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取消吧,现在预定到什么时候了?”江朔打开手机查预约信息,看完顿时吓了一跳,“都到十二月底了?”
现在明明是淡季,结果餐厅预约居然除了圣诞节到新年那几天法定假期,全都已经爆满了。
“对啊,”江榕点点头,网站平时都是她在打理,这点她最清楚,“我先把预约通道关了吧。”
最后沈师傅的机票订在了下午五点,现在出发去巴勒莫刚好能赶上,从巴勒莫飞罗马,第二天早上再从罗马回国。
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兄妹俩将他送到门口,沈师傅抱歉地看着他们,“对不起,你们当年帮了我这么多,我现在却——”
“去吧,箐箐现在肯定很需要你。”江朔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
“谢谢。”沈师傅眼含热泪,感动地抱住他。
“祝你一切顺利,代我们向箐箐问好。”江榕说。
目送沈师傅开车离开,兄妹俩看着彼此,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怅然若失。
“就这么走了啊?”江榕叹息,“真是人生无常啊。”
“这也算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不是吗?”江朔露出一个微笑,“他当年因为受了情伤才选择离开,现在又为了追寻爱情而回国。”
“沈师傅真是长情,四岁读幼儿园的时候和箐箐认识,这都多少年了。”江榕感慨。
“对啊。”
江朔轻声说,一转头,对上了陆邵坤的视线。
他在门口等了半天,这才走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江榕看看江朔,见他没什么反应,于是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沈师傅家里出了点事,临时要回国。”
身为老板,自然最不喜欢这类看起来很不负责的员工,陆邵坤下意识皱眉,“那餐厅要怎么办?”
陆邵坤的气场本来就强,这一瞬间,江榕竟有种接收到上司死亡凝视的错觉,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摆手,“我可不会做菜!”
好像就在等她这句话,陆邵坤倏地看向了江朔。
江榕,“?”
江朔似有所感,立马抬脚朝里走,“我去打电话,先取消这几天的预约。”
“不用,不用取消!”陆邵坤一个箭步窜到他面前,满脸殷勤地自荐,“我会做!”
“这是家创意私房菜馆。”江朔跟他强调了一下餐厅的属性,绕过他继续往里走。
陆邵坤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我可以,我真的可以!你相信我,我学东西很快!”
江朔停下脚步,扭头瞪过去,“你也就会做个三明——”说到一半猛地打住话头,伸手用力推开门。
陆邵坤赶紧用一只手撑着门,“江朔——”
“至少让我试试,好不好?”陆邵坤放软声音,半哄半求,眼巴巴地将他看着,要不是怕江朔暴走,恨不得趁机抓住他的小手摇一摇。
江榕在远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这个陆总在她哥面前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哥,就让他试试呗,反正配方沈师傅都留下了。”
话音落下,陆邵坤回过头,江榕冲他眨了下眼睛。
江朔还是皱着眉头不说话。
陆邵坤充满期待地看向他,“那么多预约,总不能全都取消吧?”
“就是啊,是骡子是马,先拉出来遛遛呗,再说这岛上,上哪儿去临时找个会做中餐的人啊?”江榕说。
作者有话说:
一个拼命套路,一个拼命傲娇哈哈哈哈
陆邵坤接过去认真看起来。
沈师傅也是南方人,而且早年在申港饭店跟着里面的大师傅学过厨,所以做菜用的食材以及香料有很多都来自东南亚地区,但江朔还是不放心,迟疑地问陆邵坤,“上面的东西你都认识吗?”
“认识。”陆邵坤说。
江朔半信半疑地挑了下眉,让他先看,转身走到冰箱那里。
江榕正在察看冰箱里剩余的食材,“饭团和豆腐还有剩,但是酱料都不多了,甜品也不够,柠檬都没了,一会儿还得去趟超市。”
说到这里,她回头看了眼正在研究秘方的陆邵坤,小声问她哥,“他真的行吗?”
江朔心想不是你同意让他试试的吗,现在你问这个?
估计是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江榕吐了下舌头,“这不看他刚才怪可怜的嘛。”
江朔心想这人最会的就是扮可怜,信他你就输了。
心里头虽是这么腹诽着,不知道想起什么,他又忍不住勾了下嘴角,一抬头,对上江榕揶揄的目光,随即将脸正经地一板,不抱什么希望地说,“先看看他做菜的水平吧。”
“好的呢老板。”江榕关上冰箱,双手往腰侧一掐,做了个半蹲的姿势。
“……”
江朔瞪了她一眼,忍不住又笑,扭头对上陆邵坤的目光,收起笑脸问,“怎么样,可以吗?”
