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怀礼也注意到摆放奇怪的水杯,点了点桌子,看向窗外:“人为中心,西北东北是镇位,收阳气对吗?水属阴,三水支脉汇成阴河,人就变成了一个穴,汪住了阴霾之气,也就是说这三杯水可以改变屋内的风水格局?”
陆泓微微一愣。
夏怀礼不好意思笑笑:“风水命理算卦相同嘛,我前天看书的时候正好背了七阴属水的卦象,先说对不对?”
“是这个意思。”陆泓说。
夏怀礼问:“那现在怎么办?哦不对,我现在也学会些东西了,我要先自己思考。”
陆泓:……
陆泓微微愕然,他没想到夏怀礼学得这么快。
而且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让他知道不能一味靠着别人。
夏怀礼拍了拍陆泓的肩膀,挑眉说道:“看哥的吧,我觉得自己没错。”
付晓宸的状况不算太难解,他虽然因为护身符保住一命,但阴气太重导致他昏迷不醒。
当水从原位拿开,屋内的温度开始逐渐上升。夏怀礼将烧开的水倒入纸杯,陆泓用指尖在一次性纸杯上画符,虽然看不见,但夏怀礼觉得一定注入了力量。热水杯放在付晓宸床上的四个角落,不一会儿清澈的水开始变得浑浊,仿佛加入了一勺子发霉的淀粉,冒着千丝万缕的臭气。
付晓宸虽然面色改善,但还没有苏醒。
等待的功夫,夏怀礼双腿盘坐在沙发上,翻看电子书:“但是三水支脉汇成阴河,也需要一个泉眼,人不能当泉眼,是不是说错了?”
陆泓手顿了顿,至于说没说错,其实他不知道。阵法的大道理是没错的,但细枝末节他就无从考证了。
毕竟在阵法和算卦上他就是个黑洞。
夏怀礼意识到陆泓似乎是真的不知道,眉眼弯弯,哈哈大笑起来,眼角渗出两滴清澈的泪花:“完了完了,你是真的不懂啊。我突然想到在鬼域的时候,你说直接杀进去,但贺章后来告诉我找到生门就可以来去自如。要不要以后哥哥教你阵法啊?”
陆泓:……
平生第一次觉得拿捏不住夏怀礼了。
“你还想到什么了?”陆泓问。
反正也没有人告诉他对错,夏怀礼洋洋得意:“如果我想的正确,应该这个阵法还存在于一个泉眼。七阴属水的卦象是大凶之兆,方位也是在西北和东北,破解的点在于将泉眼填埋。如果算命算到这个卦象,应该是需要不顾一切破局,突破围城。但如果放在风水堪舆上讲,我们应该找到这个泉眼的位置,然后破坏。”
夏怀礼说话间犯了难:“但现在也没有泉眼啊。”
他围着付晓宸的床转了三圈,忽然想到朱阳的卧室,手随即往床底下一摸,手指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哎呦。”
陆泓拉开夏怀礼,把东西那出来:“手破没破?”
“没。”
是一片破碎的镜子。
夏怀礼眼睛一亮:“我答对了!大佬,快帮我解决掉它!”
镜子被陆泓用火焰燃烧,镜面如同融化一般,源源不断的水从边缘渗出,滴落在地毯上。当火烧干了后,镜子如同失去了灵魂,像是一块浑浊的金属板,干瘪又冷硬。
夏怀礼学着陆泓的口吻,说道:“做得不错。”
陆泓:……
夏怀礼:“叫哥,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唯一的哥。”
陆泓垂眸,定定的看着夏怀礼。
夏怀礼突然不知所措了,目光相接的一刹那耳垂通红,心跳加速,突然想到之前贺章说,陆泓那双眼睛几乎可以把人看透。
现在他觉得自己□□了!
陆泓嘴角弯了弯,坏笑道:“叫哥?”
陆泓眼睛微微眯起,从喉咙间溢出一声无奈的笑音:“哥,我错了……”
像是小时候在哄过家家时非要扮演丈夫的夏怀礼,又一种难以言说的宠溺。
过了五分钟,屋内恢复到25度的时候,付晓宸悠悠转醒。他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觉得一切恍如隔世:“你们来了……你们终于来了……我在梦里一直叫你们的名字,有人在掐我脖子,我能感觉得到,我根本呼吸不了……”
夏怀礼问:“昨晚你回屋发生了什么?”
