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还未回来,贾珠觉得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这种怪异是从何而来。
等了小半个时辰,太子殿下才被乾清宫的太监送来,只是这位平日里娇蛮矜贵的小太子,此时此刻却是阴沉着一张小脸,一看就是非常不高兴的模样,哪怕入了殿门,也只有在看到贾珠的时候才稍微勾起个笑脸,然后转身就立刻臭得难看,那小眉头间的丘壑,足以看得出来他正压抑着心头的怒气。
汤斌虽有些吃惊,却是一句话也没说,继续上课。
等到挨过这诡异的下午,又送走了汤斌后,几个伴读对视了一眼,明显能感觉到太子殿下还在生气。
今儿是年前最后一天读书了,本来几个伴读就应该和太子殿下道别,但碰上这般尴尬的时候,格图肯和曹珍都用眼神示意贾珠。
这个时候贾珠不上的话,谁还能上呢?
贾珠沉默了一会,小步小步地挪到还坐在位置上的太子殿下面前。
他总算能看清楚太子殿下的脸色,哪怕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可是太子殿下的脸色还是看起来非常阴沉,好似有什么事情在触犯着他,令他到现在这个时候,仍然带着挥之不去的怒火。
贾珠蹲下来,低头在腰间的荷包里摸索了一回,然后掏出来一个小小的油纸包,从里面捡起来一颗糖塞入自己的嘴里,然后又取了一颗,抬头塞给太子殿下吃。
允礽虽然生气,但还是啊呜一口吃了。
贾珠含着糖,满嘴都是甜的,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软糯的甜蜜,“殿下,明儿就放假,我给殿下准备了礼物。”
一直不说话的太子殿下这才开口,“礼物?”
贾珠又在怀里掏了掏,然后犹豫了一会,“殿下不要嫌弃就好。”
允礽总算露出了一点感兴趣的表情。
并非是他之前不在意,只是这压抑的情绪到底是让小太子的心情不太美妙,直到这个时候,才表露出了不同的模样。
“前些日子,郎秋将小书房内的东西都搬出来晒太阳,殿下当年曾经赠送给我的礼物,也一并在其中。”贾珠慢吞吞地说道,“我也因此,突然萌生了想送点什么给殿下的想法。”
贾珠将一枚小小的印章放到太子殿下的手心。
允礽端详着这枚印章。
这枚长印章的四周都打了蜡油,摸起来光不溜秋的,其上雕刻着小小的“保成”二字。
“阿粗自己做的?”
太子殿下总算愿意开口,去捉贾珠的手。
贾珠下意识回避了一下,奈何小太子的手劲也不小,捉着贾珠的手拖过去检查的时候,那严峻的神情,令贾珠也不好再躲。
他会有这样的念头,也是突然想起了当初允礽盖章的习惯,这才萌生了要给太子殿下送印章的想法。
起初,贾珠是想寻个合适的玉匠来做,但琏儿却给了他启发。
琏儿得知贾珠想给朋友送礼,便坦然地说道:“大哥何不如自己亲自做?咱们这样的人家,要什么东西没有?自己做的东西,反倒是更显诚意。”在贾珠诧异琏儿怎么这么会的时候,晚上,他便从王夫人那里知道琏儿因为给人小姑娘送东西,被张夫人捉到了好一顿训。
在王夫人絮絮叨叨说着琏儿过于轻佻的话里,贾珠却沉默,原来琏儿小小年纪就已经这般了吗?
尽管琏儿的确是欠教训,但他提的建议却是不错。
贾珠抛却了自己原本的念头,求王夫人寻了府上的一个木匠,每日无事时便去木匠先生屋外一起做工,学了一段时间,总算敢于自己上手。
最终做出来的东西,便是太子殿下掌心这枚小小的印章。
因着贾珠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做这个,木匠不敢教他玩花的,这枚印章做得有些朴素,不过上头的刻字还是花费了贾珠好一番功夫,废掉了不少木料。
太子殿下的名讳,贾珠不敢真的用上,便只用了殿下的小名。
允礽摩挲着这枚印章,又看着贾珠原本细嫩的手心与指尖的细小伤痕,喃喃说道:“怨不得之前,阿粗一直不给保蹭看手……”最近就算是靠近,贾珠也不肯和殿下手牵手,他还以为是阿珠想与他保持距离,还有些生气,没想到阿珠私底下一直在给他做这个。
小太子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了一点笑意,有生气,但已经不多,“阿粗怎不给自己上药?”
