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已经找到那比丘尼的落脚,可要……”
马车外,忽而响起低低的嘶哑声。
“不着急。”太子笑吟吟地说着,连眼睛都没睁开,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腕上的镯子。
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可自打它出现的那一日,太子殿下看着就异常珍惜爱护,除了沐浴外从来都不曾摘下来过,“就先让她们继续演着。”
他倒是想看看,这到底是唱着哪一出戏码!
第160章
这个年,甄家因着出了事,过的很是萧瑟,没什么年味。不过除夕那天,甄夫人还是强撑着陪甄英莲吃了个饭。
大年将过,贾珠前几天都是陪着家里人走亲戚,直到初五才抽了点时间过去。宝玉知道贾珠要去甄家后,各种磨地跟着过来了。
娇桃出来迎接的他们,眼角带着微红,“两位爷,夫人的身体不适,小姐正在她榻前陪着,失礼了。”
“无碍,夫人的身体,没有好转吗?”贾珠轻声说道。
“是好些了,不过,还是不得起身。”娇桃叹了一声,带着贾珠他们往屋内走,“大夫开的药很有用,就是夫人看起来……”
她顿了顿,其实病人能不能好起来,也要看自己怎么想。娇桃在甄夫人的身边这么多年,对她还是了解的。许是这病太娇贵,需要花药钱吊着,甄夫人许是想到了这里……
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求生欲/望。
娇桃一边心下担忧,一边又不敢朝着小姐诉说。
不过,近些时候,小姐的举止,也有些奇怪。
最近,甄家发现,甄英莲总是喜欢呆在后门。那地方没什么人去,又是比较偏僻的角落,家里只要发现小姐不见就会往那里去找,一旦发现小姐在那里,总是会劝说她回来。
甄英莲面上是听着的。
只是转眼间又会跑不见,不过她多数时候还是守在夫人的身旁,所以甄家的下人虽然担心,却也只在偶尔才会记挂。
然而这些时候小姐的情绪却是日渐低落了下来。
婆子以为是小姐在担心夫人的身体,忍不住劝说了又劝,可看着小姐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只能在心中无奈叹息。
娇桃的心里惦记着事情,步履就慢了些,他们缓缓走过后院时,贾珠看到一个小身影蹑手蹑脚地往后面去。
贾珠驻足:“那是英莲?”
“小姐,小姐!”
娇桃回头一看,赶忙往前走了几步。英莲回头,手里端着药渣,在看到贾珠他们时,眼里微微亮起,高兴地朝着他们行礼。
“娘亲要是看到两位,定会高兴的。”
“小姐,你去后门做什么?”
“我没想去后门,娇桃姐,你别担心了,我只是想去倒掉药渣而言。”甄英莲的神情苍白,可是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
娇桃面上是信了,让英莲将东西交给下人,而后亲自带着英莲一起入了正屋。
“你作甚还要去招惹她们?”
城北,一处偏僻的民宅里,一个脚步匆匆的成年大汉从正门入,一路闯到院子里,透过洞开的门窗,他看到一个娇俏的女子坐在桌前描绘眉眼。
“我没去招惹她。”
“你没去,可你分明去过甄家。”大汉咬牙,“她和贾府关系缜密,身边必定跟着人。你什么都不说,就背着我们去见甄英莲,燕娘,你是想害死我们不成!”
“这话说的是什么道理?”被称作是燕娘的女子笑吟吟地看了过来,“甄家的附近,的确是埋伏着人,也的确,什么事情都会被盯着。所以,从我那天回来,到现在,这处宅子,还有曾经进出的人,都会被知晓。”
黑脸大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怒不可遏,“你既是知道这些,居然还敢做出这样的事!你可知现在京城就剩下这么点人,还全都靠着仙师庇护,你现在这么做,是真的要连累大家!”
“富贵险中求,如果不拼一把,怎么能知道,结果如何?”燕娘将自己的头发抓了下来,露出底下的光头。她站起身来,朝着黑脸大汉妖娆走去,伴随着她的步履,她外面的衣裳也跟着落了下来,神情一点点变化,等到站在黑脸大汉跟前时,她的神情已然变得肃穆,就仿佛真的是受了戒的比丘尼,双手合十,“施主,听贫尼一句劝说,这一次,仙师将我们留在京城,本就是十死无生。想活着走出去?”