“我就洗澡睡觉了,什么也没干。晚上就开始做噩梦,我梦见了一个小孩,对,就是庙里壁画上的那个玩意,他一直冲我笑,然后掐我的脖子!我当时觉得自己在梦里,以为被鬼压床了,一个劲儿挣扎,骂脏话,但怎么也醒不来。我身体越来越冷,好像被泡在冷水里。然后我就听见一声巨响,什么都看不见了,就像掉到了深渊里。”
付晓宸喝了口热水,身体还在微微打颤。
夏怀礼又问:“昨晚有人进过你的房间吗?”
付晓宸摇头:“没有,但有人在敲门,我问了之后也没人回应,我以为是走错屋子了。”他看向自己昨晚贴符咒的地方,陡然一惊,“我的护身符怎么也没了?”
“替你挡灾了。”陆泓淡淡说道,“有人要杀你。”
付晓宸张大嘴巴:“你是说有人要杀我,不是鬼要杀我?有病啊!我要报警!”
鬼杀人叫闹鬼,人杀人叫谋杀!况且,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灵异博主,没有招惹过什么人,怎么会有人要杀自己呢?
“阵法是人布置的,鬼是他引入的。”陆泓说,“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不全是庙中邪神的功劳,有人似乎在借用邪神的力量。”
夏怀礼若有所思:“杀你的好处我没想到,但你是最近唯一一个许愿后还活下来的人,不管有没有其他人,庙里的玩意肯定盯上你了,不想让你活着。”
付晓宸蜷缩在被子里:“那怎么办,我现在回去来得及吗?我离开濮水镇,找个师父每天念经?”
“来不及了,你怎么确定路上不会发生事故?”陆泓从兜里拿出一个手指长的木头娃娃,夏怀礼一见就知道这是从经纬科技老板的黑盒子中缴获的。
陆泓垂眸沉声询问:“姓名,生日。”
“付晓宸,2001年8月9日。”
陆泓在娃娃胸膛上写了什么,又取下付晓宸的两根头发塞入娃娃头顶上的小洞中。他把娃娃摆在床头柜上,周围洒了一圈白色符灰:“你今天就不要出门和直播了,等事情解决我们会叫你。”
付晓宸弱弱点头。
将付晓宸身体内的邪气驱逐干净已经是下午五点的事情,两人中午就没吃饭,眼下更饿得头晕脑胀。夏怀礼没收了付晓宸的直播设备,怕他见钱眼开又忍不住直播,然后两人准备去商业街找点补充体力的硬菜。
大堂内,张仪正和礼艾方说话,显然大家都知道吴建华意外去世的消息。
张仪和礼艾方比较熟络,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自然希望有大师能够把关,她愁眉不展,商量问道:“这两天真的抱歉本来请您过来是为了吃好玩好的,现在出事还是要小小的辛苦您了,我还是担心吴建华的房间会有问题,您能不能再帮忙看看?”
“没事,咱们本来就是朋友,”礼艾方不计较,大度说道,“我需要这个客人的信息,最好有生辰。”
“好的。”张仪吩咐去调吴建华的身份证号,又对夏怀礼说道,“要是您时间方便的话,能帮我顺便看看小儿子吗,他最近肚子疼得更厉害了,上次您看完之后就没事儿了。”
“没问题。”
作者有话说:
夏怀礼:叫哥哥叫哥哥!
陆泓:……
夏怀礼:叫叫叫叫!
白素贞:谁家哥哥昨天闹鬼害怕钻到弟弟被窝了????
夏怀礼:……
白素贞:下次你遇见危险你不要喊‘大佬’,你要喊‘有什么问题冲我来!不要伤害我弟!’
陆泓:……
◎夏怀礼掐住了他的脖子◎
礼艾方先随着张仪前往吴建华的102客房, 张仪临走前让夏怀礼帮忙照看一下两个孩子,格外嘱咐千万不要让李子歌欺负弟弟。
他们刚走,夏怀礼一手拉着一个小朋友, 对陆泓使了个眼色。
——这个时候要是不去房间看看,估计以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泓让夏怀礼照顾好自己, 跟上礼艾方的脚步。
休息室内, 夏怀礼安排两个小朋友一个坐左边,一个左右边。
李子羽分享夏怀礼自己爱吃的糖果。
夏怀礼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说:“哥哥不饿。”
李子羽咧开小白牙:“真的很好吃的!哥哥、吃!”
夏怀礼看着小男孩掌心里的糖, 糖融化了两三层, 混着李子羽的汗水,他的小手掌一片晶亮。
……还是,算了吧。
李子歌突然说:“我想吃薄荷糖,上次你就没有帮我拿!”
