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贞正要反驳没什么不礼貌的, 忽然听见一阵微弱的哭声。
“嘘!”
夏怀礼噤声。
哭声断断续续,如同刚断奶的小猫, 不是撕心裂肺的吼叫,像是被人扼住的喉咙, 只能发出那样脆弱的声响。
他好像在说疼。
“哪里来的声音?”夏怀礼动了动身子, “我怎么觉得这声音飘飘忽忽, 像是散开的。欸, 声音又没了……如果不是咱俩同时听见,我会以为自己幻听了。”
毕竟那声音太弱了。
比婴灵还弱。
“走吧,也许是猫,”白素贞说,它看向远处,那声音也有点像小猫,它随即想到,“我估摸着小聪明去年投胎,要是快的话,现在都得有九、十个月了吧,没准身旁都有可爱的小猫咪了。”
夏怀礼从侧门出去,反正不用买票,原路返回还要绕好大一圈,不如从大马路上重新进入庆云寺大门,然后拐入莲云大师的办公室。夏怀礼从路边买了两根削好的菠萝,边走边吃,欣赏着来往的车辆。
“慧悟回来了。”白素贞指向远处十字路口,“他拎着好多东西啊,看起来好可怜。”
它从来都没觉得慧悟可怜,但此刻见到他形单影只站在十字路口的斑马线上,如同一只被人丢弃的娃娃狗,“他好像脸上的肉都掉没了,太让人心酸了,这庆云寺也不吃好喝好,要是呆会咱们家肯定养得白白胖胖。走,去帮他一把!”
夏怀礼往十字路口走。
远处,慧悟目光呆滞,他手里拎着两大包熬好的中药,炙热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发烫难耐。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睡好了,眼前的一切都出现了虚晃的重影,似乎有无数幽灵在来来回回飘荡,耳边没有汽车鸣笛的声音。
而是,一铲,一铲掘坟挖土的动静。
绿灯,车辆前行。
慧悟缓缓迈动脚步,向着奔腾的车辆,如同提线木偶,步伐僵硬。
“慧悟!”
“他要做什么、危险啊!”
夏怀礼和白素贞同时尖叫,两人眼睁睁看见慧悟挂着诡异的微笑,走向来不及刹车的SUV。
这一秒,夏怀礼恍惚间看到了张华北临死前那白惨惨的影子!
“——小心、慧悟!慧悟!”
夏怀礼确认他一定是被控制了!
但是自己无能为力,就连白素贞使劲力量也无法停止那辆SUV。
尽管他撒腿狂奔,但距离路口仍然有三十米。
“——砰!”
十字路口传来剧烈的碰撞声响,慧悟的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那SUV的司机下意识将刹车踩到底,但仍然没有躲过扑来的慧悟。
司机惊出一身冷汗,自己明明遵守法律法规,但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和尚要自杀?
夏怀礼和不知真相的路人慌忙将慧悟围住,引导其他行驶车辆靠边。群众七手八脚折腾一阵把他抬上出租车,向最近的医院飞驰。
慧悟后脑勺流的鲜血染红了夏怀礼的衣服,出租车司机一路闯红灯,用市区内可以行驶的最快速度抵达了医院。
慧悟被送入了急救室。
“怎么样,我是不是杀人了?”刚才SUV的司机也不管不顾的跑来,“行车记录仪可以证明,我一定是好好开车的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个脸色煞白的姑娘。
看起来年岁不大。
夏怀礼回头,与姑娘目光相撞的那一秒,叫出她的名字:“李玉?”
李玉愣了一瞬,想起来这就是去年救自己命的人。去年她和闺蜜张七夕在吃过鸢酒食堂后出现了异状,通过8ch的帖子找到夏怀礼才得以解救。自从这件事发生,她心有余悸,家里人也求了好多平安符戴在她身上,说是戴满两年就可以恢复以前的气运。
李玉整整去摸自己胸膛,然而只抓到了拴着玉佩的红线,观音像却碎成了两半!她再摸兜里卡包的护身符,原先被红线捆绑的黄纸咒文,咒文竟然变成了一片漆黑,像是被小朋友用手指胡乱涂抹过。
“——呀、这都怎么回事!”李玉惊叫。
自己绝对是撞邪了!绝对是!
“李玉你别着急,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夏怀礼尝试安慰担惊受怕的女孩,“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李玉坐在急救室外,不断回忆着刚才的恐怖一刻,“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并没有看见前面有人,我就象往常一样开过去,然后听见了砰的一声,我看见一张脸出现在自己车窗上!然后我就踩刹车、不对……”李玉抓挠着头发,“不对不对,我是没看见人,当过路口的时候隐约觉得那里不对,我想踩刹车,但刹车失灵了,踩不下去!然后我听见的不是‘砰’,是两声‘砰砰!’然后我才停住。”
“你确定没记错?”
