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秦少尚惊叹地说道,“刚才那一瞬,我还以为……”
他差点以为太子亲临了。
从贾珠的脸上看到那傲慢的姿态时,再加上那犀利的讽刺,秦少尚差点连眼睛都瞪掉下来了。
那实在是太像了。
无怪乎会吓得刘平逃跑,别说是最后那威胁的话,就光贾珠刚才表露出来的冷漠与残酷,就已经足够把他吓破胆。
贾珠平静地说道:“我只是突然觉得,有时候一些蠢人,的确不能太温和。”
太子的手段,不能说不合适,可在此刻却很好。
站在不远处守着楼梯口的人回头,“贾珠,你方才说,范茂当初跟着一起入宫,那是什么事情?”
贾珠:“宋静,多谢你,不过别守着。你这搞得好像这里发生了什么凶杀案。我是凶手,而你们是放风的。”顿了顿,他笑起来,“多谢。”
宋静慢悠悠地走到他们身边,他看起来是个瘦高的青年,“这没什么。”
刚才闹出来的动静,已经惹来了酒楼的注意,不过他们没有多留,而是一起下了楼,回到了马车上。为了听八卦……咳,事情,他们几个都挤在了一辆马车上,这就让车厢内显得有些狭窄。
贾珠瞧着他们的求知的眼神,无奈地说道:“你们可还记得,我当初为何会入宫?”
“……呃,太子年幼时身体不好,皇上想要给他挑选玩伴?”徐柳青的记忆力不错,一下子找到了最初的根源。
贾珠点了点头,“范茂也是其中之一。”
宋静的声音变得有些兴奋,“你的意思是,其实他是记恨着当初的落选,所以才会时时刻刻针对你?”
“只是猜测。”贾珠只是继续说下去,“如果不是刚才刘平的话让我想起来,我都忘了当初那些入宫的人……毕竟那时的年纪太小,我已经快忘了。”
他从当初就觉得范茂对他的针对莫名其妙,没想到根源是在这。
秦少尚没劲地靠坐在车厢上,无语地说道:“居然是为了这么愚蠢的理由,他怎么不看看自己哪里配和你比?就算当初太子不选你,也绝对不会选择他,不然我就要怀疑太子的眼神是不是出了问题。”
贾珠轻轻踹了秦少尚一脚,“你这嘴巴。”
秦少尚嘿嘿一笑,“你知道你刚才在酒楼上,和那个刘平说话时,特别像是那种仗势欺人的坏蛋。”
尤其是最后那几句话。
他总觉得,要是太子知道,怕是要高兴得跳起来。
贾珠抿着嘴,有些恼怒地说道:“到底还是冲动了些。”
他还是年轻了些,不然刚才就能真的克制住自己的脾气,而不是说出那种……他回想起刚才自己的话,后知后觉的尴尬才翻涌了上来。
秦少尚带着笑意按住了他,笑着说道:“没有,我说真的,那样真的很好。”他上下打量着贾珠,而后看向徐柳青。
“徐兄,你也觉得,贾珠要是发发脾气,总比之前温吞吃苦要好得多吧?”
徐柳青捂着嘴闷笑,“咳,是有些,要是贾珠从一开始,便是这般模样,我打包票,别说什么范茂刘平,那是一个都不敢往他身前靠。”
他这么说着,却有些轻轻叹息。
然而正是因为贾珠不会,甚至于被他们调侃到面色微红,有些羞恼地和他们辩解起来,眼底却带着轻快笑意的模样……
有时,徐柳青不是不能理解太子对贾珠的喜爱。
人被腐化,是悄无声息的。
他很难相信,贾珠是怎么这么多年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怕是坚定到一往直前。
这样的秉性,可当真叫人钦佩。
又羡慕。
思考太多关于范茂的事情,对贾珠来说是无益的。
刘平那里能问出来的答案就只有这么多,连他也不知道,范茂被谁约去了寺庙。
而从顺天府对范茂身边人的追查来看,他们对此也一无所知。寺庙沙弥的证词,又让他们陷入了困境。
很显然,顺天府想将这件事以意外结果,可是这些多余出来的证据,似乎又多出了不少痕迹……最起码是他杀的可能性。
不是没人为此将怀疑的目光投射到贾珠的身上,最终是刘平站出来解释,不管最终是什么结果,可是约范茂出去的人绝对不是贾珠。
他说这话时,避开了贾珠的视线。
徐柳青好奇地说道:“你发现了吗?他似乎有些害怕你。”
贾珠抿着唇摇头,“这跟害怕可能没什么关系。”
徐柳青的声音充斥着好笑,“不,他就是害怕你。你那天对他的恐吓,显然发生了作用。他甚至不敢看你的眼睛。”
贾珠忍不住笑,尽管他觉得这样不是个好习惯。
不过他还是咳嗽了一声,力求平静地说道:“那看起来可不太明显。”
不过关于范茂的事情,在引起了一小阵风波后,就逐渐变成了遗忘之事,毕竟人总是往前看,而某些人臆想中关于顺天府上门的事情迟迟没有发生,自然再也引不起其他的注目。
不过几天后,贾珠入宫时,倒是从太子的口中得到了新的进展。
“他的确是被杀的。”
贾珠此时刚坐下吃茶,险些呛到。他咳嗽了几声,默默地将茶盏放了回去。
“尸体检查出了问题?”
