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对贾珠的态度,也有些奇怪。皇帝来探望他的次数,也貌似有些多得过头……有许多事情,是太子在私下做了,却是从来不表露出来的?
贾珠有所猜测,可这片刻的沉默之后,他看着太子疲倦的眉眼,却没有说出口。
他只是起身拉住了太子的胳膊,带着他绕过了屏风。
太子:“阿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是殿下应该做什么。你该去休息了。”
“我不累。”
“骗子。”贾珠道,“你瞧着能昏睡过去。”
“真正的骗子应该不是我,是阿珠吧。”太子道。
贾珠:“……我不是故意要欺骗保成,而是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罢了,你就当是吧,先不说这个,你快去睡。”他不想为这个事儿与太子争执起来,将人推倒在床上,跪下来去给他脱鞋。
太子原本是不困的,可是他被贾珠带到床边之后那,困意却像是从身体窜上来,一下子就蔓延到了他的眼皮子上。
他的眼,困倦地眨了眨。
太子低头,抓住还要给他脱去外衣的贾珠用力一拖,把人给带上来,“陪着孤。”
贾珠微微皱眉。
此地不比寻常,外头守着的人,有太子的,也有皇帝的。
如果屋内长久没有动静,他们也能猜得出来这屋里发生了什么,而他们两个人在屋内待了那么久,总归是不太合适。
太子根本不管贾珠在想什么,抬手一抓贾珠的腰带,就用力扯断了。他把断裂的东西随手丢在了地上,又去扯贾珠的衣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久了,太子戾气久久不散。又或者他的心中还带着闷气,所以动作时也略显粗暴,这一眨眼间就毁掉了贾珠腰带与外衣,然后欺身而上,亲了亲贾珠的眼。
贾珠哭笑不得,看着黏糊糊赖在他身上,一边哼唧一边乱摸的太子,到底是叹了口气,抱着他滚到了床上。他动作飞快地拿着被子把太子给卷了起来,然后躺在了他的边上。
“别瞎折腾了,纵然有一身力气,你也该歇了。”贾珠温声说道,“睡吧,我就在你身边陪着。”
太子的眼皮子沉重得很,但还是费了一点力气,执着地从被子里面钻出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抓住了贾珠的衣服。
“不成,一起进来。”太子嘟哝,“要……抵足而眠。瞧见了,也没什么。”
贾珠:“……”
人家抵足而眠,问心无愧。
他们这两人抵足而眠,当真问心无愧吗?
他看着太子困得东倒西歪,却还是哼哼唧唧往他身边钻的模样,一边觉得好笑无奈,一边又觉得太子与从前没什么两样。
仿佛小时候黏人的小太子,也是这样执着地扯着贾珠的衣服,干嚎着不让他走。
贾珠叹了口气,掀开被褥滑了进去。
太子的四肢立刻缠上贾珠的身体,凉呼呼地贴上来。他的耳朵贴在贾珠的胸膛上,听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一下便睡着了。
就仿佛刚才的挣扎都不过云烟,睡去后的模样,纯洁得如同幼童。
……罢了,问心有愧,就问心有愧罢。
贾珠亲了亲太子的鼻尖,也缓缓闭上了眼。
太子一直到次日清晨,才出现在康煦帝面前。
皇帝看着太子脸色红润,丝毫没有昨日的疲倦,不由得朝他看了一眼。太子神采奕奕,笑眯眯地和康煦帝对视。
皇帝知道昨天晚上,太子是到后半夜才从贾珠的房间离开。
“保成,这一次你将事情办得很好,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啊?”
皇帝笑着说道,这句话说起来,就仿佛像是小时候在问太子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听起来是像哄骗,却带着几分好笑。
太子正襟危坐,扫了一眼梁九功,漫不经心地说道,“阿玛,孤想要什么,会自己来取,用不着阿玛给。毕竟,有些东西,是阿玛不愿意给的。”
康煦帝把玩着手里的酒盏。
这酒盏是他方才自己亲手用热水烫好,又一个一个摆出来的。
皇帝和太子的手边都摆着一小壶酒,就这么一小壶,价值千金,有钱都买不到。
“保成,想要什么东西,也得看,能不能拿。”
太子主动给康煦帝和自己斟酒,笑意不减:“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拿到呢?阿玛,既非石破天惊,也非违背人伦,为何不行?”
康煦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子。
寂静的室内只余下酒水声。
太子将其中一杯推到了皇帝的手边,“阿玛,我心意已决。”
“你在威胁朕?”
