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太医们的某一种办法起了效用,将毒性给逼出来了?”梁九功蹙眉,试探着说道。
院首摇了摇头,“从昨天到现在,臣等的办法,也不过是徒劳无功,就算有点用,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奇效,能够把所有的毒性都逼出来。”
见康煦帝看着他,院首耐心解释,“万岁爷,假设一个人被毒蛇咬了,就算立刻清/理伤口,挖掉那块肉,吃下解蛇毒的药,然体内或多或少还是会有余毒。”
他说的话,让康煦帝点了点头。
院首继续说道:“毒一旦进了五脏六腑,就算能及时吃药清/理毒性,可还是会留下残余的。这余毒,就需要时间慢慢来调整,随着时间过去好转。然您瞧,方才臣等却无法从太子的身上脉出任何的异样,便是某一种办法起了效用,也根本没办法将太子身上的毒逼得这么干净。”
太医院院首自然知道这是何等殊荣。
只要有人,或者太医院承认了这件事,定然会让皇帝龙颜大悦,还会有数不尽的赏赐。
然他更知道,这是他们做不到的事。
此次神乎其神的解法,如果叫康煦帝以为他们有这个能耐,若是遇到下一回,他们要是做不到,那岂非自寻死路?
可不能让万岁爷对他们有过高的期待。
这太医院院首深谙中庸之道。
康煦帝蹙眉,然心中又有难以遏制的愉悦。在去了这奇毒后,太子虽不能彻底脱离险境,可最起码,也总算是有救,比必死之局要好上太多。
正此时,响起一声尖锐的叫声。
“大人!”
康煦帝猛地回头,就见自从刚才交谈后,就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贾珠软倒在王良的怀里。这太监抱着贾珠,惊慌失措地拍打着他的脸,力道轻轻的,声音里满是焦急。
“大人,大人,快醒醒……”
康煦帝的眼眸微沉,在某个瞬间,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眉头微蹙,可说话的语速却很快,“还愣着作什么?还不快些过去!”
康煦帝一声令下,那些太医自然不敢懈怠。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贾珠放平,而后为他诊脉,可旋即,他们蹙起眉头,疑惑地说道:“万岁爷,臣……大人无碍,看起来只是睡着了?”
如果不是近在咫尺,他们能确定贾珠真的完全失去了意识,他们都要以为贾珠是不是在装睡。
康煦帝看着贾珠,又是,没有任何异象的异样吗?
皇帝令人将昏睡的贾珠重新送回偏殿,再叫人为他更换衣服,就在王良要跟着离开时,康煦帝叫住了他。
王良的心口一跳。
就在方才,贾珠昏迷过去前,在众人的视线都凝聚在康煦帝和太医院院首身上时,贾珠低低和他说了一句话。
“若是皇上问起昨夜发生了什么,不要隐瞒。”贾珠声如蚊蚋,如果不是他们的距离这般近,王良都差点要听不到贾珠说的话,下一刻,又听到一句,“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不该说?
王良抬头,猛地看到贾珠微红的耳朵。
然后意识到贾珠说的是什么,立刻闭上嘴巴连连点头。
现在太子殿下有以后了,自然是要……
可还没等王良将这段话想清楚,贾珠就猛地软倒下去,好像在这一瞬,让他强撑着的理由消失了,他立刻失去了意识。
王良抱着贾珠时,心都要颤起来。
可别太子殿下刚有曙光,大人这边又出事了!
得亏太医说了那番话,才让王良放下心来。然眼下他被康煦帝带到一边去,除了皇帝和梁九功外,此处再无其他人,王良在觉察到这点时,便知道接下来就是自己的麻烦。
或许,也算不得麻烦。
康熙帝已然换过一身衣裳,刚才的脏污和怪味已经全部消失,皇帝看起来神采奕奕,早前时的疲倦已经消失不见。许是因为太子的好消息,让康煦帝一下子扫清了倦怠。
他吃下一口浓茶,听到梁九功开口。
“王良,昨日/你守在贾大人的身旁,直到今日清晨,这期间,可曾发生过什么?”
王良斟酌了一下,决定快速跳过那些根本不重要的地方,低头说道:“大人醒来后,便想去看看太子殿下,奴才和大人提及了太子的情况,而后,大人就在殿中守着殿下直到后半夜。后来,许是压不住情绪,大人打算外出走走,就在宫墙处,我等遇到了一桩奇事。”
他飞快地抬头看了眼康煦帝和梁九功,声音含着淡淡的惊恐,“奴才看到宫墙上坐着一个人,是个老道,穿着破烂的道袍,手里甩着一把拂尘……”
“老道?”
