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祉惊讶地看着这奶团子,可以啊小四,原来你这小子看起来这么深藏不露?
他一想到方才阿玛因为这小子乐呵呵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的事,就忍不住掐住允禛的小脸,佯装生气地说道:“是不是故意的?若非你这般,阿玛说不得都不会那么生气。”
允禛将自己的肉肉抢回来,爱惜地摸了摸,然后摇头。
如果禛儿哭唧唧的,那两位兄长,方才要被罚得更狠咧。
毕竟禛儿在这里,可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直到在房间内坐下,贾珠的心神方才收敛。
这一路上,他陪同太子坐在御驾上,听着这天家父子说着几个皇子的事情,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皇上对他,似有不同的看法。
倘若从前,康煦帝是不会当着贾珠的面与保成说这些。
这种微妙的变化,无疑叫贾珠有些不适应。
此处是烟雨楼,乃是仿照江南的亭台楼阁所建造的屋舍,带着江南水乡的柔美。坐在烟雨楼上,贾珠可以清晰地望见窗外的湖泊。
这热河行宫最叫人赏心悦目的,便是这些大大小小的湖泊。
不同的湖泊有着不同的景致,这些天,允礽已经带着贾珠走遍了。
贾珠在答应了允礽要克制后,便真的只在上午读书,后来发现下午太热后,便换做是上午陪同太子出去玩耍,午后回来读书到傍晚,再被太子揪出去吃食。
这规律的节奏,也叫贾珠的心态更为放松。
哪怕他方才还在猜测着康煦帝的想法,可倘若想不出来,贾珠也没有过分担忧,而是慢吞吞地低头吃茶。
带他们过来的康煦帝眼下不在这层,在他们上楼前,顾问行正与皇上说了些什么。康煦帝便先叫他们上来,允礽眼下正站在窗前眺望着外头。
贾珠看着太子殿下的背影,有种恍然的错位感。
不知不觉,他在殿下/身边,也有五年了。
“阿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允礽扭过头来看他,脆生生地说道,“方才上楼,就有些走神了。”
太子殿下敏锐得叫贾珠轻笑。
他软绵绵地说道:“在想,皇上今儿,似乎对我太过放心了。”
允礽蹙眉,缓步走了过来,在贾珠的对面坐下,“这屋中看着没人,可不代表真的无人。”
贾珠慢吞吞地捏着指尖,勾起个浅浅的微笑,“这没什么,殿下,此乃实话。”
允礽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贾珠,便是实话,才往往会害了人的性命。哪怕阿玛现在喜欢阿珠,不会将这话放在心上,可要是日后不喜欢了呢?
阿玛这记忆力可是好得惊人。
太子并未意识到,自己所想,也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只是往贾珠的身边挪了挪,低声说道:“阿玛许是,更加看重阿珠了。”
贾珠敛眉,并未真正相信太子殿下的话。
皇上或许是有别的缘由,但眼下他们都不清楚内情,只能听着康煦帝的步伐带着顾问行从烟雨楼下走来。
伴随着皇帝的出现,他身后的几个太监鱼贯而入,将手里头的东西纷纷放下。
放眼望去,这都是些特色美食。
康煦帝抬眼看了下已经凑在一起的两个孩子,淡笑着说道:“这些是热河的当地美食,朕叫他们特地做的,尝尝看?”
太子皱了皱鼻子,狐疑地看着康煦帝,“阿玛,你今儿看起来怪怪的。”
中午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虽然这些东西都做成小小的份额,显然不是正餐。
他歪着小脑袋,注视了半晌。
恍然地说道:“阿玛的心情,瞧来甚好。”
可方才,康煦帝分明才在大哥他们面前大发雷霆。
康煦帝漫不经心地说道:“倘若在你们几个面前,朕还瞒不住自己的情绪,岂不是白活这些年?”
太子扁嘴,抬手用公筷夹了一小块东西放到贾珠面前的碗里,愤愤不平地说道:“那不给阿玛吃了。”
康煦帝笑,“怎这般小气吧啦,看来老大说得极是。”
太子给自己也夹了一块,气呼呼地说道:“保成就是小气吧啦,保成就是小肚鸡肠,阿玛能奈我何?”
康煦帝白了他一眼,好脾气地自己动手,然后看向一直看着他俩说话,没怎么动过的贾珠说道:“阿珠,莫要拘礼,你瞧保成那家伙都这般随意,当做是自己家里便是。”
贾珠在心里苦笑,这可不是那般容易能当做是自己家,他总感觉皇上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意味深远的错觉。
贾珠应是,低头吃起方才太子夹给他的肉片。
也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厨房炸得外酥里嫩,还带着一点食物本身的鲜甜,哪怕是在这种氛围下,也能吃出几分好来。
允礽几道菜都夹了一口,浅尝后,撇开筷子,看向正在优雅进食的康煦帝,“阿玛,今儿怎么这般高兴?”