“不,我绝非如此。”太子摇头,捏着酒杯吃了一口,叹息着说道,“阿玛,我只是想清楚,什么是最紧要,什么是次要。有些事情可以一时放手,有些绝对不可。”
“倘若朕不允许。”
“倘若阿玛不许,我自会暂退一步。只是阿玛,是我的,我终会拿到手。不论是这个,”太子笑吟吟地点了点自己手边的酒杯,“还是那个。”
手指,复笃在康煦帝手边的酒盏。
“快快起来。”
贾珠快步走出舱室外,将跪倒在地上的沉九等人扶了起来,他仔细打量着他们的模样,欢喜地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们几个人当初为了拦下那些可怕的随从,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沉九是最严重的那个,他的左手都被折断了。是后来赶到的府兵收拾战场时,才把他们几个捡了出来,送去治疗。
贾珠醒来后,就记着他们几个,还派人去找过,不过那个时候扬州府很乱,几次三番也没找到人,令贾珠担忧不已。
好在后来,沉九几人清醒后,这两边的人才辗转对上。贾珠忙派人将他们都带了回来,请了太医好好诊治。
只不过,贾珠自己的身体没好到能够起身的地步,也只知道他们没有性命之忧,是到了最近,这才见到了面。
沉九是伤势最重的那个,今日才算康复,只是胳膊上的伤势还要继续养着。
沉九见贾珠一直看着自己的胳膊,便笑着说道:“能换得大人平安,已经是万幸。”他本来就擅长使右手剑,左手灵活略有影响也不严重。
他这话刚说完,就看到郎秋朝着他挤眉弄眼。许畅快言快语地说道:“大人也是躺了一个多月,直到最近才好转。”
贾珠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莫要再说,我这不是没事吗?”
“大人的没事,约等于不会死。”郎秋也开口,“是做不得数的。”
哪有人衡量一件事的好坏,居然是能不能活下来……可要是带着要命的伤势,怎能算是好呢?
太医院这些太医也有话说。
这些年来,他们在贾珠的身上已经见识过太多的奇特。
仿佛这个人,生来就是为了克他们的。
再简单的症状,落在贾珠的身上就是如此不同。偏偏又检查不出来哪里有问题,再怎么看,贾珠都是个普通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太医也很想知道知道。
这日,几个太医一起来给贾珠检查身体。贾珠看着这有增无减的人数沉默了一会,幽幽说道:“这是做什么?”
“大人的身体安康,这不是想着,都到最后几日,也让他们见识见识。”太医院首乐呵呵地说道。
贾珠:“……我的身体,应当也没别的问题。”
“正是,正是。”
这太医院首可真是个老狐狸。
不过,他也不敢将这事往外泄露。贾珠知道,这老太医不过是对病情非常执着,总是想追根究底罢了。
所以,才会总是变换着人来,想着是不是能查到别的病根。
只不过这原因,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大人的身体安好,再过两日,就可以不用喝药了。”太医院首带着几个太医嘀嘀咕咕,面带喜色和贾珠说道。
这比原本预料的还要早。
在送走了几个太医后,许畅和郎秋两人也很是高兴。他们在身体恢复后就已经归位了,眼下正在贾珠的面前跟来跟去。
“大人,咱在外都这么多天,可是快要回去了?”许畅道。
“是不是时候回去,那可不是问大人,是问万岁,你想什么呢?”郎秋回了一嘴,笑嘻嘻地说道,“我倒是觉得,在这外面也挺好的,毕竟平日里也没什么时间能外出走走,见识见识市面,也不错。”
“你来外头这么久,难道就不惦记着嫂子?”
“惦记啊。”郎秋拍了拍心口的位置,“所以我把路上看到的有趣的好玩的东西,全都写下来,记下来了。”
许畅张了张嘴巴,讪讪闭嘴。
得,这有老婆的,和没老婆的,还是不一样。
他跟在贾珠的身边这么久,一直也没打算成家立业。他对这个没兴趣,有时候家里父母催促着,他就拿着大人狐假虎威。贾珠到现在都还没成婚,有他在前面,父母也不敢催逼什么。
但现在,他看着郎秋这样,也有一点点意动。
若是有个媳妇在家,他惦记着家里的时候,会不会也有不同的感觉?
