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笑了起来,“好。”
“很好。”
贾珠欠身,不卑不亢地说道:“皇贵妃娘娘,某说的真为实话。太子殿下并不在殿内,方才,他已经带着四皇子去了乾清宫。”
皇贵妃在殿内没看到太子的时候,其实已经猜到了太子的去处。
可在贾珠口中听到了,还是有一种眩晕感。
莫名的,她有种一切失去了控制的感觉。
她看也不看贾珠,大步朝着殿外走去,皇贵妃带来的太监宫女哗啦啦地跟着离开。
在走下台阶的时候,刘嬷嬷的脸上带着愁色,“娘娘,要是太子殿下真的带着四皇子去了乾清宫,这对娘娘实在是不利。”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声,速度又很快,除了皇贵妃外,几乎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皇贵妃的脸色很难看,冷冷地说道:“若非是李嬷嬷犯蠢,会叫本宫沦落到这个的地步吗?”
昨夜将李嬷嬷派去毓庆宫的时候,皇贵妃尚未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有几分不喜太子这样先斩后奏的行为。
没想到,李嬷嬷是带着人站着出去的,却是被人血淋淋地抬回来的。
跟着去的小宫女跪倒在地上,颤抖着说道:“……娘娘,太子殿下很是生气。他将李嬷嬷鞭打了一顿,还说……还说像是李嬷嬷这样的狗奴才,本就不该活着。如今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才给李嬷嬷留了一命。”
她是亲眼目睹了太子殿下动手的模样,心中甚是惶恐,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皇贵妃听到小宫女的话,勃然大怒。
可在暴怒中,皇贵妃又意识到太子所说的话。
他说,“像是李嬷嬷这样的狗奴才”。
皇贵妃冷冷地盯着地上呻/吟的血人,“刘嬷嬷,今日,禛儿去找过李嬷嬷了吗?”
刘嬷嬷着实是不知,毕竟李嬷嬷被皇贵妃禁足了后,一直是不能出自己的房间的。可是一直以来,四皇子的身边一直都是李嬷嬷跟着,如果小皇子想念李嬷嬷,偷偷去见,也不是不可能。
大宫女秀河颤抖着身体,在皇贵妃的身后扑通跪下来,磕头说道:“娘娘,下午时分,李嬷嬷曾叫人来寻奴婢,话里话外,是想让奴婢给她求情,请娘娘叫她早日回来。只是李嬷嬷说话的时候言辞激烈,提及……提及到了德妃娘娘,奴婢自然是训斥了李嬷嬷,叫她莫要胡言,可……那个时候,李嬷嬷是关了门窗的,如果四皇子是在那个时候去寻了李嬷嬷的话……”
秀河这吞吞/吐吐的话,叫皇贵妃听完后,闭着眼身体微微摇晃。
刘嬷嬷吓了一跳,忙上前搀扶住皇贵妃,几个大宫女也忙扑了过来,叠声叫着娘娘。皇贵妃捂着额头,声音略微低沉,“没想到,本宫有朝一日,竟然不是被外头那些虎视眈眈的女人给害死,而是被愚仆所坑。”
只凭借着秀河这只言片语,皇贵妃都能拼凑出前因后果。
想必是允禛想念李嬷嬷,所以偷偷避开了刘嬷嬷去找她,可没想到,正碰上李嬷嬷召来秀河,更甚之,可能是听到了李嬷嬷对德妃的诋毁。允禛猝不及防接触到了真相,或许难以接受,离开了承乾宫。
在宫中游荡了一会后,又只开了小太监,去往了永和宫……永和宫和承乾宫不过一道之隔,太子离开承乾宫时,正撞上了四皇子。
不得不说,皇贵妃几乎是猜出了所有的因果。
“眼下快到宵禁,就别忙着折腾了,”皇贵妃缓缓地说道,“今儿的事情,已经叫本宫落下了笑柄。还不快去查清楚内情,本宫要知道个究竟,到底,是不是李嬷嬷这个蠢货!”她冷漠地看了眼地上晕厥过去的老奴,心中却恨不得她被太子给打死。
倘若这人真死了,她才好发作。
太子动手怎不再狠一些?
