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琛笑着把手伸到夏翊清面前,说:“请神医给我把把脉,看看我有没有中毒,身体有没有别的问题。”
夏翊清愣了愣,而后轻拍了一下许琛的手。
许琛收回手说:“小叔毒发时你说明之是关心则乱,我看你现在才是真的关心则乱。你连你自己的医术都不相信了吗?我有没有中毒、伤得如何你应该最清楚才是。”
夏翊清嘟囔道:“总之你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许琛敛起了笑意,看向夏翊清道:“浑水摸鱼的人冲着谁去的,你真不清楚吗?”
“为什么不是天家?”夏翊清问。
“没必要。”许琛解释道,“第一,天家现在需要你来制衡宏王,他不会做这种事情。第二,皇子可以生病,可以被外族刺客误伤,但不能在替天家办事的时候出危险,否则皇家颜面何在?”
夏翊清轻轻点头,他和许琛的看法相同,他知道那人是极好颜面的,绝对不会容许自己在替他办差时出一点意外。大臣失踪尚且还好说,可若是皇子受伤,那便相当于打他的脸。
夏翊清:“我想去看看那些刺客的尸体,或许会有答案。”
许琛点头:“我也这么想。”
“你身体行不行?”夏翊清还是有些担心,“不然我自己去好了。”
许琛微笑着说:“我心中有数,若我真扛不住会跟你说的。”
夏翊清看着许琛的脸色,知道他大概又在逞强,于是说:“时间还早,你再休息一会儿。”
许琛点了点头,靠在榻上闭目调息,此刻他只有一个感觉:疼。浑身上下每一处经脉都在疼。
早饭过后,夏翊清一行人便出发往江宁府府衙去了。蔡永和江宁府官员都早早等在府衙之中,夏翊清直接要求查看刺客尸体,蔡永便带着他们到停尸的地方。
一进入房间众人就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袁徵不由得拢了拢氅衣,夏翊清看蔡永脸色也不大好,就让袁徵和蔡永先到外面等候。
夏翊清冲许琛说:“你坐着就好,反正这些人都死透了,不会再有危险。”
“我不怕死人。”许琛说。
夏翊清解释说:“我是让你少走动,你腿上还有伤。死人不干净,你现在身体没有好全,容易沾染脏东西。”
许琛妥协道:“那有事你叫我。”
许琛站在一旁看着夏翊清检查尸体的身影,一时思绪万千。明明还是那个人,却一切都不同了。在外人面前他们依旧拘着礼,一个是郡王一个是伯爵,做事说话依旧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可私底下他们却不再像以前一样隔着那层朦胧的感觉,终于可以完全抛开这层身份,直面彼此的内心。
许琛一直认为自己是痴心妄想,以为之前无意间看到的那些眼神不过是自己的心魔,是一厢情愿,是自以为是。哪怕他当时看到木鹞尾巴里藏着的字条也依旧不敢认,却没成想那些并不是误会,而是夏翊清同他一样的惴惴不安,一样的小心试探,一样的踟蹰不前。
许琛当然知道他们俩这般摊开来之后会面对什么,自然也早就盘算过二人的身份会让他们未来如何艰难,可他此刻却想开了————他记得小叔曾经说过,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许琛觉得哪怕最后他们不得不分开,如今也要好好在一起,以免最后追悔莫及。
“想什么呢?”夏翊清伸出手在许琛眼前晃了晃,“不舒服了?”
“没有。”许琛这才发现夏翊清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于是连忙说道,“我是在想,我们到底漏了什么关键信息。”
“你看看这个。”夏翊清举着手里的托盘对许琛说,“这是我从两名刺客身上剪下来的。”
许琛伸手要拿,夏翊清却躲了一下,说:“脏!拿帕子垫着。”
许琛笑笑,用一旁的手帕垫着,拿起托盘中的两块衣料仔细查看。
“布料不一样。”许琛将两块布料放回到托盘之中。
“是的。”夏翊清指着其中一块布料说,“只有六个人是穿着这种材质的黑衣,其余全部都是另外一种。而且那六个人的双手虎口和指根都有老茧,看起来也比另外那些人要健壮得多。”
“双手?”许琛伸出自己的双手看了看,他只有惯用的右手因常持刀剑而有茧,“竟然能左右开弓吗?军中之人?”
