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在失去所有记忆的时候能遇到你这么一个老师,不是麻烦,而是幸运才对。"襄马轻声道。
帕特留斯眨眨眼睛,有些迷茫,又有些怀疑襄马是为了维护他才这么说的。
--这个朋友护短可以护得蛮不讲理、罔顾事实,这一点帕特留斯还是清楚的。
两人在角落里坐了片刻,很快就有帕特留斯以前的下属来给他敬酒,又有一个刚刚成亲的学生带着新婚的妻子来行礼,帕特留斯很快就陷入了包围中,襄马身边也多了几个来奉承的人。
他漫不经心又左右逢源地应付着身边这些连名字都有些记不清的人,目光一扫,就看到了宴会中的另外几个核心--
比如四殿下亚克莱辛、六殿下亚诺斯、七殿下亚特哈等。目前的城主在兄弟中间排行第五,上位之前才能不显,只是有一个好姐姐。虽然五殿下亚兰托在他姐姐的支持下登上了城主之位,但显然他的这些兄弟们并没有真的甘愿臣服,还在做着各种努力。
众人的核心,当然是新城主亚兰托了。他简直像是长了八只眼睛四张嘴一样游刃有余地应付真周围的人,偶尔还会应某位夫人小姐的邀请在舞池中翩翩起舞。而他的妻子,一个微胖而温和、丰腴美艳的妇人正在跟一些女人说些珠宝首饰之类的话题,气氛显然很是放松。
以往在襄马看来,老城主的这几个儿子个个志大才疏,空有野心而没有相匹配的才能。八个子女当中,除了才德兼备却莫名其妙重病身亡的大殿下亚金瑟以外,只有三殿下亚莉克希亚才配让他高看一眼。
但是最近,襄马越来越觉得,他过去或许看错了亚兰托这小子。
这位新城主曾经装得唯唯诺诺、软弱无能,在上位以后又显得急功近利、贪婪自私。但剥去了一层一层的外壳之后,藏在下面的,似乎还是一片迷雾。
比如此刻,在这里觥筹交错、享受盛宴和聚会、享受音乐和舞蹈的人们,绝不会想到,一支庞大军队的前锋已经抵达了距离他们还不到两百里的地方。
雪地行军,速度自然很慢,但最多两天,白马城的军队就能抵达瑟瓦肯城下。
这个消息现在还是绝密,但城主府肯定是知道的。毕竟瑟瓦肯城领地内的所有镇子包括一些大一点的村庄都设有灵师管理处,一方面是为了及时处理异灵化类的问题,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持通讯--所有灵师管理处都设有一种可以远程传递信息的灵器,重要情报一份送到协会会长手里,一份送到城主府。当然,现在还有一份情报会秘密送到襄马手中。
但是亚兰托在收到白马城入侵的情报以后做了什么呢?
--他什么也没做。
没有外逃,也没有备战。
包括城内外驻扎的军队,都没有任何调动的迹象。
今天的这场宴席也是城主夫人主办的,她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下发了请帖。如今塔里镇覆灭、战争即将来临,亚兰托不但没有取消这场宴会,还亲自出席,偶尔还会跟一位我见犹怜的夫人眉来眼去。
一点也没有担心、焦虑的模样。
是另有底气,还是毫不在意?
但机关算尽得来的城主之位,亚兰托绝不可能弃如敝屣。而如果瑟瓦肯城陷落,他这个城主之位还有什么意义?
襄马原本还打算做点什么,但在亲眼看到亚兰托这样的表现以后,他沉吟许久,最终还是暗中下令,让麾下的那些人停止了动作。
--年轻的城主到底有什么倚仗才能这般气定神闲,就让他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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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从长梦中醒来,容远迷蒙中睁开眼睛,看到天花板上的纹路愣了好一会儿,才从梦中的情景里回过神来,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的汗。
慢吞吞地起床,洗澡,换衣服,简单地收拾了下房间,从枕头边的小床上捞起豌豆塞进口袋里,当他出门的时候,神色已经跟之前没什么差别了。奇快妏敩
下楼的时候,他听到客厅里传来瓦斯卡斯的声音:"......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画面或者听到什么声音?比如眼前突然闪过未来的某个场景之类的。"
"唔......"兰桃歪了下头,认真地想了一阵,说:"没有呢!"