贾珠:“都是些大不了的伤势,晚些就会好了。”
“不行。”允礽严肃着小脸说道,“要上药。”
阿珠的手指很漂亮,摸上去也是异常柔软,除了练字的茧子外,在允礽看来这是一双近乎无暇的手,但是现在这上头的细小伤痕,叫太子殿下怎么看怎么刺眼。
太子殿下像是一下子恢复了活力,从椅子跳下来,叫贴身的小太监去取药膏,然后对其他两位伴读说道,“孤这些时日,有两位相伴,实在是不胜欢喜。孤已经命人备了两份薄礼,莫要推辞。”允礽说话时,那种高高在上的矜贵并不叫人讨厌,反而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倘若他说话的时候,手里不抓着贾珠的手就好了。
格图肯和曹珍自然不敢说什么。
送走这两位伴读后,太子殿下对外的冷酷面具啪嗒就掉下来,仿佛是火烧屁股一般着急忙慌地扯着阿珠的手指翻来覆去地看,等小太监取来了膏药后,他就一边涂药一边凶巴巴地说道:“以后不许阿粗做这个。”
贾珠抿着唇,漂亮皙白的小脸上带着忧郁的神情,略显失落地说道;“殿下难道不喜欢吗?”
允礽盯着贾珠的耳朵尖尖,红红的,很想揉几下,然后撅着小嘴,“喜欢是喜欢,但不要阿粗这种。”他用力地捏着贾珠的手腕,几乎捏出了红痕,好一会,才泄气地说道,“乖阿粗,你今晚不回去好不好?”
收到礼物的小太子的确是很高兴,但那件让小太子生气的事情,直到现在还叫他满腔怒火,压不下糟糕的情绪。
贾珠毫不犹豫地点头,“好呀。”
如此利索果断的模样,让还以为要再次劝说的允礽都愣住了。
贾珠:“殿下看起来不高兴嘛。”
他轻轻地,抬起手抱住了小胖崽,拍了拍太子殿下的后背。
“这个时候,是阿珠愿意的。”
小胖崽趴在贾珠的怀里,除了贾珠,以及衣裳上小小的痕迹,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他们出来时,小太监惊讶地说道:“您的衣裳怎么湿了一小块?”
允礽能够感觉贾珠和他牵在一起的手下意识攥紧,湿漉漉的,阿珠的掌心好像是出汗了,然后,阿珠慢吞吞地开口,“……因为,不小心将茶水,打翻了些。”
茶水要怎么打湿那个尴尬的位置?
小太监不敢问,撒谎了的贾珠也低着小脑袋,被太子殿下牵着走。
昏暗的夜色里,摇曳的灯笼晃悠出狭长的影子,跟在两位身后的宫人一言不发,只能隐隐绰绰听到两位的声音。
“……阿珠……可以告诉……”
“不。”
“可以说嘛,又没什么……我没关系……”
“就不,要保密。”
“嘿嘿,嘿嘿嘿……”
“太子殿下在笑什么?”
“阿粗真好~”
允礽美滋滋地颤着小尾音,好想把阿珠一直关在身边哦。
小太子可惜地想,但阿珠该是要不愿意呢。
他紧紧攥着阿珠的手。
贾珠挣扎着睁开了眼,觉得自己好像要被烧死了。他浑身大汗,连额头都沁着薄汗,本是苍白的小脸满是嫣红,好似渲染开的胭脂。
他的眼睛雾蒙蒙的,长而漆黑的睫毛轻颤,一点点水汽亮晶晶的。
小孩以为自己发了高烧。
但一抹额头,又是冰凉凉的。
他一愣,下意识看向本该在他身边的小太子,却根本没发现太子殿下的身影。
贾珠看向一片漆黑的殿内,除了生怕有人起夜时燃着的灯盏外,并没有其他的光亮。如果太子不在床上的话,那肯定应该是燃起了其他的光亮才能行走,可眼下却仍然是这般黑暗。
贾珠在床上摸索了一下,确定太子真的不在,反倒是摸到了三四五个汤婆子,这叫他热得醒来的原因总算是找到了。
这么多的汤婆子,就算贾珠再畏寒,也受不住呀。
他现下汗意已经湿透了衣裳,在这暖意犹在的殿内仍然觉得有些凉。他四下打量,最终还是藏在被褥里将就着换下了内里的衣裳,披上了外衣后,这才掀开了被子。
在看到汤婆子后,贾珠确信无疑,太子的确是醒了。
不然这么多个是怎么塞进来的?
可是大半夜,太子殿下怎会不在寝宫?
其他的侍从又去了哪里?
贾珠刚睡醒,身体还有些软绵绵,扶着床沿下了床,赤/裸的脚趾踩在软绵的地毯上,他犹豫了一会,轻轻叫了一声,“小顺子?”
