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污秽之语,贾珠的脸色已是不好看。
随后响起的小女啼哭声,更叫他眉间浮现出淡淡的怒意。
英莲,这个名字方才在马车上,贾珠就已经听到允礽说过一回,而眼下听着那女人的哭喊,再加上这男人有些下三滥的话语,贾珠当即就猜出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总有些人,带着恶意,瞧不得别人好。
更是想要欺辱人家孤儿寡女,欺压这些自立女户的人家。
听闻这巷子内的男人不依不饶,贾珠的眉间已是布满寒霜。他回头与马车上说了点什么,顺手又抄了个东西揣在袖子里以备不时之需,便大步朝着巷内走去。
在人群围着的中间,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小男子手里抱着个哭泣不止的小女娃。
她哭得鼻子红红,小脸红红,都要抽噎过去了。
一个苍白却美貌的妇人被一个双十年纪的婢女搀扶着,正泪眼婆娑地看着哇哇大哭的小女儿,“……你与我分明没有关系,快快放了我女英莲。”
那男人笑嘻嘻地说道:“你说的是哪里的话,你与我不正是做了好几年夫妻……”那双眼珠子直朝着美妇人身上瞧,着实叫人恶心坏了。
街坊里也有人忍不住,正要高声劝阻。
还未等他说完,便从不远处飞来重物,正狠狠地掼在男人的额头,将他砸得头破血流,抱着小娃娃的动作也松开,险些摔了小英莲。
那地上滚动的,是看不出形状的手炉。
甄夫人见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踉跄着上前,要与那男人夺过自己的女儿。
那额头流血的男人一把攥紧了小孩,露出戾气,“凭你?是哪个狗东西竟敢伤了我?”这男人是明桥街附近的地痞,总是爱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如今脾气一发,这些看热闹的街坊就忍不住散开了些。
却也有明眼人看不过去的,“勾三,这位夫人是最近才搬过来的,你怎可能与她有干系?还不快快放下人家的女儿!”
“你这……”勾三怒气冲冲的话还没说出来,又一块东西砸了过来,这一回力气甚重,直接将勾三整个拍倒在地上。
英莲跌倒在地,发现禁锢着她的力道已经松开,她一边哭着一边冲进了甄夫人的怀里,母女两个哭成一团。
娇桃一边害怕,一边拦在她们两人的身前。
众人一瞧,这被丢出来砸的,是好大的一块玉石,砸在地上成了废品,直叫人心疼不已。而勾三已经疼得在地上打滚,哭嚎着捂住了后脑勺,那里大片大片的濡湿,一碰都是湿红。
“哎呦呦,这可是我店内的宝物,你们,你们……”
远处传来玉器店老板的大呼小叫,一个守在马车旁的内侍缓缓走了过去,将足额的银票掏了出来。
玉器店的老板一顿,看了看银票,忙抢了又回到自己店内,远远看戏。
方才将玉石砸过去的允礽慢吞吞地踱步跟在贾珠的身后,声音不高不低,“阿珠总是太心软,那手炉这般轻,砸过去也没几分力气,要寻那些重的,心狠一些。”
贾珠:“当真可恶!”
他气恼地说道。
允礽觉得这样的贾珠可爱极了,他总是君子端方,连骂人的话都想不出来,只是这样气呼呼地说上几句,便是骂人了。
这两个少年一出现,他俩的对话,就让围观的百姓意识到,刚才的那两板砖就是他们丢的。
虽然那物什也珍贵得不似板砖了。
勾三勉强忍住了剧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怒极地看着这闯进来的少年,尤其是拦在太子身前的贾珠,他狠狠地瞪着他,似是要将贾珠的模样描绘下来,“你给我等着,从哪里来的狗东西,不知道我在这里是什么……”
他的狠话还没说完,一道鞭子就狠狠地朝着勾三抽了过去。
“啊!!”