康煦帝慢条斯理地说道:“难道朕不该高兴吗?”
允礽软软地哼了一声,大逆不道地将自己的小短腿伸了出去,横过桌面,试探着踩到康煦帝的袍子,“可是阿玛高兴得不对劲!”他超大声逼逼。
连阿珠都觉察出来的明显,那可实在是太外露了。
康煦帝斜睨了眼这在桌面底下捣蛋的臭小鬼,“一件困惑朕许久的事情,或许要有答案,难道朕不该感到高兴吗?”
允礽皱了皱小脸,他不喜欢打哑谜。
但阿玛这么说,就是不会将实情告知于他了。
这或许是朝政上的事,但从阿玛这半年一直要他参与政事来看,又或许不止如此。是私事?可皇帝无私事,又叫了他和阿珠过来……这件事其实是有关太子的?那和阿珠有什么干系?
太子殿下的小脑筋开动,已经转悠了不少。
许是猜到了,许是也没猜到,允礽慢吞吞地说道:“阿玛不会是在这热河行宫邂逅了梦中仙子罢?”
康煦帝将靠在自己身后的软枕朝太子撇去。
允礽笑嘻嘻地往边上躲,然后蹭到康煦帝的身旁痴缠撒娇,将自己十足的功力用到了极致,给康煦帝那个美得哟,心里暗爽。
纵然保成也喜欢两位太后,可在太后的面前,保成总是不能这般放开撒娇,除非是去找太皇太后告状的时候——想起这个,康煦帝不轻不重地在保成身上拍了一记——可除此之外,又有哪个能得到皇帝这般待遇呢?
老父亲心中甚慰。
那厢,贾珠却因为太子那句话,隐约猜到了皇上这般高兴的缘由。
……难不成,康煦帝已然找到了当初梦中的僧道?
这是系统曾告诉过贾珠的事情。
当初康煦帝所预知到的东西,与两位僧道有关。他们本身所言,宛如令出法随,乃是映照着未来将要发生之事。而在系统剥夺了那份记忆后,康煦帝凭借着自身的敏锐,牢牢地记得梦中的部分情形,并且一直追查到了现在。
而系统在得知了贾珠的疑问后,断然地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康煦帝不可能找得到他们二位,他们二位本是与你的世界息息相关,并不关心寻常皇帝家。只要他们不愿,世上无人能够发现得了他们。】
就算康煦帝派人彻查天下,也是如此。
神仙手段,凡人能何如?
贾珠自打系统出现后,就已经默默接受了这些神异奇怪之事,哪怕与他说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妖怪,他也不是不能相信。
只如此,皇上找到的不是这两位僧道……又或者,是和僧道有关的事,或者人?
想到此处,贾珠的猜测已经逼近真相。
康煦帝的确是派人去彻查僧道出现过的地方,可是他们的踪迹就如水中月镜中花,乃是突然出现在人群闹市里,留下惊鸿一面,就再也寻不见他们的踪迹。
就好似他们往往是凭空出现,不可能找到他们遗留下来的痕迹。
然想要找到他们难,可要找到与他们接触过的人的踪迹,就容易多了。
最是显眼的自然是甄家。
甄士隐虽是出家去,再无人能寻见他的踪迹,可是他的夫人,她的娘家却还是摆在那里跑不掉的。去查的人找不到甄士隐,却从甄夫人的娘家入手,先是探知了第一回僧道出现时,他们曾与甄士隐说过的话——
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
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
而后,甄家的仆人霍启丢了甄家小姐,担心祸事而逃走,那日正是元宵。
再加上甄家被火烧之事,当真如诗句所言,字字句句,如梦如幻,着实叫人不知是在镜花水月,还是现实梦中。
当日甄家小姐丢失,甄家找不着这孩子去了哪里,可是皇家手段想找,却是未必找不到。循着那日的线索往外挖掘,一连花费了半年多,他们总算寻得那拐走了甄家小姐的拐子去了何处。
甄家小姐原名叫英莲,被拐走的时候岁数还小,并不记得自己的原家,只知道家中似乎不是现在的光景。被拐子哄骗了大半年,也便迷迷糊糊将拐子认作是阿爹。
这拐子知道英莲的相貌极好,是打算好好将养大,再卖出个好价钱的,倒是不怎么蹉跎她,直到被康煦帝的人解救出来,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待将甄英莲送往甄夫人住处时,果不其然,甄夫人登时认出来是自己的女娃,哭成泪人。饶是她的父亲再不喜欢这出嫁女回家之事,也为女儿能母子团聚感到高兴。
正此时,那送来英莲的人说到有一事要请她们一同赶往京师相商,事关当年的僧道之事。甄夫人本就为此事耿耿于怀,再加上丈夫随那道人远去,如今再听完这些,便毅然应了,带着失而复得的幼女随同上京。
如今这甄夫人与甄英莲已经一同在京师。
虽此事未必能够如愿找到那两个僧道,可对康煦帝而言,只要这人证是在,便说明这僧道的确是存在于世。倘若发觉出甄家与那甄士隐的奇异之处,或许便能顺着僧道的目的,寻到他们下一处的根脚。
这如何不叫康煦帝欢喜?