根本没有这个可能。
燕娘越过他,安安静静地离开了。
黑脸大汉的脸色青一片白一片,他看起来很是犹豫。
年关过去,可京城依旧寒冷。他们这些东躲西藏的,也逐渐知道那些失踪的同伴去处。一个个不是被皇帝抓了,就是被人出卖,整个据点都被彻底捣毁。
他们找不到叛徒。
这真是稀罕,以他们内部的森严,居然还会出现叛徒?可若非如此,他们小心翼翼安插了这么多年的据点,到底是怎么被一网打尽的?
甭说是京城,在他们私下的联络没断之前,听说其他地方也陆续出了事情。
仙师据说已经知悉了此事,正打算令人全部撤出几个要址。只可惜在他们知道下一步是怎样之前,京城就先一步遭到了打击,如今就只剩下他们这几个人。
除了他们之前,其他人都已经失去了联络。
那个叫燕娘的,也是在这一次乘乱入了京城。
她看起来和他们不太相同,是怀有自己的目的入京的。可也正是在她入京的那天,所有的渠道全部都被切断。纵然燕娘有通天之念,还有着再多的计谋,也空无人力能够相助。
这些天,他们小心翼翼地扮作各种各样的人去探听消息,可是谁成想,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燕娘居然擅自去接触了甄英莲!
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甄家,贾府,这两个地方,都被他们列入了禁地。在这两处地方,往往都会有人看守。只要有奇怪的人靠近,肯定会被发现!
燕娘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将他们当作棋子!
不管她想做什么,他们都不能坐以待毙。就算是同出同源又怎么样……他们再是信仰老母和仙师,可这一切难道有自己的命重要吗?
他心里这么想,人早就钻进了后院墙壁的一处狗洞。这地方别许多的杂草掩盖,根本无人发现。他埋头钻出去后,沿着墙壁走了一道,这才跳入了另外一户民宅。
这里看起来可比刚才的要窄小得多,可是生活气息强烈。如此,足以看得出来,他们其实日常的生活是在这里才对。
“大哥,你可从燕娘那婆娘的嘴里得知了什么?”
“那婆娘想害死我们!”
好几个壮汉迎了上来,原本要和大汉说话,可是刚开口就被黑脸大汉这句话堵回来,脸色立刻就变了。
“大哥,这是何意?”
“她不是我们这边的?”
“她擅自去了甄家。”
黑脸大汉这么一说,其他人的脸色就纷纷变了,他们的神情露出了恐惧的变化,紧张盯着黑脸大汉。
“大哥,这不可不能开玩笑啊,谁不知道甄家有人守着,只要靠近都是找死,燕娘是怎么回事儿!”
“不成,如果燕娘真的去过那里的话,这里也不安全了!”
“别吵吵了,就算不安全又能怎么样?燕娘,我们谁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五天前。”黑脸大汉咬牙,“我怀疑已经有人在外面守着了。”
这话可不是说笑。
早几年他们都是有任务在身,也有人负责将甄英莲带出京城,可是计划屡次都失败了,动手的兄弟姐妹们还都折了进去,得亏他们骨头硬,有些事情就算死也没说。
甄家看似平凡,实则被护得水泄不通。
他们实在是无法弄清楚燕娘想做什么。
对于他们来说,燕娘其实就是个陌生人。他是后来才进了京城,还是在如此风口浪尖,如果不是她身上有着各处的信物,他们根本无法相信她。
然他现在做出这样的举动,不管想做什么,这几人都无法再容忍。
到底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此地不宜久留,你们立刻跟我走。”
“大哥,还能去哪?”其他人焦虑地说,“这里已经是我们最后的退路了。”
“还有一个地方。”
黑脸大汉开始收拾东西,“快,动作快点。”
几个人茫然地跟着黑脸大汉动作,将一些细软收拾起来后。他们几个跟着他到一个枯井前,这口井是很多年前就在这里的,一直枯着,也没人去动他们。
就在井口的上面,还压着一块石头,免得有人不小心掉下去。
黑脸大汉叫了其他几个人跟着自己搬动,拼命将石头挪下来后,露出了阴暗的甬道。
“从这里下去,还有一条路,可以通往另外一个地方。”黑脸大汉咽了咽口水,他知道这条路,还是因缘巧合,总之,这本不是他能知道的事情,可是现在,为了活命,他早就将禁/忌都抛却在外,“跟我下去。”
他这做大哥的身先士卒,一下子就钻了下去,顺着井口往下爬,其他几个人再是慌张,也只能盯着。
过了好一会,传来了落地的声音,而后,又是一阵敲敲打打,“下来吧,这里的确是有路。”
他们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到底是咬了咬牙,跟着一起下去。
就算现在不走,也是等死。
燕娘慢悠悠地沿着街道走着,碍于她身上的装扮,过往的行人很是礼让。有些遇到,还会朝着她欠身行礼,要么是赛了些素食送给她,她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
漫步走到甄家附近时,她的衣袍下摆,已经放满了东西。
燕娘不紧不慢地走到后门那条僻静的街,还没走到甄家,就已经看到有个小身影正蹲在那里,用树枝拨弄着地面。
燕娘脸上的笑意更加明快些。
就在这个时候,甄英莲的身后,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那里,正低头和英莲说话。
近了,还能听到他俩的对话。
“英莲,我听说,你近来总是喜欢来这里,可是有什么心事?”