勾三疼得大叫。
一道又是不够,一鞭又一鞭,动手的那个小少年脸上还带着淡淡恬静的笑意,动手时的狠厉却好似是在鞭打着死物,活生生将他抽得皮开肉绽,满地打滚。
直到他滚到墙角,一下子撞了上去,昏厥了过去。
允礽一脚踩上勾三的伤口,脚底微微用力,碾压外露的皮肉。这骤一下,又活活将勾三给疼醒了过来。他听着勾三的惨叫时,反倒是笑得更加高兴,“你当着我的面说阿珠什么呢?”他的声音好生温柔,好生体贴,在勾三狼狈的嚎叫下,却叫人赤/裸裸地感受到寒意。
“保……好了,莫要再打了。”
贾珠皱眉,倒不是为了勾三,而是不想殿下沾太多血。
“你这小后生动手也未免太狠厉了些,难道不怕去见官府吗?”从人群中乍然也显出了一句话。
允礽手腕一勾,反手抽了过去,愣是在避开的人群里,硬是勾住了一个中年男人拖了过来。轻轻一颤,鞭子顺服地撒开,又狠厉地舔舐上中年男人的面孔,抽/出一道皮开肉绽的血色来。
小太子略显兴奋地舔了舔唇,眼里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怒,“想为你的好兄弟辩不服?你兄弟欺辱了我兄弟,他如今已受不住晕厥过去,是不是该轮到你受过?”方才在吵闹的时候,这勾三和人群中的中年男人眉来眼去,权当他是瞎吗?
允礽踩着中年男人的手指,硬是脆响出几声扭曲声。
“不可!”
贾珠情急抓住了太子的手指,握住那只染血的手,“他们都晕过去了。”这里的人太多,尤其是都听到热闹出来的街坊。
若是太子在大庭广众下做得太狠,传出去,总是有碍殿下的名声。
眼下做到这里,就已经够了。
凶戾的小少年回眸,眼底都是红的,他软乎乎,委屈地说道,“可是他骂你。他们当着我的面骂你。”不将他们抽得半死,着实是解不了允礽心头之怒。
太子方才分明是狠厉得要命,只不过这转头的瞬间,看着贾珠的眉眼又是乖巧可怜的了。
“玉柱儿,报官了没?”
贾珠勾着太子的手不给他再动,又牵着太子从人的肉/体下来,站在边上。
“两位爷,已经派人去了。”
玉柱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方才在这两位主儿动起来时,这位机灵的大太监就都吩咐好了,而裕亲王留下来的侍从也都混入了人群中,时时刻刻盯梢着,莫叫宵小之辈伤害了这两位。
玉柱儿现下,正护着甄夫人几位避入了院子里,躲开这些血腥之事。
真真是……这两人也是发了疯,怎能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欺辱贾小公子?
当真是不要命了!