“别着急啊。”
前台有薄荷糖,夏怀礼正要起身去拿,突然回想起张仪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看好他俩。记得隔壁餐厅的小姑娘曾经说,李子歌疑似有癫痫,而且昨晚这个小姑娘还掐了自己弟弟。夏怀礼又坐会座位, 怀疑这个小女孩是不是要支走自己,于是说道:“吃糖多了长蛀牙, 等你妈妈来再给你拿哦。”
李子歌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定定的看着夏怀礼, 在确认对方不会出去后,乖乖坐回了座位, 嘴里嘟囔:“没有人给我糖吃。”
夏怀礼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一摸兜, 正好找到陆泓怕自己低血糖装的巧克力。他分享给李子歌:“对不起呀小妹妹, 给你巧克力好不好?”
“嗯嗯!”
一旁的李子羽不吵不闹,从兜里摸出一个玩具小汽车,呼啦啦在地上滚来滚去。
玩了没多一会儿,他突然眉头一皱,捂着肚子往地上一栽:“嗷……我又肚子疼,哥哥我肚子又开始疼了……”
疼痛感来得剧烈。
李子羽的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一起,虚弱的声音飘飘忽忽。夏怀礼赶紧把他抱起来放到沙发上,摸了他的额头。
感觉至少38度了。
李子羽抓着夏怀礼的手,一张小脸呈现出不健康的糠白色,他疼得浑身发颤,鼻子抽抽:“哥哥我肚子疼,我肚子里有东西……有大虫子在我的肚子里,哥哥我好难受啊……让我找妈妈,让我找妈妈……”
李子歌也突然冲着楼道里大喊:“妈妈弟弟肚子疼!妈妈弟弟肚子疼!妈妈!”
此时,三人刚好在客房内转了一圈,无功而返。
张仪听见自己儿子的哀嚎,小跑进入休息室,抱起李子羽,拍着他的后背:“礼大师,怎么办,子羽他怎么突然又肚子疼了,”张仪着急得语调都不平稳,“我前天带他去医院了,白细胞检测都没有问题,医生说也许是小炎症,吃了消炎药也没用,这两天频次越来越高了,一会儿发烧,一会儿肚子疼!”
礼艾方按住李子羽的手臂,手臂一掐,眼眸低垂:“估计和以前一样。”
“不会吧,我已经按照您的方法烧纸了,怎么还会这个样子!她就那么不待见子羽吗,这一切的过错为什么要让小儿子承担,她要是怨就怨我好了!”张仪因为担忧,手指不可抑制的小幅度晃动。
但夏怀礼不知道她口中的“她”是谁?
谁不喜欢李子羽?
“交给我吧,你放心。”礼艾方说话的样子十分沉稳老练,他用打火机烧了一张符纸,又将灰白色的粉末倒入杯中。
陆泓定睛看着符水,没有任何问题,是补阳气震慑体内阴气所用。
发生了什么?
李子羽被灌入了符水,身体状况好了些,肚子也不疼了,体温竟然重新回到了37度。
张仪给李子羽盖上羽绒服,目光疲惫,叹了口气:“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命就这么苦,每每都要发生这种事。子羽这条命就是你救的,原本请您过年的时候来休息休息,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没事。”礼艾方捏了捏李子羽的人中,“应该没事了。”
张仪看向夏怀礼,眼神抱歉:“也麻烦你们了,我都不好意思面对你们这些客人了,发生这种事我也是始料未及,也挺晦气的。请大家不要在点评网站上透露,我给你们免两天的房费吧,真的很不容易。”
夏怀礼本来就不是招事惹事的人,点头理解:“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感谢感谢。”
夏怀礼觉得礼艾方还是很好相处的,说话也十分和善,随即多看了两眼。
张仪留在屋内照看孩子,夏怀礼靠着陆泓脚步刚迈出去,原本乖乖呆在角落的李子羽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有人!妈妈救我!有人来了,有人要来杀我了!”
张仪吓了一跳,环顾四周:“人,哪里有人?”
陆泓下意识握紧了夏怀礼纤细的手腕,他赫然发现原本温热的皮肤变得一片冰凉。
太凉了!
有问题。
夏怀礼低着脑袋,头帘遮住了他的面部表情。
明明刚才他还不这样。
陆泓轻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也哪里不舒服?”
刹那间,夏怀礼倏然抬头,双目无神,瞳孔微缩,面带阴狠怨毒的表情!
他用尽全身力气猛然甩开陆泓,冲着床上的李子羽扑去!
一瞬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夏怀礼已经表情狰狞的掐住李子羽的脖子,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你去死、你去死……去死吧……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李子羽痛苦得脸色通红,小手在半空中胡乱飞舞。张仪发了疯扑上去要扯开夏怀礼,但自己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
陆泓一个箭步上前,反手扣住夏怀礼的下巴,手指顺势下滑掐住他的脖颈,用力一按!
