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在得了系统的提点后也知道这点,纵是请了大夫过来,也不过是徒留惊吓罢了。
待熬了药,叫贾珠吃下后,这微微发热的身体出了些汗,病情总算是好了些。
大夫到天明时,又装模作样地给贾珠诊脉。
……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啊!
这实在是叫大夫费解。
贾珠彼时身体已经好上太多,和大夫对视了一眼,觉察出他眼里的懵懂,诧异,与困惑时,连忙请许畅送人走。
他困顿地趴在床上,懒洋洋地叫许畅告知其他人他还没起,便打算再睡一觉。
但大概是连着两个古怪的梦,也叫贾珠心有余悸。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都睡不着。
“系统。”
贾珠在心里戳了戳系统,“太子的黑化值有变化吗?”他谨慎地问道。
【略有波动,但不严重。】
“真的不严重吗?”贾珠忧心忡忡,又发觉了系统的不同,“你从前不是一点都不喜欢黑化值的出现吗?为何最近的态度,却和从前有所不同?”
【系统寄宿在宿主的身上,经过一段时间归纳吸收,明白了人类不像是系统,只要一个删除指令,就能够将所有的情感和记忆完全删除。】
【发生过的事情便是发生过,诞生过的情绪仍会存在,一旦产生了偏差,叫允礽留存了那些记忆,待他被那些记忆同化时,允礽的变化不可避免。】
【既然人类无法和系统一样彻底根除情感记忆,那只要能保持在一定的波值,不叫这个世界奔溃,那系统觉得,这也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贾珠沉默地听着系统的长篇大论,忽而指出,“你有没有发现,‘觉得’这个词,是人才会使用的。如果是之前的你,只会用‘判断’这样的词汇。”
【大概是吧。】
系统这么说。
大概是在这个人类的身体中寄宿久了,连它也稍微被人类的感情给同化了。
贾珠不知系统的情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揉着自己的眼,到底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厢贾珠还能勉强睡着,那厢,太子的情绪却是有所不同。
五台山,
他们下榻的地方,乃是一座寺庙。
这寺庙便是连皇帝都有所闻名,这一次巡幸五台山,便是为了参拜来的。这皇室众人也并未矫情,尤其是在这世俗之外的地界,也算是收敛了些许气势。
可围在太子身旁的太监侍从,却是非常地战战兢兢。
从昨夜殿下突然惊醒开始,他的脸色就一直非常不好看,纵算是大皇子过来,也只是恹恹地抬眸看他一眼,连一句话也不说,倒将大皇子给气走了。
允礽冷冰冰地跟着太皇太后去参拜,面无表情地坐在佛堂前,这满心满眼的却是与这佛祖禁地毫无相干、甚至与之违背的疯狂。
他愤怒。
那是一种不知怎么宣泄的愤怒,就藏在允礽的心里。
昨天他做了梦。
惊醒来,却是大部分都不记得了。
只清楚记得,他用一把长剑贯穿了阿珠的心口。
这叫他醒来之后一夜无眠。
允礽并不讨厌血。
那种血红缓缓流淌下来,带着血腥味的气息,每每会叫他畅快不已。
这好似是被一场刺杀无形勾起的恶念,又仿佛是本就伴随着天外来的噩梦时刻藏在他骨髓里的疯狂……不论原因为何,他总归是享受的。
这世上除了阿珠外,他连阿玛都没告诉。
有时,就连允礽也觉得奇怪,分明阿玛爱他,兄弟手足敬他,身为太子的生活再是寻常不过,又怎会有着些无法排遣的怨毒与愤懑?
但他开始喜欢这种极致的兴奋。
那或许会是一种满足。
满足允礽好似永远都填不满的欲/望沟壑。
他更开始喜欢打猎。
……那种猎物死在手中,割开骨骼喉咙、滴滴答答的血液溅落下来的满足感,能叫他勉强平息那种狂躁的恶意。
但昨夜不同。
允礽面无表情地目视着佛像,非但没有任何的满足,只有扭曲压抑的暴怒。
怎么能……
怎么允许!
