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微微讶异,瞪大了双眼看着前方。
他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然那一脸笑意的少年,又是谁呢?
“……”
那人走到了贾珠的面前,挑眉看着他,声音有些低沉,“半年多不见,难道阿珠认不出我来了?”
贾珠仰头看了一眼,忽而流露出少许不情不愿的神色。
“……殿下怎么这么高?”
之前允礽离开皇城时,贾珠和他还是一般的身高,虽然是稍微矮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可是眼下是怎么回事!
这半年的时间,太子殿下难道是吃了什么奇珍异宝吗?
为何突然比他高了半个脑袋!
贾珠因为过于吃惊,甚至都忘记了方才入宫的事情。
太子殿下骄傲自得地笑了起来,“我比阿珠高,这不是应当的吗?”他带着高兴的笑意靠近贾珠,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贾珠下意识往后倒退了一步。
太子脸上的笑意当即就变得危险了起来。
“阿珠这是什么意思?”
贾珠干巴巴地说道:“大概是殿下比我高了些,所以我不太高兴吧。”
贾珠说得这么坦白,让允礽好笑又好气,他摸着自己的脑袋,“难道阿珠希望我一直长不高吗?”
“可是,保成比我还小三岁呢!”贾珠羞恼地别开脑袋。
难道就不许他偷偷别扭一会吗?
太子面上看着是埋怨贾珠,实际上,对贾珠这般震惊的模样,他可是无比受用。
他在南巡时意识到自己还在长高的时候,就每天让玉柱儿给他量身高,直到了龟毛的地步,如今这日积月累攒下来的变化,回京后果然叫阿珠大吃一惊!
允礽志得意满的同时,也知道若是将阿珠气得太过,他可是会恼羞成怒的,连忙转移了话题,“阿珠怎会在这个时候入宫?”
太子知道贾珠肯定会去城门口迎接他,可也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入宫。
除非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这是太子在收到了宫门口的消息后,匆匆赶来时的猜测。
贾珠闻言,方才的神情掠去,变得有些羞赧,“方才在回去的路上,侍卫说是有人在盯梢。我有些担心,这才想着先入皇宫。”
太子挑眉。
尽管阿珠说话时,将这个主意完全归结于自己身上,可是允礽知道要是让贾珠选择的话,他是不会想出这样的主意来。
这必定是侍卫的建议——这对他们有利,至少不用担心防备不利的结果,另一方面,也是能够起到震慑和反追踪的作用。
“阿珠用的是慈仁宫的令牌,那就与孤一起去看看皇太后吧。”
太子平静地说道。
贾珠看着殿下淡定的姿态,便也笑了笑,两人一起去了慈仁宫。
乾清宫内,康煦帝刚回宫,就收到皇贵妃身体不好的消息。
许是今年冬日太冷,才叫皇贵妃的身体越发病弱,好在太医院的手段尽用,还是将人给拉了回来。
此一事,就已经足够刚回来的康煦帝心情不好,却没想到除此之外,还有其他。
“你说,阿珠被人跟踪了?”
“正是毓庆宫传来的消息。”梁九功小心地说道。
康煦帝的手指动了动,眉间的皱痕足以看得出来他的焦躁不满,过了一会,他的神情平静了些,“梁九功,你过来。”
梁九功靠近皇帝,听帝王嘱咐了片刻,露出诧异的神色。
“万岁爷,若是这般,怕是无法顺利揪出他们的尾巴。”
“那就不查。”康煦帝冷冷地说道,“这都是阴沟里的老鼠,与他们纠缠,也不怕跌了身份。”
不如雷霆手段。
保成那臭小子便是看出这其中的麻烦,不然何以将消息巴巴送过来,不就是想让他出手吗?
真是个讨债鬼。
康煦帝生气地想,还有阿珠。
两个令人生气的讨债鬼!
“阿玛肯定在骂我。”
慈仁宫内,太子信誓旦旦地说道。
他突然觉得背后有些发麻。
皇太后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两个,慈仁宫内总是有一股甜甜的味道,这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大宫女那一手不错的厨艺。
“说不定,是你惹出来的麻烦。”皇太后半心半意地说道,然后摸着贾珠的脑袋,低声让他吃掉送上来的软糕。
皇太后对待贾珠的方式,让他有些尴尬。
在她眼中,贾珠似乎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孩。
允礽摸了摸鼻子,“阿玛早就该习惯了。”
“就你这想法,皇上想要骂你,那也是应该的。”皇太后含笑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倒是瘦了,也高了。”
提及这个,太子便不怀好意地看了眼贾珠。
贾珠低头啃着软糕,避开了太子殿下的注视。
哼,他是不会夸赞任何一句。
贾珠悲哀地想摸摸自己的脑袋,又觉得是不是因为被人摸了太多次所以才会长不高,可他又不矮!