夏怀礼发出吃痛的惨叫。
李子歌被吓傻了,跑过来掰开夏怀礼的手,叫嚷哭喊:“别动我弟弟!你别动我弟弟!”
夏怀礼身上冒着阴冷的气息,像是旷野深埋地下的土壤带来的腥臭味。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隐隐渗着一缕又一缕的黑气。黑气如同长蛇,在空气中弯弯绕绕,密密麻麻的包围住整个房间。
“夏怀礼!”
“放开他!”
“你松手!弟弟会死的!”
夏怀礼充耳不闻,他听不见周围人的焦急高喊,只能用力、再用力的掐住李子羽的脖子,成年人的力量让李子羽乱扑腾的手很快就垂了下去。
“死死死死……”
夏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让他死!
必须死!
礼艾方愣了三秒,赶忙上前,扒住夏怀礼的手指往外抠,惊道:“怎么回事?”
陆泓当即拿出一枚符箓,贴在夏怀礼的胸口,用力拍打一掌。
“——啊啊!”
夏怀礼胸口倏然麻疼,但他仍然用尽全身力气掐住李子羽瘦弱的脖颈,死死不放。
贴在胸口的符箓迅猛燃烧,灼热的温度倏然遍布夏怀礼的全身,疼得难以呼吸。
忽然,他眼睛忽然闪过一丝清明,全身微微一抖。
他在做什么?
他在掐着李子羽?
为什么?
他在做什么啊啊啊啊!
夏怀礼感觉自己根本操控不了身体,他想要挪开手,但十指像是被黑色的藤蔓缠绕般不听使唤。他无法呼吸,也无法喊出让陆泓帮帮他的话。
陆泓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不是鬼!
他撤掉符箓,拿出一根根白色细针,冲着额头和后脑勺的血压迅速扎入、抽出,从头顶延伸至脊椎,一个个细小的血点冒出,浓稠黑色的液体缓慢渗透。
伴随着陆泓的最后一针,夏怀礼双手一松,跌倒在他的怀里。
“别怕,没事。”
陆泓揽住他的腰身,附在他耳边低声说:“跟着我的节奏呼吸,没有事情的。”
夏怀礼心跳很快,耳边只有男人的低音。
——呼。
——呼呼。
李子羽登时大喘着气,被扑上来的张仪抱在怀里。
屋内扩散着如同浓墨般的雾气,一缕一缕,轮廓如蛇如婴。正当陆泓准备出手解决,这一团雾气像门外钻去。
蚇为执念所化。
在鸢酒食堂见到的蚇如蛇如猫,执念杀死那些吃掉自己身体的人。而此刻如蛇如婴,发出孩童的阵阵啼哭,附体在夏怀礼的身上杀死李子
这么看,蚇的主人应该是一个小孩子。
蚇没有思想,只有执念,只有达成目的才会烟消云散。
所以它的此目的是——杀人。
张仪没有怒斥夏怀礼的诡异举动,反而怔怔地看着天花板,突然崩溃的大哭:“她回来了是不是,是不是她回来报仇了!之前的事情又要重演了,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
李子歌也被吓得哇哇大哭,和最初冷漠的样子判若两人。
夏怀礼看着自己的双手,靠在陆泓怀里,小声问道:“怎么回事,我刚才被附体了?”
陆泓说:“嗯。”
他头有些疼,蹭了蹭陆泓的胸膛:“这么容易被上身可不是一件好事……”
礼艾方咳嗽两声,目光淡淡看着陆泓,显然发现这人也是同道中人,他承认:“是,你们也发现了,这个客栈内有东西,之前伤害过张仪和两个孩子,当年我以为解决了,但是没有。这个鬼太厉害了,怨念深重,居然还没有魂飞魄散。”
张仪心力交瘁望着两名哇哇大哭的孩子,一手抱住一个,怜爱的抚摸着他们的头发:“是我的错,这些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听那个混帐的话,就不会出事了!”
夏怀礼看着张仪,缓缓问道:“张老板,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说给我们听听吗?”