"就只是直觉?"瓦斯卡斯问。
"对。"
"你这能力有点像是预知、占卜一类的,但是跟我以前听说过的不太一样啊......"瓦斯卡斯摸着下巴道。
"灵师的能力千变万化,跟前人的能力不一样也常见。"狄克道:"我还听说过去曾经有人能画下未来的场景,有人能用贝壳占卜,还有人早上起来随手摘一片树叶,根据叶子上的纹路来决定自己今天要做什么......啊,容远你醒了?"
客厅里的众人纷纷转头看过来。
"容先生。"兰桃连忙站起来行礼。
"主人。"阿尔法欠身。
"哈,你小子不行啊,天天早上睡懒觉!"瓦斯卡斯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嘲笑道。
"要你管!"容远翻了个白眼,接过阿尔法递上来的早茶抿了口,看向兰桃:"在说你的灵念能力?"
"是。"兰桃略微有些紧张地说:"我虽然开启了灵识之海,但是对自己的能力到底属于哪一方面还不是很清楚,所以大家帮我分析一下。"
"目前看来应该是属于预知类的。"瓦斯卡斯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酸:"小丫头运气真好,预知型灵师可是很受欢迎的,很快你就能变成城主府的座上宾,还有很多人捧着大把的钱排队找你占卜,几天就能发家致富了。"
"我......我还没想过这么多......"兰桃看上去有些惶恐,又有点好奇:"预知型的灵师多吗?"
"不多,我们瑟瓦肯好像只有一个,一般人想见也见不到。"狄克道。
"分析这些做什么?"容远不解。
"我听说,明确灵念属性,在构建灵识之海的时候开始就有所偏向的话,今后灵能的的修炼也会更加容易。"兰桃解释道,又好奇地问:"容先生已经是灵师了,不知道吗?"
"帕特留斯老师没跟我提过,也没帮我分析......呃......"
容远忽然想起帕特留斯说过的"石头理论"。
一块朴实无华的石头,可能变成宝石、金子或者仅仅只是砖石,拥有无穷的可能性。但在开启灵识之海到构建核心的这段时间中,如果灌输了太多这种类型的知识,无形中就会变成一种"咒",或者限制了她未来的发展,或者拔高了她对未来的期望,总之都是不是好事。
--他们现在做的,不就是这样的事吗?
但是,如果他把这些说明的话,兰桃会不会因此而懊恼、悔恨?这种心情,会不会又成为她的另一重障碍?
沉默片刻后,容远避重就轻地道:"他引导我开启了灵识之海后,只是让我冥想修炼,然后构建识海之境。"
他说的简单,但众人却全都立刻听懂了。
"原来帕特留斯先生是传统派。"兰桃释然,笑道。
"传统派?"倒是容远见他们似乎全都理解,反而有些迷惑了。
"是。"兰桃温和地解释道:"虽然我们不是灵师学院,但我也选修过灵师理论课。课堂上老师跟我们讲过,现在灵师修行主要有两个派别--传统派看重的是学员自身的创造力,讲究的是一个少言多悟,悟到了,能力就会飞速进步;悟不到,可能要在一个很简单的步骤卡很久。老师只传授基础知识,很少去指点学生应该怎么修行。"
"另外一个就是科学派。简单来说,就是收集、归纳大量灵师的经验和灵能特点,总结出一套规范的、行之有效的程序方案,从学徒表现出灵师资质开始就由专人分析灵念特点,指定修行方案,在开启灵识之海后更是通过反复多次的实验和计算,提前分析出灵能的类型和发展潜力,预设基点创建方案,在构建基点的时候起就倾向于让自身的能力最大化的方向,最今后的好处很大。"
"传统派和科学派各有优劣,科学派的理论能让一个学徒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为合格甚至优秀的灵师,修炼之路近乎是一条坦途,从开始踏上灵师之路起就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儿,只要按部就班地努力就好,不会迷茫,也没有太大的瓶颈。"
"至于传统派的灵师则是上限更高,但是下限也更低。比如一个灵师的能力正常情况下如果按照100点来算,传统派灵师能发挥的能力在20-200点之间,有的人可能领悟能力很差,终其一生都是学徒;有些人走错了路,可能会导致灵能尽失甚至异灵化;但个别人能够超越极限,达到更高的水平,500点甚至1000点,都是有可能的;而科学派灵师普遍能力都在80-110点之间,不会很高,也不会很低,虽然平庸了点,但大部分人都能顺利成才,如果有合适的机遇,也未必不能达到150点以上。"
兰桃一板一眼的,像是在复述自己老师在课堂上讲过的内容,她回忆了一阵,又道:"我们老师还说过,如今各大城站在巅峰的灵师,基本上都是传统派。但是每年毕业的优秀学生中,绝大部分都是科学派,传统派还不到十分之一。如果抱着那种万分之一的希望去学习传统派的话,就要做好很可能这一生都碌碌无为、前途渺茫的准备。因为传统派光有努力是不够,得是天才中的天才才行。嗯,比如容远先生这样的。"
"但我就不行啦!我自己的话,嗯......不喜欢冒险!也无法承担在黑暗当中独自开拓道路的那种压力。听上去有点没出息对不对?但是没办法啊,我好像天生就是这个样子呢!所以对我来说,踏踏实实成为一个比较优秀的灵师就很好了,不想去挤那种千军万马可能都挤不过去的独木桥。"
