后又扭打在一起。
季云也发现了他们,因为季太太在,大家都只无声地做着口型和表情。
“聋、瞎、子。”季云手指着季听。
季听则朝着他翻白眼扭屁股,吐出舌头略略略。
季云伸手摸自己的耳朵,模仿关掉视听器,季听则左手握拳右手高举转圈,朝着季云发射无敌冲冲冲大招。
直到季太太察觉到了,对季云低声说了句什么,季云才不屑地昂着下巴转回了头。季太太的视线落在远处季听的身上,季听赶紧收回动作站好,她又淡漠地移开视线,带着季云继续往前走。
和季云来了场无声的交锋后,季听和白伽推着狗蛋到了避难所出口。两人经常到这儿来,检查室的人只探头看了一眼,和他们交代两句后就缩了回去。
“这些机器人都不好看,太大了,而且呆呆的。”季听打量着通道口的值岗机器人。
白伽道:“我爸爸以前就是做机器人的,我长大了也要像他一样做机器人。我以后做个好看的机器人送给你,小小的,脑袋方方的。”他看了看育婴箱里在啃饭盒盖的狗蛋,“还能帮你带宝宝。”
“好呀,谢谢。”
白伽问:“那我送你的机器人叫什么名字呢?”
季听歪着头想了想:“威廉?陈晓思?王劲松?”
他能想到的都是幼儿园里小朋友的名字,全部被白伽否定:“不好听不好听。”
“那要叫什么?”季听问。
“额……”白伽两眼放空。
季听道:“我给它取一个我最想记住的名字,好不好?”
“好吧。”白伽问道:“那你最想记住谁?”
季听迟疑了下,犹犹豫豫地问:“那叫它妈妈?叫它哥哥?”
“额……”白伽又露出那种呆呆的表情。
季听便道:“那等你做出来后再取名吧。”
两人如同平常那般去大门旁坐下,但才走出两步,又齐齐停下脚步,都盯着大门左侧。
那里有条手指宽的缝,正往里呼呼吹着冷风,应该是进出的人一时疏忽,没有将门彻底合拢就离开了。
两个小孩对望一眼,都凑在那条缝上去看,结果将大门越挤越开。
“我想看看外面,看哥哥回来没有,只看一眼。”季听小声道。
白伽说:“那你看吧。”
季听探出头,左右看了眼,再飞快地缩了回来。
“你看见了吗?”
“没,没见着,外面有些黑,而且我也看得太快了。”
白伽道:“你看了一眼,那我也要看一眼。”
“好吧。”
两分钟后。
白伽半个身子都钻出了门外:“外面黑不黑?”
季听站在水道旁的石阶上回答:“不黑,墙壁上有灯的,哈,以前墙壁上都没有灯。”
“你现在钻到门外到处看,那我也要钻出来看。”白伽道。
“好吧。”季听顿了顿,“那把蛋蛋也推出来。”
五分钟后。
白伽问:“哇,真的能看到路了,你见到你哥哥了吗?”
季听推着育婴箱往前:“没有,可能还要往前面走一点。”
白伽保持着几分理智:“那我们就前面一点点,不要太多哦。”
“嗯,好的,只走一点点。”
半个小时后,两个小孩推着育婴箱,满脸惊慌地走在幽深昏暗的地下水道里。他们原本只往前走了一小段,但想回头时,却发现迷路了。
面前又出现两个岔洞后, 季听指着左边:“我记得是往这边走。”
白伽推了下眼镜:“可我们走过这边了,你看墙上有个老鼠形状的黑团,我记得的。”
“好吧, 那我们就走你说的这条路。”季听推着育婴箱往前,心里既害怕又着急:“要是我们回不去了怎么办?我好想哭哦。”
“你别哭, 万一被螅人听到了呢?”白伽眼圈发红地道。
季听抽噎了一声:“好,那我忍着。”
两个小孩都强忍着泪, 只有育婴箱里的狗蛋安心啃着饭盒盖,不时还转头递给季听:“啊嘎嘎。”
“我不啃, 我现在不想啃。”
戚灼终于将第九个能量泵修好, 跟着吴队长他们匆匆撤回避难所。
钻入下水道后,吴队长心情很好地问戚灼:“今天又修好了一个能量泵, 比原计划还提前了几天,你小子厉害啊。说吧, 你想要什么奖励,吴哥哪怕是上天入地都要给你弄到。”
“对,小戚想要什么奖励?我们哥几个肯定给你弄到。”其他队员也纷纷附和。
戚灼嘴唇动了动,有些迟疑地问:“可以帮我找个发绳吗?”
“发绳?”
“对, 小孩子扎头发的那种。花花绿绿的,好看的就行。”
“没问题,发绳好找。”吴队转头对一名士兵道:“D组正在地面巡逻, 他们那片以前好多卖小饰品的店,让他们刨一个小孩儿扎头发的发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