哪怕只在梦里,哪怕那是虚幻。
允礽都止不住那种要砍碎一切的暴戾。
他平生头一回感觉到害怕。
从那种无边的满足感惊醒过来,他感到了由衷的恐惧。
正在佛堂内念经的一位僧人缓缓地睁开了眼,双目炯炯地目视着一脸冷漠的小太子。
尽管这一行人并没有表露出自己的身份,但寺庙众人大抵能猜得出来他们的来头。能被请到佛堂来的僧人,自然都是寺庙中的高僧。
这位中年僧人注视着太子的动作,叫允礽察觉到了,微挑眉地看来。
凌厉的杀意旋即外露。
心中本有杀气,便连眉梢都止不住杀。
中年僧人双手合十,轻声道了句“阿弥陀佛”,像是在祈求佛祖的原谅。
太子漠然移开视线,阴冷地注视着佛像。
倘若这世间真有佛祖,可能叫他安心,能救他出苦海的,却绝不是这虚无缥缈的神。
昨夜在梦中仿若杀了阿珠的惊怒,今日始终无法压抑的戾气,此般种种,都如同摧枯拉朽的攻势疯狂地勾起太子对贾珠的想念。
如此肆虐,如此暴躁。
他恨不得飞到千里之外,就为了知道阿珠究竟好与不好。
允礽想见他。
想见阿珠。
发了疯地想见他。
第53章
中年僧人在寺庙中拦住太子时,允礽的身边只跟着王良。王良面有不善地看着僧人,他认得出来,这个僧人就是之前在殿中一直盯着太子殿下看的人。
他们这些伺候主子的最是敏感,生怕这其中掺杂着什么问题。
中年僧人淡笑着说道:“贫僧只是有些话,想同这位小施主说,还望见谅。”
王良更加谨慎,“禅师,我家小主子性格内敛,并不好与外人交谈,禅师莫要纠缠才是。”
允礽漫不经心地扫过眼前的僧人,懒洋洋地说道:“不知这位禅师找上我是有个什么说法,不过我今儿已经听够了经文,今日怕是不能够与禅师再说上几句了。”
中年僧人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平静说话,“这位公子面相尊贵,气质独特,本不该由贫僧来说这样的话,只是贫僧观公子眉间似有郁结之气,还望小施主能放宽心,莫要将这股郁结之气化为灾劫。”
“玄戒,你在胡说些什么!”
中年僧人的话音落下,便有另外一道声音急急说道。随之看去,原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和尚。老和尚披着袈裟瞧着垂垂老矣,说话间却带着一种强有力的威严。
中年僧人双手合十,“住持方丈。”
住持方丈走了过来,双手合十,朝着允礽的方向作揖,又看向中年僧人,板着脸说道,“玄戒,今天的功课都念完了吗?怎还来骚扰外客,小施主乃是寺庙中的贵客,再不可有这样的冒犯之举。”
中年僧人的嘴巴蠕动了两下,好似是要说出什么话来,住持方丈却高声叫道:“够了,回去!”
中年僧人脸上的表情收敛了些,“是。”
允礽似笑非笑地看着住持方丈赶走了中年僧人,“方丈这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保护你寺中的僧人?”这位小公子意有所指的话,叫老和尚笑了起来。
他道:“小施主说得没错,合该是两者皆有。”
两者皆有?
允礽凝神看着那个中年僧人离开的背影,淡淡说道:“他叫玄戒?能进入大殿里,他应该是你们寺庙中颇得看重的僧人罢?”
“小施主说得不错,玄戒虽然今年只有三十,却已经堪透不少,为我寺中难得一见的天才。”
“那这样的天才说出来的话,好似也不得不听了?”
“小施主说笑了,这话从来都是信便是信,不信便是不信,强求无用,苦思无果,人此一生能成怎般模样,靠的还是自己。”
就在住持方丈与允礽在打玄机时,中年僧人被一个小沙弥带走,又出现在了康煦帝的跟前。
他老老实实地坐下,面朝着眼前的帝王,阿弥陀佛了一声,“施主,敢问有何要事?”
康煦帝不紧不慢地说道:“听闻,禅师方才寻了我的二子,为其解说了一番面相。不知禅师岂能看得出,我的面相来?”
“不敢。”
玄戒这般说道。
“为何不敢?”
“不敢直视真龙。”
倏地,满室俱静。
顾问行沉默地站在康煦帝的身后,蓦地意识到眼前这位中年僧人似是个癞头,瞧着无意识有些犯恶。
八月中,天气秋凉。
荣国府内,各色菊花争芳斗艳,瞧着甚是漂亮。下人们穿行在走廊间,发出嬉笑声,边是观赏,边是交谈,大抵因着今日府上与隔壁东府举办了宴席,便都少了几分拘束。
贾珠方才被拖着去作诗,只得盯着这府上黄花吟了一首。眼瞅着大家犹是不满,还要再说,贾珠早已经一溜烟地逃跑了。
他自来是不习惯这样的氛围,在宴席上要捉到他可是麻烦。贾珠带着郎秋和许畅在廊下慢吞吞地走着,面对这韶光,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许畅便道:“昨夜大爷可是又背着我们读书?这屋中灯火,瞧着是三更才熄的。”
贾珠这哈顿时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郎秋不紧不慢地说道:“大爷当然是不会这般虚耗着,当然是忘记熄灯了,是吧?大爷?”