贾珠松了口气,又去碰太子握着鞭子的手指,被他摩挲了好几下,小太子总算是不情不愿地撒开手,任由着贾珠把血淋淋的长鞭接过去。
贾珠屏息忽视了那血气,转身看向脸上带着惧色的百姓,露出一贯温和的微笑,欠身说道:“这位甄夫人,乃是与小生有远亲关系。只甄夫人品性高洁,也不愿叫小生家中知道来了京城。但近来,小生辗转得知夫人家中情况,这才带着朋友匆匆赶来,却不想见到了这两个地痞欺辱远亲的一幕。我等心中着实气愤,这才冲动之下打了人,还望诸位见谅。”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朝各处作揖行礼,尽管搭配上贾珠手里的长鞭有些不像话,可他说出的话,却也有几分可信。
毕竟如贾珠这样的模样,本就是极其容易引起旁人信任的相貌,当他彬彬有礼,而他带来的下人方才在打人时,也急忙去安抚甄夫人来看,也好似是实话。
说到底许多人都是看个热闹,也有义愤填膺者本要出头,如今得了贾珠这番能够叫他们安心,痛快的后续,自然也不再纠缠,纷纷都散去了。
只有几个碎嘴的想要留着看看官府是不是真的来了,也有的关心甄夫人,又大着胆子与贾珠嘱咐几句的好街坊。
贾珠便一直都温和听着,时不时点头。
那街坊一边说话,一边忍不住看着站在这少年身后的小少年。两人都长得极其好看,却是不同的韵味。
前头这位大点的少年瞧着便是秀美的温柔,叫人如沐春风。而后头的那位相貌出众是出众,最先叫人感受到的却是那种不可直视的锋芒。
而眼下,叫“阿珠”的少年在说话时,小少年便垂着头站在他的身后,有些无聊无趣地扯着身前之人的袖子,不说话,也不走动,就安安分分地待着。
方才暴戾的怒火已经消失无踪。
就好似……
一头还未长成的凶兽,一头得到了安抚的恶兽,正懒洋洋地舔舐着自己的饲主。
透出一种“好吧如果是你的话那就这样随便了”的纵容。
不那么高兴,但也气呼呼地挨着他。
两进小院内,娇桃忙前忙后,端来了茶水。
屋内,英莲紧紧抱着甄夫人不肯下来,这小女娃换过衣服后,攥着阿娘的小手冰凉凉的,实在是叫甄夫人心疼。
她摩挲着英莲的小手,看向坐在屋内的两个少年,与他们身后的侍从。
甄夫人不是那等没眼界的人,她看得出来,跟从在这两个少年身后的侍卫,并非是普通的下仆。
以方才那个小少年出手的狠厉,怕不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公子,只是……
缘何会到这处来呢?
贾珠抿着嘴,望着甄夫人感激却又困惑的眼神,便苦笑着将之前的缘由告诉甄夫人,歉意地说道:“小生着实自大,本应该登门拜访,却是派了家中奴仆先行探查,实在是没什么礼数,还望夫人见谅。”
甄夫人露出个恬静的微笑,轻声说道:“若非两位小公子出手,这一回,我儿英莲怕是又要遭受苦难,我与英莲应当给两位道谢才是。”
她摸着英莲的小脑袋,将她放下地面,牵着小姑娘的小手,朝着贾珠和允礽行了个大礼。
贾珠惊得从座位上起来,几步抢上来,忙扶住甄夫人下跪的动作。身边的小英莲哭得眼红红,正一抽一抽,学着阿娘的动作拜下去。却是一个不小心,膝盖往前一软,这小孩就险些栽倒在地上——说是险些,乃是一双胳膊从边上伸了出来,将小女娃提溜了起来。
小英莲呆呆地看着眼前冷脸的小少年,允礽也冷冷地看着她。
好一会,小英莲的眼睛蓄起眼泪,小小的身体也开始一抽一抽,咿呀呀地抽泣着,却不敢大声哭,小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允礽的胳膊上,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
允礽:“……”
他有些无语,看向贾珠。
“我很可怕?”