“不可能,第一声是在我耳边,就像是我耳膜裂了,第二声是撞击!”李玉神情紧张,“要么可以看看行车记录仪,应该有记下来……也许、也许是我的玉佩保我一条命,玉佩断了,护身符也没了,对了,之前你给的那个也被我贴车里了,可能也没了……”
她这是遇到了什么劫?
白素贞也顾不得什么,化成人形翻找着慧悟随身的背包和塑料袋:“中药中药、什么都没有……奇怪……”
“你怎么看?”
白素贞神情严肃:“我跟你说,就算陆泓、贺章撞邪,他慧悟都不会!看刚才的样子绝对是有人蓄意谋害!”它在慧悟的背包内摸索了好几下,结果摸出来一手灰。
“灰?骨灰?”
“不是,”白素贞闻了闻,“是平安符。”
夏怀礼看向李玉,刚才那一下撞击竟然毁了这么多平安符,这是什么仇,什么恨?
难道真的有人要让他死吗?
“这么多平安符,救得不仅仅是一条命了吧!”夏怀礼心有余悸,“但愿慧悟没事,吉人自有天相。”
二十分钟后,陆泓以及庆云寺一众师兄弟赶到,但庆云大师唯独不在其中。期间,夏怀礼给贺章拨打了电话,询问有没有想法。
贺章正在聚会上,接到电话急匆匆往医院赶,嘴里一直念叨着:“谁出事儿他都不可能出事啊,人是不是还活着,先让白素贞看看吧!”
抢救室门外聚集了十几个小和尚,李玉愁眉苦脸,苦不堪言:“我这一年都没有再碰见怪事了,难道这就是我的一灾?”
“是你们两个的灾。”陆泓说。
白素贞放心不下:“我还是去帮帮医生吧,从死亡边缘拉回来我还能施展一番。”
“快去!”
贺章赶到,深情焦急:“到底怎么回事?”他双手插兜,呼吸声越来越沉,发出和所有人一样的疑问:“怎么会这样?”
“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慧悟和李玉当时都被魇住了,”陆泓的语调始终保持平静,他从李玉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如果不是护身符,估计现在车毁人亡已经是两具尸体了,“冥冥之中,有人改变了事物运行的方向。”
慧悟长相白净,说话声音清凉,笑起来的时候眼眸似乎盛满了星辰,他耳垂很厚,人中不短,从面向来看是福德深厚的人,在庆云寺修行也会加深他的福德,这样一个人别说是车祸,基本上都不会生病,整日嘻嘻哈哈只有快乐,没有烦恼。
“我想起来了,”贺章恍然,“前几天我和慧悟吃饭的时候他就不太对劲,说自己做梦一直在挖坟,我当时还嘲笑他恐怖片看多了!那天吃完饭后,我以为他走路不看路,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鱼什么呢,我还想怎么和尚还能想吃鱼呢,他也没搭理我。当时我觉得是因为他师父所以疲惫,胡言乱语,看来当时就有问题了……”
“挖坟……”夏怀礼重复一遍,他思考的时候指甲抠着手心,手心开始淤血微微红肿,出现一条条指甲印,“挖坟……不可能啊……大佬,你觉得慧悟是遇到了什么?”
陆泓没有直接回答,用一种近乎平淡冰冷的语气说:“莲云大师没来。”
“啊?”
夏怀礼刚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果然知道症结所在。
“他不舒服?”夏怀礼问。
“没什么大事了。”陆泓说,“但慧悟是他亲自带的徒弟,接到你电话后我原本计划开车和他一同前来,但他原本答应了,但手中的佛珠忽然断了,于是让先来。”
贺章有些犹豫:“我见过他那条佛珠,不应该这么简单就断了,难道也是挡了一劫?”
陆泓沉默不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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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先和警察调取监控录像, 对事故车辆进行检查。
一个小时后,白素贞化成虚影,从急救室内的病房钻出来。
“怎么样?”夏怀礼问。
“人还在, 没大碍。”白素贞说。
“那太好了!”夏怀礼松了口气。
白素贞严肃说道:“不好,一点都不好!”
它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看起来象被雨水淋了一样, 因为太用力而有些虚脱:“他的魂魄不稳了,现在陷入昏迷, 但身体机能是没问题的。”
“我不懂。”
车祸再怎么惨烈, 充其量算是物理攻击, 人死了魂魄都不会灭的,但如白素贞所说,慧悟魂魄出了问题,那么情况很严重了。
夏怀礼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怪异的表情:“……不会吧?”