兰桃似乎知道容远在犹豫什么、惋惜什么,所以很坦率很轻松地说道--是真的轻松,没有半点为难,也没有丝毫犹疑,显然这个问题她已经考虑过不止一遍了,也十分果断坚定地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容远看着她--兰桃外表是那种乖巧温柔的女孩,长发披下来的时候还有点弱质纤纤的感觉,但是她的内心深处显然隐藏着一个强大坚韧的灵魂。
于是他也释然一笑,点头道:"嗯,能够自己选择自己的路,这样最好。"
纯净的笑容中,隐约带着几分宠溺的感觉。
兰桃哼唧一声,双手捂脸,闷闷地道:"容先生,请把灵能收一收吧!"
"什么?"容远茫然。
"拜托您别笑了......您这样,我怕我会爱上你啊!"兰桃捂着火烧一样的脸说。
"噗......"
身边传来几声忍俊不禁的笑声。一脸郁闷的容远狠狠瞪了他们两眼,但在看到连阿尔法都在憋笑的样子,顿时恼了,怒目圆睁,恨恨地磨了磨牙。
阿尔法轻可咳一声,笑容一收,立刻就严肃起来了,欠身道:"主人,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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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具轻碰碗碟,桌子上的饭菜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减少。包括阿尔法、诺亚和豌豆面前也有相应的餐盘。豌豆坐在容远手边的桌子上,桌椅餐具都是迷你型的;诺亚前爪伏在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舔着肉汤,眯着眼睛像是没睡醒;只有阿尔法面前是正经的饭菜--他体内也有转化食物中的化学能的装置,只是效率很低罢了。
从上次行动之后,兰桃就与容远等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今天更是在容远的邀请下留下来一起用餐。瑟瓦肯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吃饭时,兰桃也在与众人轻声交流自己接下来的规划。
说起来,满屋子的人和非人,虽然个个都有超凡的能力,但谁也没有经过系统且正经的灵师培养学习过程,此时众人都怀着一份好奇心,七嘴八舌地跟兰桃提问。兰桃也是好脾气,不管多幼稚多无聊的问题,也都耐心回答了。
"你自己开启灵识之海是什么感觉啊?"豌豆好奇地问道。
"开启灵识之海的时候啊......唔,其实当时并知道自己开启了呢!因为精神受到很大冲击的原因吧,没有察觉到......"
"精神受到冲击?"狄克若有所思,"这样会有助于开启灵识之海吗?"
"应该是有帮助的,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尝试吧?"兰桃小心翼翼地劝说道,生怕狄克等人也会贸然试试冲击自己的精神,"这样的话,异灵化的可能性其实更大呢!"
"放心,谁也不是傻瓜。"瓦斯卡斯一摆手:"我就想知道,你那个科学派是怎么修炼的?安全吗?"
"灵念修行没有百分百安全的方式,不过出事的概率是非常低的。老师说,只要尽量保持一个轻松、愉快的心情状态,基本上是没问题的。"
"尽量......基本......"瓦斯卡斯啧了一声,"你那老师靠不靠谱啊?"
兰桃:"......"
"你开启灵识之海的事已经跟老师说过了吗?"容远问道。
"是,协会的人侦测到了灵念波动,他们前两天来找我做备案登记,还顺便帮我联系了学院的老师。老师说,会帮我预约检测设备使用权限,再联系两名指导老师。大约一个星期以后就能去学院进行灵能检测了,指导老师会根据我的检测结果制定一个短期的修行计划,再把我的资料推荐给属性相合的灵师学院的老师,看看有谁愿意成为我的导师。"兰桃说道。
"那要是没人收你呢?是不是就进不了灵师学院了?"这么讨厌的话,当然是瓦斯卡斯才能说出口的。
"不会啊!在我开启灵识之海的时候,名字就已经记入灵师学院了,开学以后就直接去灵师学院报到。即便没有老师收我,学院也会直接安排一位导师的,不过那样比较丢人就是了!"兰桃吐吐舌头,模样俏皮,但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一丝忐忑。
"放心啦,如果你真的是预知型能力的话,整个瑟瓦肯应该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做你的老师吧?那个传说中的先知。"诺亚舔舔嘴边的汤汁,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我看,你的能力未必就比他差了。灵识之海刚开启就能做出这么精准的预知,这可是很少见的。那家伙也就是占了个年长又名气大的便宜,不然未必有资格收你为徒呢!"