而今日,皇贵妃虽知道自己肯定会遇到些阻力,却没想到,连贾珠这么一个小小的伴读,都敢戏耍于她!
好,好得很。
看来太子殿下/身边这一群人,人小,心却是不小。
皇贵妃离开后,格图肯和曹珍都不由得走了过来,露出忧愁之色。
曹珍惊讶又兴奋地说道:“贾珠,你究竟是怎么哄骗娘娘进来查的,可多亏是你这么一遭,能叫太子殿下顺利从后头避开。”不然就算太子殿下真的能从殿后走,可要避开前头的皇贵妃,又要赶往乾清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贾珠令皇贵妃进来查,就给太子殿下拖延了时间。
可曹珍看起来高兴,格图肯却高兴不起来。他是个难得粗中有细的,在听了曹珍高兴的叫声后,他却是摇着头,对贾珠说道:“你这么行事,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皇贵妃回过神来,要怪罪于你,你要如何?”
贾珠:“我并未欺骗过皇贵妃,是娘娘不肯相信我说的话。我和皇贵妃本就没什么接触的机会,往后,我不去后宫便是。”
跟在贾珠后面的春华听完了贾小公子说的话,无奈地笑起来。
小公子说得没错,他字字句句都没有欺骗皇贵妃,可他在殿前先是表现出了殿内没有太子的姿态,却又做出一副又心虚的模样,想要阻拦着皇贵妃的入内,那对皇贵妃而言,这岂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贾小公子越是这么做派,焦急上头的皇贵妃娘娘肯定越认定太子殿下还在殿中,认定贾珠出面拦着,是不欲叫皇贵妃闯进去罢了。
这来回的拉扯下,娘娘的火气越来越大,硬是要强行闯入……这便给太子殿下拖延了足够的时间。
皇贵妃自然不傻,在踏入殿内,找不到太子殿下的踪迹后,皇贵妃就会立刻反应过来,方才贾珠的反应,是完全为了糊弄她。
是,贾珠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却,每一句言行,也是假的。
贾珠看向乾清宫的方向,缓了一会,还是没什么吃饭的胃口。索性回去,在自己的书桌坐下。他用胳膊撑着自己下颚,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书籍,也没看进去多少。
贾珠是有些担忧小太子和皇贵妃的对峙。
在今日之前,贾珠还是清楚允礽的想法,殿下根本就没想着要闹到皇帝的面前。虽然他是个爱在万岁爷的面前撒娇的人,可允礽也不是是时时都要找康煦帝。
尤其是这事,这规矩,康煦帝本来就是这个贯彻者。
可是昨儿李嬷嬷上门,今儿皇贵妃的来访,都叫太子殿下不虞到了极点。
贾珠想起昨夜太子殿下眼角的血红,闭了闭眼,又叹了口气。
他百无聊赖地在屋内扫了一圈,突然定格在刚才允禛画的图上。贾珠将那张喷火龙给拿起来看,这才发现除了这张外,在那底下,还有着好几张图。
贾珠想起允禛在课上的涂涂画画,好似的确是画了好几张。他难免好奇,起身走到允禛的桌前,认真看了起来。
在喷火龙这张下面,仍然是龙,这条蜿蜒的龙缠绕在一座……类似是床榻的地方,而一个小人躺在床上,正是被龙包围着的地方。
贾珠默,这画的大概是昨夜发生的事情。
再下一张,却又不尽相同。