“珠大哥,没什么事,我只是担心我娘亲。”
“会好起来的。”
“大哥哥,这话骗骗以前的我也就算了,我现在可是大姑娘了。娘亲她……”甄英莲的声音一下子就低落了下去,谁都看得出来,甄夫人的状态在过完年后,依旧没什么气色。
娇桃私下和英莲说过一次,说甄夫人不只是身体病了,还有心病。英莲不知道娘亲的心病是什么,可她真的非常担忧。
生怕母亲就这么撒手去了。
“我……”
甄英莲的话还没说出来,就看到贾珠半蹲下来,按着她的肩膀,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眼前这位法师,就是你在等着的人吗?”
甄英莲下意识看过去,发现迎面走来的确是那天的法师,这吓得她立刻站了起来,紧张兮兮地看着她,又看着贾珠,“珠大哥,你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甄英莲的伪装功夫不到家,毕竟时日长久地呆在后院总归是有问题,下人细心观察一段时间总能发现不对。
在甄英莲站起身后,贾珠搭在她肩头上的手仍没收回来,正沉甸甸地压在英莲的肩膀上,也叫她蓦然有了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她鼓足了勇气,将那位比丘尼给喊住,“师父,我想求解一桩事。”
甄英莲这话说出来时,她能感觉到,贾珠抓着她肩膀的力气变大了。虽还没到抓疼她的地步,却还是叫她瑟缩了一下,背部却挺得直直的。
“这位师父,”贾珠跟着甄英莲的说法,也改了称呼,缓步走到她的身旁,和小姑娘并肩而立,“敢问,你与我家妹子可是有缘?”
“施主为何这么说?”
“自然是有缘,我家妹子这才日夜在这守着。”贾珠淡笑着说道,“实在是叫我们心中担忧,家里就这么个宝贝,可万不能随着师父出家去。”
“施主说笑了,贫尼不渡人。”
“是吗?”贾珠淡声,“若是不渡人,又何必在这故弄玄虚?”
“施主这话就算了。”这位女师父看饿了过来,笑了笑,“凡事总有天注定,这上天安排的事,怎么能叫做故弄玄虚?”
她看向甄英莲:“她命中本该被拐卖去富家之地,成为薛家之人,最终命落消散,虽是可怜,然这般,她的母亲,倒也不必遭受这身体病痛。而你,早该衰亡于十九之数,却偏偏命有不同,气运独特,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她越是说话,眼底越是有奇怪的偏执,仿佛猛然燃烧起来的烈焰,明亮得很,“大人,你本该还有,更加明朗的前程,何必执迷不悟?”