贾珠搔了搔脸,轻咳了几声,下意识地移开眼去。
两个书童无比熟悉自己的小主子,这一唱一和,不过是希望贾珠莫要太过刻苦。倒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贾珠的身体。
贾珠只能好脾气地应下。
就在此时,贾珠收到了一份帖子。
是秦府。
贾珠挑眉看了一下,乃是秦少尚。
尽管以他们的关系,秦少尚想要这么直接上门不是不行,但是如这般拜帖与人一起到的情形,还是少之。
难不成有什么急事?
贾珠一边思忖,一边叫人忙将秦少尚请进来,就直接带到他的小书房去。
这无疑也叫贾珠松了口气,“去和老太太与两位太太说上一声,便说我有客人,暂时无法过去了。”
许畅欠身去了。
贾珠慢悠悠地回到小书房,叫人准备茶水糕点,在等秦少尚过来时,贾珠还研磨了墨,正铺上一张白纸。
“珠儿,珠儿——”
秦少尚还没进来,就扯着嗓子说道。
贾珠皱眉,“什么珠儿,端正些。”
秦少尚今儿穿着一套浅紫色的衣裳,抬脚便走了进来,流露出几分委屈,“珠儿啊珠儿,咱这般的关系,难不成还要顾及这些?那我可真的要伤心了。”
贾珠懒得理他,用眼神示意郎秋出去。
郎秋退出去的时候,替他们将门给关上了。
贾珠则是提笔开始写字。
等他练习完一张大字,秦少尚早就没了声音,贾珠侧目看去,秦少尚正慢吞吞地给自己塞着糕点,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这嘴巴里都塞得满满,也不记得要嚼一嚼。
贾珠皱眉,将一支毛笔丢了过去。
秦少尚看也不看地抬手一接,这才反应过来,嚼嚼嚼,又拼命吞了下去,含糊地说道:“不会噎死的,你快些过来。”
贾珠有点嫌弃秦少尚这模样,缓缓踱步过来,无奈地说道:“你这是要作甚?平日里也没见你巴巴这么着急,难道是你的婚事出了什么问题?”
秦少尚的身体一僵。
贾珠挑眉,“还真的出了问题。”
他在秦少尚的身边坐下。
秦少尚苦涩着脸,“出问题的不是我。”
贾珠了然,“所以是你的心上人?”
秦少尚:“她家里想要让她入宫。”
贾珠轻轻“啊”了一声,没想到秦少尚也遇到了相同的事情。他微微蹙眉,认真地说道:“且不管她家里是怎么想,她是怎么想的?”
秦少尚有些尴尬地转头,“这我怎么知道?”
“莫要骗我,你既能知道这么多,你和那位姑娘最起码,关系还算不错。”贾珠慢吞吞地说道,眼皮子一抬,发现秦少尚吃掉了所有的糕点,更加不高兴地说道,“她家里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看法。”
秦少尚沉默了一会,“她听家里的。”
“那你没戏了。”贾珠毫不留情地说道,“放弃罢。”
秦少尚有些激动地说道:“可是,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给贾珠按住,他有点冷脸地看着秦少尚,“你不希望你的家里因为你莽撞的举动被牵扯到不该有的事端里去罢?秦少尚,你不是五岁,十岁了,如果那姑娘对你无心,如果她想要入宫,你知道你是没办法阻止的……当然,也不是没有歪门邪道,可你该知道,这会给你家里带来怎样的麻烦!”
秦少尚颓然地坐下。
他不是不明白贾珠的言外之意。
秦家这一二年间,因为秦少尚的奋发向上,已经高兴了许久,不仅是母亲嘘寒问暖,父亲和他大哥也对他态度温和了许多,秦少尚自然不愿意见家里因自己而出差错。
秦少尚抹了把脸,沉闷地坐着。
贾珠沉默了一会,还是没问出那个问题——那到底是谁家的姑娘。他怕自己这么一问,会叫秦少尚以为还有别的机会……这自然是有。
方才贾珠在问及那位姑娘的意见时,便是在衡量要不要帮他,可连这最基本的答案都无法得到回馈,那只说明此事是秦少尚一头热。
又或者,那姑娘真的与秦少尚两情相悦,可是她连反抗父辈的想法都没有,哪怕秦家真的如愿去提亲,当然也会被她家所拒绝。
为此,贾珠都不能再叫秦少尚升起这样的念头。
“贾珠,我知这不过是个妄想,但这妄想却叫我撑过了这几年,只是如今妄想破碎,叫我实在有些难受。”秦少尚捂着脸的手轻轻/颤抖,“你说得对,我不能叫我家里一起受辱。”
贾珠微微蹙眉,这朝中有哪些朝臣是脾气火爆,家中又有适龄的女儿的?