贾珠有些尴尬地上前,忙从允礽的手中接过抽泣的小姑娘,爱怜地抚弄着她的后背,同时快而轻声地说道:“你可是忘了方才在外面的事……可是没避着小英莲呀。”
允礽听着贾珠提起方才的事情,饶是有着怒气。
但他也不至于冲着个小姑娘发泄,便又冷着脸坐了回去。
英莲在贾珠的安抚下,很快就安静下来,只是轻轻抽噎着,将小脑袋靠在了贾珠的肩头,咿咿呀呀地,也不知道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只是听起来有些可怜。
甄夫人有些惊讶,她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接过孩子了,“贾公子,似乎很熟练?”不管是方才抱着小孩的姿态,还是哄小孩的语气,都带着本不该有的熟悉。
贾珠:“晚辈家中有几个弟弟妹妹,平日也常与他们相处,便有些习惯了。”小英莲安静下来,除了时不时的抽气外,好似都快睡着了。
娇桃轻手轻脚地走过来,贾珠便将小英莲交给了娇桃。
小姑娘贴着熟悉的人,睡得更加深沉,除了眼角可怜兮兮的红肿,倒也算是脱离了方才那场闹剧。
门外瘫着的两个流氓地痞,早已经被官府来人拖走了。不说他们得知王爷的侍从登门拜访时是何心情,反正这两个流氓地痞,包括他们身后那一群走街串巷闹事的游手好闲之辈,怕是要被一网打尽。
在这过程中,尽管闹出最大风波的人乃是允礽,可最终处理时,却丝毫都没波及到,裕亲王留下来的这批人也是聪明,哪怕将这名头往裕亲王府上拦,都不会牵扯到太子的。
贾珠道:“夫人莫要担心,我这朋友在京中颇有些能耐,往后不会再有人来骚扰。平日无事时,晚辈也会让家中的下人过来走走,免得有别的不长眼。”
甄夫人叹息着说道:“小公子与我等无亲无故,怎好这么劳烦呢?”
贾珠微笑,“夫人,从初识起,何尝不是一种缘分?此非大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夫人莫要推辞。”
此事对甄夫人,对她们这几位女眷,乃是有利之事。若只有自己,甄夫人定然是要婉拒,可偏生有了今日英莲之事,甄夫人实在是无法承受住再一次失去英莲的痛苦,便应下了此事。
眼瞅着流/氓地痞被带走,英莲歇息下,他们与甄夫人的误会也都解开了,贾珠便不打算久留,带着太子殿下与甄夫人道别后,便乘着马车离开了深水巷。
深水巷内,亲自送走两位小公子的甄夫人阖上门,看向从内院出来的娇桃。娇桃急急地走来,手中取着膏药,“方才夫人是伤到了罢?还不快让奴看看。”
甄夫人被娇桃这么一说,方才察觉到了手腕的刺痛,她撸起袖子一看,乃是大片的擦红,落在娇桃的眼中,险些落下泪来,“究竟是从何而来的浪荡子,夫人受苦了。”
甄夫人摸着娇桃的侧脸,轻笑着说道:“你身上的伤势可比我多,方才被打到胳膊了罢?若是严重,可莫要藏着掖着,咱不是没钱请大夫。”
娇桃破涕而笑,咬着唇,“夫人就别惦记着奴了,让奴给您擦擦。”她将甄夫人按着坐在了椅子上,蹲下来给伤口清洗上药,哪怕动作再轻微,到底还是疼的。
甄夫人半心半意地想着今日这事,正听到娇桃说话,“要不是正巧碰上那两个好心的小公子,真不知道今日会出什么事。夫人,咱要不要买个粗实婆子?别的倒还好说,这院中没有个强壮的人,到底是叫人看轻了。”
甄夫人缓缓说道:“买人倒是真的要买,不过,得仔细挑选,尤其是看着品性,咱们是再经不起动荡了。”
娇桃点头,“正是。”
待上完药,娇桃正要将污水端出去,就被甄夫人按住,她温柔略显强硬地说道:“你身上的伤势,给我看看。”
“奴,奴自己处理便好了。”
甄夫人不许娇桃起身,亲自检查过了她身上,发现了好几处擦伤,正细细给她上药。
娇桃哪哪都不适应,手脚都不知怎么放。
娇桃从前是伺候英莲的下人,与娇杏一处,都是英莲小姐身前的大丫鬟。但甄家落败后,娇杏被贾雨村看中,那时甄士隐与甄夫人都觉得自家如此,贾雨村若是能好生对待娇杏,也好过跟在他们身旁,就将娇杏给了贾雨村。
娇杏被贾雨村纳妾后,甄夫人的身边就只剩下了娇桃一个。
娇桃跟着甄夫人回了娘家,又跟着她进京,在甄夫人的心中,娇桃就好似半个女儿,已经不再将她看做普通的奴婢丫鬟。只是娇桃仍无法适应这种转变,总是诚惶诚恐。
她尴尬之下,便又扯起了今日那两位少爷,“……瞧着也是一身雍容华贵的气质,也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公子哥……不过那位小少爷动手时,可将奴吓死了。”
那时,看着满地的血色,英莲小姐哭得更大声了,也无怪乎后来那位小公子抱住小姐时,会叫小姐哭得那么大声。
那是无法抹去的恐惧呢。
而娇桃只要想起那一刻小公子流露出来的暴戾,这心中也是带着难以掩饰的畏惧。
“那位年岁稍长的公子自称姓贾,你近日不是与其有过接触吗?”甄夫人不紧不慢地说道,“怎么现在就不记得了?”