陆邵坤二话不说开始卷袖子。
兄妹俩站在一旁观看,陆总见惯了大场面,做起事来毫不怯场,人往那里一站已是气场全开,仿佛五星级大厨附身。
先是在厨房转了一圈,熟悉了一下环境和物件摆设,陆邵坤拿起一口锅直接开干。
先开火将锅热上,他抽出砧板,开始熟练地剥蒜切蒜,调整好碗里各种香料的比例,等油热后,又将切好的葱蒜倒入锅内,热锅刺啦一下爆开香气,快速翻炒几下,再倒入番茄以及配好的香料,等稍稍熬出汁水,加一碗水开用大火煮开,霎时间整个厨房香气四溢,弥漫着鲜香酸甜的烟火气。
开小火继续熬煮酱汁,陆邵坤用勺子搅拌片刻,最后娴熟地往上撒一把芹菜碎,笃定沉着地盖上锅盖,“第一步好了,等二十分钟后再加牛肉。”
兄妹俩来回看着干净整洁的料理台,以及造型依然潇洒,随时能去走秀的陆总,“……”
“这也太熟练了吧?”江榕干笑两声,捣捣她哥的胳膊。
陆邵坤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江朔,重新换了块砧板,开始处理牛肉。
先将肉切成小块,洗净后凉水入锅,十分钟大火煮开后继续再等五分钟,等肉里的血沫全都出来,捞出肉块再次洗净,这时时间刚好过去二十分钟,他将肉块加入熬好的酱汁内,盖上锅盖一同焖煮。
灶台前香气扑鼻,江榕咽了口口水,悄悄对她哥道,“哥,这个味道好像对了。”
厨房内烟雾缭绕,陆邵坤满身烟火气,单手叉腰,姿态游刃有余地搅拌着锅内的炖牛肉,江朔回过神,低头翻看今晚的预约单,“嗯。”
一个嗯是什么意思?江榕看着他。
“再核对一下冰箱里的剩余食材,”江朔说,“缺什么列张单子,我一会儿去超市买,今晚第一桌客人晚上八点半到,现在开始准备还来得及。”
“这是今天原本定下的菜单,你看一下,”隔着料理台,他将菜单递给陆邵坤,“有什么想改的跟我说。”
陆邵坤扫了几眼,思索片刻后说,“我都没问题。”
两人隔着缭绕的烟雾对视,江朔点点头,“好。”
开车去附近的超市买了食材,回到家才不过下午四点,江朔提着两大兜东西进去厨房,江榕正在里面帮陆邵坤打下手,剥剥蒜,切切葱,陆邵坤看到他回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
“没关系,我来就行。”江朔避开他的手,陆邵坤不由分说接过袋子,提到桌上放下。
江榕看着他们,嘴角一路裂到了后脑勺。
江朔略微有点喘,“都买齐了。”
陆邵坤倒了杯热水过来给他,江朔接过去一口气喝完,放下杯子,两个人开始一起整理。
陆邵坤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江朔抬头看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刚才没说谢谢,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把水接过去喝了。
胸口跟塞了瓶汽水似得又甜又涨,陆邵坤拿走江朔手里的洋葱,蹲下放到架子上。
神经兮兮的。
江朔转手又递给他一兜土豆。
“我来我来,你去客厅坐着休息。”陆邵坤接过土豆抱在怀里,笑得不太聪明。
切菜切到恨不得把脚都抬起来用的江榕,“……”
江朔懒得搭理他,丢下袋子去客厅写今晚的菜单。
兄妹俩万万没想到,没了沈师傅,晚上的厨房居然还能运作自如。
晚上八点半,第一桌客人准时抵达餐厅,江朔将单子递给陆邵坤的时候,心中还有几分疑虑,等看到菜品出来,不由得松了口气。
而且可能是得益于从小到大经常出入高级餐厅的缘故,陆邵坤在摆盘上的审美完全属于大师级别,漂亮得几乎无可挑剔。
“要不要尝尝看?”陆邵坤看着他问。
江朔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手里的芝士牛肉酥皮卷。
三个人忙了一整天,连口水都顾不上喝,陆邵坤知道他肯定饿了,便走过去,将东西递到他嘴边。
江朔两只手都端着盘子,犹豫一瞬,张嘴就着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口。
陆邵坤看着他一鼓一鼓的脸颊,眉眼一片温柔。
“好吃吗?”