康煦帝蓦然出声。
王良立刻停下话头,“是,乃是一个老道。”他犹豫了一下,“奴才觉得,那个老道,好像是太子殿下救下来的那个。”
太子身边发生的事,几乎没有康煦帝不知道的。
王良这么一说,皇帝立刻就想起来是那件事。
“继续说。”
康煦帝的威压,让王良感觉背后爬满了冷汗。
“是,奴才就看到那个老道跳下来前,和大人说让他要慎之再慎之,然后他们说的话,奴才就再也听不到了。”哪怕王良已经知道那个老道或许是个好的,可怪异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也难免会感到害怕,“奴才的耳朵好像在那时候被人堵住,塞了一团棉花,怎么听都听不清楚,只能凭借着他们说话时的口型,好像是大人想要做什么……来救殿下,可这会危及到大人的命?”
他胡乱猜测。
因为那时候就算他看着双方的嘴型,其实也根本没看懂。因为贾珠和他说可以实话实说,所以王良便也把自己胡乱猜测的东西说出来了。
“然后,那个老道甩了甩拂尘,好像是说服了大人,就带着我们往回走。可一路上,毓庆宫的守卫好像根本没有看到那个老道,我们一路回去,他们只能看到大人与奴才,却无视了那个老道。等回到殿内,奴才才发现,来往的人虽然看不见老道,可是却会在要撞上他时不自觉地移开步伐,让其畅通无阻,然后,奴才就见他取出了一颗拳头大的药丸。”
王良不自觉伸出了自己的手比划了下,毕竟那药丸可真是老大,他这辈子可真没见过这么硕大的玩意。
如果贾珠不阻止,王良肯定也要阻止的。
这么大一颗,怎么可能吃下去!
可不得噎死!
“……大人阻止了老道将一整颗塞进去的动作,将药丸搓成一小颗一小颗,然后给太子殿下喂了下去。奇怪的是,大人动作时,其他人根本没有发现。”王良皱眉,“就在万岁爷来之前,大人刚给太子殿下喂完。”
康煦帝听完这古怪的事,却神色不变,只淡淡说道:“所以,你认为太子殿下/身上的毒,是那个老道给的药丸解开的?”
王良点头,惊叹地说道:“殿下刚吃完,就吐出了那么多毒血,奴才以为,这肯定是有关联的。”
康煦帝隐晦地看了眼梁九功,他悄然地退了出去。
“你方才说,阿珠打算一命换一命?”
王良眨了眨眼,苦笑着说道:“万岁爷,奴才也不知。奴才那个时候不知被什么法门堵住了耳朵,根本看不清楚大人和那老道说什么……”他犹豫了一下,“不过奴才觉得,那老道说的话,应当是为了阻止大人才是。”
不然不会叫贾珠慎之,再慎之。
康煦帝也是这般想。
尽管刚才王良说的话透着万般古怪,然这细节处却是一一可以对应上。
贾珠昨夜到今晨的所作所为,都有人盯着。
早在康煦帝到毓庆宫前,就已经一一知道。包括他在宫墙附近徘徊,又回来,再加上殿内的太医似乎也有须臾以为贾珠不在,这种种的迹象,都说明了在无知无觉时,的确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尤其是……
康煦帝皱眉,这个敏锐的身份,立刻触动了皇帝敏/感的神经。这般神乎其神的手段,再加上太子现在的状况……
那一对僧道?
康煦帝的神情严肃得很,而王良已经将能说的话都说完了,现在根本不想冒头,便低垂着脑袋站在角落里。这处的寂静,直到梁九功回来后,方才打破。
梁九功的脸上带着奇异的红,轻声说道:“皇上,昨日入宫时,因为一时忙乱,的确是直接将那昏迷的老道直接带入了皇宫。因为太子殿下曾吩咐要治好这老道,管事就自作主张地将老道安排在了太医轮班的院子里。如今,这老道,的的确确不见了。”
杂乱无章的记忆呼啸而过,仿佛凌厉的破空声。
他在梦中走了许久,长途跋涉,才终于从冰冷的冬雪,走到了春风拂面的暖处。
他坐在树下,手中却抓着一把长剑。
这剑锐不可当。
连血,都不能沾染。
本该如此。
然这瞬,他却看到无数猩红的血液从剑锋冒出来,如同浪潮将他狠狠淹没。这味道本该叫人憎恶不喜,然他沉浸在血海里,却蓦然升起一种怪异的喜悦。
那焦灼的狂喜与疯癫叫他在血海中都紧紧抓着那把长剑,他要……
他要什么来着?