"谢谢诺亚这么看好我,不过我就没那么自信啦!"兰桃双手握拳,不自觉地摆了个祈祷的姿势,"我就希望,只要至少有一位老师愿意收我,不要当鸭蛋,那我就心满意足啦!"
几天之前,她们一家还是见到灵师就需要行礼、看待灵能如雾里看花一样只觉得神秘又强大,但现在,她已经成为了灵师,未来光明可期,轻轻一抬脚就实现了过去三辈人可能都无法实现的阶层跨越,兰桃心中只有感恩和满足,却不敢将期望拔高得太多--好像唯恐生出一丝贪婪之心,眼前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变成镜花水月一般。
"随遇而安、知足常乐,对于预知型灵师来说,这种心态也蛮好的。"诺亚点头道。
能预知未来却不具备改变未来的能力,其实是一种悲哀。更何况,眼前的女孩并未真正意识到她的能力会给自己和他人的未来带来多大的改变,也不具备承担这种改变的能力和心性,原本,就算是没有预知的能力,她的未来之悲惨也是可以预见的。
但是--
诺亚看了眼旁边专注对付早餐、默默倾听的容远一眼。
--既然她坐在容远身边,那就没问题了。
即便是这个还没有恢复记忆的容远,也足以庇护身边的朋友能安稳地生活。更何况,现在的容远身上,有了越来越多过去的影子。
习惯性地倾听,默默地守护,天真活泼的小表情越来越罕见,大多数的想法不知不觉间就被他深深地埋藏在内心深处,别人看到的,永远是他愿意让人看到的样子。
记忆......恢复到什么程度了呢?
诺亚发现,最近它已经不再能轻易地从容远的表情中猜出他内心的想法了。
天真单纯的容远,有人敢于壁咚调戏他;但是现在的容远,当女孩不自觉地对他怦然心动的时候,立刻就自己强行掐断了那丝朦胧的情感。
即便兰桃性格羞涩,亚莉克希亚豪放洒脱,但换成亚莉克希亚此刻在容远面前,她是会一如既往地坦承喜欢,还是会以玩笑的方式断了绮念?
诺亚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暗自叹息,默默发愁。
不考虑穿越星桥的时间差,容远也已经两百多岁了。但是除了朋友之间正常的触碰......认真讲,他长这么大......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
也不像是会开窍的样子。
两百多年了啊......换成别人,二十年生一代,十世同堂都有了,自家主人却还是一副钢铁到底的样子......
单身狗一辈子么!
诺亚怀着一种老父亲期盼子女赶紧成家立业般的心情,幽幽地长叹一口气。
身边,数据流丝毫没有与它同步的阿尔法还在认真地问兰桃:"灵能检测是怎么检测的?要测量哪些数据?准确值多少?设备的设计原理是什么?"
"这个......"兰桃眼中一片迷茫,小声地说:"我不是很清楚,以前也没有深入学习过。不过灵能检测的过程是允许家人陪伴的......如果你想要了解的话,或许我能找老师问一问,看到时候能不能带你一起去。"
"真的吗?太好了!"阿尔法惊喜地道,绿色的眼睛看上去闪闪发光,他毫不客气地说:"那就拜托了。"
"嗯......啊......好。"兰桃喃喃地道。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把脸埋在手心里,无力地shen吟一声。
"怎么了?不舒服?"瓦斯卡斯立刻问道。
"不,不是......"兰桃声如蚊蚋,耳根都涨红了。
十分钟不到......心动了两次......原来我是这么花心的人么......
"叮铃......叮铃......"
大门边上的门铃连续响了两次,显然不是风吹所致。
"这个时候,谁来了?"瓦斯卡斯自语道。阿尔法已经起身去开门了。
"也许是我父亲来找我了。"兰桃忙站起来,就去找自己的围巾,但手刚伸出去就停住了,回头看向容远:"容先生......"
"怎么了?"