刚才装了一把的太子猛然转身,快活地看着贾珠,“的确如此,顺天府换了三个仵作才检查出来,范茂的背部有异样的伤口,看起来不像是摔下来的伤痕。”
贾珠:“可是约他的人还没找到。”
“这的确是个麻烦。”允礽在贾珠的跟前踱步,慢吞吞地说道,“那天去寺庙上香的人太多,想要找出他们的踪迹的确麻烦。不过,你还记得那个沙弥的话吗?”
贾珠喃喃:“那天上山的人,只有两拨。一波是我们,一波是范茂。”
“所以,当天的确只有你们上山。可在那之前呢?”
贾珠微讶,看着允礽脸上鲜活的神采,“殿下的意思是,有人约了范茂,然后提前埋伏在山上杀了他?”毕竟寺庙不会每天都派人在后山守着,只有香客太多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举动,只是为了预防他们上山后,却没有被人及时发现。
允礽摇头晃脑,笑眯眯地说道:“可能性不小。”
“这可真是大费周章。”
“的确如此。”允礽赞同地颔首,“而且,这无法解释巧合的问题。”
贾珠望了眼太子,感觉到他的态度似乎有些异样。
他知道太子会对这件事上心。
这事关贾珠的安全,太子绝不可能忽视。
可允礽表露出来的上心程度,又让贾珠存有一种隐隐的担忧。
他试探着说道:“保成,你对这件事,是不是太过关心了?”
允礽正在思忖着什么,被贾珠蓦然打断了思绪,含糊地说道:“不,没有……这件事我有些苗头。”
这话听起来,和那天他们两人在浴桶里听到的差不多。贾珠缓缓皱眉,想问他,可是又想起那天太子的回应。
在他身上还肩负着系统这个秘密时,他似乎无法对太子的隐瞒表达出什么,尤其是太子看似忘记了那件事,可贾珠到现在都不可能忘却那天太子说出来的话。
太子已经有些怀疑他身上的问题,可他又不能把系统说出来。
那可真是叫人胆颤心惊。
系统从不曾正面提过,这件事若是暴露了会怎么样,可是子不语怪力乱神。
康煦帝和太子追查那几个僧道,不代表他们能接受这件事就发生在他们身边亲近的人身上……太子,当然是不同的,尤其他自己也正在承受着那些稀奇古怪的梦境,可除非贾珠无法支撑,不然他不会主动将系统的事情告诉太子。
这或许是一种自我保护。
在这件事上,无关他和太子的情感,而是任何一人,哪怕是他的家人,贾珠也绝没有吐露的打算。
此时,毓庆宫内,因为贾珠的沉默,便也让气氛沉浸入某种怪异的安静。
贾珠看着太子,这位殿下甚至是享受的。
他根本没在乎这些身外的东西,只要贾珠还在他的身边,这一切看起来就好像没什么不同。他喜欢和贾珠在一起的时候。
贾珠抿唇,过了一会,才找到一个比较安全的话题,“保成,你和大皇子,是怎么回事?”
允礽懒洋洋地说道:“阿珠想问的是什么?我之前为何会和他打一场?我为何会在皇子府上休息?还是想问我,和他的关系怎么古古怪怪?”