贾珠笑了。
他笑起来时,眉眼如画,煞是好看。
“你来找英莲是假,借由蛊惑她,想来见我,才是真。”贾珠摇了摇头,“你知道,如果直接找上贾府,肯定会被直接带走。可如果是和甄家接触,反倒会被放长线钓大鱼,所以,你为了这一次谈话的机会,甚至还牺牲了你的同伴。”
“大人,你很聪明。”
燕娘笑起来,此一刻,她脸上的肃穆全然消失,变作是暧/昧的诱/惑,“大人,仙师一直很想和你见上一面,只可惜这些年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借着京城事变,方才有了些希望。”
贾珠是笑着的,眼底却是冷的。
“前些时日,我和仙师,不是本该有机会碰面吗?”他摇头,“如果不是仙师避而不见,那我们在那时候,早该见上一面了。”
燕娘娇笑起来,“大人想要护着那个叛徒,那仙师就饶了他一命。这是仙师送给大人的见面礼才是。”
“许畅,将英莲给带回去。”
贾珠蓦然说道,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内的许畅几步走了过来,两只手握住英莲的胳膊,略一用力,将她往屋内带。
许是英莲被他们的对话弄得有些晕乎乎的,她没什么反抗,就跟着许畅进去了。
门没被关上,可是燕娘能感觉到,自己的几处要害,似乎都被人盯着,只要她有任何异动,就会有人让她立刻死。
“如果仙师真的这么厉害,那甄家,贾府,乃至于刺杀,就不会每一次都失败。”贾珠缓步走下台阶,“师父对这位仙师的孺慕,怕是有些偏颇。”
“大人唤我燕娘就好了。”她笑了起来,欠身说道,“而且,大人说错了一点,怎能说明,那些是真的失误呢?仙师说,他已经预见到了相见的那一日,所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冷箭就猛地穿透过她的心口。
她猛地瞪大了眼,脸上娇媚的笑意还没退去,就已经空白着倒下。
贾珠皱眉看着在自己脚下抽/搐的身体,还没抬头,就听到了大步走来的脚步声。
那声音如此熟悉,贾珠抬头,就被一股巨大的力气带着离开了那尸体。
允礽拧着眉,昳丽漂亮的脸上燃烧着怒火,他恶狠狠地瞪着地上的尸体,复看向贾珠,厉声说道:“你明知道她有问题,作甚和她说那么多话?”
“她既然冒死都要提她家主子来传达邀请,于情于理,也该听完。”贾珠慢吞吞地说道,“倒是殿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就算他身边的侍卫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去宫里通知太子,可是这么长的来往距离,太子是绝对不可能赶来的。
除非,他从一开始,就有事在宫外,更甚之,就在附近。
太子冷冰冰地说道:“你倒是会惦记着我,怎不惦记着你自己的安全?”
贾珠缓声说道:“殿下,我身边跟着这么多人,你不必担心。”
岂料太子听了贾珠这话,神情变得难看起来。他凶狠地瞪了眼贾珠,就像是一头暴躁的兽,正绕着贾珠踱步,仿佛是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把贾珠这么个惹事的倒霉蛋给藏在安全的地方。
贾珠被太子气急绕来绕去的举动给弄得发笑,抬手抓住了太子的手,看向那些已经前来处理尸体的侍卫,轻声说道:“殿下,你是不是……认得这个人?”
太子的反应是过激的。
纵然太子对贾珠看顾得很好,可是他刚才搭弓射箭,明显是下意识的举动,那东西还是从侍卫手里抢过来的,如今又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
以太子这种喜欢放长线钓大鱼的性格,他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下手弄死鱼饵,除非……这鱼饵的问题,太大。
太子看着被拖走的尸体,露出了些许嫌恶的表情。
贾珠皱眉:“殿下虽抓了不少人,可这些人一旦被抓了,也基本没能活着出去。所以也不可能是在捣毁据点的时候看到的……殿下难道是在,梦中?”他说到这里时,声音压得低低的。
允礽不说话。
可贾珠看着他这个态度,便知道这是默认。
真是稀奇,梦里的事情和人,在现在一一对应上。贾珠抓住太子的袖子,淡笑着说道:“殿下,你预备什么时候,想将这件事彻底处理掉?”
总是留着碍眼,也不是太子的风格。
太子淡声说道:“等春来。”
贾珠敛眉,没留神那后门,已经探出来几个脑袋。甄英莲可怜兮兮地扒拉着门缝,正小心翼翼地看着贾珠。
贾珠身边的人她不认识,可是那气势逼人,她实在是不敢过去。
贾珠朝着甄英莲招了招手,她这才小步小步地过来。小姑娘出来时,地上的血污已经被清/理干净,就好像刚才根本没这个人一样。
“师父呢?”
甄英莲小声说道。
“被赶走了。”贾珠道,“她是个骗子。”
“是骗子,怎会知道家里这么多事情?”
“自然是为了骗你,这才去收集了这么多事情。”贾珠拍着她的小脑袋,“你想想看,倘若师父让你重新回到那所谓的命运上,去换取你母亲的健康,你难道愿意?”