张仪让前台小姐姐接走了孩子。
她从兜里拿出一根烟,点燃,吞云吐雾。
“李子歌不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作者有话说:
夏怀礼:被老公的针扎了一下。
陆泓:??????????????????????感谢在2023-02-26 11:40:33~2023-02-27 17:5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野肆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她语气哽咽,情绪激动。
“我十八岁进城打工, 后来认识我的前夫。我们两个都是这里的人,也算是同乡, 他对我很好, 我们共同打拼,虽然生活很艰辛, 但是过得还算幸福。后来, 我们就领证了, 但是还没有办酒席。我的婆婆说,它们家三代单传,一定不能断了香火,只要生出来男孩,就大办酒席。”
“你们知道的,在我们这些地方,领证不算什么,办酒席才是真真正正结婚了, 所以我就答应了。”
“我肚子很争气,结婚后两个月我就怀孕了, 这大概是十三年前的事情,我们全家都很高兴。婆婆特意找了村子里的医生, 让他来看我的肚子,医生说是个男孩。大家都很开心, 我也觉得自己要有儿子了。但是, 孩子一出生, 我们都傻了, 是个女孩。”
“在怀孕期间,我吃了很多的补品,婆婆一直在给我炖老母鸡。孩子是足月出生的,而且我吃了那么多东西,所以孩子很健康,哭声特别大。”
“所有人都在恭喜我有一个漂亮的女儿,唯独我的家人,我的婆婆,我的前夫。他们脸色阴沉,看我的目光好像是在看一个仇人。婆婆说,是这个女孩断了他们家的香火。”
“在我们这个地方有个说法,只要生了女孩,就是女孩的命,如果再生的话也是一个个女孩,这样的肚子是生不出来男孩的。”
张仪精致的妆容在灯光下却显得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雾。
夏怀礼嘴唇动了动,似乎已经预料到那个刚刚出生的女孩会面对什么样的劫难。
他不由自主地拉紧了陆泓的手,没出声但做了口型:太惨了。
夏怀礼因为刚刚被附身,体力消耗得太快,只能半边身子瘫软在男人怀里。陆泓听不清,侧身低头,两人贴得很近,夏怀礼湿润颤抖的嘴唇几乎要咬上他的耳廓。
忽然,夏怀礼脸色一红,低声说了一句:“胡闹。”
张仪继续说。
“那个女孩,我甚至都没有抱过。我生产的时候出血,住院了整整两周,等出院的时候,我的前夫告诉我,孩子没了。我开始以为他们家不喜欢女孩,所以送人了。后来镇上的邻居偷偷告诉我,婆婆抱着女孩,出了一趟远门,将女孩溺死在了濮水镇向北五十公里的那条河里。”
“那条河叫做盼南河,又叫做盼男河。那些不被祝福而降生的女婴都被扔在了那条河里,河水声就像是婴儿哭声一样。”
痛苦的回忆让张仪的表情开始扭曲。
“我不接受,但那也是一条人命啊!为什么要杀死她呢,送人、送人的话也是可以的啊!我婆婆说,溺死是迫不得已的,要让那些来我肚子里投胎的女婴知道,来这里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的肚子只能生男孩!”
“……是我对不起我女儿,她不应该降生的。但我也对不起我的前夫,为什么没有给他生一个大胖儿子。”
“我当时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梦见的我的女儿前来索命!”
听到此处,夏怀礼愣了,在城市长大的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歪理邪说,那些女婴身上的痛仿佛也作用在了他的身上,他突然感受到刚才那没缘由的、对李子羽的憎恨和怨念!
就想把他撕碎!
“后来,我跳养好了身体,又怀孕了。我这次怀孕很不容易,因为之前生产造成了损伤。”
“我其实很害怕,我怕不是个男孩,但我也怕是个女孩,我怕她又会死了。我离开了婆婆家,来到了濮水镇自己的老房子里。我拒绝了一切查询性别的行为,等待着孩子的降生。”张仪笑了笑,笑容带着几分讥讽,似乎在嘲笑自己过去毫无良心的行为。
“生出来了,是个女孩。我前夫很不开心,我们开始争吵,开始摔东西,相互诋毁。他祈求我把孩子送走,但我不愿意,我承诺他一定会再生一个男孩子的。”
“因为吵得不可开交,我内分泌失调,而我一直没有再怀孕了,这件事很难。我和丈夫两地分居,他去城里打工,至于有没有因为怨恨而出轨,我也不得而知。我自己拉扯着李子歌,说实话,我对不起她,我也对不起她姐姐。我尽可能的想要弥补她,希望她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本来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在我前夫从城里回来后,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告诉我,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健康的男孩。果不其然,我又怀孕了,我自己都觉得很奇迹,我开始孕吐,出现强烈的妊娠反应,头晕脑胀,无法工作。我前夫突然间对我特别好,无微不至,我以为生活又回到了从前。”
“我问我前夫,为什么这么笃定是一个男孩,他说他去庆云寺求了,肯定是。”
“李子羽生下来了,是个男孩,从此儿女双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