“不一定。”夏翊清摇摇头,“只能说是受过类似的训练。”
“让纪寒来看看?”许琛问。
夏翊清点头:“也好。这个布料你有办法能查到吗?”
许琛想了想,说:“我试试。”
夏翊清:“那我们先跟蔡永聊一聊。”
许琛跟着夏翊清出了房间,低声跟纪寒嘱咐了几句。
蔡永见二人出来立刻引着众人回到了官衙后院的房间里。屋内早已笼好了火盆,众人便都脱下厚重的氅衣落座。
蔡永递上一份档案,说:“这是昨日大王让下官找的安淳槐的档案和他近期行踪。”
夏翊清接过档案粗略看过,蹙眉道:“安淳槐家里是经商的吗?竟是进纳补官入仕?”
蔡永:“安淳槐在入仕之前家中比较穷困,后来不知哪里来的银钱,先是在外地县衙里补了个小主事,慢慢才升上来的。”
“他可升得够快的,这才几年的工夫就当上县令了。”夏翊清冷笑一声,“回去我倒是要先奏呈天家,好好查一查将安淳槐遴选上来的人,什么时候入粟补官者都可当这亲民官了?”
国朝将县官通称为亲民官,各地县令大多由进士出身的文臣担任,且有规定凡荫补入仕无出身者,需多年历练考核通过,再经长官推举方可升为县令,而那些用钱买官的,被称为“入粟补官”,这些人是不许任亲民官的。之前夏翊清见这安淳槐行事说话处处失礼,便觉他并非正途入仕,如今看他这般出身,还违规成为一县县令,更是对他颇为厌恶。
蔡永也不掩饰自己的鄙夷,道:“懂得讨好长官,自然升得快了,至于这县令究竟是怎么当上的,既有钱,便总能撬开门路。”
夏翊清道:“像无何这样一心为民的好官,才是国朝栋梁。安淳槐这样的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我看他这个县令是做到头了。”
蔡永拱手:“大王谬赞了,下官只是遵从本心而已。”
夏翊清还想说什么,却见袁徵看向他,于是示意袁徵先说。
“我发现安县令在孩子失踪前都会去晚屏山。”袁徵拿出桌上的纸笔写下一组日期,连同安淳槐的行踪一起递给夏翊清,“大王请看,这些是十九个孩子失踪的日期,再同安县令的行踪对比来看……”
夏翊清接过两张纸,仔细比对起来。
“六月初二是第一起失踪报案,安县令五月二十九去过晚屏山。六月十八和六月二十五是接下来两起,安县令则在六月十五和六月二十二去往晚屏山……”袁徵一一列举解释,“……而后一直到章侍郎来之前,每次有失踪案之前,安县令都会去晚屏山。”
夏翊清拿着那纸看了看,又抬头看向袁徵:“你都记下来了?”
袁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既不会武功,也没有什么别的技能,只是记性好一些,只要用心,看过的都能记住。”
许琛:“难怪先生极力推荐你,果然不一般。”
“是穆学士抬爱。”袁徵说道。
夏翊清问:“你还有什么发现?”
袁徵说:“这些卷宗之中只有一次不同,就是章侍郎失踪之后,也就是十月二十八那次,那一次安县令没有去晚屏山,而且失踪的孩子只有九岁。”
“不是十岁吗?”许琛仔细回想了一下,“我记得卷宗上写的是十岁。”
袁徵解释道:“卷宗上写的确实是十岁,但我仔细算过,那孩子失踪后的第三日才是他的生辰,也就是说他失踪的时候还没到十岁。”
许琛看向袁徵:“你有什么想法?”