甄英莲的脸色白了又白,过了好一会,“我,我是……”
“那薛家,我怀疑她编排的是薛蟠。”贾珠打断她的话,“就是你之前见到的那拦住你的登徒子。”
甄英莲的脸色更加煞白,小脸毫无血气,“可是,可是娘亲……”
允礽不耐烦地打断他们温情的对话,“玉柱儿,去,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包括甄英莲差点被哄骗的事情告诉她母亲。”
而后,允礽就扯着贾珠的袖子大步往前走。
贾珠不得已跟着小跑了两下,还转头要英莲赶紧回去。
“殿下,就这么直接和甄夫人说,怕是……”
“阿珠,重病下重药。”允礽漫不经心地说道,“她有心病,想等死,就不如告诉她,她的女儿,因为她所谓的‘不想拖累’险些误入歧途,如果她对甄英莲还有一丝关切,怕是要死了都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贾珠被允礽略有阴阳怪气的话逗得抿嘴,压了压才没笑出来。
这可不合适,罪过,希望甄夫人的身体安康。
眼瞅着太子急匆匆地带着他出了街,更往停在边上的马车走去,贾珠忍不住道:“殿下,这是要去何处?”
“让阿珠看些东西。”太子咬牙切齿,“免得有些人不过一错眼,就往麻烦身上撞!”
身为“某些人”的贾珠:“……”
摸摸鼻子。
“殿下和我说看些东西时,可也没和我说,看的是人。”
贾珠驻足,沉思地看着眼前漆黑的牢狱,不太想进去。这大过年的,他虽不在乎什么霉运不霉运的,可是上赶着找麻烦的事,他也不想做。
太子拖着贾珠往里面走。
“自打出事到现在,阿珠总是故意回避,你别以为孤看不出来。”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阿珠安分些往前走,孤何必拖着你!”
这两人居然还在天牢门口吵起来了,实在是前来迎接的官员很是无奈。他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悄悄地往贾珠的身边靠了靠,这怎么看,还是这位贾大人,毕竟容易劝说。
还没等他真的开口,贾珠已经被太子成功拖了进去。官员看着贾珠的背影,可怜地摇了摇头,怨不得常人总是说,这位是太子殿下/身旁最是受宠的人,这瞧着也是。
除了这位,谁敢和太子顶嘴?
还是这么有来有回。
那厢,贾珠不情愿地跟在太子的身后,碎碎念地说道:“我没有故意避开此事,都是万岁爷和太子做事缜密,行事周到,根本用不上我。”
出宫后,这些事情贾珠是一旦都没沾上。
太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阿珠是觉得,这三言两语就能把我糊弄了去?如果不是故意避开,那格图肯几次上门找你,你怎么总是四两拨千斤回去?”
“殿下既然知道格图肯上门来找我,就该知道,我们说的都是些正常的事!”贾珠反驳,“这跟现在的事,可半点关系都没有。”
“不可能。”太子断然说道,“格图肯打算借此事当做自己的跳板,他去找你,不可能只是为了寻常事。”
贾珠的眼神飘逸了一瞬,这回话的速度就慢了些。
太子立刻抓住贾珠这片刻的失神,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猜得没错。”
贾珠瘪了瘪嘴,移开眼轻哼了声。
“阿珠,你还有何话要说?”
太子在贾珠跟前得意的小模样,就好像是一只刚刚抓住了猎物的虎豹,正高兴地来回踱步,锐利的眼神时不时往贾珠的身上扫,瞧着颇为感兴趣。
贾珠:“我骗了殿下,那殿下罚我入狱罢。”
允礽:?
跟在他们身后的官员:?
太子没好气地回头瞪了眼贾珠,贾珠理直气壮地被他瞪。
前头引路的狱卒已经将他们带到一处干净的房间,诚惶诚恐地请他们坐下歇息。不多时,隔壁的房间就响起了审问的声音。
贾珠这才知道,太子带他过来,是想听什么。
贾珠皱眉,斜睨了眼太子。
这位娇蛮的太子殿下此刻正在盯着手里的热茶,那眼神就好像这玩意喝下去能把他给毒死,可嫌弃得很。只他看着好像是在发呆,可一旦接到贾珠的视线,就猛地看了过来,敏锐得很。
意识到贾珠正盯着他看,他便高兴地笑了起来,“阿珠,你看什么?”
“……看殿下,是从哪里抓来的人。”
“阿珠怎么知道,这是刚刚抓到的?”
“要是之前就被抓了,这说话的声音不可能这么中气十足。”贾珠侧头,示意隔壁说话声音的洪亮,“色厉内荏,听着不像是个被关押久矣的人。”
允礽颔首:“的确是刚抓的。”
非常新鲜。
新鲜到也不知道有没有半个时辰。
“阿珠,你听听看。”允礽饶有趣味地说道,“孤特意将他们留到最后才逮捕。”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这些人,包括燕娘的举动,都是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
“……我不知道,燕娘和我们老大都是坛主,她到底是为何而来,我们压根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