这整一张纸,都被彻底涂黑了。
不,不完全是黑的。
在左右的漆黑里,唯独中间有一道狭长的缝隙留着,那里还没被墨水所侵占。
贾珠拿起来仔细端详,好半天,才发现,在那唯一狭长的空白处,画着一个小小的小人。小人蜷缩在中间,不想靠近左边的漆黑,也不想靠近右边的漆黑。
它茫然地躺在狭长的空白处。
贾珠盯着它看了好久,心中难免升起来一种淡淡的悲凉。
他认出来这是哪里。
被彻底涂抹的两块黑色,左边,是承乾宫,右边,是永和宫。
而代表着允禛的小人,正彷徨地站在两宫的夹道上。
贾珠低头将允禛刚才在课上画的东西全部都看了一遍,最终犹豫了一会,将所有的画都收了起来,招来了春华,与她低低说了几句。
春华接过贾珠递来的画,躬身退了出去。
乾清宫内。
康煦帝总觉得今儿眉头直跳,像是有些不对劲。下朝回来之后,皇帝就摁着自己的眉头,对顾问行说道:“今日朝中也没什么大事,却总是叫人心慌。”
顾问行难得听到康煦帝这么问,好笑地欠身,“万岁爷要是这么说,索相闻之,怕是要更加伤心了。”今日朝堂上,康煦帝刚将索相又训斥了一顿。
康煦帝:“朕作甚要在意他是如何想的?”他没好气地说道。
顾问行只希望索额图能明了万岁爷的心思,莫要再辜负了。倘若索相再继续这般下去,纵然是万岁爷,也是容不了他的。
“万岁爷,老奴……”
顾问行的话还未说完,殿外,便有宫人进来回话,“万岁爷,太子爷带着四皇子求见。”
康煦帝:“……”
皇帝捂着脸,挥了挥手,示意叫人进来。
允禛昨夜是在毓庆宫歇息的。
这事,康煦帝早就知道。
只是,允礽将人带来乾清宫,的确是在康煦帝的意料之外。
——更别说是他们两人进来的姿势。
康煦帝单手捂着脸,从指缝看到了这个姿势,幽幽地说道:“保成,你是……夹着禛儿进来的?”皇帝这话,难得显得有些迟疑。
允礽:“这很方便。”太子非常自然地说道。
康煦帝很想叹气,但还是朝着那个被太子一路夹着过来,居然还能一直笑呵呵的允禛招了招手,“下来罢。被你二哥带了一路,难道不难受吗?”
允礽大声逼逼:“阿玛难道不应该心疼我的手吗?”
“你自己乐意。”康煦帝白了他一眼,看向被允礽放下来后踉跄着走了几步的允禛,允禛这一路上,原本的泪意早就消失了,毕竟被人一路带着奔跑的感觉,允禛还是第一回感受到。
“阿玛,禛儿不难受。”允禛高高兴兴地说道。
康煦帝见四皇子哪里都好,这才看向这个叫他头疼不已的太子,“保成,你早晨将人带去读书也就罢了,眼下又来寻朕,可是又惹出了什么麻烦?”
允礽撅嘴,“阿玛眼中,保成难不成就只会惹麻烦?”
康煦帝揉着额角,悠悠地说道:“只会这个词,或许是有些偏颇。可今儿朕这眉头直跳,实在是说不出个不会来。”
允礽拉着允禛走到了康煦帝的边上,一手拍着小四的肩膀,大声说道:“阿玛,保成想要养禛儿!”
彼时,康煦帝正想喝口茶水,闻言,幽幽将茶盏放了回去,幸亏是这口还没吞下,不然怕是得喷出来。
“保成啊,怎么突然有了这新奇的想法?”康煦帝看了他一眼,“这可不是你这小子乐意揽上身的事儿。”
“阿玛怎么说得保成像是个笨蛋?”允礽不满地说道,眉头微蹙,严肃地看着康煦帝。
他倒也不是非得将允禛抢过来,可昨儿皇贵妃派了李嬷嬷过来,的确叫允礽甚是不爽。若是换个别个会说话的宫人也就罢了,阴阳怪气得令人憎恶,太子又怎可能忍得住自己暴娇的脾气?