有人在家里等待的感觉……
“咳咳。”
由远及近,先响起来的,是直郡王的咳嗽声。然后,才是他假惺惺的笑声,“阿珠,我可总算能看到你了。”
贾珠挑眉,带人迎了上去。
“直郡王,这些天,我可一直都在这。”贾珠似笑非笑,“若是想来,也不会有人拦着你。”
“可偏偏就是有人拦着我,你该怎么说?”直郡王带着人走了进来,背着手打量贾珠这住处。
贾珠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吩咐旁人将茶点送来之后,就让他们全部都退了出去了。
此时此刻,屋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直郡王这话是何意?”
贾珠养伤的时候,除了万岁爷之外,也的确没瞧见其他的人,他前些时候病得起不来身,而后逐渐康复,也就见到了许畅和郎秋他们。
他并没有想见到的人,所以也就久久没有感觉到这个意外。
“我既听说你的身体不适,不可能这么久都不来探望你,可是这些天除了阿玛之外,你还见到其他人了吗?”直郡王这话,让贾珠下意识地看向了门外。
除了门外那几个侍从之外,这些天他可真是一个人都没见过。
“王爷的意思是,万岁爷正明里暗里的软禁我……不,或许不只是如此。”贾珠喃喃。
这艘巨船上戒备森严。
除了那些侍卫外,还有很多陌生的面孔。
太子的人,皇帝的人……康煦帝也时有出现,甚至于……有些话,意味深长。
贾珠平静地说道:“直郡王若是有言外之意,不妨直言。”
“阿珠,你有没有觉得,最近阿玛和太子显得有些古怪。”直郡王慢悠悠地端起了茶水,然后喝了一口,“太子的人,在戒备阿玛的人呢。”
这话,真如石破天惊。
贾珠:“那直郡王特特找上我,来说这一番话,又是为了什么呢?”他笑了起来,同样端起了茶水,朝着直郡王敬了敬,“这也应当是皇上和太子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你说无关,可是,他们较劲的人,应当是你才是。”直郡王状若神秘地靠近贾珠,“你说说,为何明明应当喜爱你的阿玛,却突然对你产生了敌意?”
贾珠微笑:“这也正是臣想知道的事。”
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直郡王盯着贾珠的脸,贾珠毫不犹豫地回视。
“……你都不知道,那这件事儿可就古怪了。”
“至少皇上每次前来探访,臣并没有感觉到皇上有何不妥。”
如果皇帝对他怀有恶意,他是不可能没有察觉。每一次康煦帝前来,贾珠顶多感觉到皇帝的情绪复杂……
“若是皇上真的不喜于我,我现在也不可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贾珠面色不改
“那太子为何还要在你身旁安排这么多人?有阿玛在,天底下还有谁能够当着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谋害你?可是就在阿玛如此森严看管之下,太子却派出了不亚于此的人数。”
直郡王一本正经地看着贾珠,那脸色非常严肃。他平日里虽然会吊儿郎当,但是涉及到大事的时候,却从来不会儿戏。
“也偏偏是在太子回来之后,你身边的力量就松懈了。”直郡王道,“这难道是巧合?”
“……王爷,你刚才说你曾试图来探望我,却不能成?”
“要不就是被阿玛的人给拦下,要么就被太子的人拦下,那说辞都一样,就说你起不来身。”
允禔说到这里,毫不留情翻了一个白眼。就算只是借口,这些借口也实在太过离谱,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样。
如果放在平时,直郡王闯也就闯了。
“只不过本王深感此事不对,这其中牵扯到的是你的小命,自然谨慎了点。”
贾珠笑了起来:“如此,那我反倒应该谢过王爷的谨慎了。”
“那是自然。”
直郡王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贾珠的谢意。
直郡王的怀疑,身边的疑点,太子赶来时的匆忙,以及万岁爷的频繁到访,如此种种,几乎已经将证据摆在了贾珠的面前。
康煦帝……应当是发现了什么?然而皇帝却没有在察觉到后立刻将贾珠拿下,反倒是按下不表?
以皇帝的性格来说,有些不太可能。
皇帝向来是把危险杜绝在苗头,掐死所有的源头,不让任何麻烦牵连到太子殿下。就算贾珠曾经立下多少功劳,那也无济于事。倘若皇帝真的发现了这件事情,那现在贾珠已经命丧黄泉了。
……然,只有这个答案才能够解释那一天奇怪的拉扯。
贾珠敛眉,那问题来了。
康煦帝为何不杀他?