他记得,今天晚上轮值的人,应当就有这个小太监。
半晌,贾珠没听到任何回应。
这更奇怪了。
在毓庆宫,怎么会有人不在?
这是太子东宫,是不会容许任何疏忽。
觉察出异样的贾珠不再说话,而是在漆黑中巡视着四周,发现了一些与别时不同的模样。尽管在阴影中难以觉察,可贾珠仍能够感觉到桌椅的位置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仿佛是经过了碰撞与冲突后,又被重新恢复了原样,与贾珠记忆里的位置产生了一些偏差。
他往外走。
在经过那盏灯时,贾珠踮起脚尖取下它,借着其暗淡的光芒,打量着这个视似乎安静过了头的内殿。
再往外走,依着贾珠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真的受不住了。
他可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
正在他犹豫着是要回头,还是要继续往外走的时候,贾珠听到了一声熟悉又莫名的咻咻声。
那鞭子破空声有些遥远,却仍叫贾珠好似一瞬间清醒过来。
他的步伐不自觉变快,推开了门,跨过了门槛,沿着寒冷的宫道一直走,直到他的眉头也染上素白的雪,这冬风几乎带走了贾珠所有的热气。
他小步小步地走着,直到那声音所在。
贾珠探头。
殿前,几乎跪满了人。
如此奇特的场景,叫贾珠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到底是……还未等他看清楚,便有个中年太监走出来,拖长着嗓音说道:“遵万岁爷的旨意,尔等蛊惑太子,令太子殿下犯下诸多错事,今儿全都带走,莫要再留在毓庆宫迷惑太子爷。”
这人看起来有些面熟,却并非是康煦帝带在身边的大太监。
贾珠辨认了好一会,才恍惚想起他的名字,他应当是叫梁九功。
梁九功的话还未说完,听着他的意思,他是要将整个毓庆宫的人全部都带走。而且这遵从的还是康煦帝的命令,可这……是怎么可能呢?
康煦帝对允礽的疼爱是有目众睹的,太子殿下要月亮,皇帝都不可能给月亮。这样的娇宠之下,怎么还会有这样荒唐的事情?纵然是这些宫人犯了错,这种越过了太子殿下,直接由康煦帝派人处置了这些侍宫人的行为,尤其还只是一个殿前太监,这无疑是在狠狠地打太子的颜面。
“梁总管,梁总管,求您让奴才见见太子殿下,就只是最后一面……”
“……总管……”
“殿下——”
“荒唐!怎可能还让尔等去蛊惑太子殿下,来人啊,还在等什么呢?还不快点将他们都拿下!”
“蛊惑什么?”
一道缓慢,阴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此一刻,这冰冷的殿前,好似所有人都按下了休止符,他们的动作变得僵硬了起来,梁九功的脸色也微微一变,却是半点都没有露出异样。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台阶。
立在台阶之上的男人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梁九功,万岁爷令孤在毓庆宫内思过,结果,就轮到你个狗奴才在孤面前耀武扬威吗?”
梁九功欠身,不卑不亢地说道:“太子殿下,奴才是奉万岁爷的命令,还请太子爷莫要为难奴才。”
“命令?”那个男人总算是走出阴影,露出了那张俊美冷漠的脸,“他叫孤闭门思过,孤照做了吗?”
他拾级而下。
手中,居然握着一柄冰冷的长剑。
“而你,站在孤的地盘,冲着孤叫嚣犬吠,可有想过?”那把剑猛地横在梁九功的脖子上,男人露出了森冷的微笑,“你会死在这里?”
梁九功到底是惜命的,他瞪大双眼看着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四周的侍卫虽哗然,可眼前到底是东宫太子,哪怕梁九功是康煦帝身前的第一人,可只要康煦帝还没废太子一日,他们就不可能为了个奴才去忤逆太子。
剑锋往下压了一寸。
“今儿,这宫内一个人都不许带走。”
“太子爷,您难道要违抗万岁的旨意吗?”
梁九功颤声道。
“那就让万岁爷亲自来孤的东宫,向孤宣布这旨意罢。”男人桀骜地望着梁九功,那冰冷恶毒的笑意在他的脸上绽放,“倒是你,可想过会死在这里吗?”
剑光亮起,血气冲天。
贾珠在看到男人动作的那一瞬,僵硬的身体好像在这一瞬间突破了极限,猛地穿透过什么奇怪的障碍物般穿了过去。
怎么回事呢?
这不可以是他的太子。
这绝对不可以。
“……”
“不可,什么不可?”