“……”
耳边轻轻的,带着柔和的呼喊。
“……保……”
本要落到海底的他睁开眼,万事万物在血色中扭曲成妖异的模样,他死死地盯着前方。
“……保成……”
触底的瞬间,铿锵一声,却是剑尖抵/住了海底。
有那么一刻,他好像能在海底看到无数张扭曲癫狂的脸,每一张脸,都是他,都是充满恶意,在剑尖戳到的瞬间,无数张面孔齐齐睁开了眼,怨毒地盯着他。
下来……为何不下来……为何不和他们一起……
充满恶毒的蛊惑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看着那每一张面孔,却根本不觉得他们和自己会是同类,这种蛊惑的声音虽然挥之不去,却让他的心中升起焦躁的不满。
那些怨毒,唾骂和诅咒,听着刺耳,然他却好像习惯了一般,将他们挥之不理。
他不该在这。
这里少了什么……
他应该回去。
顺着那道断断续续的声音回去才对。
他嫌弃地丢开那把长剑,脚底一踩,就在血海中转身,朝着海面游动。
那把从头到尾都跟着他的利器,就被他这么随意地抛弃了。沉重的铁器带着那些弥散的血雾,缓缓地坠落到了海底。
他毫不留情,甚至不再看上一眼,朝着那道呼唤的声音游去。
那声音在海面上,在另一处,好似贴着他的头皮,在轻轻地呼唤着他。当他总算挣脱了这血海,猛然探出头的瞬间——
太子醒了。
他睁开了眼,却在下一瞬又痛苦地闭上。
哪怕是浅薄的日光,都险些刺痛了太子的眼睛。他昏迷了太久,甫一睁开眼,就受到了刺激。
然哪怕只是这么一瞬,可守着太子的人,还是立刻看到了这睁眼,惊喜地叠声叫道:“殿下,太子殿下,您可算是醒了……”
太子闭着眼,觉得这人尖锐的声音几乎是擦着他的耳膜在大喊,这家伙是谁,孤要割掉他的舌头。
“殿下,殿下,奴才玉柱儿啊……”
太子:“……”
算了,揍他一顿就得了。
太子缓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睁开眼,那酸涩的刺痛感犹在,不过比刚才要好上太多了。
他的视线缓缓地扫过身边的人,“孤……昏迷了,多久?”
太子的声音暗哑得几乎听不见,不过几个宫人都已经欣喜得跪下来,自然能听得到。春华连忙说道:“殿下昏迷了半个月,不过太医说了,只要殿下能够醒来,身体就无大碍了!”
听着她飞快的语速,足以感受到其喜悦。
太子做不出点头的动作,就也懒得做了。过了一会,他攒足够了力气,才又说道。
“阿珠呢?”他道,“孤怎么,听到过,他的声音?”
方才还高兴得不行,嘻嘻哈哈的几个宫人立刻就僵住。他们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似乎都在绞尽脑汁往后躲,不肯做那个开口的人。
允礽冷声说道:“说话!”
哪怕是有气无力,却还是叫这毓庆宫的宫人冒出了一身冷汗。
王良艰涩地说道:“大人,迄今都,还未醒来。”
自打贾珠在殿内昏迷后,他就一直沉睡在偏殿,再不曾醒过。
第145章
康煦帝听闻太子醒来时,正在上朝,听得毓庆宫的太监来报,丢下满朝的文武直接就回去了。
梁九功留在朝上,扯着嗓子叫着无事退朝——
而后转身也匆匆跑了。
康煦帝难得这般着急,然朝中百官也甚是明了皇帝的心思。
太子殿下昏迷这么久,一直没见醒来。
总算得了个好消息,康煦帝如何不高兴?