贺章问:“你想到什么了?”
“夺舍。”夏怀礼对于自己冒出的这个念头也感到汗毛倒竖,“我们以为慧悟是被魇住了,万一他是彻底被控制才做出这个事情了呢?他已经不正常很久了,只不过之前都是‘过程’,如今已经显现出结果了。”
陆泓垂眸, 他凝视着手指间沾染的黑色粉末,揉了一揉, 放在鼻尖轻轻嗅着。按理说应该是香灰的味道,但当这股气味进入鼻腔, 像是蛋白质烧焦的味道,混杂着一种土腥味, 类似于家里存了好几年的干蘑菇。
陆泓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将粉末置于符箓上, 符箓连同粉末一起燃烧。
是阴气。
这不是护身符。
而是披着护身符外衣的邪物。
真的和庆云寺有关。
抢救室开门, 医生告知慧悟已经被抢救过来,但目前还没苏醒,留下一人陪同就行。
最终众人决定,还是让慧悟的小师兄照顾。
上次贺章在庆云寺除蜃气,也认识了几个小师父,但仍然没有有用的线索。慧悟这几天都认真上早晚课,剩下时间也就吃饭、睡觉和照顾莲云大师,所以他们接触的也不久。
三人在距离庆云寺不远的咖啡厅坐下,复盘今天发生的一切。
贺章率先发问:“有人要杀死慧悟,但被咱们救了,杀死一个和尚能获得什么?寿命、功德,按理说都不可能。”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夏怀礼情不自禁感叹道,“我们重新复盘一下,根据《参天解》的记载,除恶可以成仙,所以礼艾方之前杀死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杀善人只能造孽,是无法获取功德的,对吧?”
“理论上可行,操作上不可以,”陆泓说,它坐在桌子上,将砂糖和奶精在桌子上分成两摞,“功德和罪孽是分开的,不是简单的加减乘除。”
他看向白素贞:“如果我杀了好人,吸纳了好人的全部功德,然后把所带来的因果罪孽全部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呢?”
“怎么可能?”白素贞跳脚,“你这个根本无法办到!要不然大家早就靠着杀好人成仙了,这功德岂不是更多?你自己做的事情,要么积阴德,要么报应在自己身上,生生世世,就算带入轮回也与他人无关,要不然你让我爹吃了我,拿走我的功德,它不就可以立地飞升了吗?你这种思想,和渝舟县的庙一样!”
贺章忽然抓住重点,一拍桌子:“鱼什么?”
“渝舟县。”陆泓重复。
“鱼粥……粥……”贺章嘀咕,那天他从慧悟嘴里听见的便是这两个字,“鱼肉粥。”
夏怀礼:“……你要是真的饿,咱们一会儿就去吃潮汕砂锅粥。”
“不是,慧悟那天就重复这个地方,是我听错了。渝舟县就是你们上周去的那里?”贺章问,“不对啊,慧悟从来没去过,他怎么会冒出这两个字?难道还是和张华北的案件有关,想要报复莲云大师,却伤害了慧悟?”
三人沉默。
他们面对的是魂魄离体的慧悟、莫名其妙的灾祸。
谜团复杂,最重要的是,他们想到了解释慧悟受伤原因最可能的理由——但却从逻辑上行不通。
此时,李玉将自己车辆信息告诉夏怀礼,她车没有问题,自己的精神状态也没有问题,行车记录仪显示是慧悟忽然扑上来的。不过,李玉也提到了一点:【警察查看了从中医院到庆云寺的全部路口监控,从中医院左拐三十米有一个十字路口,慧悟没有看红灯直接穿马路,还好当时并没有车。所以他不是在遇见我的时候就不正常了,是本来就有事发生。】
这个验证了所有人的猜想,事情从很久以前就发生了。
夏怀礼拖着腮帮子思前想后,忽然眼睛一亮:“控制慧悟发生车祸,就是为了让他神不知鬼不觉死亡!死亡是为了什么,占有慧悟的魂魄吗,等等……”
“光明福利院。”陆泓平静说道。
“对!”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了?”贺章问。
夏怀礼和陆泓对视一眼,更加确认自己想法没有错:“单小娟是我们两个月前的案件,她是庆云寺的居士,突发车祸死亡,死亡后魂魄招不来。她的女儿是陆泓朋友,因为梦见自己母亲的嘴被缝起来,而且无法说话,所以找到我们。当时我们在现场找到了黄泉水,判断是生魂离体有关,但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从案件细节来看,和慧悟这起一样。”
“都是被人控制发生车祸?”