“阿珠醒醒,阿珠……”
耳边似乎有着无比聒噪的声音,叫他有些痛苦,但又好似是被什么拉了回来,一瞬间连灵魂都归位的错觉,叫他猛然醒了过来。
……醒?
他模模糊糊意识到不对。
贾珠艰难地睁开眼,疲倦的感觉几乎是在一瞬间席卷了他的身体,叫他好似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这种症状熟悉又陌生,他想要张开嘴巴,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双温暖的小手抓住贾珠的手指,“阿珠,你可醒了!”
贾珠侧头看去,方才看到太子殿下。他趴在床头,小脸上满是严肃的表情。远处的灯光晃得贾珠的眼睛非常难受,他有些畏光地闭上眼。
“……我,是,生病了吗?”
贾珠的声音本来就软,染了病后更加有气无力。
小太子认真地说道:“阿粗后半夜的时候突然发了高烧,一直说很冷,就算给阿粗加了很多汤婆子都说没用。”
李太医也来了,可是在诊脉的时候,却觉得贾珠的症结很是不对。
这身体的情况正如上一次诊断的一般在好好康复,可为何贾珠却会骤然发病?
这种奇特被李太医压在心里,但在开药的时候就有些迟疑。
好在这烧好的药物端来被贾珠服下后,他总算是清醒了。
李太医狐疑地守在床头,决意接下来要好好盯着贾珠的医案,瞧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珠的嘴巴很苦。
这是刚才灌下去的药汁味道。
允礽取着帕子小心地擦拭着阿珠的嘴巴,阿珠的眼睛微亮,抿了抿,似乎已经发现这其中的端倪。
清甜清甜的。
允礽冲着贾珠眨了眨眼睛,在李太医的眼皮子底下浑水摸鱼。
角落里的小顺子把自己缩得不能再小,希望任何一个都别发现这其中有他的踪影,求求了太子爷可别是想一出是一出了,他偷摸着去搞一碗糖水不难,但是要在顶头的大太监大宫女的视线下可不容易。
但小顺子清楚,这也是他的机会。
让太子殿下记住他的机会。
那头,贾珠在抿了抿几次后,总算明白自己是突然发烧,把允礽给吓得惊醒过来后,才叫整个毓庆宫的人都醒了过来。
贾珠哑着声音说道:“早知道今儿就不留下来了。”
允礽可不这么认为,“阿粗要是不留下来的话,那肯定要到明天早上才被人发现自己发烧了吧。”
贾珠无法反驳。
毕竟他不太喜欢有人给自己守夜,总是将郎秋许畅他们赶回去睡觉。
允礽哼哼了两声,给贾珠劳心劳力地擦汗,“阿粗的皮肤好滑哦,”在李太医保证贾珠明儿就能退烧后,太子才算是放心,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去,他摸了摸趴着的贾珠后背,“好白。”
贾珠闷闷地说道:“所以才总是生病。”
允礽皱着小眉头,“这也不是阿粗愿意的,但阿粗可好看了。”
贾珠:“好看,和身体好,我想要身体好。”他情绪有些低落,慢吞吞地说道,“殿下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允礽:“我都要!”
小太子的声音振聋发聩。
他当然是既要也要。
贾珠趴在被窝里闷闷地笑,笑了一会,又猛地咳嗽了起来,整个小脸都烧得通红,额头还贴着刚换上来的湿巾子。凉凉的湿润,叫贾珠的思绪似乎也变得更清楚了些,他捂着额头湿润的巾子转了个身,又慢悠悠躺了回去。
都这时候了,他们也睡不着了。
贾珠原本想让太子殿下去别的地方,免得过了病气,可是太子殿下不乐意,就想挨着贾珠,他也只能由他去。
“……殿下,这宫里头,万岁爷身边最要好的太监,是不是顾总管?”
“顾问行?他算吧,不过自打他负责敬事房后,他在阿玛身边的时间就少了些,近来都是赵昌那几个,还有梁九功。”允礽把玩着贾珠的头发,给有些潮湿的头发梳理了下,又擦了擦,“阿粗,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太子殿下是个敏感的小孩。
贾珠无时无刻不记得这点。
他轻声说道:“我做了个梦,”他沉默了一会,“梦里出现了他。”
允礽的所有动作都停下了,显然贾珠刚才说的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小太子惊讶地看着他,然后变得有些委屈,“我天天和阿粗在一起,结果阿粗却梦到了一个可能在你眼前出现不到两次的内侍?”
允礽真的是有点小难过了。
贾珠一边觉得好笑,做梦这种事情又不是人可以控制的,一边又小小声解释,“也梦到了你。”
这也差很多!