退朝时,就见王子腾的身边也跟着好几个官员,他们看着言笑晏晏,然彼此交谈间,却能听得出这话里话外的机锋。
王子腾笑吟吟地将那些话四两拨千斤地弹回去,直到出宫上了马车,神情才稍稍变化。
太子……可算是醒了。
半月前,皇帝回朝,当街遭到刺杀。
此事震惊朝野。
太子殿下为了保护康煦帝身受重伤,危在旦夕。康煦帝震怒,京师大肆搜查,惹得满城戒严,皆是风雨。
王子腾无疑是希望太子平安。
一来,贾府和他们是姻亲,府上贾珠和太子的关系交好。此乃拔起萝卜带着泥。二来,王子腾起码面上是个保皇派……尽管王仁曾做过蠢事,然好就好在,王仁只不过是他们的侄子,而贾珠又是个最懂事的,不会为此牵连到王家。
然,如果此事就这么结束,那也危及不到王子腾,可偏偏并不是就此落下幕布。
太子出事的翌日,王夫人就派人来寻他,说是贾珠失踪了。
王子腾吃惊之下,花费了好些天的功夫,却始终找不到贾珠的踪迹。然除了贾府外,不论是贾珠任职的县衙,还是这京城内,可都没有半点风声。
直到后来,王子腾才从某个特殊的渠道知道贾珠入了皇宫。
虽不知康煦帝到底让贾珠入宫的原因是为何,然王子腾隐隐觉得,这或许和太子殿下有关。
贾府从王子腾处得知消息后,这才谨言慎行,将那些四处搜寻的人手都撤走。
不过……
这个时候就已经有些太迟了,贾府那两日无头苍蝇般乱撞,到底是稍微走漏了消息,有些灵通的人便已经知道。
这明里暗里,可不就想找王子腾试探什么消息。
至于贾府这个时候又遭遇了些什么,王子腾可就没工夫去想了。至少他家那位老太太在,总是能坐镇得住的
王子腾坐在马车上转着核桃,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远处。
近来,京城可是不安生。
不只是是康煦帝这番搜查,可不只是装装样子的,几处王府,连忠顺王府,北静王府都遭到了搜查,就更别说这底下的了……谁又敢和眼下险些遭遇丧子之痛的康熙帝作对?
皇帝这些天的脾气可不怎么好,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自寻死路。
王子腾叹了口气,咔哒一声,握紧了手掌心。
就只盼他那位好侄儿,还能好端端活着罢。
毓庆宫内,康煦帝坐在允礽的床头,看着他额头的红肿,铁青着脸色说道:“保成,你这刚醒就又折腾什么呢!”
皇帝听闻太子醒来的消息,惊得连早朝都不上,结果刚入东宫,就听到砰的一声——
太子从床上摔下来。
康煦帝将浑身无力的太子给拎起来重新压回去,感觉自己要被太子气得苍老了十岁。
得亏他刚才这么乱动,没把伤口给弄崩裂。不然皇帝可要被太子这莽莽撞撞的行为给气出毛病来。
太子已然吃了水,喝了药,说话也有劲了些,理直气壮地说道:“还不是这群奴才说阿珠到现在都昏迷不醒,我想去瞧瞧。”
“你才刚刚醒来,就惦记着阿珠?”康煦帝酸不溜秋地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朕呢?”
“可我既然还没死,就说明阿玛不会出事啊。”太子更加理直气壮地说道,“只有我死了,阿玛才可能出事。”
康煦帝一巴掌拍在允礽的脑门上,“什么死不死的,以后这种不吉利的话少说!”
“阿玛就是仗着我现在动不了。”允礽委屈了,脑门红通通的,可他现在连去揉的力气都不怎么有。
康煦帝微笑,“你想去见阿珠,就等你自己能爬起来后再说罢。”
皇帝这话,就是不肯让人帮他了。
贾珠的身体并无大碍。
……至少,在太医诊断时,他们是如此认为。
不论怎么诊脉,贾珠看起来,都应当只是在昏睡。可正常人的身体也无法一连沉睡上半个月。期间,为了保证他的安危,宫人不得不想尽办法给贾珠喂食流食。
每日都会有人守在贾珠的身旁,可再是怎么奇怪,他看起来就像……
只是睡着了。
“睡着?”太子皱眉,他被扶起来,正靠坐在床头,“一点办法都没有?”
“都戳了他的指尖穴道,”康煦帝端着碗,给太子喂白粥,“愣是不醒。”
那针口瞧着都疼。
太子总算醒了,康煦帝连说话都变得随性了些。眼见着太子还是皱眉,皇帝的拇指揉了揉他的眉心,无奈地说道:“阿珠的身体定是没事。”
当然,太医能够保证的,也就只有身体了。
太子吃下一口,“阿玛,春华他们说的话,怕是有不尽不实之处罢?”