贾珠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想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太子嗔怪地看了眼贾珠,用脚尖拨弄着贾珠的衣裳下摆,“阿珠可真是精。”
他有些刻薄、又喜爱地评价了一句,然后才说道,“他想要去边关,想上战场。”
贾珠眨了眨眼,这并不奇怪。
大皇子时常表露出这种倾向。
“我不认为,皇上会同意此事。”他有点谨慎地说道。
他意识到太子所说的不是那种遇到战事后,跟随着将军出征的那种说法,而是切切实实在边关驻扎的方式。
太子赞同地颔首,“阿玛不会答应。”
别看康煦帝的确压着他们不愿意让他们参与太多朝政,可实际上他不是个多坏的父亲。除了过于偏宠太子外,对于其他的皇子皇女,康煦帝在能力范围内也尽量做得不错。
如果皇子们的爱好是周游天下或者是舞枪弄棒,那皇帝自然会纵容他们。
可边关不同。
战场不同。
涉及到兵权,那更不相同。
“大皇子想要去,然后,殿下阻止了他?”贾珠将之前发生的事情抽丝剥茧,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太子舔了舔下唇,意识到贾珠不自觉地注意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满意地轻哼了声,“差不多。他想提出这件事,被我阻止了。他很生气,然后打了一架。”
刚好就是被贾珠撞上的那一次。
“保成,不是支持他做这件事吗?”贾珠挑眉。
至少之前那一次,如果没有太子的支持,大皇子根本不可能随军出征。
允礽摇了摇头,“这不一样。上次,阿玛想要御驾亲征,那带上几个皇子随军锻炼一下,情有可原,这对大哥来说,也算是个锻炼的好机会。”他看着贾珠,声音变得轻柔了些,“可这不能和兵权扯上关系。”
纵然是太子,这个话题,对于皇帝与他来说,都是个禁/忌点。
贾珠敛眉,“这也太早了些。”
他含糊地暗示。
“总会有这一天,最起码,现在阿玛并不希望他这么做。”太子漫不经心地摩擦着贾珠的脚踝,“阿玛已经回避过几次,我想这个暗示已经足够。希望大哥不要犯蠢去提出这件事。”
康煦帝自然会感觉到。
大皇子对于战场上的事情有些太过痴迷了。
贾珠不想掺和这些麻烦事,转而说起了别的,“我听说可能会提前散馆。”他刚才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可没想到这个话题会涉及到兵权这个点。
“听说?”
太子露出个古怪的微笑。
贾珠瞥了眼,老实地说道:“好吧,是徐柳青说的。他总是有一些特殊的门路。”
“你也有我。”允礽不满地噘嘴,“只是你总是学不会利用。”
贾珠无奈地说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听说皇上打算提前散馆,明年三四月大概会决定我们的去向。”
太子颔首,这件事他当然知道。
这提前到了一年的时间。
“所以你父亲想让你去一个富饶之地?”
贾珠已经懒得去问太子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他只是平静地说道:“我不打算干涉。”他看了眼太子,旋即笑了出来,又叹了口气,“我父亲似乎不明白,只要殿下在一日,甚至根本无需自己使劲,有些事情就会主动送到门前来。”
允礽颔首:“你花了十来年的时间,才意识到这点。”
贾珠恼怒地瞪了眼太子。
这话听起来可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允礽摊开手,笑眯眯地说道:“我又没说错,你的确是如此。”
贾珠嘟哝着说道:“我当然知道顺天府一次都没登门的原因是因为殿下。”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允礽道,“我说的是你根本就没想过要借用这份影响,搞得我有时候好像很没用。”
贾珠狐疑地看了眼太子,似乎不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他的口中说出,“这听起来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贾珠坦诚地说道:“我以为的保成不会说这些话,这听起来有点……”
“不像我?”
“而且还是故意的。”
太子这话让贾珠无奈摇了摇头。
但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他心里存在的某个念头,因为太子这话听起来的确不太像他。
允礽:“说不得,我就是故意用这样的态度来蛊惑你?”
“蛊惑我什么?”
“好叫你心软。”
他认认真真回想了近些时候发生的事情,除了那件意外还是他杀的麻烦,就没有其他异样的事,每日的事情平凡而普通,根本没有值得记住的。
“……殿下想做何事?”
太子竖起了一根手指,来回摆动了一下。
“只要阿珠一日没有做到出事的时候立刻来找我,这就会显得我很无用功。”
贾珠犹豫了一下,叹息着说道:“殿下,你不能要求我事事都要寻求你的帮助,纵然有你的帮助,的确会让事情更简单一些,可这样也就失去了本身努力的用意。”如果他事事都找太子,很快就会成为一个让人恼怒的存在。
一个软弱的废物,就连他自己也瞧不起。
“这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方便。”
贾珠颔首:“方便,但麻烦。”
“阿珠……”允礽叹息了一声,“就连阿玛也经常在给他那些喜欢的大臣收拾烂摊子,说实话,你根本没有他们一成会闹事儿。”
贾珠忍不住闷笑起来,“殿下应该知道这话不能够在外面乱说吧?”