贾珠虽猜不透全貌,但隐隐有所知,这顿饭吃得也有些没滋没味。
又两日,康煦帝移驾万树园,住在蒙古包内。
几位皇子自当也是跟从。
此处林地与草原紧密相连,草原以试马埭为主体,林地便是万树园。众皇子们闲得没事,就去试马埭跑马,这里本来就是赛马的场地,正合了他们的心意。
大皇子允禔在抄写完最后的经文后,在试马埭玩得不亦乐乎。赛马场除了能够跑马外,自当还有不少骑射靶子,这正是允禔的挚爱。
他每每与人上场比试,就必定是头名,骑射功夫了得,那叫一个恣意放纵。
康煦帝得知,也是忍不住摇头叹息。
保清在这一方面上,倒是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贾珠不太喜欢这些剧烈的运动,只除了在第一日,陪着太子和大皇子他们跑过一回后,就不怎么外出,整日里都在蒙古包内待着。
允礽知道他不喜这些,就没有如同之前那般每日都带他外出。
趁着这时日,贾珠如饥似渴地捡起了之前没读完的书。
这叫郎秋好一番头疼。
之前还有太子殿下拉着大爷,眼下太子殿下不来打扰贾珠了,却换得大爷这般认真读书。得亏的是贾珠每每用功之后,倒是还记得外出走走,这才免去了郎秋的过分担忧。
在来了万树园后,康煦帝接连接见了不少外族使臣。
贾珠在偶尔外出时会撞见一些奇装异服的人后,便更不怎么出去了。
郎秋劝他,他便说道:“出来玩已经辜负了父亲的期待,倘若连书都不认真研读,那着实愧疚难当。”
郎秋:“如今大爷不过是一十四的年岁,还望莫要如此苛责自身,咱这样的人家,出个读书人家自是好,可也不能拿大爷的身体来换。”
贾珠摇头,叹气着说道:“我自是知道这些,无需担忧。这李太医不也跟着来了行宫吗?每隔数日,殿下都会请李太医给我看身体,倘若我真是有哪里不对,李太医早便说了。”
郎秋如此一想,大爷所言,也的确是有理,便也不再说话。
这日,贾珠在帐内看书,难得有些心烦意乱。
他喜欢读书,可也没真的爱到如此刻苦,到底还是凭借着一番心力,方才克制住这些娇纵放肆的心理,强行叫自己坐在书桌前苦读。而也正是因为贾珠能够叫自己凝神贯注,这才能不闻窗外事。
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许是状态不对,贾珠不管怎么读,都是读不下去。
他放下书卷,伸手按了按额角。
郎秋正端了热水进来,脚步有些匆匆,叫贾珠好奇看去一眼。
郎秋平常习惯了自己的动作无法引起大爷的注意,今儿却得了贾珠的注视,不由得笑道:“大爷难道是读不下去吗?”
贾珠有些羞赧,抿着嘴说道:“今儿似乎是有些心烦意乱,读得心头焦躁。”
郎秋大喜,忙说道:“读不下去便莫要读了,大爷不如……”下面他要说的话,贾珠几乎是滚瓜烂熟,不外乎劝说他出去走走,只是郎秋这话都在舌头要滚出来了,却不知为何又猛地收了回去,摇头,“不成不成,那外面还是莫要出去了。”
贾珠惊讶地说道:“出了何事?”