他到底是怎么醒过来的?这事儿横竖瞧着是有古怪的。
那天他没法控制意识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火辣辣的灼烧感从伤口处蔓延过来,当时他就知道中了毒。
能够用来对付皇帝的必定是剧毒。
可是他眼下瞧着仿佛只是普通的受伤,别说毒了,就连一点残余的药性都没有。
康煦帝只道让太子好好休息,等他下次醒来时就告诉他。
太子醒归醒,可脸色苍白得像鬼。
这身体虚弱得很,这才连下床也做不到。
太子听了康煦帝这话,一言不发地将白粥都吃完,漱了口就躺下歇息了。
康煦帝看着太子几乎立刻入睡的模样,叹息着说道:“这分明是快撑不住了……”
如果不是担心贾珠的安危问东问西的,允礽根本撑不到现在,早就昏睡过去。
康煦帝在太子这里守到下午,不得不去处理朝事时才起身,走了走,忽而想起贾珠,却又朝着偏殿走去。
守着偏殿的宫人们一见康煦帝,纷纷跪下行礼。
康煦帝摆了摆手,“王良,阿珠的情况如何?”
王良道:“大人还是从之前一般昏睡,也没任何的动静。”翻身,呓语,梦话,或者各种生理需求都没有,王良甚至怀疑是不是每日不喂食,也是无妨?
——贾珠一直处在一种奇怪的境地下。
这无疑只有守着贾珠的宫人们才最清楚。
这其中,或许有不对。
然不曾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到王良这两句话听起来何其古怪。
康煦帝在偏殿停留了片刻,这才离开。
王良眼瞅着帝王一行人离开,这才松了口气,看向贾珠。
他已经知道殿下醒来的好消息。
王良缓缓走回床边蹲下来,看着贾珠的睡颜叹息着说道,“大人,殿下可都算是挽回一条命,醒了过来……可大人怎么就长睡不醒呢?”
夜深人静,王良坐在脚蹬上,似睡非睡。
他白日小睡了会,就为了等晚上守夜。只是这天气越发凉了,也就让人更耐不住冷意。可要再过些时候,才会烧起地暖。
他搓了搓手,拍拍脸,想让自己更清醒些。
啪嗒——
烛光爆闪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将王良再度吓醒。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脑袋倚在床沿,王良猛然坐起身来,眼角的余光却却突然发现,床边多了一个人。
王良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可他这些天经历过的奇怪事情多了去了,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吓到。他一把抓住床沿,正要拦在那人身前,可这一抬头,整个人都愣住。
“……殿下?”
王良一直守在偏殿,自然没啥时间去殿前,亲眼所见太子醒来的模样,他激动得整个人跳起来。
“殿下怎么在这?”
王良急切地打量着太子殿下,只见他的身上披着一件厚实的大氅,在这个天气本该是热乎了些,然在神色苍白的殿下/身上却是恰到好处。
昳丽漂亮的脸上,那双眸子幽深可怖。哪怕瞧着病弱,却又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你一直都守在阿珠的身旁?”
太子殿下坐在床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王良却猛地跪了下来。
他后背发凉。
哑声说道:“奴才……一直守在大人的身旁。”
“那你来说说,为何阿珠,现在还是不醒呢?”太子似笑非笑地问,那薄凉的寒意,好似钻进了王良的骨髓,叫他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太子当然会生气。
在他好不容易挣扎着回来之时,最想见的那人,却躺在床上,这如何不叫东宫动怒?
王良低着头,将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因着他一直都在偏殿,出入也未曾去过前头,所以也不知道康煦帝下的禁令。
又或许,其实他才是那个知道前因后果最多的人,由他来讲述,才最适合不过。
太子默然坐在那里,手指抓着贾珠的头发,不着痕迹地梳理着,直到他听完全部。
“殿下……”
醒来发现太子殿下失去了踪迹,好一顿找,才发现人就在偏殿的玉柱儿只敢守在门外,不敢冒然进来。
直到太子示意,宫人们才着急忙慌地入内。
“殿下,您刚刚醒来,太医说殿下要在床上好生歇息,此时不可下床走动呀。”玉柱儿这都快哭出来了,别看太子昏迷这些天,然他身上的伤势却是崩裂了好几次,直到近些时候才好些,可太子这刚醒,人就迫不及待地下床,这一日两回,可真是要将这些伺候的宫人吓出个好歹来,“大人这边,有王良看着,不会出事的。”
“不会出事?”太子虽是虚弱,却带着薄怒的声音响起,“那他又是怎么躺在这里的?”
玉柱儿语塞,这……这连太医也不知道呀!
太子嫌弃他们几个碍事,又将他们轰出去。玉柱儿干巴巴地看了眼还在屋内的王良,用眼神暗示他要好好劝说太子殿下,这才避了出去。
“那个老道呢?”
关于那一夜发生的事,康煦帝下了封口令,若非太子殿下问起,王良是决计不可能和其他人说。
不过也因此,让王良的确知道了比别人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