娇桃困惑地皱皱眉头,好一会,方才想起来,“……荣国府?”她们最近做活计的主家供应的那些货物,便是直送往荣国府的。
“这京城中的贾姓,大概便是那家罢。这般年岁,又彬彬有礼,他或许是贾府上那位出名的郎君贾珠。”甄夫人帮着给娇桃最后一处伤口上完药,又给她提了提衣服,“而他身边跟着的那位……”
甄夫人的脸上流露出某种深沉的敬畏,“那或许,是太子殿下。”
她这话说得轻轻,轻得就好似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娇桃吓得抬起头,甄夫人缓缓地摸着她的后脑勺,心中翻涌起的惊涛骇浪,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能如此在京城地界肆无忌惮的权贵子弟也有不少,可时常与贾珠在一处的却没几个。
贾珠此人,哪怕甄夫人只是搬来京城数月,都曾在市井间听闻过关于他的传闻。毕竟当初他成为太子殿下的伴读,也是洋洋洒洒闹了一段时日的各种说法,也隐隐听说这是一位不喜张扬的公子。
而这样一个人的身边,却跟着一位有些娇蛮的小公子,这很难不叫甄夫人想起一些……
娇桃惊恐的脸色落入甄夫人的眼中,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掩了掩娇桃的衣襟,轻声说道:“娇桃,你怕什么呢?我们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惦记的东西吗?”
“……没有。”
“正是,我们连被算计的资格都没有,便不要思考这般多了。”甄夫人淡淡地说道,“就将今日,当做是一次意外罢。”
“那位甄夫人很敏感。”
遥遥走远的马车上,跪坐在一边的贾珠忽而说道。
小太子混没有形象地软倒在马车的底部,懒洋洋地说道:“阿珠想说什么?”
贾珠轻轻地说道:“或许,她已经从方才的接触里,推测出了保成的身份。”
允礽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平静地说道:“猜出来又如何,她是能和谁说呢?”
贾珠想想也是。
他在太子的身边坐下,伸手去捉允礽的手,尽管太子是给他捉住了,却还是流露出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贾珠就知道小太子还是气闷的。
今个儿太子殿下本就足够不高兴,眼下出了这回,贾珠忍不住摸了摸允礽的小脑袋,轻声说道:“我知保成惦记着我呢,但他们还是不配叫殿下动怒至此。”
允礽冷冷地说道:“不过是两只蝼蚁,死了便死了,有谁会在意?”
太子甚少露出这种冰冷的恶意。
贾珠:“殿下,他们罪不至死,不过……”尽管他想忍住,但还是没压住轻轻的笑声,“其实方才,保成动手的时候,我瞧着也非常畅快。”
允礽扬眉,“阿珠分明第一时间就来劝我。”
贾珠撞了撞允礽的肩膀,无奈地说道:“那也总不能叫殿下当着这么多人打死人罢?”