不过是惦记着殿中还有贾珠,方才收敛罢了。
康煦帝饶有趣味地说道:“皇贵妃是哪儿得罪你这臭小子了?昨儿可都将承乾宫的人都打伤了。”
允礽斜睨了眼抓着他袖子、站在他身后的允禛,再转过头来,便带着隐而不发的薄怒,“皇贵妃娘娘既然不懂得管教自己手底下的宫人,那就别怪孤不懂礼数,不知规矩。”他傲慢骄纵的态度,丝毫没叫皇帝生气,相反,康煦帝笑意吟吟地看着他,抬手揉了揉允礽的小脑袋。
“皇贵妃今儿去堵门了?”
“阿玛知道还问。”
“保成是偷偷落跑出来的?”
“啊啊啊阿玛你还问!”
允礽气恼地踩了一脚康煦帝的靴子尖尖。
皇帝和太子的互动,让四皇子看了都呆呆的,似是从不知道,那个在他们面前异常沉稳的阿玛,居然会在太子二哥的面前这么,这么幼稚。
康煦帝看了眼自己的鞋面,不以为意地说道:“这可不是保成的性子。”
依着这矜贵傲慢的小脾气,太子纵然是当着皇贵妃的面,带着允禛强闯乾清宫都是有可能的,怎么会做出抱着允禛偷偷从后殿跑了的做法呢?
允礽搔了搔自己的下巴,又摸了摸鼻子,吞吞/吐吐地哼唧,“……谁叫禛儿哭得那个倒霉德行,我要是抱着他直闯出来,怕不是得一路哭到乾清宫来?”小太子现在一想到允禛的哭,他就头疼。
允禛是泪做的吗?
怎么金豆豆那么多?
说到底,或许也有方才课上,允禛画的张画,到底是有些触动小太子,心软了,便也为四弟多考虑了一点。
正此时,康煦帝还想问些什么,宫人又来回禀,“万岁爷,皇贵妃娘娘求见。”
康煦帝轻瞥了眼太子,不紧不慢地说道:“保成啊,这可怎么办,债主追上门来了。”
允礽面无表情地说道:“她配?”
康煦帝非常不走心地骂了他一句,“不得无礼。”
又去看宫人,“让她进来罢。”
还没等这太监退出去,另一个太监弯腰进来,恭敬地说道:“万岁爷,德妃娘娘求见。”
康煦帝的视线在允礽和允禛身上来回转悠了一圈,似笑非笑地说道,“行啊,有出息。”
允礽哼哼了声,“这可跟我……”他的话突然刹住,拧着小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视线落到了他牵着手的允禛身上。
半晌,小太子的情绪蓦然高昂起来,甭管什么暴娇愤怒,全都给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他抿着嘴,得意地笑起来,“与我有关,正与我有关呢!”
康煦帝瞧他那模样,就好像是掉进了蜜罐子里,乐得不知和什么似的,连眉梢都抖擞着快活。
不知怎的,康煦帝就想到了阿珠。
皇帝一边挥手让太监们退下去叫人,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阿珠怎么没跟着你过来?”
小太子甜滋滋地说道:“因为阿珠最喜欢我啦。”
康煦帝:?朕问你的是这个吗?
牛头不对马嘴!
纵是康煦帝,都忍不住想再瞪一眼允礽。
奈何允礽拉着允禛爬上了康煦帝的背后,将这把宽大的椅子挤得满满当当,将不想见人表现得淋漓尽致。
皇贵妃与德妃是一齐进来的,只见两位宫妃的表情不一。
皇贵妃非常严肃,嘴角抿紧,像是异常愤怒。而德妃却是带着轻松愉悦的表情,不紧不慢地站在皇贵妃的身后。
康煦帝免去了两个宫妃的行礼,“两位爱妃,可有要事啊?”
皇贵妃神情冷漠地说道:“万岁爷,太子殿下似是对妾身有些误解,不愿见妾身。为了与太子殿下解开误会,妾这才叨扰万岁,还望太子莫要带着禛儿避开妾身。”
康煦帝挑眉,看来皇贵妃是真的气狠了,不然是说不出这样的话。
这直接得不像是她的性格。
“皇贵妃娘娘所言误会,是怎样的误会?”立在边上,本是看着安静的德妃却突然出声,她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太子向来周全有礼,若是产生什么误会,怕也不是太子殿下的错。”
皇贵妃傲然,“德妃言下之意,便是本宫的错了?”