“我回想了一下仲渊例律,发现有提及孩童的条例,大多数都以十岁为界。”袁徵此话一出,众人都明白了————
仲渊法律规定,无论是略卖、奸|淫还是杀人,受害者为十岁以下的,皆从重处罚。
杀人皆诸,但杀害十岁以下幼童者腰斩,家人连坐。其余的则是绞死。
奸|淫十岁以下幼童,绞。奸|淫十岁以上女子者,流百里。
略卖十岁以下幼童,绞。十岁以上的则流三千里。
袁徵补充道:“而且章侍郎在时并没有失踪报案,章侍郎失踪之后第三日便又有失踪。”
夏翊清:“看来安淳槐跟此事脱不了干系了,只是我们现在需要证据。”
许琛点头:“是。还得再仔细查,一定会有证据的。”
就在此时,一名衙役来报,说有人在疏雨楼闹事,安淳槐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扣了疏雨楼的人,疏雨楼掌柜找到江宁府来,说要给蔡知府看个物件。蔡永有些诧异,他一向不与这些商人打交道,同疏雨楼的掌柜更不曾谋面。
“既然疏雨楼的掌柜派人送来东西,不如就看一看罢,或许他有什么凭恃也不一定。”许琛看向蔡永,“有人在疏雨楼闹事,安淳槐却扣了疏雨楼的人,这事有些蹊跷。”
夏翊清看了一眼许琛,也说道:“是,既然如此就把东西拿上来看看。”
衙役立刻奉上信物,蔡永一看就慌了神,连忙亲自出去相迎。三人见蔡永如此神情都有些意外,也一并跟出去看。
许琛看到来人是白歆,稍稍安了心,最起码白歆此刻是安全的。
蔡永则连忙上前去扶白歆:“恩公,怎么是你?”
蔡永这一声“恩公”让在场的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白歆却依旧跪着:“请蔡知府替小民做主。”
蔡永见拉不动他,便蹲下来平视白歆,问道:“究竟发生何事了?”
白歆说:“小民在江宁府经营疏雨楼数年,一直本本分分,从未得罪过任何人。今日有人到我店中逞凶,伤我店中仆役,最后却被冤成我店仗势欺人。知府可曾见过仗势欺人者浑身带伤,被欺辱者颐指气使?!小民请知府做主,还我公道!”
说完便要叩首。
许琛见白歆的次数不多,但每次白歆说话都是轻柔平和,从来不曾有过这般激昂愤慨。
蔡永连忙拦住白歆说:“恩公放心,我们这就出发,这里还有天家派来查案的特使,一定还你个公道。”
白歆听言立刻对着许琛三人拜道:“请天使替小人做主!”
夏翊清说:“快别拜了,我们去找安淳槐看看。”
几人立刻上了马车往县衙方向去。马车之上,白歆简短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今日上午疏雨楼刚刚开门就来了一位客人,说是要进二层的雅间。但疏雨楼二层的雅间向来只有中午和晚上才各开两个时辰,当时伙计请他上三楼雅间,那人却不依不饶,说是有人约他在那时进二楼雅间会面。伙计无奈去请示白歆,白歆称店中规矩不可破,若他真想去二楼雅间,可先在一层稍等,到了时辰再上去。结果那人直接翻脸,在疏雨楼内用污言秽语教那些前来吃饭的食客都不敢进门。白歆只好叫店里仆役请他出去,结果他出手打伤了仆役,还扬言要让疏雨楼关门。
众人听着都觉得这人实在太无礼,袁徵愤愤地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店家有店家的规矩,而且都是雅间又有何不同?白掌柜已同意给他安排雅间,只是稍等片刻又能怎样?!”
白歆解释道:“官人有所不知,疏雨楼二层的雅间完全隔音,而三楼的雅间则是可以互通的。”
夏翊清听言又瞟了一眼许琛。
袁徵问:“完全隔音?”
白歆:“是。没有人可以偷听,而且在二层服侍的伙计都是口不能言之人,会听不会说,也不会写字。”
“这……又是为何?”袁徵有些疑惑。
夏翊清道:“行正,你是君子,君子事无不可对人言。可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君子,而且是人都会有秘密,有秘密就要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谈话。你也知道赤霄院的厉害,连我都不能保证我府中没有赤霄院的人,何况旁人?”
袁徵还要说什么,但一想到此处还有白歆这样一个平头百姓,就住了嘴。许琛看得出,袁徵对赤霄院颇有微词。别人不知道夏翊清和即墨允的关系,可他却清楚————即墨允这些年对夏翊清关照爱护有加,赤霄院在旁人眼中的这种形象,多少会让夏翊清心中难过。
许琛岔开话题,转而问蔡永:“不知蔡知府为何称白掌柜为恩公?”