太子严肃着脸色:“胡言乱语,我说的分明是实话。”但是他们两人都不能够忽视太子眼底的笑意。
贾珠压抑住那种大笑的冲动,尤其是在讨论这种事实,有些不太得体。
他装模作样地用帕子掩盖住了嘴角,其实是在压抑那爆笑出声的念头,他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喉咙,做出一幅镇定自若的样子。
贾珠刚抬头要说话,却看见太子已经出现在他的跟前,然后从他的唇上偷了一个吻。
“别让我担心。”
太子低低说道。
贾珠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太子低垂着眉眼的模样,看起来就像精致破碎的脸蛋可怜可爱,叫人忍不住生起怜惜的心情,压根不舍得伤害他。纵然他知道这不过是太子殿下虚伪的假象,可还是每次都容易被他所糊弄。
贾珠第一万次在心里唾弃自己,“……这一次根本与我无关。”他首先强调了这一点,然后像是被打败一样,点了点头,“我会记得的。”
太子瞧着贾珠,忍不住磨了磨牙。
他是不会记得的。
有时候人是需要一个教训,才会记得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那件案子已经从顺天府转手到了皇帝的手中。
阿玛不会随便这么做,除非这件事有什么值得他关注。
太子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毫不犹豫的把青年拉入自己怀里,又在他的嘴边咬了一口,虽然没有咬破,但已经有点红肿起来。
他有些愤愤。
可那只是表面的情绪。
更加深层次的,无法窥探到的,却是正在翻涌的暴躁与阴鸷。
皇帝的做法,正和太子心中的猜测不谋而合。
“唔……你咬痛我了……”
贾珠含含糊糊抱怨。
嘴巴也就算了,刚才那个力气不会留下太深的痕迹。可是太子刚刚又一次咬破了他的舌头,那血腥纠缠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知道太子喜欢血。
可是连唇齿相依的时候都要充满血腥的气味,就显得有些过分了吧?
太子有些贪得无厌的搂着他的腰,两人的距离太近,近得他仿佛能够感觉到太子身上那种猎食者的凶残。
就好像悄无声息的张开了一张大网,细细密密把青年笼罩了起来。
近些时候来,太子的蠢蠢欲动,似乎比以往更加严重?
比如从前读书时背负的压力,翰林院的公务着实算不上什么。
挨到下值时,贾珠在门外等到了自己的马车。
他看了眼许畅,这才上了马车。
“出什么事了?”
许畅吓了一跳,有些惊讶地看着贾珠这,这才跟着他爬上了马车,嗫嚅地说道:“大爷,明桥街出事了。”
贾珠猛地皱眉,“受伤,还是失踪?”
“受伤?”许畅有些犹豫地说道,“下午出门时,郎秋已经赶去处理了。最起码,人应该是没事,不过,暂时不知道情况。”
“去明桥街。”
许畅不意外贾珠会这么说。
他探出头去和车夫嘱咐了一声,然后又看着马车内的青年,将自己知道的消息说出来,“大爷一直派人盯着那里,出事的时候,咱的家丁帮了点忙。甄小姐差点被抢走,甄夫人和娇桃受了点伤。”
郎秋收到消息时立刻就赶去了,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许畅是有点担心,不过郎秋出门时,带了不少人,至少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贾珠紧皱眉头,在接下来一直没说话。
等马车在昏暗的巷子外停了下来,贾珠这才弯腰出了马车,他大步朝着巷子里走了几步,非常明显地看到甄家门外守着的人。
他松了口气,那些家丁看到他,连忙叫起来,“大爷,您怎么来了?”
贾珠脚步不停,“人怎么样?”