德妃:“妾身不敢。”
康煦帝适时开口,“误会何意?”
皇贵妃欠身:“万岁,禛儿身旁伺候的一位嬷嬷近来急病得了失心疯,总是胡言乱语,疯疯癫癫。原本看在她是允禛身旁的老嬷嬷,禛儿又过分喜欢她,妾身这才给了她足够的机会。却没想到,她在毓庆宫接禛儿时,竟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被太子责罚,本也是应该的。只是,太子强行带走禛儿,不叫我们母子见面,实在是叫妾身心中焦灼,无法心安。”话到最后,皇贵妃的眼睛含泪,柔弱的模样着实惹人怜惜,叫人恨不得以身代之。
允礽探头,幽幽地说道:“娘娘不如问问你的好奴才到底说了什么?”
皇贵妃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昨儿她回来后,已是彻底发疯,再没有神智。本宫纵是要问她,却也是无路可寻。只能从太子只言片语中品出几分,却是无法还原全貌。”话到这里,她看向太子,轻声,“太子殿下要是知道,不如与本宫说说,本宫也想要个证据。”
不管那个李嬷嬷到底是真的疯了还是假的疯了,可在皇贵妃说完这话后,她必定是真的“疯”了。而余下的证据,自然是那个叫秀河的,以及允禛。
这最大的证据,自然是允禛本人。
可即便是太子这样的脾性,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把允禛给推出去的。
总不可能叫允禛来真的对上皇贵妃。
至于那个叫秀河的,允礽都怀疑,她也同样活不过今日。
允礽清楚皇贵妃为何会这般说,因为她拿定主意,此一事是没有绝对的证据。
毕竟除非是康煦帝亲耳听到了那些污言秽语。
小太子昂起脑袋,那微微紧绷的身子,好似带出了本能的应对。他看着皇贵妃的眼神透着寒意。
康煦帝或许察觉到了,他微微侧头,看向挤在他身后的允礽。太子这般看起来没什么形象,可允礽那眼神,却好似是要捕猎的野兽,带着呼之欲出的凶戾。
皇帝朝着允礽微微摇了摇头,这才叫允礽吞下了要说出来的话。
“万岁爷,殿下,”德妃打断了这场对峙,捂着嘴轻笑着说道,“皇贵妃娘娘所说的话,倒也是凑巧。这个老奴才已经疯了,甭管她之前说过什么话,也是拿不出证据来。既如此,不如将眼光放在这事情上。昨儿太子殿下在夹道发现了四皇子,可四皇子是一路哭着回毓庆宫的。这是否说明,四皇子在承乾宫内生活得有些不太快乐呢?”
德妃这说起话来是绵里藏针,脸上微笑的面具都没脱落下来,甚至还笑吟吟地看向皇贵妃,似乎是真的好奇她的答案。
皇贵妃用帕子擦拭了下眼角,“德妃这话就有些偏颇了,不过是小儿一时岔神。禛儿,这些年,额娘对你,难道有过半分不是吗?”
皇贵妃说话的对象突然抛向了四皇子。
允禛微愣,小嘴张开,刚想说什么。允礽一股脑捂住了允禛的嘴巴,用眼神示意他绝对不可以讲话。
允禛唔唔了两下,就恹恹地放弃了。
二哥的手好用力哦,要憋坏禛儿了……其实,皇贵妃娘娘对禛儿是真的蛮好的,所以,那天允禛听到李嬷嬷的话,才会好似天崩地裂。
他从未想过,他眼中的额娘,一直对他很好的嬷嬷,心里竟然是这么想他的。
太子当然不可能认为皇贵妃会虐待允禛,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情,那阿玛也不可能叫允禛在承乾宫待上那么久的时间。可是,承乾宫内,自从皇贵妃生下小公主后,对待允禛的态度肯定有落差。
如李嬷嬷那样的想法,倘若有一,就不可能没二。
李嬷嬷可是跟在允禛身旁数年的教养嬷嬷,如若不是切中了皇贵妃心中所念所忧,又怎可能会这般肆无忌惮?皇贵妃或许不打算这么做,或许又有别的想法,可允禛在承乾宫里外不是人,也是能逐渐看得出来的。
允禛看不出来,那是他傻。
叫允礽不爽利的便是如此,甭管兄弟是什么出身,可都是阿玛的子嗣,哪有被区区奴才嫌弃的道理?
