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孟宇峥谢绝了要来送他们的好友,来到地下车库,低头看着预备用沉默来对抗他的林远,打开车门。
“你究竟在怕什么?”
林远虽料想到他们之间必定会再起争执,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他无话可说,孟宇峥既然已经察觉到了这些,再编一个谎言他肯定不会相信。况且,他在这短短几年角已经编了太多的假话,一个又一个,到如今无法自圆其说。
他精疲力竭,他不想再骗谁,他连自己都骗不过去了。
或许沉默才是最好的办法,他之前的做法太过激进了吧?
任谁也不能接受,前一天才说过爱你的人第二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吧。
他果然是做错了。
感情是慢慢消散的,当他变得无趣,无趣的让人生厌,他的阿峥,应当就会放弃自己了吧。
林远抬眼,用视线描摹孟宇峥的脸庞,他没办法想象,如果真到了被厌恶的那一天,他的阿峥,会用怎样的眼神来看自己,是像看垃圾那样,还是会视而不见。
孟宇峥敏锐地察觉到林远忽然变得悲伤,他盯着自己,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他很想立刻将林远抱在怀里,对他说“我错了,我不逼你了”之类的话,但他不能妥协。
他现下已经清楚的知道,林远在害怕着什么东西,他害怕到连命都可以不要。
他恨自己为什么在林远最开始只愿坐副驾时就察觉到不对,他甚至一度纵容,有段时间竟还当成了某种乐趣。
他起码得让林远明白,和自己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是安全的。
“别胡思乱想了,上车吧。”他不再期望能在言语上说动林远,搂住林远半温柔半强制地将他送进了副驾。
但在给林远系安全带的时候,他还是朝林远勾出一个笑,“如果真发生什么意外,我们俩也算是得偿所愿。”
他像是在说,我们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
林远不小心被这话刺伤,但他明白,孟宇峥他该生气的,他终是没能忍住,伸手覆上停在他胸口的手,刚刚憋着的那股劲儿早已不见踪影,他垂下眼睛,只是一味地恳求,“阿峥,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孟宇峥这才放松眉眼,愿意同他说话就好。他反手握住林远的手,矮下身子凑过来,“只要你乖乖的待在我身边,脑袋里不再谋划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松了握着林远的手,拂去他过长的发丝,长久地凝视他被揉搓的不成样子的玫瑰,找不到一点曾经馥郁饱满,鲜妍可爱的模样。
连一丝红气都无。
孟宇峥忽然扣住林远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住了那张苍白的唇,他想着,无论哪里,只要能够染上一点颜色……
林远被他用安全带和手臂困在方寸之间,连挣扎都不能。
霸道唇舌在齿列外徘徊,林远几乎要被孟宇峥湿热的呼吸溺毙。
“张嘴,”林远脑子发蒙,听见对方命令般的话语,抵不住放松了齿关,被人毫不犹豫地入侵的更深,他被动的接受这个带有强制性的吻,生生从这热切中尝到了几分绝望。
他又想流泪了,在喘息的间隙,林远睁着湿红的眼,问道:“阿峥,假如我们真的没有以后呢?”
孟宇峥终于从这话里窥得了一丝松动,他不动声色,回答却极其坚定:“那就不要以后,如今我能有你,便是最好的时刻。再说你怎么这般笃定,我们会没有以后?”
林远却沉默不语。
孟宇峥的手从林远后脑汗湿的头发处滑下,停在后颈上,轻轻地揉捏,如同抚慰一只受惊的小猫,他轻轻地吻他,“别害怕,宝贝,既然上天让我重新遇见你,我们就该有一个所谓圆满的未来。”
林远垂下眼皮,将头倚在孟宇峥的肩膀上,呼吸间尽是他的气息。
车子最终停在市中心那幢公寓的楼下,那是之前,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院子里的设施还是从前的样子,门前摆放的绿植也丝毫没有发生改变。
仿佛时光停滞,推开门,还是旧日的模样。
林远停住脚步,不敢向前。
孟宇峥走到门前,朝林远伸出手,“快来,我们回家了。”
林远刚刚忍着没掉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他眼皮红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怎么可以这样子,你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房子里就更过分了,虽然干净的不见一粒灰尘,但装扮与原来一模一样,就连他当年陪孟宇峥出国疗养前,拼到一半的书屋积木,也还在原地散落着。
从前孟宇峥一个人住的时候,东西并不多,还是他们住一起后,一点一点添置进去的。
不光是林远买,孟宇峥恐怕还要更胜一筹,那时林远不过在网上订了一个小夜灯,转眼却收到了一堆。
是他们一点一点,将从前有些冰冷的极简设计,变作了后来温馨的模样。
任谁都能看出孟宇峥的用心,但在带林远回来之前,孟宇峥其实一次也没有踏进这里。
他不敢一个人踏进这回忆里来。
他们在这幢房子里有太多太多美好的记忆,藏在深处的东西一旦被罗列在眼前,便会提醒他,他和林远之间,究竟错过了多少好时光。
怎么能不怅然若失,怎么能不痛心疾首?