他又狠狠啃了一口软糕。
郁闷的心情被糕点所安慰。
太子看着贾珠哼哧哼哧吃着甜口糕点的模样,又偷偷摸摸地看着皇太后。
他怀疑皇祖母是不是知道贾珠喜欢吃甜的,所以才每次在阿珠来的时候都拿这一口诱引他?
“南巡的路上,可有什么趣事?”皇太后随口问道,“你可是晒黑了些。”
允礽笑了起来,“趣味的事情倒是没有,不过老三掉下水两次,这算是有趣的事情吗?”
“落水?”贾珠看向太子,“是意外?”
“是意外。”太子笃定地说道,“河面上波涛大了些,他站在甲板上没有注意,摇晃的时候掉下去了。”
落水的时候自然是惊险万分,可是连着两次落水两次被救起来,这就变成了一件好笑的事情。
允祉最讨厌有人提起这件事,可偏生连康煦帝想起来都要拿这件事教训三皇子,也无怪乎太子第一桩想起来的就是这个。
一提起南巡的事情,太子就随意地给皇太后与贾珠讲起来在南巡遇到的一些趣事,当地风光,以及康煦帝查处的一些贪官污吏。
在听到太子第不知道多少次被投怀送抱的时候,贾珠到底是忍不住,偏过头去咳嗽。
原是他笑出了声,被喉咙的糕点呛到,尴尬得捂住了脸,咳嗽的声音接连不断。
允礽气得跳脚:“孤都这般可怜,阿珠居然笑话我?”
贾珠低头吃茶,用袖子掩住半张脸,难为情地说道:“可是殿下……一想到那画面,着实是好笑。”尤其是贾珠听到有一回都送上床了,他再一想太子殿下看见时的脸色,就忍不住这笑意。
允礽阴测测地说道:“这福分送给阿珠要不要啊?”
贾珠连连摆手,义正言辞地说道:“在事业未成之前,不应当考虑儿女情长。”
太子微眯着眼,“比如,阿珠花费了三页纸来骂我这件事吗?”
贾珠一本正经地摇头,“绝无此事,太子殿下怎可无端端地将这样的罪名放在我之身上,可有证据?”
他可没带脏字。
允礽生气。
什么证据!
他被阿玛嘲笑了半个月就是最大的证据!
贾珠顶着太子殿下凶巴巴的眼神低眉顺眼往皇太后的身边又挪了挪,糟糕,忘记殿下小肚鸡肠了。
尽管贾珠觉得此事自己理所当然应该生气,可是在太子气势嚣张的眼神下,他莫名其妙地觉得气虚。
顶着太子这样的视线,贾珠总觉得自己待会要是走出去,肯定要被殿下生吞活剥了!
在通往承乾宫与永和宫的路上,贾珠正慢吞吞地走着。
夕阳的残红令整条宫道带着怪异的气息。
但更怪异的其实是太子。
尤其是他紧跟在贾珠的身后,不肯快走,偏生要在后面盯着他的时候。
贾珠觉得自己整个后背都要烧起来了。
他无奈停下来——这不是个好地方,但没有办法,贾珠的确是无法再顶着这样灼灼的目光走下去了——贾珠看向太子,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来,“保成,你再这么看下去,我的后背要着火了。”
“不会。”允礽冷淡地说道,可他盯着贾珠的眼神绝对不能用冷淡来形容,“理智一点,阿珠,人的视线无法点燃肉/体。”
贾珠很想翻白眼,但是他的礼仪克制着他不要这么做,“我也没想过殿下会直接将我的话按照字面意义上去理解。”
他怀疑太子是故意的。
允礽慢慢地勾唇,“阿珠方才不是一直躲在皇祖母的身边吗?”
“是,是,”贾珠半心半意地说道,“如果我知道殿下出来后肯定是要报复的话,那我在慈仁宫的时候就该闭上嘴巴。”
“你肯定知道。”允礽的语气也随着眼神变得炽热起来,“那可是整整七个月,阿珠就只是这么做派,难道以为我会满足?”