一想到这个,小胖太子就又想跳出来说话。
康煦帝看也不看,背在身后的手一把将允礽给抓了回去,他咳嗽了一声,缓缓说道:“爱妃,禛儿的岁数这么小,自然没他插嘴的余地。”
皇帝漫不经心地剥夺了允禛参与的可能,又看向德妃,“今儿,你担心小四特地过来,朕,也知道你的忧虑。不过,禛儿放在承乾宫,被皇贵妃教养,也自有他的好处。”
德妃微笑着欠身,“万岁爷,妾身知道,您是疼禛儿的。”
康煦帝这话,几乎是将这事情的实际给摊开来说。
皇贵妃的脸色一白,神情有些惶恐。
康煦帝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几年,允禛养在皇贵妃的膝下,被教养得很好,朕也不是不知道。不过,有些事情还是不可操之过急。允禛才四岁,莫看他什么都不懂,其实,他也未必是不懂。”他看向皇贵妃。
皇贵妃惶惶低下头,“……万岁爷说得极是。”
康煦帝看似轻飘飘,可眼神却是无比犀利。
“好了,今日之事,算是有些误会。不过为了禛儿着想,这半月,他就在毓庆宫且住着,皇贵妃半月后,再去接他罢。”
“妾身遵万岁口谕。”
随后,康煦帝就先打发了皇贵妃回去。
允礽眼见着讨厌的人走了,这才松开了捂着允禛的手。允禛憋得小脸通红,委屈地说道:“太子二哥,闷,好闷……”
允礽轻咳了一声,“现在不是松开了吗?”
康煦帝将允禛从自己的后背提溜出来,端到了桌上放着,而后转身拧着允礽的耳朵尖,“出息了哈,自己惹出来的事情,却是叫阿玛顶在你前头?”
康煦帝动手一点都不疼,允礽嘿嘿地说道:“阿玛,保成这是给阿玛保护保成和禛儿的机会!”
皇帝气笑了,“怎么,朕还得感谢保成给的机会?”
允礽腆着肚子,假装听不出来康煦帝话里的意思,“那是自然的,阿玛,你瞧瞧保成有多好,这可是叫禛儿树立起阿玛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记忆的好时候。”
康煦帝:“……”
什么狗屁。
皇帝难得想吐露些许不雅之言。
德妃捂着嘴,轻笑着说道:“皇上,禛儿可要摔倒了。”
康煦帝回头,这才看到允禛正趴在桌上,试探着想要蹬腿下来。可惜的是他的小短腿实在是够不到地面,正四处乱晃,眼瞅着就要掉下来了。
德妃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到底是站定在原来的位置上,轻轻出声提醒。
其实,有着顾问行等太监盯着,怎也不可能叫允禛真的摔倒在地。
康煦帝将允禛给抱下来,放在膝上坐着。
“禛儿,最近几日,先在太子那里住着,过些天再回去。”康煦帝耐心地和允禛再说了一遍。
允禛低着小脑袋,“……好。”
他奶声说道。
允礽揉着通红的小耳朵,从康煦帝的身后再度探出头,“德妃娘娘,你不是有话要和禛儿说吗?”小太子一边睁眼说瞎话,一边在康煦帝的后背戳着阿玛。
康煦帝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是啊,爱妃带着禛儿,先去里头坐坐罢。”
有些怔的德妃带着有些怔的允禛离开后,允礽一个虎跃就从椅子上蹦跶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想要逃走。
康煦帝狞笑着叫人将殿门给关上,好来一个瓮中捉鳖太子!
“朕看你往哪儿跑!”
“救救救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