只有当他手里牵着林远,他才有勇气去推开门。
孟宇峥紧了紧掌心里的手,道:“你看,什么都没有变,对了,除了这个”他忽然给林远指了指角落里新增的低了一些的猫爬架,“听吴妈说,小橘子已经长成一只老猫了,害怕它不喜欢从前高高的架子,给它又买了个新的。你再见它,恐怕会认不得它。”
林远精神还在恍惚中,听他提起猫,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橘子在吴妈那里?”
“嗯,当年我出国不好带去,吴妈就带它回老宅了。”孟宇峥淡淡道,“过几天等再给它做个检查,就把它带过来。”
林远哪能不知道孟宇峥轻描淡写里隐藏的心酸,哪里是不好带去,明明是不敢。
不敢再见,不敢再碰,同那人有关的东西,再看多一眼就会疼痛到窒息。
“楼上次卧也装修成了儿童房,等你什么时候愿意,我们就将小宇接回来。”
林远听他语气淡淡地描述着未来,不是不心软,可他依旧不能给出任何承诺。
“好了,我们今天折腾了半天,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孟宇峥没再多言,将林远送到了主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睡,到点了我叫你。”
虽说这些日子大多工作都被他推掉了,但二十多天总要积压一些必须要过目的东西,再加上临近年关,各种总结报表都得在年前批阅。
手机一响,陈秘书发了消息过来。
他立即停下手边的工作,林远出院之前,曾做了全身检查,想必结果已经出来。
他盯着内容看了许久,才拨通了里面那位医生的电话号码。
“孟总,想必林先生的身体检查报告您已经看过了,但我觉得还是要亲自给您说一说他的问题。”
“林先生的状态很奇怪,从血检结果和CT来看,各项激素指标大都在正常的范围,大脑形态也已恢复,他的抑郁症控制地很好,或者可以说已经痊愈,按理说并不会做出这样过激的行为。”
“也就是说,他此前的自杀行为,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做的决定,几乎没有抑郁情绪受到的影响。因此如果用药物治疗的话,不仅达不到想要的疗效,反而会损伤肝肾功能。”
孟宇峥皱紧了眉头,他问道:“那他这种情况,能不能请个心理医生干预?”
“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但林先生他如今,心理上其实跟正常人差不了多少,而且聚您此前描述,他的心理防线极强,即使找了心理医生,恐怕作用也不大,甚至可能起到反作用。除非给他用催眠疗法,这样才能说出藏在深处的东西……”
“不行,”孟宇峥立刻拒绝了这种提议,“催眠风险太大了,我不能再让他受到伤害,这事到此为止。”
“那只能靠他亲近的人尽可能地为他提供安全的环境,慢慢打破他过强的防御机制。”
孟宇峥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上,捏了捏鼻梁。
清醒的状态……
那居然是他经过反复思考后才做出的选择。
在林远眼里,他竟无路可走。
他反问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放他走?这么些年,自己真的有好好找过他吗?
孟宇峥,全怪你狂妄自大。否则,他的玫瑰,他的宝贝怎么会走投无路。
一时间胸口窒闷,缓了许久才好受些。
林远从前的东西都被他翻遍了,愣是不知道缘由。但能让林远这么害怕,一定还有着蛛丝马迹没被查到,他垂眸想了许久,发消息让陈秘书再找人去林家老宅一趟。
而他只能看紧林远,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
下午两点的时候,孟宇峥将林远叫醒。
“起来先吃点东西,过会儿得把药喝了。”
孟宇峥拿开盖在林远脸上的被子,头发因出汗而粘在脸侧,脸色却苍白。
林远一睁眼,孟宇峥就发觉不对。
他伸手掐住林远的腰将他抱起,又把枕头立在床头,让林远靠上去,“眼睛怎么还是红的?是不是身上难受?”