甚至连一点亲近的反应都没有。
贾珠站在原地想了想,然后笑了起来。
他往前走了几步。
那可是好大的几步,看起来毫不得体,毫无形象地抱住了太子殿下。
贾珠抱得很用力。
他的头颅靠在太子的肩膀边上,然后颤抖着吐息了一会,那种近在咫尺的接触,让太子的眼神微微眯,似乎想要别过脑袋亲吻上贾珠的耳朵。
耳朵,在残阳下显得透明发红。
太子想了想,还是决定放过它,可取而代之的是,他在贾珠即将抽身离开的时候反手抱住他,将两人的身体贴得更紧。
贾珠面红耳赤。
他的心口狂跳,那扑通扑通的声音令他害怕会泄露出自己的情绪,他本应该现在就立刻撒开手,可他没有那么做,却反而将松懈的力道重新……
他抱得更紧。
这亲密的接触说起来也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可等太子总算满意松手时,贾珠却是气息有些不稳。
他不着痕迹的,顺应着松开时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
太子露齿而笑,“阿珠,好久不见。”
他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将这句本该在他们开头说出来的话,又在此刻补上。
贾珠眨了眨眼,缓缓笑起来。
“好久不见,保成。”
躲在永和宫与承乾宫通道的允禛有些尴尬。
他带着一个小太监躲在阴影里。
他不是故意要偷听两个兄长——其中一个当然是贾珠——的交谈,可谁让他们刚好在这里停下呢?
允禛在心里腹诽,他应该在外面立着一个牌子。
上面写着——任何人都应该在此处停下交谈,谨防存有被偷听的风险。
尽管太子和贾珠的交谈看起来都非常正常,包括之后的拥抱也非常正常,想想看两个许久不见的朋友,想要拥抱一下彼此尽管不是很得体但也是理所当然的行为,为什么他会觉得面红耳赤?
允禛摸着自己的小脸。
他的耳根莫名就滚烫起来,让他又忍不住捏了捏。
允禛还没搞懂这种奇怪暧昧的氛围到底是什么,脚步声,紧接着是交谈声,最后是两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他跟前。
“……四皇子?”
“禛儿?”
太子挑眉,他原本还以为偷听的小老鼠是谁,结果是四弟。
“你怎么躲在这里?”
允礽看向允禛身后的永和宫,又缓缓地看向承乾宫,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不,不用告诉孤了。”
听着太子的话,允禛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抓住了允礽的袖子,倔强地说道:“不,二哥知道。”
“孤不知道。”
“二哥肯定知道!”
贾珠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四皇子,将想要辞别的话无奈吞下,然后说道:“……不如,殿下,四皇子,我们先回毓庆宫再说。”
“是我们回毓庆宫。”太子的手指点了点贾珠,又指了指自己,“但没有他。”
“或者是殿下,与四皇子一起回去,但没有我呢?”
贾珠似乎是看出了什么。
他本就打算直接出宫,如果没遇到四皇子,他根本不可能跟着太子去毓庆宫。毕竟他今天入宫来匆匆,根本算得上是一桩临时起意的出行,怎还能在宫中多留?
允禛听不清楚太子二哥嘀咕着什么,但从他不再言语的态度中,也能看得出来他的默认。
好一会,允禛泄气地说道:“算了,二哥说得对,这是我的事。”
允礽一巴掌拍在四皇子的脑门上,冷声哼道:“孤什么都没说,别再这里大放厥词。”
他拖着贾珠走在前头,懒洋洋地点了一个大太监。
“许默,将四弟拖回毓庆宫,他要是再多话,就给他打晕带走。”
贾珠哭笑不得,却被太子扯着在前头走,不许他回头看着允禛。
“殿下,”贾珠无奈地说道,“我看一眼又没什么干系。”
太子哼哼唧唧,“阿珠这一回入宫,就被皇祖母占了一半,现在要出宫,又被四弟占据了一半,那孤呢?”
他们可怜私下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贾珠摸了摸脸,软绵绵地说道:“那我明儿起日日入宫?”
“等我开始读书,阿珠就要日日入宫,这根本算不得补偿。”太子摇头。
贾珠可乐坏了,“殿下这就顺着杆儿想要补偿了?”