容远的灵念感知也已经展开来,"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那个男人--穿得很厚,但是这么厚的衣服居然也能巧妙地展现出他比例完美的身材,当拉下兜帽的时候,那俊美的容貌甚至让阿尔法都显得有些黯淡。
金发碧眼,笑容亲切温和却不轻浮,一身白衣,站在雪中,如琼兰玉树,光耀照人。
"我......我觉得......好像来了一个很讨厌的人。我们不见他好不好?"
兰桃语气弱弱地说,低着头不敢看众人的表情。虽然直觉就是这么告诉她的,但是背后论人是非,还是让她心中十分羞愧。
容远沉默片刻,见那人把一张很正式很华丽的拜贴双手送到阿尔法手中,上面写着"亚尔伯特·卜伦达侯爵"。忽然,那人侧了侧头,仿佛察觉到了容远的感知一样,冲着他微微一笑,浅浅地欠了下身。
彬彬有礼,不显卑微,反而让他显得更加矜贵。
"兰桃,我觉得你要记住一点--预知能力或许能让你提前察觉事情的好坏,但祸福相依,不是所有的坏事都可以逃避的。有时候,直面它,也是一种应对办法。"
容远站起来的同时说道。
同一时间,他也听到那人对阿尔法说的话--
"我代表城主大人,来邀请容远先生于后天傍晚去城墙上观摩一场表演。"
"什么表演?"阿尔法没有感知能力,也不畏惧城主权势,平淡地问道。
"千万人参与、献祭鲜血和生命共同起舞的盛大演出。"亚尔伯特微笑道:"城主府为此准备了很久,我保证,绝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第129章
平坦的雪地上,多了一个椭球形的土丘,那是一个用厚厚的冰块制作的简易房子,门口堵着一块厚冰,房顶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冰屋内部倒是十分温暖,一堆柴火安静地燃烧着,将铁锅里的肉汤煮的咕噜咕噜响。一个个气泡从锅底冒出来,接触到空气以后啪地一声裂开,绽放出浓郁的香气。
亚莉克希亚找了几件农户家的旧衣换上,头发蓬乱、灰头土脸的坐在火堆边,从旁边拿起一根又冰又湿的柴火,握在手中片刻后,一股白气蒸腾而起,湿柴已经变成了干柴,被她顺手放在旁边。
在她的左手边,已经放了这样的一小堆柴火。
亚莉克希亚刚开始的时候总是顺着换气管道定位积雪下农户的房子,然后挖一个深洞钻进去休息。但是后来,她发现这样又累又耗时,找到的房子也并不十分保暖。她也可以找到农户家地下室的入口,但地下通道一般都会用沙土堵上,且被冻得十分结实。将其挖开,不比重新修一栋房子容易。
在生存的压力下,亚莉克希亚尝试了各种办法,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冰建造房屋。她的灵念能力能够迅速融化积雪,再放置片刻就能使其结冰,十几分钟不到便可以建出一座冰屋来,倒是比寻找雪下的栖息处更加方便快捷。
于是亚莉克希亚一路走一路修,手艺也越来越好。如今她十分钟就可以搭出一座崭新的屋子来,再生火取暖,一整晚都不需要她耗费自己的灵念来维持温度。良好的休息使得她的精神和体力都得到了恢复,但是焦躁、担忧、悲痛等等负面情绪又使得她眼窝深陷、形容憔悴,眼中仿佛始终笼罩着一层阴霾。
冰屋的一角,还躺着一个身躯庞大的士兵。他长得很高,头顶着冰屋这一边的墙,脚抵着另一边的墙,盔甲都被卸了下来,只穿着一身夹层麻衣,粗壮的胳膊比亚莉克希亚的腰都粗,一条腿受了伤,干涸的血液把裤腿紧紧地黏在腿上。
他的手脚都被捆了起来--亚莉克希亚本来是想要全部打断的,但看着对方的脸,却有些下不了手。
肉汤已经煮好,亚莉克希亚提起铁锅,在屋外放了片刻,重新拿回来的时候温度已经降到恰好可以入口的程度。
她舀了满满一碗肉汤,刚喝两口,就听旁边的士兵哼了一声。亚莉克希亚立刻放下碗,拔刀压在那人的脖子上。
士兵皱着眉头,抽抽鼻子,咽了口口水,然后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黑白分明,带着几分天真。
过了好几秒钟,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处境--锋利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随着他转头的动作,刀锋已经划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线。
亚莉克希亚注意到,他的脸上没有一点痛楚之色,甚至还想伸手摸一摸,似乎痛觉非常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