贾珠心中是气愤的。
若非气急,最初他也不会动手。
这勾三与其同谋怕是瞧上了甄夫人这一家子的孱弱,又得知她们或是有些钱财伴身。这是要侮了她的名声,更要抢夺她们的钱财……更甚之,一想起那勾三紧抱着小英莲不放的动作,贾珠就生出一种欲要作呕的反胃感。
他当真不想知道那等邪恶之徒的想法。
若非那么多人看着,贾珠非得再踹上几脚才是。
太子听了阿珠的话,这才提起了一点兴趣,想象着他打人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人一旦笑出了声,再想要板着脸,那可就难了。
“这要是在无人处就好了。”太子不满这场地问题。
“这要是在无人处,那也不会叫我们看到了。”贾珠笑了起来,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殿下,还有些时辰,你可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他不想允礽在离开前,还惦记着这些不高兴的事情。
允礽歪着头想了想,忽而说道:“阿珠,你之前,喜欢去的店铺是哪里?”
贾珠似是一时间无法理解允礽这句话,有点迷糊地说道:“哪一种店铺?”他平时就甚少出来。
允礽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笑吟吟地说道:“自然是……”
他趴在贾珠的耳边悄声说道。
“这家。”
贾珠略显尴尬地和允礽在大堂坐下,允礽打量着这简朴的店面,四下一扫,复看向贾珠。
这店铺装扮异常简单,除了大堂竟也是没有包间,非常热闹。贾珠他们到的时候,这大堂也几乎没什么位置。
从这倒是可以看得出来,这店面的客人不少。
大多是回头客。
贾珠看着允礽打量的视线,有些尴尬地说道:“这里的确是简陋了些,你要是觉得不喜欢,那咱们离开便是。”
允礽收回打量的视线,摇头笑道:“为何要走,我还想尝试尝试呢。”
……尝试什么?
贾珠在心里嘀咕着说道,眼瞅着殿下真是不打算走,这才招手叫来了小二,开始熟练地点起了吃食。
等小二退下后,允礽方才狐疑地说道:“阿珠是来过多少次?”怎么张口就是这么流畅?
贾珠淡定地说道:“没来过多少次,每次都是叫书童过来买。”
这间店面属于物美价廉的糕点铺,贾珠纵是想吃,也甚少真的进来坐下。一个是他不喜欢出门闲逛,一个是这里只有大堂,在这里吃食难免会遇到自己不想打交道的时候。
每次贾珠都基本上叫人买了后带走,真正进来吃的次数还是少有。
这一次亏得是允礽执意要进来坐坐,方才会进来。但这店面内的桌子数量不够多,贾珠他们进来时已是最后一张,正好在角落里。
他们进来后,侍从和书童不能跟着入内一起坐下,便有几个悄然往后院潜伏去了。
贾珠一边和允礽说话,一边漫不经心地看向外头,“……不过,这里的东西,味道还是不错的……”
“阿珠在看什么?”
允礽敏锐地捕捉到了贾珠视线的游离。
贾珠微蹙眉头,“我方才好似看到了一个朋友……不过,那许是我的错觉。”
方才一闪而过的人影,看起来好像是秦少尚。
不过他身边跟着的那个瘦弱男子,看起来又不像是……总之是有点奇怪。
贾珠心里惦记着这件事,等往后要问问。
回过头来,这糕点已是一盘盘端上来,将桌面都摆满了。贾珠顾忌着允礽的喜欢,这甜口和咸口都点了一半。允礽原是不太喜欢,不过是为了带贾珠过来,方才开口罢了。但这热腾娇软的糕点摆上来,竟是有一点腹中饥饿。
贾珠笑,“殿下尝尝看罢。”
允礽率先吃了一小块,微微挑眉,“这味道竟是不错。”他口中这块咸中带甜,但奇异的是,两种口感很好地混合到了一处,并不叫人不喜。
贾珠也捡了一小块,淡笑着说道,“的确如此,这店看着一般,但是前来采买的人络绎不绝。这店中的老板几次都险些被挖走。”
“险些?”允礽挑眉。
贾珠小小声说道:“……自然也是出了份力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