太子理直气壮地说道:“阿珠骂我的事情,都还没与阿珠算账呢。”
贾珠一个不小心“失手”,就狠狠掐在了允礽的胳膊上,“那保成在暗地里毁我的名誉,这又算什么?”他一说到这个,就异常来气。
虽然贾珠和王夫人谈及此事时,到底还是借用了这个谎言,可打一开始,如果不是允礽在康煦帝面前乱说话,贾珠根本不会想到这上头去。
太子笑吟吟地看着贾珠,“难道不是吗?阿珠,我还以为你喜欢的人,真的是哪家的夫人,”他的声音压得极其低,不叫后面跟着的四皇子,以及那些侍从们听到,“毕竟阿珠一直都是个坦诚的人,偏偏此事却是千瞒万瞒,若非此事有非常之要紧的麻烦,不然你是不会如此的。”
贾珠默然。
太子说得没错。
“然殿下为何笃定是这个答案?”贾珠的声音也跟着低下来,那就让他原本就软绵的声音变得更加柔软,仿佛是拉了丝的糖串,“若非有几成的把握,殿下不会在皇上的面前提及此事。”
“其实孤没什么把握,”太子笑着摇头,“我只是知道,阿珠的心中的确是有人,且这个人无法与你在一起。”
贾珠的呼吸微沉,抿紧了嘴。
允礽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而那日,阿玛提及了要给你赐婚的事,我知道你不会愿意,可一时间又无法给出更合适的理由,便将此事当做是挡箭牌说了出去。”
“皇上怎么会相信这么荒唐的事?”
“阿玛当然只相信了五成。”允礽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道,“余下的,自然是阿珠帮着完成的。”
贾珠的脚步微顿,下意识看向太子。
他们两人靠得很近,袖子交叠在一处,贾珠能够感觉到太子的手指勾住了他的手指,将他被捏得发红的指尖挽救出来。
手指暧昧地摩挲着,让贾珠冷不丁打了个颤。
“殿下……”
“阿珠与你的母亲说话时,应当声音再小些,再轻微些。”太子脸上的笑意好似是刻画出来般,“孤的人听到了,阿玛自然也知道了。”
于是,这谎言,也成了八/九分的真实。
“谁让阿珠过往的信誉着实太好,连阿玛都能欺瞒了去呢?”太子轻轻的,就好似在安抚地说着。
允礽猜到贾珠会利用——他性情周正,然也不刻板——他知道阿珠会很好地借着这个机会,却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这么狠。
……阿珠当真喜欢“某个人”,喜欢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
允礽笑起来时,贾珠能感觉到那种酥麻从后腰继续往上,令他的身体都感觉到那种异样。
……他知道了。
太子知道那些话,那些痛苦,那些暧昧,那些怪异的字句……全部的一切,他知道的同时,他也知道那是谎言。
允礽熟悉他,如同自己的半身。
“所以……”太子娇蛮地拖长自己的声音,“孤帮阿珠瞒下这桩事,将赐婚也挡了下来……即便如此,阿珠也不愿意信任孤,告诉孤,阿珠的意中人到底是谁吗?”
虚妄。欺骗。假象。
贾珠的眼神几乎是被烫到般从太子的身上移开,露出了少许隐忍的痛苦。
他没有回答太子的话。
而在这残留的阳光被昏暗吞噬的最后一刻,他更是没有看到,太子脸上那怪异的喜悦。
某种令人不安的癫狂掠夺性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贾珠的身上,就仿佛一寸一寸地舔舐过去,他似乎觉得冷,打了个寒颤,却不知道这怪异从何而来,只是更加低着头,仿佛这样就能避开侵/略的目光。
……啊,那种美妙的、尘埃落定的感觉,让允礽想大笑,又几乎压不住那种冲动。
这恰恰组成了他声调里的异样。
“很好,阿珠还是不愿意说。”
太子偏过头去,注视着黑暗吞噬掉最后一片光亮。
“不过没关系。”他的手指灵活地抚摸上贾珠的腰身,令那敏感得微颤起来,“我会一直陪在阿珠的身边。”
贾珠似是觉得有些不安,可他不知那种危险的征兆从何而来,犹豫了一会,他似乎选择了放松。
就像是仓皇探出窝的小兽恍然不知脑袋上可怕的暗影,又慢吞吞地缩回安全的住处。
“直到你愿意说为止。”
一座低调却不失华丽的府邸里,一场看起来有些古怪的对话正在发生。
这或许应该从清晨大皇子的第一声哀嚎开始。
大福晋就坐在床边,无奈地给大皇子上药。
“您应当知道,让太医过来给您上药,会更好些。”大福晋看着大皇子的伤口,头疼地说道,她的声音轻柔,却也带着一点好笑的意味,“妾身只能做到这些。”
大皇子趴在床上嘟囔着说道:“不用太医,你来就好。”
虽然在大福晋又一次动手后,大皇子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声,但他很快将脑袋埋在被子里,将所有的声音都变作是闷响。
大福晋:“妾身听闻您受伤的时候,想过千百种可能,却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个。”她总算处理好了一切,让宫女将水盆给端走了。
大皇子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也没想过,我居然能从马上摔下来。”
大福晋皱眉,回想着她方才看到的伤势,轻声细语地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您这伤势看起来可不像是几天就能好的。”
尽管大皇子不愿意让太医给他换药,但是昨日被送回来之前,太医定是进行了一番诊断,最终判定大皇子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
这让允禔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像他这样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忍耐多久。
“福晋,从昨儿起,为何心情不好?”