这可不符郎秋这一贯的习惯,再加上刚才他行色匆匆的模样,贾珠难免要猜测那外头是否出了事。
郎秋将热水放到架子上,无奈地说道:“正是如此,外头可乱了。”
就在他出去取水的时候,得见外头到处都是士兵,若非他的身上有着腰牌,郎秋都未必能够顺利地回来。
这紧张严肃的气氛,是自打来了热河行宫后就不曾有过的,这不由得叫郎秋猜测起是否是哪个贵人出事云云。
这般猜想,他正要说与大爷知道。
可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格图肯和曹珍掀开帐篷入了内来,郎秋就适时住了口,往后退了一步。
这万树园蒙古包的数量不大多,太子是随着康煦帝住在一处,几个皇子自是有着自己单独的住处,而他们带来的伴读便只能住在一块了。
贾珠和曹珍格图肯他们几个住在一起,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伴读住一块。
贾珠看着曹珍和格图肯额头的汗意,便知道他们刚才也去跑马了,眼瞅着他们眼底的惊怒,贾珠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断然道,“太子出了何事?”
他们两个是太子伴读,除开太子外,旁的事情不该引起他们这般剧烈的情绪。
曹珍摆摆手叫格图肯说话,自己忙走到营帐中间的桌边坐下,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咕嘟咕嘟喝水。
看起来像是渴死了。
那头,格图肯接过自家小厮递来的帕子擦拭着额间的汗意,咬牙说道:“你怎……罢了,的确是太子出了事,但殿下没受伤。”
他看着贾珠霍然站起来的动作,又忙补了后面那句。
“是没受大伤,还是有点小伤的。”喝完水的曹珍补充了一句,暗地里骂了一句,“方才太子殿下的马摔断了脖子。”
几个皇子这一次出行,是有带着他们自己的马匹的。
大皇子的小马叫踏雪。
允礽的那匹小马是全然的黑色,性格就如同太子殿下一般傲娇,除了殿下外,也就只有贾珠能够摸摸,其他人是再碰不得。
这样一匹骄傲的马,在前几日晚上拉稀得几乎站不住脚,骇得马场的马夫接连换了好几次食料,这才叫黑马缓缓好转。
这马出了问题,允礽自然不会再叫它劳累,这几日便一直骑着马场的马。
试马埭的马都是好马,太子殿下也不拘泥是哪一匹马,每日来时,都随便挑一匹看得顺眼的小马就走了。
今日亦如是。
曹珍和格图肯自然没有带马随同的待遇,他们的马,也是在马场里挑选的。
太子殿下,大皇子和三皇子相约今日要来比试一场。
他们这些伴读自然是要随从。
就在比赛的当下,太子胯/下那匹马突然发疯,在试马埭内疯狂逃窜,甩得马背上的太子殿下几乎无法控制,整个人都矮下/身来紧紧抱住马脖子。
侍卫从试马埭的四处钻出来,欲要将太子殿下抢救下来,就连大皇子和三皇子都不断提高自己胯/下马匹的速度,就为了能追上太子殿下那匹发狂的马。
奈何这匹疯马的速度实在是快,一时间侍卫都无法赶上,就在这马差点带着太子殿下跑入无人区时,马匹突然栽倒在地,就此摔断了脖子,而马背上的太子殿下自也是滚落下来。
那一摔,差点叫允禔目眦尽裂。
好在他与侍卫拍马赶上时,正看到太子苍白着小脸从草地坐起身来的模样,他捂着肩头,大片的血红从肩肘渗透出来,许是在地上擦伤,但至少人看起来是无大碍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惊动到了正在接见使臣的康煦帝。
太子殿下被严密保护起来送往了御驾蒙古包,而其他人被一一调查后,这才暂时放了回来。
曹珍说完这长篇大论,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气狠地说道:“倘若不是那马突然摔断了脖子,叫这疯马跑进了万树园的无人区,那边都是密林,轻易就能叫殿下……”撞断了脖子云云这样的话憋在他的喉咙,到底是说不出来。
格图肯摇头,“不是突然摔断了脖子。”
自打两个伴读开始说话时,贾珠的小脸上就再也看不出半点表情。他缓缓看向格图肯,格图肯莫名地打了个寒颤,叹了口气,“这疯马不是摔断了脖子的。”
曹珍奇异地说道:“不是摔断了脖子,那它是怎么停下的?”
他们的速度比不上大皇子的骑术,但也是紧随其后,看到了那马死去的模样。那断裂开的脖颈,不是摔断的,还能是怎么的?