“嗯。”
“哥,沈师傅说他到罗马了——”
江榕举着手机进门,看到两人这姿势,又原地一个转身闪了出去,快得仿佛一阵风,从未来过。
“……”
江朔把嘴里的东西飞快咽下去。
“还有一半——”
陆邵坤看着他的背影,郁闷不过半秒,余光瞥见手里剩下的半个芝士牛肉酥皮卷,脸上的表情顷刻间变成了喜悦。
看着江朔咬过的位置,陆邵坤脸颊火辣辣的,慢慢举起手里的酥皮卷,将嘴唇贴了上去。
下一秒,这幅痴汉的模样就被重新拐进来的江榕撞了个正着。
“……”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这一天,江榕算是彻底体会到了这句歌词的含义。
陆邵坤将东西一口塞进嘴里,回到料理台继续工作。
江榕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打开冰箱埋头进去翻找。
餐厅里,将今晚的前菜放到客人面前,一桌客人随即面露惊艳,“Bellissima!”
江朔戴着面具,嘴角一弯,向他们介绍,“芝士牛肉酥皮卷,请慢用。”
晚上十一点,送走今晚最后一桌客人,江朔疲惫地收拾好餐桌,踏着满地月光回去厨房,看到里面陆邵坤捣鼓洗碗机的背影。
他将清洗干净的碗筷取出,整齐码好收进柜子,然后马不停蹄地打开水龙头,一手冲刷池子里的脏盘子,一手熟练地借过放进洗碗机,冬天水管里的水冰冷刺骨,很快一双手就被冻得关节通红。
江朔看了一会儿,走过去,将手里的脏盘子放到水下,冲走上面的厨余,然后递过去。
“你去休息吧,我马上就好。”
陆邵坤看着他疲惫的面容,心疼地说。
江朔拿起一只脏碗,继续放到水下冲刷,“林姐退休了?”
陆邵坤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点头,“嗯,两年前退休回老家了。”
“怎么没再找个新的?”江朔又问。
江朔低着头不说话,一副面具仿佛挡住了脸上所有的情绪,陆邵坤看着他心跳渐乱,片刻后小心翼翼地说,“我是想,以后家里这些事,通通由我来做,所以早点学了起来。”
眼前的人面具后的睫毛轻轻一颤,陆邵坤笑了笑,看见江朔被冷水浇红的手,从他手里拿过盘子,将他的手臂摁下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拿毛巾帮他擦干手,陆邵坤隔着毛巾将他的手握住,江朔终于抬起头,透过面具凝视他专注的眉眼。
“江朔,有时候,”陆邵坤眼眶渐渐湿润,慢慢将掌心用力合拢,“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邵坤——”
洞开的别墅大门前,林婉青走进去,看着坐在楼梯上的儿子。
她的儿子,五岁那一年第一次被陆棅坤打到进了医院,那么小一个人,躺在后车座上,脑袋靠着她的腿,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吭。
林婉青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那一天,她在车上嚎啕大哭,车窗外是急速后退的街景,光怪陆离的灯光下,不断飘过的人影犹如可怕的鬼魅,黑沉的暮色仿佛一块即将跌落的巨石,压得她难以呼吸。
此刻漆黑的别墅里飘荡着陆邵坤悲痛绝望的哭声,她走过去,跪在他身前,伸手将他拥住。
“邵坤,你不是一直很困惑,妈妈为什么要嫁给爸爸吗?”林婉青轻声问。
这场所有人眼里的商业联姻,没有人知道当时只有十九岁的林婉青,第一眼看到二十七岁的陆棅坤时,心里那份小鹿乱撞,羞涩而又鲜活的少女情怀。
“因为妈妈是真的喜欢爸爸啊。”她笑了一下,三十多年过去,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而那个笑容,却仿佛让人再次看到那个怦然心动的十九岁少女。
“邵坤,妈妈一直想和你说声对不起。”
抚摸着儿子身上的伤口,林婉青的眼中涌上悔恨的泪水,“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觉得我活得太懦弱,妈妈跟你道歉,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从小到大受了这么多苦。”
眼泪潸然落下,林婉青颤声说,“但是妈妈真的没有办法。”
“妈妈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离开他——”
听到这里,陆邵坤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邵坤,你明白吗?”林婉青抬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水,“妈妈从十九岁就和他在一起了,他虽然有很多很多的不对,但是妈妈真的不知道,离开他之后,我要怎么才能活下去。”
当年,看着被人从办公室抬出来,浑身是血的陆邵坤,林婉青年少的梦终于彻底碎了,碎成满地玻璃,让从此往后走的每一步都让她痛不欲生。