他一边这般想着,一边安抚着秦少尚,“……或许,再过一二年,你会有其他喜欢的姑娘。”
秦少尚轻笑出声,露出有点微红的眼睛,“贾珠啊贾珠,你这话一说出来,便叫人知道,你没喜欢过什么人。”
“我自然是喜欢我的家人,朋友。”
“不是这个喜欢。”秦少尚摇头,“我说的,是恋慕之情。”
贾珠微顿,恋慕?
……是这种酸涩到会叫秦少尚痛苦的情感?
贾珠从前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按部就班地读书,考试科举,将来或许得以做官,再往后的计划里,倒也只有太子与家人被他罗列其中,对于娶妻生子的事,贾珠不曾思忖过。
许是不曾接触,便从未思及。
秦少尚的情绪已经稍稍缓和过来,虽然看着还是有些难过,“这娶妻,还是要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家,便是见到她都心中高兴,每日只想着快些见她,与她相处,这样的日子才算是快活。”
贾珠蓦地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贾政和王夫人相敬如宾,除了日常的交谈,平日里便无别的接触。在宝玉后,偶尔歇息,也都是在几个姨娘的房间。
贾政好舞文弄墨,喜欢红袖添香。可是王家出来的姑娘,除了一些常用字词,对管家还算是擅长,然这些诗词歌画却是一窍不通。两人的喜好不同,并无共通语言,便连情感也是淡淡。
王夫人时常恼怒贾政,却未必是真喜欢他,而是不喜欢他给那几个姨娘长脸。自从贾政外出做学政去,王夫人也对那几个姨娘淡淡的,不曾再有过激的言行。这足以说明,太太在意的是自己的地位,并非真正在意的是贾政这个人。
大房那边就更不消说了。
贾珠是有些不喜大伯父的言行举止,只觉得他与大太太真不相配。
再说那东府……
罢了,贾珠的思绪在自家人身上转悠了一圈,倒是连一个好的例子都没找到。
许是秦少尚也是这般,他挠着脸憋了一会,到底是没憋出来个什么好鸟,尴尬地说道:“……总而言之,我听说你家里人开始给你相看人家了,你需得记住,一定要选自己喜欢的。”
贾珠淡淡说道:“都是盲婚哑嫁,怎会知道对方的脾性?”
“哎哎呀,这种事肯定不会只看一次,是得互相接触下来,两家才可能真的将事情定下来。这期间你只要找上一二次机会去探探便可,最起码要知道人家长什么模样罢?”
贾珠顿了顿,“只想相貌?”
他透出几分狐疑。
“……那你还想看什么?”
秦少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顶多也就只能看个相貌,至于人家姑娘家的性格与言行,难道你还想打探出来?那都是深闺里的女子,怎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你不就与你喜欢的姑娘家见过面吗?”
贾珠突如其来这话,叫秦少尚哽住。
“……我那是意外。”他嘀咕着,立刻将话题给转移开来,“反正,等你遇到后就知道了。”
秦少尚算是知道他提起这个话题是多不该了,毕竟贾珠这小子根本还没开窍。
与他聊这个无疑是对牛弹琴!
秦少尚在心里狠狠地将贾珠给吐槽了一遍,吃光了贾珠的糕点后拍拍屁股走人了,好似刚才的伤心再不见,利索地告辞离开。
贾珠将人送到阍室,目送着他乘车离开。
郎秋有些好奇地说道:“秦少爷怎么来去匆匆?今儿可还没坐上两盏茶的功夫罢?”
贾珠淡淡说道:“他心里有事,想找人倾吐罢。”
若不是心中着实郁闷,他也不会来找贾珠。
贾珠叹,转身回去。
路上,他忽而问道:“郎秋,你可有喜欢的女子?”
郎秋被贾珠这么一问,脸上突然飞起红霞,支支吾吾地说道:“大爷,你,你怎么突然问起此事?”
贾珠原本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能得了郎秋这样的反应,当即就好奇起来,“果真是有?”
郎秋忍着压着,到底是羞红着脸,低低地说道:“大抵是有的。”
贾珠好笑:“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什么叫大抵是有?”