格图肯深吸一口气,“我并非是驳斥摔断脖子这个结论,只是,那疯马之所以摔断脖子的原因,应当是太子殿下割开了它的喉咙,叫这马不能再跑,方才直接摔倒在地,而这摔倒的过程中,马儿摔断了脖子,将原有的伤势扩开,所以一时间看不出来。”
格图肯看着粗壮,实则是个非常细心的人。
今日他在靠近太子殿下的时候,就已经四处查探,生怕再发现任何的异物。而后,他在距离太子殿下与疯马的尸体不远处发现了一把断开的匕首。
那匕首异常光滑,表面看不出任何血迹,但那把手上,已经是血红斑斑。
再之后,他们就被赶来的侍从太医们隔绝开来,格图肯也没再能观察到其他,但他还是在远处看到了那马匹的尸体。
它脖子断裂开之处,的确是有些异样。
这结合了之前那柄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匕首,这才叫格图肯有了这个猜测。
贾珠缓缓点头,“殿下/身上,除了随身携带的长鞭外,的确也喜欢带着一柄匕首。”
那是太皇太后赠予他的,殿下一直很喜欢,便时常带在身上随同。
因为过分锐利,殿下还曾经笑说,这刀锋都留不下血,万没想到,竟会在今日验证这一个事实,却叫贾珠的心中如掀起惊涛骇浪,脸色异常冷硬。
如贾珠这般人,一旦发起脾气来,就连平常臭脾气的人都不敢接触。
格图肯看了一眼贾珠,默默地朝曹珍那边走了几步,又顿住,看向贾珠说道:“你莫要担心,太医赶到很及时,而我们在外面听了几句,那都是皮外伤,太子殿下并没有摔伤到骨头,倒是脚踝可能崴到需要好好休息,旁的并无大伤。”
贾珠苍白着脸色,半晌,抿唇说道:“多谢。”
格图肯叹了口气,听着蒙古包外的骚乱,压低声音说道:“眼下万岁盛怒,整个万树园都封锁起来,纵然你再担心殿下,这时候都莫要往上凑了。”
眼下太子的身边必定戒备森严,贾珠这时候纵去拜见,也是见不到太子,说不定还要将自己往震怒的康煦帝槍口上撞,这实在是得不偿失的事。
贾珠知道格图肯说的话有理,更加心烦意乱地在地毯坐下。
曹珍看着贾珠垂头丧气的小模样,搔了搔脸,也说道:“格图肯说得在理,你可不知道,皇上赶来的时候,那脸色难看至极,试马埭负责的官员立刻就软倒在地,给御前侍卫给拖走了。若非太子殿下说话,皇上当场就要砍了侍卫的脑袋。”
他们当时也能看得出来情况的危急,可那马着实太疯,他们纵是拍马都赶不上,这是所不能为的。
可康煦帝一想到太子差点因这变故就此去了,这极致的愤怒压根无法压抑,也不知事后会有多少倒霉蛋在这次事故中落马。
贾珠:“未必是事故。”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格图肯和曹珍小心翼翼地朝外面看了一眼,格图肯的声音更低,“我们也是这般猜想,之前没细想,可眼下再看,这里面的巧合实在是太多了。”
贾珠的声音软软的,却冷冷的,带着一股寒意,“宫中带来的马都是好马,都是一处侍弄的,怎么殿下的马偏偏就拉得虚脱,连站也站不住脚?如若不是殿下的马出了问题,他也不会去选试马埭的马。”
曹珍点头,又说道:“可殿下选马场的马,每次都都不一样,都是当天想跑马的时候随便选的,如果是要对殿下的马下手,这要怎么做?”
这没法事前确认啊!
贾珠沉默了一会,轻笑地说道:“怎么不能?每日替着太子殿下负责牵马的马夫是谁?要么,是马夫有问题,要么,是带到太子殿下/身前的所有马,都有问题。”
贾珠此话一出,两个伴读骤然都沉默了。
何人想要暗杀太子殿下?
是的,此事都能用得上暗杀,或者刺杀这样的词汇。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只马断裂了脖子死去,就会不由自主地想着倘若躺在那里的不是疯马,而是太子殿下的话……
那今日万树园的人,包括他们这些伴读,都未必能在皇上的盛怒下活着出去。
一想到这,他们就不由得遍体寒意。
贾珠揉了揉额角,不再说话。
其他两人也没心情说话了,在换过衣服后,便直接在自己的床榻躺下,到了下午,也没有吃饭的欲/望,就只是匆匆吃了几口,又打发人去探探外面的情况。
只是格图肯的小厮刚出去片刻,就又转了回来,哭丧着脸说道:“爷,这实在是出不得。蒙古包的外面都围着士兵,莫说是我们这里,小的遥遥看着旁处,似也是如此。”
这帐内数人的脸色当即就糟糕起来。
贾珠轻轻地说道:“线索断了。”
最显眼的人肯定是死了,断了线索,找不到幕后者,这才叫皇帝如此暴怒,直接下强硬的手段。
既出不去,他们就索性罢了心思,到了夜间就早早上床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