陆泓冷笑两声,“单小娟临死前出现了异常举动,但因为独居无人发现。她女儿在母亲的笔记本上发生了关于光明福利院案件人名的记录,也就是说,她和慧悟一样,正在被另一缕魂魄缓慢控制、侵蚀,”他深吸一口气,“也许慧悟的生魂昨晚就不在了。”
“魂。”贺章吃了一大口布朗尼来缓解此刻诧异又紧张的情绪,在念出这个字的时候,鸡皮疙瘩从一寸又一寸的皮肤上冒出来,心跳逐渐越来快,“我们今年,就是在纠缠各种魂。”
陆泓语调低低:“你可以再大胆一点,”他摆弄着沙拉盘子里切块的香橙丁,说道,“师父说,无论好坏,皆需超度,所以在碰见每一起案件后,我都会照例进行超度,但无法超度的人越来越多,开始我以为他们是自己投胎了,但他们不是进入轮回,而是魂飞魄散。”
陆泓定定的看着贺章的眼睛,眼眸中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危险。
鸢酒食堂,杨正隆,没有魂魄。
借运而死的朱颖,没有魂魄。
经纬科技的老板蒋斌,没有魂魄。
所有和礼艾方相关的案件,结局只有一个,那些魂魄都不见了。
但是,就连礼艾方的魂魄也没有了。
他们一直以为礼艾方是背后黑手,甚至夏怀礼还怀疑他根本没死,但他们现在可以肯定,礼艾方背后有人。
“庆云寺。”夏怀礼点出那个不想提到的地点,所有事情都和庆云寺有关,礼艾方最初的办公地点就在庆云寺周边,当年他遇见濮水镇的民俗老板娘张仪时也是在这个寺庙。礼艾方最初只是一个盗墓贼,是谁成为他的引路人,教给他那么多的邪术?
是谁和单小娟、慧悟小师傅最为亲近,可以轻而易举偷梁换柱,拿走他们的魂魄?
贺章脸色微微发白,排除所有的不可能,答案呼之欲出。
白素贞也停下嚼着牛油果正在吧唧的嘴:“你们是说,有鬼混入庆云寺了?”
夏怀礼无奈的摇摇头:“你有没有想过,庆云寺有鬼?”
白素贞:……
“我想过,但和我说的逻辑一样,他做的这件事情会毁了修为的,”白素贞说,“得不偿失。”
“成仙。”陆泓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七栋北洞星象已出,如果还不能修成正果,就没时间了吧。邪神能够被催化,成仙一样可以,积累了这么多年的功德,不能毁于一旦,成败在此一举。”
白素贞小声感叹:“……会是、莲云大师吗?”
但他在除五阴魙的时候身受重伤,差一点命都没了。
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傍晚,夕阳如血。
红色的晚霞,红色的光晕,庆云寺似乎被覆上了一层血色。
“师父?”小和尚轻轻敲门,“师父我可以进来吗,我们商量着明天给慧悟办一个祈福法会。”
“你们去做吧。”莲云大师的声音悠悠传来。
小和尚敲门的手顿了一瞬,他隐约觉得师父的声音苍老又沙哑,和之前截然不同,似乎是生病了。他又关切地说道,“大师兄传来消息说慧悟还在观察中,相信师弟一定会度过此劫的。”
“你们安排吧,我有些累了。”莲云大师没有让人进来的意思,“明天法会你们安排,我也会为他祈福的。”
“好的。”
小和尚离开,莲云大师打开了书房,书桌上摆放着一支透亮彩绘,鼻烟壶大小的魂瓶。他将魂瓶放到书架上,左右两端点了三根蜡烛。他看着魂瓶,发出一声苍凉的嗤笑:“看来是你命不该绝,但当初怎么就没有人救我呢?”
魂瓶微微震动。
莲云大师目光沉沉,夕阳如同血绸缎的光从窗户洒入,落在他的脸颊刚刚浮现出的黑色伤疤上。那疤如同一块黑色的瘤子,从他的左脸颊缓慢的伸展,延伸,如同那庙中干枯的尸体。
“看来,你也支撑不住了啊。”
作者有话说:
慧悟:这么折腾我,我真的会谢
白素贞问:“怎么个计划,要找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装放生魂的器物, 也许是他为什么能躲过天道审判,杀人后福德却没有消散的秘密?”夏怀礼说, “我刚才在门口看见莲云大师已经和其他人开始进行法会前夕的准备了, 你可以动了,去他屋子里找找, 我们拖住他。”
“好吧, 随时联系。”白素贞反手撸了两把自己的刺, 凝出一滴透明玻璃状的小水珠。它将水按入夏怀礼的胸口,“好啦,你可以听见我说话了。”
夏怀礼失笑道:“你这是汗?”