她想过带着陆邵坤离开,永远离开那个可怕的男人,但每当这个想法冒出脑海,她便会感到一阵越发无力的恐惧漫上心头。
她根本无法想象,离开陆棅坤,她的人生会是怎么样的。
她确实懦弱,懦弱又自私,她离不开陆棅坤,深爱着这样一个男人,这些年不得不活得如履薄冰,放弃所有尊严才能守住这份薄如蝉翼的婚姻,她爱到逐渐失去了自己,爱到再没有勇气面对一个人的未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在折磨中长大,逐渐长成一个和他父亲一样,喜怒不定性格暴虐的男人。
迟来的勇气似乎早已改变不了什么,但就在今天,她看到了江朔,看到了那个被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秘密。
“邵坤,江朔比妈妈勇敢。”林婉青说。
陆邵坤的眼睛逐渐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江朔他——”
林婉青哭着抚摸他苍白的面庞,“你是我生的,妈妈知道,邵坤,你和你爸爸不一样。”
“给你们彼此一点时间,”她用力抓住儿子的手,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向他支离破碎的心里,灌入勇气和信心,“如果你真的爱江朔,那就证明给他看。”
第113章
于是接下去的三年,陆邵坤走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竭尽全力向未来的江朔证明,证明自己可以做到当初对他的承诺。
他开始跟着林姐学做家事,江朔最爱吃的那几道菜,如今他闭着眼睛都能完成;家务从最简单的床单换洗开始,到洗衣拖地洗碗刷锅信手拈来;曾经连杯水都懒得给自己倒的人,无论意式浓缩还是香草拿铁,只要是记忆里江朔喝过的,他通通去学,要是以后喝厌了也没有关系,每个月家里会有一位固定的咖啡师上门,手把手教他最新款的咖啡制作。
江朔爱吃甜的,这几年每个休息日,他早上八点就起,花一个上午的时间跟着请来的甜品师傅学习做各种蛋糕,假期时就亲自飞到法国找大师学艺。
法式甜品好吃但是太甜,江朔怕胖怕长痘,总是要可怜巴巴地忌口,于是他又开始试着自己钻研配方,减了蛋糕里的糖和奶油的脂肪含量,不好吃,那就多试几次,厨房的冰箱里永远塞满了甜品,模样从一开始的惨不忍睹,到后面变得越来越精致,漂亮得都让人不忍心下手。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江朔在意大利,他拼命改变,拼命去学,想要把自己变成一个有朝一日能够配得上他的男人,他用时间来证明自己这份爱,不是不甘心,不是一时钻了牛角尖,而是经久不变,承载得住寂寞与距离的磋磨,正如他曾经对江朔承诺过的那样。
他陆邵坤这辈子除了江朔,谁都不要了。
清晨,江朔跑完步回家,伸手推开院门。
身后的脚步声跟着慢慢停下,陆邵坤站在那里,轻轻叫住他。
一只手扶着门,江朔停下脚步。
“我听到昨晚你们在说,今天你要去巴勒莫?”陆邵坤上前一步问。
江朔低下头,不甚在意地放松一圈脚踝,“嗯。”
“你一个人去?”陆邵坤又走近一步。
江朔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又嗯了一声。
“一个人拿那么多东西,”一句话一步路,这回陆邵坤总算走到他身边,偏头看着他,小声问,“我陪你?”
眼前的人一阵风似的进去了,几秒后,从即将阖上的铁门缝隙里丢出一句话,伴着熟悉的气息拂过面颊,“二十分钟后出发。”
院门轻轻碰上,陆邵坤愣了几秒,随即激动地原地转了一圈,抬脚就往隔壁冲,跑了几步又猛地想起来什么,折回去扬声冲院子里喊,“马上!”
院子里,江榕噗嗤一声,手里端着的咖啡差点儿晃出来。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
江朔经过她面前,顺手接过她递来的三明治,边吃边往楼上走。
不然怎么发现你俩暗度陈仓,背着自己早上一块儿跑步了都?
江榕在心里呵呵冷笑,蔫儿坏地喊了一句,“你跑慢点儿啊哥!别着急!”
江朔瞪她一眼,然后在江榕得逞的笑声中快步上了二楼。
家门前的小路静谧无声,几片三色堇的花瓣不知何时从后院跑到了此处,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随风飘扬。
二十分钟后,左右两扇院门同时打开。
江朔从左边那扇门里走出来,一身白T黑裤,外面加了件牛仔外套,干净清爽得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陆邵坤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走过去往他身边一站,一身毛衣休闲裤装扮,更成熟些,站在一起却又异常般配。
江朔看了眼他身上的灰色宽松高领毛衣,“不热?”