“都没事,大夫刚走。甄小姐受了点惊吓,其他的都还好。”
贾珠颔首,快步进了院子。
郎秋正站在院子里,大发雷霆,他挥舞着手,厉色说道:“我说了,这里任何情况都要通知我,你们是怎么干的?你们任由她们被人盯了半个月还傻愣愣什么都没说,你们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郎秋甚少这么生气。
他跟在贾珠身边这么多年,一步步走过来,如今见识多了,自觉自己的脾气也渐长了。可从来没有一件事让他这么暴跳如雷,他甚至都没压抑自己的声音,那已经算得上七窍生烟了。
贾珠拍了拍他的肩膀,给郎秋吓得一个转身,就看到大爷站在他身后,平静地看着这一幕。他羞愧地低下了头,声音一下子变了回来,“大爷,是小的没做好,没管教他们……”
贾珠又拍了拍,盯着他们看了一眼,“甄夫人她们呢?”
郎秋恶狠狠瞪了眼低头挨训的家丁,这才请着大爷往里面走,“甄夫人和娇桃都受了点伤。甄小姐被吓到了,小的请家里的几个老婆子过来帮忙。”他有些懊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毕竟我们都是男子,怕是会让她们更害怕。”
尽管他们是来帮忙的,可毕竟不熟悉。
在又一次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后,郎秋觉得她们或许会愿意和同为女人的婆子们在一块。
事实上,郎秋这个做法是对的。
最起码婆子守在门口,轻声细语地去回禀后,这种客气得体的来往,让受惊的甄家人更能接受。
那几个婆子做出这事时,还有些惊恐。
因为她们是贾府的人,她们生怕这样的行为,会惹得贾珠不快。但贾珠在进去前,轻声说道:“你们做得很好,继续下去。”然后就越过她们匆匆入内。
贾珠看到了甄夫人脸上的红肿,娇桃胳膊的包扎,还有坐在她俩中间,哭得睡着过去的甄英莲。那孩子看起来可真是凄惨,两只手腕上还有着拉扯的指痕,应当是曾经被人用力拽过。
“我很抱歉。”
贾珠低头,“没能做得更好。”
甄夫人仓促地笑了一声,声音里透着透支精力的疲倦,“贾大人,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甚至更多。我们本不是你的责任,是你太将这些事当做是自己的事情了。”她说得有些缓慢刻薄,却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为了把贾珠从那种愧疚的情绪里拉出来。
说到底,甄家和他根本就没有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意外,贾珠根本无需如此负担。
贾珠勉力笑了声,“夫人,我们就省去那些互相客套的话罢,我想知道为何,府上的厨娘婆子不在。”
不管是许畅说的话,还是贾珠眼下看到的东西,都能看得出来,甄家之前雇佣的婆子不在这里。
他真不希望是他猜想的那样。
娇桃摸着甄小姐的脸,带着恐惧之色说道:“她……被买来一年多,一直都做得很好。小姐很喜欢她,因为她会做很多糕点……然后,今天,我在出门前,想起小姐说她想放风筝,便想着去问问她要什么样式……”
那真的算得上突发奇想。
不然娇桃也不会在那个时候走到后院。
然后她就发现小姐喜欢的那个厨娘婆子正在往外走。她的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出于敏锐,娇桃叫住了她,可是厨娘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加快了速度往外跑。
娇桃几乎是在那一瞬冲了出去。
甄夫人紧紧地抓住娇桃的手,轻声细语地说道:“如果不是娇桃,英莲就要被她带走了。”
而娇桃看起来更加愧疚。
“那个厨娘是我挑选的,如果不是我,就不会有今天的祸事……”
贾珠大致了解了这件事的经过。
他看向郎秋,“你方才在外面骂的又是怎么回事?”
郎秋白着脸,低头说道:“那个厨娘是内应,她还有两个接应的对象。直到他们出现时,家丁才发现他们已经在这条街上晃荡最起码半个月了。”实在是太愚蠢了,他们根本没发现那是在盯梢甄家的。
贾珠闭了闭眼,沉声说道:“夫人,您觉得,厨娘是一开始就怀有目的来的,还是,中途被收买的?”他缓缓看向甄夫人。
甄夫人回想起那个厨娘的模样,她笑着给英莲送东西,每天勤勤恳恳地收拾家里,与她们关系逐渐好起来,上个月,甄夫人还给她涨了月钱……
甄夫人轻声说道:“大概是一开始就怀有目的罢。”
娇桃惊恐地看向甄夫人。
她根本没预料到这个,她还以为小姐会被带走,是和之前一样的目的。比如说拐卖,或者勒索什么的。
甄夫人叹了口气,“如果她是被收买了,那现在我们回头推断,肯定会有什么不对劲的迹象,心神不宁,或者出手突然阔绰,亦或是找上门来的家人……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的迹象,那我只能倾向于,她如此镇定,是因为一开始,她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