林远摇摇头,“过会儿就好了。”
他摸了摸林远汗湿的颈侧,转身准备去卫生间拧个热毛巾,可他一动,就见林远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形。
孟宇峥心中一软,停下脚步,返回去又抱住林远,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你乖乖的,我不出去,我去给你拿毛巾过来擦擦,出了这么多汗。”
林远腻在他肩头不动,孟宇峥没料到这么快就能见到林远的这一面,他忽然心酸,他不知道这次是不是林远又放的烟雾弹,用来迷惑他的心智。
他闭了闭眼睛,用了些力气抱紧林远,仿佛这样才能给他支撑,轻声诱哄:“好了,小黏人精,让我给你擦擦,你现在可不能受凉。”
林远这才慢吞吞地放开他。
热气的蒸腾稍微让林远的脸上带了点红意,看起来有了几分人气。
等林远换了身干爽的家居服,孟宇峥才将窗帘拉开,阳光被纱帘挡了一挡,因此透进来的光也是柔柔的。
林远眯上眼睛,感受那似有若无的暖意,他打算对孟宇峥说出他如今的想法。
他今天想明白了一点东西,他们这样胶着,谁都不好受,他们实在不能再互相折磨下去。
“阿峥,”他下了床,走到孟宇峥身旁,望向窗外一颗已经长得很高的雪松,他缓缓开口:“我的确有事情瞒着你,但是这件事,我却不能告诉你。”
孟宇峥蹙下眉头,见不得林远这副好像下一刻就要飘然而去的模样,他掰过林远肩头,让他面向自己,语速稍有些快,“圆圆,你不相信我吗?你一个人背负的这样辛苦,说出来,让我和你一起承担。”
林远本想垂下眼,但他明白,他不能再模棱两可地逃避,他于是盯着孟宇峥的眼睛,语气前所未有地坚定,“不,我怎么不相信你呢?只是我的确不能说。我知道我在你这里已没有信誉可言,但我同你保证,从此以后,我会好好待在你身边,我不会寻死,也不会再跑。只是,”他伸手抚上孟宇峥这些日子明显瘦削下去的脸庞,语气转为低弱。
“我们不要再纠结在这里了,好不好?”
孟宇峥放松林远的肩膀,滑下去,最终卡在了他细得可怕的腰间,他深吸了一口气。
林远感受到孟宇峥脸部肌肉忽然紧绷,又倏然松懈,“圆圆,我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失败,”孟宇峥眼睛发红,“你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从来都没能保护好你?”
林远踮起脚尖,让他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表情,他朝孟宇峥弯起嘴角,“待在你身边,我很安心,我没有一刻不期望着能与你在一起。从前我说的那些话,都不是我的真心话,那是我诓你的,我今天同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你会原谅我的,是吧?”
话说到这里,林远这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他从来都没想着离开孟宇峥,天知道他有多喜欢他,天知道他压抑自己的感情有多痛苦。
林远的眼睛亮晶晶的,在他的脸上,有着孟宇峥最喜欢的表情,孟宇峥泄了气,将手臂重又压回到林远肩膀,“你惯会这样拿捏我,只不过,”他紧盯着林远,“圆圆,我想知道那些,并不是我要窥探什么,只是你心里的那些东西几乎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你让我怎么安心?”他最后一次挣扎,“圆圆,宝贝,真的不能跟我说吗?”