贾珠从小太子的脸上看出这情绪。
贾珠缓缓说道:“……我梦到,他在殿前,和殿下说话,然后,殿下似乎很生气,用……”他顿了顿,“用鞭子抽了他。”
他感到心虚。
怎么感觉和太子殿下相处的时间久了,总会面对这种无法将所有的实情说出来的场景?
贾珠不可能说出梦里的所有内容,他有一种预感。
这一切,或许和系统有关。
允礽歪着小脑袋,慢慢地,慢慢地说道:“阿粗在害怕?”
因为这个噩梦,所以吓到高烧了?
贾珠后知后觉意识到允礽误会了什么,摇着头,又抽了抽鼻子,红通通的,看起来有些可怜,“不是这样的。”
他也委屈地说,“殿下,阿珠没有害怕。”他也学着太子殿下对他的称呼,轻声说道。
允礽趴下来,又翻了个身,小身子贴着热乎乎的贾珠。
贾珠的身体一直都是冰凉凉的,像是今天这么高热的时候几乎不曾有过,连眼睛也时时都是水汽,小脸烧红起来,不管怎么看都是小可怜。
允礽伸手捏了捏贾珠的耳朵尖尖,“阿珠不可以怕我。”
贾珠软软地答应了。
直到阿珠真的答应了后,小太子才露出了烦恼的小表情,沉默了一会,才气恼地说道:“好吧,今天,我没及时回来,是因为在路上遇到有小太监在说大哥和阿粗的坏话,我惩罚了他们,带他们去见阿玛。”
贾珠瞪大了眼,似是有些不解。
“说我的坏话,也正常,”阿珠一边咳嗽一边软声说道,“可为何还与大皇子有关?”
允礽气得嗷呜翻了个身坐起来,小胖崽灵活得很呢,“为什么骂阿粗就正常!”
贾珠也沉默了。
他想了想,湿乎乎地说道:“可能,因为殿下,对我很好,又太好了?”
总会嫉妒。
为何是贾珠?怎么是贾珠?
那些声音从未传达到贾珠的耳朵里,可今日的事情,多少也是猜得出来。
“哼!”
小太子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抱着小胳膊:“都是一群蠢物。”
允礽的声音没有往日的可爱纯良,反倒是透着一股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狠厉。他想,白日里下手果然还是太轻了些,就应该更重一些,更狠一些。
他还是太小。
这力气不足,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就更让允礽生气。
他摸了摸贾珠的小脸,软软的,热热的,因为温度,阿珠甚至无意识地蹭了蹭允礽的手指,似乎觉得有些舒服。
这让允礽感觉心口暖暖的。
他嗷呜一声扑过来,压在贾珠的身上用力地咬着人家的耳朵,含含糊糊地说道:“阿粗不要当好人啦,和保蹭一起变凶起来!”
贾珠茫然地看着他,“凶?”
又犹犹豫豫地看着太子殿下的小身板,“学,大皇子吗?”
这里为什么会有大皇子?
允礽警惕地眯起了大眼睛,突然说道:“阿粗觉得大哥怎么样?”
“……大皇子,挺好的,就是功课能再上心些,就好了。”贾珠慢吞吞地说道。
允礽满意地点了点小脑袋。
“不过……”
还有不过?
“不过,大皇子的身体康健,身材魁梧,我有些羡慕。”躺在床上发着烧的阿珠软绵绵地说道,露出一点点神往,“我的身体太弱了。”
话罢,贾珠许久没听到太子说话,有些担忧地偏了偏脑袋。
就见小太子早就扑通栽倒在他的身边,脸朝下地闷在被子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殿下?”
贾珠试探性地问道。
“不要理保蹭,就让保蹭在这里闷死吧!”
保蹭明天就去把大哥的脑袋打掉!
直到整个宫殿都安静下来。直到闹腾的太子殿下也在身边睡着了。
【宿主刚才的行为非常危险。】
好不容易从茫然里挣脱出来的贾珠听闻系统这话,“我做了什么?”他是当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那个真实的梦境却让贾珠很难将其真的当做是一个普通的噩梦。
如果是噩梦,他为什么会梦到梁九功?
他根本不熟。
【那不是梦。】
系统残酷,冰冷地说道。
【那是曾经,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贾珠被这个消息砸得一时失语。
太子会和康煦帝反目?以至于如此矛盾相对?
【系统曾说过,宿主所存在的世界在融合了各类创作后,各方面都呈现出了偏激,冲动的负面情绪,而身为康煦帝的接班人的允礽,当然也在其中。】
贾珠:“……”
从前系统为何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