一直不说话的许畅总算是憋不住,大笑着说道:“大爷,他自然是不敢说,他喜欢的是大姑娘院子里的人,他怎敢说话呢?”
郎秋气急,狠狠踩了许畅一脚。
贾珠神色微动,“是哪个?”
见贾珠追问,即便郎秋再不好意思,也只得回答,“是白术。”
贾珠记得白术,她是元春院子里的二等丫鬟,为人很机灵,与大丫鬟相比也是不错。不过因着不是家生子,所以比不得元春身前那几个。
贾珠笑道:“她可也喜欢你?”
许畅笑得更大声,忍不住与贾珠说道:“大爷这话却是问对了。白术从前可不喜欢他了,因他这二傻子,每次到了人家面前,便连话也不会说,直叫人以为大爷身旁的书童都是锯嘴葫芦。这不还是等到了那一日白术落水,郎秋二话不说就跳下去救人咯,这才叫人刮目相看。”
郎秋恨不得撕了许畅的嘴巴,要是不在贾珠的面前,他肯定要好好打许畅一顿,可对上贾珠带笑的视线,郎秋便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尴尬地说道:“大爷,白术……家里头已经答应再过半年为我提亲,小的本打算,到那个时候,再来和大爷讨个恩典。”
这底下人的婚事,虽说可以自己决定,但他们两个都在少爷小姐的手底下做事,还是需得谨慎些。
“既然你们两人有情,家中又答应了,我自无什么不可。”贾珠道。
元春身边的丫鬟不少,将来也会有别的丫鬟会随同她出嫁。但这些是关乎大丫鬟的事情,二等丫鬟一般是无甚关系。且碍于白术不是家生子,这样的事情不会落到她头上,贾珠横看竖看,都还没看出来这婚事的不妥当。
郎秋的脸色浮现出高兴的神色,快活地说道:“多谢大爷。”
贾珠点了点头,刚想走,想起方才秦少尚的失魂落魄,还是忍不住说道:“喜欢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郎秋微愣,他没想过大爷会这般认真地提出这么一个看起来如同儿戏的话题。
他想了想,便也认真答道:“见到时会欢喜,不见时会想念,希望时时刻刻都在她的身边,想要叫她一生平安顺遂。大爷,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一想到她,便如同心口开了花,只想娶她为妻。”
许畅酸不溜秋地说道:“就你这样一套一套的,还说你不知道什么大道理。”这嘴巴说出来的话不是道理一套一套的吗?
贾珠茫然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解。
但看着郎秋那高兴的模样,大抵这是一件叫人又是喜欢,又是欢快的无上美事。
然这就与秦少尚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贾珠闷头往前走,难道喜欢,是这般复杂之事?
又叫人痛,又叫人喜?
八月底,康煦帝回京。
这路上舟车疲劳,哪怕说是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也只觉得疲倦不已。
皇帝特许几个皇子休息三日,再开始恢复读书之事。
可太子刚回宫,就想像是坐不住那般,直接带上侍卫和太监直接出门,离开了皇庭。
康煦帝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摇了摇头,“随他去罢。”他有些困顿地摆了摆手,哪怕是他,也是深感疲倦,在送了太皇太后回慈宁宫,又叫宫内的宫女嬷嬷多盯着些后,康煦帝这才回到乾清宫的。
他靠着椅子,一手撑着额角,不知不觉便有些睡意。
恍惚间,康煦帝似乎能再想起那日,于五台山上那一场简短的交谈。
康煦帝对那场谈话并不满意。
可旋即那人就再找不到踪迹,就连寺庙中的僧人,都不知道他们称之为玄戒的那个中年僧人究竟去了哪里,皇帝只记得……
他所说的一句话。
“顺其自然,莫要干涉。”
一在梦中想起这话,康煦帝便猛然惊醒,露出一双锐利的双目。
——这说的是太子。
康煦帝缓缓地坐正了身体,微蹙眉头。
顾问行欠身说道:“万岁,可要回去寝宫歇息?”
康煦帝揉着额间,摇头说道:“不必,方才不是说索额图和明珠来了吗?叫他们进来。”
“嗻。”
顾问行欠身。
偏殿苦苦等候的两位大臣总算是得到了帝王的召见,立刻起身整理了官袍,跟着顾问行进去。
京城郊外,秋高气爽。
贾珠守在马车旁,看着外头的日头,无奈地说道:“你可知这外头这般热闹,还想下来?”
元春在马车内抱着迎春,笑嘻嘻地说道:“合该如此。大哥哥平日里总是在书房里待着,若是不外出走走,都不晓得这外头究竟是哪年光景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