林远眼看又要露出难过,他及时忍住,“真的不能,阿峥。”
可孟宇峥离他那样近,怎么会察觉不到林远情绪的变化,想要狠下心继续逼问,但他刚刚似乎终于得到了一点林远的真心话,他已然心软得一塌糊涂,他败下阵来,“但你总要记得,不论多么可怖,我一直在你身边。”
林远抱住他的脖颈,“我明白,可是,你还是得原谅我。”
孟宇峥怅然道:“小狐狸。”
孟宇峥不肯为打老鼠而伤了玉瓶,只好保证不会再问。
但他可没说不会去查,心想这也不算骗了林远。
为了调理林远如今的身体,午餐是孟宇峥找了高级营养师搭配好每餐饭,准备好材料,再由他来做。
在国外那几年,已经足够让孟宇峥做出像样的饭菜。
虽说可以让吴妈从老宅过来照顾林远,但孟宇峥考虑到林远此前对孟瓷的态度,料想他暂时还接受不了见到从前的人,再加上他如今安全感缺失,也不好重新熟悉生人,孟宇峥打算亲自照顾他。
至于他的工作,早在林远在重症监护室时睡时醒的那几天,他就去见了他爸爸,请求让他父亲暂时接手公司大部分事宜,他把年前的事务同他爸爸一交接,年后就清闲了。
他要把时间空出来,去完成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业。
或许孟惟均早已从陈淑仪那里知道了些什么,或许是在早几年见识过了孟宇峥的偏执,对于孟宇峥当下的提议,他也没说什么重话,便应承了下来,但他却对孟宇峥道:“只是,你妈妈为了你的事已然伤神许久,从S市回来后,最近脾气日渐增长,连我都被冷落了。找时间去安慰她,要是哄不好,你也就再别来找我收拾你的烂摊子。”
孟宇峥垂眸:“我没有怪妈妈的意思,只是她不该在我和林远之间插手。”
孟惟均斜眼看向他:“怎么,嫌我们管得多了?可是你自己看看这些年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事出来,为了那孩子要死要活,险些没把你妈妈吓死。”
“你自己拢不住老婆,却要我的老婆担惊受怕,哼!到如今还反过来怪我们。”
孟宇峥对此无法反驳,他确实伤害到了爱他的母亲,只是他到底还是想辩解一番:“我与林远,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好了,不必解释了,我们都是过来人。但你如果这次再处理不好,那倒要我真的怀疑那孩子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了。”
被自己一贯严肃的父亲揶揄,他本该接着说些轻松的话,可当时林远正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他实在没有力气再在自己爸爸面前伪装。
孟宇峥沉默许久,他难得在父亲面前露出怅惘的表情,就是那会儿林远刚离开的时候,他也没对孟惟均示弱,“爸爸,林远他,给我生了个孩子,就在那几年。”
孟惟均显然被镇住,他自沙发上坐正,手间烟雾升得老高,半晌,他抬手将香烟碾灭在烟灰缸里,“你没拿话哄我吧?男人哪能生得了孩子。”
“虽然听起来荒谬极了,但千真万确。”
“亲子鉴定做了没有?”
虽然当时清韵说出事实的一瞬间他便相信了,但这些时刻,总是需要些凭证,他将报告递到了孟惟均手边。
孟惟均盯着结果看了许久,见到小孩的名字,不禁叹了口气,连带着对林远带坏儿子的怨怼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并不知道林远是因为什么住院,因此道:“等林远病好了就把他回家里,你一个人总叫人不放心。”
“爸爸,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另一桩事,我希望您能暂时帮我瞒着妈妈吗?我和林远之间还有些事情没解决,抱歉,我还不能将孙子给您带过来。”
孟惟均撇了一眼萎靡不振的儿子,“瞧你这点出息。”
算是默许。
考虑到林远的身体状况,全都是清淡少盐的菜品,分量不多,就连主食也只有一小碗杂粮粥,不过毕竟是精心搭配出来的,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
林远拿起筷子,虽然他如今终于对孟宇峥说了实话,一直以来压在他精神上的重担减轻了不少,但他还是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
身上还是乏力的很,将近一个月的周折,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见他放下筷子,孟宇峥又给他盛了一小盅排骨汤,“再少喝一点,补补这些日子的亏空。”
林远接过来细细地抿,他看孟宇峥眼前的餐具光洁如新,只有手边的咖啡被动了些,“阿峥,你怎么没吃,是不是太清淡了吃不惯,要不把吴妈请回来?”
孟宇峥嘴角勾起,“小傻瓜,最近的菜都要我烧,我怎么会亏待自己?我在你睡着的时候已经吃过了,桌上这些全都是你该吃的。”
其实他哪里吃过了,只是他想着医生的话与林远的态度,暂时吃不下东西。
林远一听他面前的这些竟是孟宇峥做的,看着每样都只被动了一点的菜,瞬间负罪感上头,但要他吃,他又实在吃不下了,他望向孟宇峥。
孟宇峥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好了,喝完你手里的那碗汤就行了,我们慢慢来。”
林远如释重负,很快喝完汤。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道:“如果不请吴妈过来也行,再找个阿姨吧,”心底涌现酸涩,“你还要工作,若是我以前,我还能照顾你,可是如今……”
孟宇峥离开他的位子,走到林远身后,圈住他,“我暂时将工作让我爸接管了,不要紧,照顾你有我就足够了。”
林远一惊,他抓住孟宇峥的手,转过身子:“你没必要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
“瞧,我们圆圆又傻了,”孟宇峥垂眼爱怜地看着他,他轻轻捂上林远的嘴唇,“我明明是为了我自己,宝贝,不要给自己负担,我做这一切心甘情愿,百倍千倍的事业都比不上一个你,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初在H大的校园里说过,我如果能得到你的爱,将是我一生的荣耀?”