“你知道为何。”
直郡王看着贾珠的脸色笃定说道。
就算贾珠之前什么都不清楚,可是在此时此刻,他脸上微妙的神色变化,哪怕只有瞬息,但直郡王也看得非常清楚……刚才他说的那些话,让贾珠有了明悟。
直郡王是个看着外粗内细的人。
他既然登门拜访,就是自有缘由。
“王爷,您今日来,并不只是为了这件事吧。”贾珠避而不谈。
倘若真的是他猜测的那样,那他猜出来的事情也无法告诉直郡王。
这必须是个秘密。
哪怕王爷是好心好意,然而秘密之所以为秘密,那就是不能外泄给其他人。贾珠绝对不能让太子的把柄落在其他人的手中。
尤其是其他的皇子。
早些年间,贾珠和直郡王四贝子的关系一直不错。可在他们逐渐长大之后,贾珠和他们的往来就淡了许多。
虽然还是偶有联系,可是比起年少时的频繁来往,这样的次数只能算是寡淡。
这是他有意为之。
贾珠几乎是和他们一起长大,对他们的性情也很是清楚。当初他既然能选择走近他们,也就意味着这两人的性格很是不错。可在皇家中谈感情是一件非常荒谬可笑的事情,再多的感情也比不上权势地位。
就像是太子还没有长大的时候,皇帝可以极尽宠爱,对他无比宽容,可是在太子年岁渐长,皇帝却已经到了中年的时候,那份距离便拉了开来。
其他几个皇子也是如此。
贾珠知道太子和其他几个皇子的关系还算不错,这些年直郡王和太子两个人打打闹闹,四贝子也和太子走得有些近。
几个年纪小的皇子也对太子很是亲昵,并未有那些令人担心的苗头。
然而这是皇家。
是天底下最不能讲究情谊的地方。
……就连皇帝和太子尚且不能如此互相信任,更何况这些同父异母的兄弟手足?
“阿珠,你猜得不错。”直郡王笑了笑,目光看向外头。
透过窗户,外头的水面平静无波,今日秋高气爽,温暖的阳光洒在水面上,碎开的光纹,如此璀璨漂亮。就仿佛有金子在水面上滚动,水波荡漾,撒开了一面的光亮。
“其实本王这次来,本也有着另外一个目的。”他没有看着贾珠,“只是坐下之后突然又觉得有些没趣。”
他想,进一步如何,退一步又如何?
若说没有半点奢望,那是不能够的。走到今日这个地步,直郡王也是凭借着自己的手腕,在战场上厮杀出来。
一步一步,踩着血水走出来的赫赫战功。
有时候走到一个高度,就会被无形的东西架起来,难以回头。
他们已经二十来岁,不论是直郡王还是太子东宫,都已经崭露头角,各自有了麾下的属官。
追随他们的附庸,为了自己的利益,都会有意无意地希望主子能够做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就算那个位置已经有了选定好的人选,那又如何?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
不过拼而已。
直郡王一开始或许没有想那么多,也或许他那个时候的权势欲/望还没有膨胀到这个地步,可是如今他稳坐高台之上,看着熙熙攘攘的利益簇拥而来,被那些话语所淹没……
人,便会忍不住抬起头来。
“阿珠啊阿珠,有时候本王可真羡慕你。”直郡王叹息了一声,“生在你那样简单的人家,许多事情或许就不会这么麻烦。”
贾珠讥讽地笑了起来,“王爷,谁说普通人家便不会有麻烦?”他的声音透着森然冷意,“这话旁人说的,可是直郡王,应当说不得。王爷生来就是龙子,享有荣华富贵,这是世间大部分人都祈求不来的破天权势,纵然是再不起眼再不受宠的皇子,也是居于高位。王爷若是真的愿意异地而处,就不会坐在臣的面前,与臣说出这番话。”
直郡王的脸色微变,皱眉看着贾珠。
刚才贾珠这一番话,应当是冒犯了直郡王。
“阿珠,有没有人觉得你说话不中听?”
“偶尔有人这么说。只不过臣以为,他们之所以觉得臣说的话不中听,只不过是因为臣戳中了他们的痛脚。”贾珠笑了笑,“王爷觉得自己到底是哪一种呢?”