允禔自己虽是郁郁寡欢,但对福晋的情绪还是有所感觉,他侧着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宫装女人,“是母妃说了什么?”
大福晋的脸色微变,低着头说道:“惠妃娘娘说,皇贵妃的身体,怕也就是这几年了。”
大皇子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露出一个有些痛苦的表情,然后将脸继续埋在了被褥里面。大福晋原本还有些担忧,但在看到大皇子的反应后,她忍不住被允禔给逗乐了。她试图压抑自己的笑意,“看来,爷也知道,娘娘在担心什么。”
“是,是,我怎会不知道娘娘在担心些什么,我现在最庆幸的是,我现在已经不在宫内,不然可真是麻烦。”大皇子费力地翻了个身——尽管是顶着大福晋非常不赞同的眼神,但他还是这么做了,“我记得,小十四刚刚出生。”
他的声音很轻,可大福晋还是立刻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俯下/身来,捂住大皇子的嘴巴,无奈地摇头,“娘娘只是说了这么一嘴,爷可千万不要插手其中。”
“那是爷的兄弟,”大皇子抱着大福晋,叹息着说道,“我猜容忍他们惹出来的麻烦,也是做兄长的倒霉责任。”
不过说到这里时,大皇子的脸上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但我猜,保成肯定是最先倒霉的那一个。”
当贾珠晕乎乎从太子寝宫的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他感觉头疼欲裂。
不,他当然没有喝酒。
只是久违的熬夜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贾珠发现自己躺在床榻的最里面,几乎要被太子的拥抱给勒死。
他们两人的身上都没有任何的被子,若不是这宫内生着地暖,他们两个怕不是得被冻死。
这或许就是为何允礽和贾珠抱作堆的原因——而床榻的另一边,躺着昏睡的允禛,他整个人缩成一小团,看起来是没什么安全感的表现——可所有的被褥都堆在了他的身上,却恰恰露出了四皇子的腿脚。
贾珠除了头昏脑涨外,还觉得有点头疼。
怕是冻到了。
他推了推太子,声音沙哑地说道:“殿下,殿下……”
允礽几乎是在贾珠刚一动作的时候就醒了过来,一双漆黑的眼眸钉在贾珠的身上,而后又看向自己,再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允禛。
他先是低低骂了一句,然后紧了紧自己的胳膊,勒得贾珠的小腹更紧绷得难受,“我们聊到什么时辰?”
贾珠不知道这个答案。
毕竟他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他看了眼还在呼呼大睡的允禛,“殿下,还是先把四皇子叫起来吧。”
允礽不耐烦地将脸埋在贾珠的腰间,炙/热的吐息让贾珠的身体紧绷起来,太子似乎有所感觉,嘟哝着说了句抱歉,又懒洋洋地爬了起来,嫌弃地看了眼允禛,想也不想就直接给他踹下去。
四皇子连被子带人都滚了下去,发出狠狠砰地一声。
毓庆宫外守着的太监宫女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进来,除了发现允禛捂着脑袋爬起来外,便是听着允礽一声接着一声打喷嚏。
贾珠揉着自己同样痒痒的鼻子,瓮声说道:“看来,我们还需要太医。”
“不用。”
允礽气恼地坐在床边,将允禛身上的被褥给扯了起来,一股脑丢给了贾珠,“玉柱儿,王良,还不赶紧给孤将四皇子拖出去。”
允禛机灵地爬起来,一下子闪开了两个大太监的抓捕,“太子二哥,你不能因为恼羞成怒,就要把弟弟丢出去。”他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仿佛昨夜的熬夜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他捂着自己的额头,像是对自己居然就在东宫这么睡下的事情很是吃惊。
太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孤可不是因为什么恼羞成怒,你是昨儿卷走了孤和阿珠的被褥自己好生睡了一晚上,半点都不讲兄弟义气!”
他倒是无所谓,可是阿珠却是极怕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