闻言,陆邵坤抬手,用修长的指节勾住领子往外扯了扯,露出被遮挡住的喉结。
说话的时候,喉结微微颤动,“还好吧,我查了天气预报,说今天中午有十九度。”
江朔嗯了一声,撇开视线,转身朝停车场走。
“我来开?”陆邵坤问。
“随你。”江朔把车钥匙交给他。
然而这辆肥墩墩的Fiat小车实在是有些委屈了陆总的两条大长腿,尝试几次后无果,最后司机还是换成了江朔。
“怎么买这么小一辆车?”陆邵坤忍不住问,整个人束手束脚地坐在那里,把座椅调到最宽还是觉得挤得慌。
“够用就行了。”江朔说。
车子沿着海岸线前行,湛蓝的海面闪烁着钻石般的碎光,江朔摇下一半车窗,任由温暖的海风涌入车厢,吹乱额前的碎发。
陆邵坤凝视着他的侧脸,蔚蓝的天空,湛蓝的大海,望不到尽头的画面深处,这一次,他爱的人就在眼前。
到了巴勒莫,车子行驶在熙熙攘攘的街头,等红灯的间隙,江朔突然问,“要不要去逛一圈?”
陆邵坤对旅游没什么兴趣,西欧这些城市在他眼里全都大同小异,但江朔主动提出来,他当然巴不得和他在外面逛一天。
于是江朔将车停在路边。
作为西西里的首府,巴勒莫实际上也就是一座人口约七十万的小城,就容量来说可能还比不上国内随便一座县城,而作为一座拥有上千年历史的古城,巴勒莫的城市建筑极具西西里岛特色,糅杂了数千年历史中许多前殖民国,如古罗马帝国、阿拉伯、西班牙等国的建筑风格,繁复中透出一丝庄严的衰败,向世界各地游客展示着这里曾经在历史长河中留下过的辉煌与骄傲。
所有景点徒步半个小时就能走完,即便是冬季,路上游客依然络绎不绝,想到许久没有更新视频,江朔拿出手机,跟游客似的开始四处拍摄vlog素材。
陆邵坤像个好奇宝宝,一路上问东问西,见他举着手机拍个不停,于是问,“你是第一次来?”
“当然不是。”江朔说,将镜头对准墙上的雕塑,顺便向陆邵坤介绍,“这里是Quattro Canti,中文好像是四首歌广场。”
闻言,陆邵坤也赶紧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两个人沿着步行街慢慢往前走。
阳光下,热闹的街头,江朔走走拍拍,陆邵坤双手揣兜悠闲地跟在后头,视线落在他身上,眼里含着温柔的笑意。
和江朔认识这么多年,他恍然发现,这竟然是他们第一次像现在这样漫步逛街。
陆邵坤又高兴又遗憾,发誓以后一定要将这些曾经不以为意的小事全都慢慢为他补上,正琢磨着,余光里看到一家冰激凌店,看到门口站着的那几位客人,陆邵坤目光炯炯地停下脚步。
江朔走着走着,突然察觉身边变得特别安静,回头才发现身后没了陆邵坤的身影。
眼前全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庞,江朔抓着手机原地转了几圈,然后看到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朝自己跑过来。
江朔转身就走。
“看这是什么。”陆邵坤给他展示自己买的面包夹冰激凌。
他小时候在新加坡吃过这玩意,印象很深,就记得奶香味很足很好吃,没想到西西里也有,就买了一份想让江朔也尝尝。
江朔板着脸,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面包夹冰激凌,是不是很少见?很好吃的,来,尝一口。”陆邵坤把冰激凌递到他嘴边。
“我不吃。”江朔偏开头,加快了脚步。
陆邵坤不知道他突然之间哪来的脾气,一头雾水地追上去,好声好气地哄,“我小时候在新加坡吃过一次,真的很好吃,一直记到现在,你尝尝,我特意给你买的。”
闻言,江朔紧巴巴的眉心微微一动,这才瞥了一眼,“这么大一个。”
“你先吃,吃剩下的给我,”陆邵坤隔着纸巾把冰激凌捏起来,轻轻压扁了点儿,“来,咬这儿。”
江朔凑过去,张嘴咬了一口。
几个路人看着他们笑,江朔抿了下嘴,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太阳底下走了太久,脸颊微微泛红。
陆邵坤笑得比自己吃进嘴里还开心,“好吃吗?”
江朔轻轻嗯了一声。
见他嘴角沾了点糖粉,陆邵坤拿出店里送的纸巾。
“什么纸巾,怎么越擦越脏。”片刻后,江朔瞪着他,用手挡住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