他歪着头。
“世界上许多的事情,不过四字足以解答,庸人自扰。”
“白眼狼。”直郡王朝着贾珠翻了一个白眼,“纵然对你再好,你心里惦记着,想护着的,永远都只有太子。”
贾珠:“这也怪不了臣。谁让臣,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呢?”就算没有那么一层关系,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因为贾珠,是一个念旧的人。
直郡王叹了口气。
刚才他们两个人说的话,虽是有些暧昧,可是对他们彼此来说,已经明了对方是什么意思。
不论今日指直郡王上门的原因是为什么,想必,他会失望。
可即便得到了一个相反的答案,可是直郡王也并没有不高兴,他的大手拍着膝盖,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反倒是露出了笑意。
“在离开京城之前,惠妃娘娘曾经找过本王。”
贾珠对惠妃的印象不深,不过惠妃的家世并没有很高,可是如今能够稳住四妃的地位,足以看得出来她的能耐。
“从那之后我一直在想着一件事,不过如今来看已经有了结论。”他叹息了一声,“的确是庸人自扰。”
直郡王离开后,沉九悄然无声地走了进来。
他的耳朵非常灵敏。
就算王爷来的时候遣退了他们,可是他的耳朵,还是足以听得清楚方才屋里的对话。
“大人,可要……”
“不必。”贾珠长长吐了一口气,“直郡王这次登门拜访,本意也不是为了……不,应当说,他就是故意的。”
他看向沉九。
“他是在我面前,故意道出他曾经有过的欲/望。”
……真的只是曾经有过吗?距离那个一人之下放人之上的地位,他只有一步之遥,他真的能够甘心?
直郡王心里的想法,谁也无法知晓。
但是他这一个动作,却是将自己暴露在了太子的眼皮子底下。日后不管他要做什么,都会受到太子的钳制。倘若他真的要谋夺皇位,那这个做法只会对他不利,他本不该这么做,可他到底还是来了。
那就说明……
贾珠闭上眼,长长吐息。
直郡王的事情暂且放一放,如今最是迫在眉睫的问题,却是……太子殿下究竟和康煦帝,在打什么哑谜?
夜深时刻,天上圆月皎皎。
太子剿灭白莲教而归,正是一件大喜事。康煦帝又怎可能不设宴款待?
江畔亮如白昼,无数侍从穿行在船板上,来来往往皆是酒香味。宫廷乐章奏起,载歌载舞,好不快乐。
贾珠离开那热闹的人群,躲在角落里,避开其他人的注目。
这一次事件中,贾珠也功不可没,太子自然不会忘记他,皇帝也重重有赏,等回到京城后,贾珠的官职,怕是又要往上跳一跳。如此年轻的臣子,自然也引来了无数人的侧目。
贾珠的酒量本来就不好,那是连一口也不敢喝啊。得亏太子拦住,这才避免了那一群人蜂拥而上。
他们再是能耐,也不敢当着太子的面撒野。
贾珠假意应酬了许久,这才寻了个机会脱身。再站上一会儿,他就打算借身体不适这个借口回去了。
反正康煦帝和太子这两个主角也不见踪影。
“大人,太子有请。”王良熟悉的声音在贾珠的背后响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您可莫要吃酒了,不然,您若是掉进江河里,想要将您捞上来,那么不容易呀。”
贾珠大笑:“哪有那么容易!”
第177章
贾珠跟在王良的身后,越过了无数载歌载舞的侍女。他们几个人身形灵活地避开了其他官员的注视,悄然地脱离了这一片热闹的宴会场地。
也有醒目的官员,注意到了贾珠已经跟着太子的大太监离开了。
毕竟他到底还是个红人,不再是从前的默默无闻。
他以前虽然是太子的伴读,可说到底手中没什么权势,也就是个普通的出身。后来做了官,也是个小官,还不到抛出橄榄枝的时候。
可现在就……不太一样了。
太子和贾珠的关系一直是摆在明面上的,也是众所周知的好,这略略交头接耳片刻,也就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贾珠漫步走在王良的身后,几个小太监跟了上来。
贾珠:“近来,太子殿下可算是无事一身轻,不再需时刻盯着贼寇,怎还是这么多人?”伴随着他们的走动,他们的身后,悄然又跟上了更多的人。
王良微愣,轻声细语地说道,“太子殿下记挂着大人,生怕大人出事,这才吩咐着下人,切切不可疏忽。”
贾珠:“在船上,也会有危险?”
他的尾音有些危险地上扬。
王良似乎意识到什么,住口不敢再言。
贾珠笑了笑,“我听说,太子殿下回来后,和万岁爷,有过几次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