“我这是油!”白素贞也不多解释,从车窗跳出。
陆泓停车熄火:“走吧。”
树荫下,三人并肩而行。
白素贞轻车熟路翻到了后院,假山中正窝着一只吃花生的灰刺猬。
它麻溜的爬到灰刺猬面前:“兄弟,就你一个?”
很多修炼的动物都喜欢生活在寺庙或者道观,就像西游记中偷油灯后成精的老鼠, 这里总蕴藏着无穷无尽的能量。
灰刺猬昏昏欲睡,抬眼看了看白素贞:“您儿打哪儿来的啊?”
是学得不太像的上京口音。
白素贞不喜欢这磨磨唧唧的性格, 尤其是拖着长长语调的音色,悠闲得让人不自在, “你不在晨露时分修炼,居然躲在这里嗑花生。”
灰刺猬悠悠抬眼看它:“还修炼呢, 差这一天吗?早修炼完修炼不都是要修炼, 要是不能成仙, 还是要入轮回, ”灰刺猬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丧气劲儿,“您大眼睛睁开瞧瞧,他们要成仙的都跑了,就剩我一个。”
“跑了?这里不好?”
“好吃好喝有什么不好,他们非觉得气场不对,三天前就都搬走了。反正我不喜欢外面,这里有供果,还有人诵经,不错啊。”灰刺猬打量着白素贞,“看你这毛色不是本地的吧,来做什么,抢地盘?”
“狗才撒尿圈地盘,你都会说人话了,思想能不能进步?”白素贞质问,它从过盘中拿出一粒花生,边嚼边问:“气场不对是怎么回事?”
灰刺猬没好气说:“我皮糙肉厚,我能知道啊?但他们都说有一股邪气,忽然出现的,臭不可闻,所以纷纷都搬走了,喏,他们都说就是这个院最臭!”
灰刺猬拱了拱果盘,“不许吃了,你要找什么就去,别打扰我晒太阳睡觉。”
说着,灰刺猬缓缓闭上眼睛,白素贞眼疾手快扒住灰刺猬的眼皮,“最后一句,你最近有没有听见婴儿哭?”
“婴儿没有,但有人在哭,应该是个痴傻的男孩……我这两天听了三四次吧,原来也没有,隐隐约约的,我也懒得去找。对了,你要是好奇,你就陪着我晒太阳,一会儿就有动静了。”
“真的?”
“刺猬不骗刺猬,”灰刺猬说,“原本我也想找到源头,看看能否超度,或者发现什么端倪,我也斩杀个邪神,但也没找到,那声音支离破碎的,别人都说不像完整的阴魂。所以啊,我还是不揽这些事儿了,什么诛杀邪神,什么救人于水火,我干不来这事儿,不是人人都是白素贞。”
白素贞:……
“你说什么呢?”
“你不知道啊,咱们白仙家出了神人,号称能左手灭邪神,右手打黄皮子,所有魔鬼怪根本不在话下。那个白仙就是白四爷,又叫白素贞,”灰刺猬掏出自己朋友从南方带回来的纪念品,是一个小小的扇贝壳,里面画着一颗洋溢笑脸的白刺猬,“我朋友为了砥砺我送的,怎么样,是不是和你长得还挺像的?但据我所知,白素贞一身肌肉,三头六臂,和你这细皮嫩肉也不一样。”
白素贞:……
外面都把自己传成什么样了?
“不过变成白素贞也不错,据说胡家和柳家为了这个女婿都抢破头了,白家的小辈更是想攀上亲戚。”灰刺猬叼着一根荒草,“什么时候我也能这么强啊……不过术业有专攻,我呢我觉得刺猬也挺好,而且我也不是战斗挂的,我就靠着修补魂魄就能积攒功德,反正躺在这里一般活儿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闲谈间,微风一吹,那断断续续的哭声又向起来。
“……呜。”
“……呜呜。”
不过转瞬又消失了。
这哭声,像是在承受什么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素贞立起身子,走向声音来源,但那里是一处加花坛,紧靠莲云大师的房间。
“这花坛里有东西?”
“没有,那是我的床。”灰刺猬说。
白素贞凝视着花坛,用手摸了摸湿润的泥土,有一些凉,不过在合理的范围内。
算了,抓紧时间。
白素贞潜入莲云大师的房间,屋内弥漫着香火之气,这味道十分冲,似乎在遮掩什么。白素贞头一次这么不喜欢香火味,捏着鼻子顺着墙角来回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