“你说,我不来守护我一生的荣耀,我又去守护什么呢?”
“更何况,我们即将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二人世界,圆圆不期待吗?”
第38章
林远在这样的氛围下,也被蛊惑了心神。是啊,说起来他和孟宇峥从交往起,其实这样无所事事,长日相守的日子并不多。
孟宇峥工作很忙,晚上办公到十一二点是常有的事,周末也不得清闲,而他自己则还要去学校进修钢琴课。
至于那些耗费心神的事,他暂时也不想去想,他害怕的无非就是生生死死那些事,如今孟宇峥都不怕,他怕什么呢?倒不如随波逐流。
林远这样安慰自己,但心底被说服了几分,只有他自己清楚。
但起码现下,他握着孟宇峥的手,感受到传来的温热,那些阴影也好像暂时消失了似的。
孟宇峥看着林远乖乖把药喝下,便起身把餐盘收拾归置好,他在水池旁边洗手边对林远道:“你现在身体还虚着,见不得风,天气又冷,外面也没有什么好去处。但你也不能整日都躺床上,正好从前的那些片子还在,要不要同我一起看个电影?”
影音室三楼,不过并不常用。
他们之间的纠缠已经够苦,实在没必要再为别人的爱情流眼泪,于是孟宇峥便挑了部轻松的轻喜剧。
当影片中的主人公再次被整蛊,做出夸张表情的时候,他们齐齐笑出了声。
他们不约而同的愣住,然后对视,微弱的光线照射在他们脸上。
究竟有多久没出现过了?这样的时刻。
孟宇峥如今也不打算看什么电影了,他注意收着力气,向林远倒去,笑着用头发去蹭林远的脖子,温热的气息拂在肩侧的肌肤上,家居服没能遮住泛出的粉意。
孟宇峥盯了会儿林远稍稍有些长的发尾,闭上眼睛,又挨蹭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被拒绝,说出的话含含混混。
“宝贝,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肚子?”
林远圈着孟宇峥脊背的手臂一僵,“那个有什么好看的?再说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早就不疼了。”
早就不疼了,并不代表曾经没疼过。
孟宇峥没说话,却在他颈侧落下一个吻,将林远揽得更紧了些。
罢了,林远想道,现在他全身上下有什么是孟宇峥看不得的呢?
柔软的家居服被撩了起来,电影屏幕照过来的光其实并不大够,但比起之前已经好太多。
曾经柔软白皙的小腹上如今横亘着一道长长的疤痕。
当年林远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情况已经十分凶险,只来得及草草做些检查,了解了大致情况,便被推进手术室。当时能把命救下来已是万幸,哪里还顾得上横着下刀还是竖着下刀。
在之前的几次寥寥接触中,林远表现的极为青涩,操之过急反而会吓着他,于是他们只在昏暗的房间内,通过短暂的抚摸聊以慰藉。
孟宇峥自重逢后,从没像现在这般好好的看过林远,那道疤痕颜色不深,浅浅的褐粉,但因为有了肌肤的对比,便变得十分明显,更何况触感坚硬,肯定连修复祛疤都没做。
他几乎可以料想到,他的圆圆当年是有多么地无助,他连一次产检都没做过。
他躺上冰冷的手术台,拿自己的命去搏。他那时有没有想到自己,有没有怨怼自己?
孟宇峥看着看着,狼狈地在林远面前掉下泪来。
林远自他摸上疤痕,虽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有些羞,便瑟缩着往后退,自接触地传来的热意感觉十分怪异。
眼看着孟宇峥长时间没有换动作,林远不安地开口:“是不是不大好看?”
冰凉的水珠滴在肚皮上,林远往后退的动作便止住了,孟宇峥其实从来没有像这样在他面前安静的落泪,他不敢去看孟宇峥此时的表情,否则他也忍不住内心的酸意。
他伸出一只手去抓孟宇峥的手,以期带给他安慰,嘴巴里絮絮叨叨:“好了,没什么好看的,我现在一点感觉都没,况且不过一道疤而已,小宇那般贴心,我从来没后悔过。”
他将孟宇峥的手掌抬起,与他十指相扣,而后放在自己心口,“而我能拥有这一切全是因为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