蔡永解释道:“下官入仕前家境贫寒,开宇十二年的科举是下官唯一机会,谁料过了乡试后家母却突然重病。家母坚持让我去参加来年省试,可我若用那钱进京,便没有钱给母亲治病。母亲拉扯我长大实属不易,之前读书都是母亲做工在供养我,我不能弃母亲于不顾,所以最后决定放弃进京。母亲猜到了我的想法,趁我外出请郎中时准备投河自尽,恰好被恩公撞见,救下了我母亲。后来得知了我的情况,恩公不仅请最好的郎中给我母亲医治,还给了我足够的银钱供我入京。我当时无以为报,只能给恩公一个承诺,若我以后做官,定当竭力奉养。可恩公却在我中第之后悄然离开,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恩公。”
白歆谦逊说道:“蔡知府不用如此,当年不过举手之劳。我经商多年有些积蓄,万万不用你来奉养。”
夏翊清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段故事。”
蔡永说:“当年我身无分文,只好将自己从小佩戴的一枚铜锁偷偷放入恩公的衣物之中当做感谢。没想到这些年恩公一直在我治下的县里经商,却从未来找过我。”
白歆:“小民一直本分行事,就算昔年有些交情,也断不会以此求些什么。若非今日那人欺人太甚,小民是不会求到知府这里的。”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常溧县衙,众人便先后下车往县衙中走去。
刚迈入县衙,就听安淳槐在呵斥:“疏雨楼店大欺客,竟还敢反咬一口!此等刁奴不打是不会老实的。”
“安县令好威风啊!”夏翊清扬声道。
安淳槐听见声音立刻起身行礼:“四大王安好,平宁伯安好。”
许琛跟在夏翊清身后说:“安县令不仅威风,还目中无人。”
安淳槐立刻又向后面二人拱手道:“蔡知府,袁昭修。”
夏翊清并不理他,径直走到堂上正位入座。
”平宁伯、蔡知府和袁昭修也请坐。“夏翊清说道。
几人分坐在堂上两侧。
安淳槐正要落座,夏翊清却说:“安县令,吾有让你坐吗?”
安淳槐面色尴尬,只好站在原地。
夏翊清道:“方才路过衙门,看这里热闹,便来看一看,希望安县令不要介意。”
安淳槐立刻道:“大王言重了,不过这只是一些普通纠纷,入不得眼的。”
“安县令此言差矣。”夏翊清说,“普通纠纷是不会弄得堂下人浑身青紫的。吾向来心软,见不得人受伤,所以得问问清楚,这伤是怎么来的。”
那堂下的伙计十分机灵,立刻指着身旁的一个大汉开口说:“这伤是他打的。”
“胡说!我没打你!”那大汉声音洪亮,似是十分有底气。
许琛厉声道:“放肆!高密郡王问话,岂有你插嘴的份!归平!教他闭嘴!”
归平立刻上前卸了那人的下颌。
两人一唱一和,将堂下的安淳槐吓得不轻。安淳槐原本一直觉得夏翊清和许琛不过是两个孩子,并未把他们的到来放在心上,如今见二人的气势做派,才真的心中发了慌。
蔡永在一旁开口道:“如今堂上的是天家四皇子高密郡王,你们若敢有所欺瞒,就是对天家不敬,说话之前都想想清楚。”
一旁的白歆跪地磕头道:“小民眼拙,不识四大王,请四大王恕罪。”
夏翊清摆手:“无妨。刚才路上已经听了白掌柜的讲述,但掌柜毕竟不是当事者,所以吾想听听伙计怎么说。白掌柜和另外两名伙计也都站起来说话,有伤者许座,我朝从来没有跪诉证言的规矩。”
那伙计被衙役扶起来坐在圆凳上开始讲述,伙计的说法跟白歆说得并无出入,只是多了些言语上的细节。
夏翊清点了点头:“好,那现在再听听这个人怎么说。”
归平听言将那大汉的下颌复位,让他开口说话,可那人却捂着嘴并不言语。
“怎么又不说了?”夏翊清冷笑道,“方才不是还抢着说话吗?”
见那人低头不语,夏翊清道:“不说话也有不说话的办法,江宁府仵作可在?”
蔡永身后站着的一人立刻上前:“小人在。”
“烦请仵作去给堂下这二位伙计验伤。”夏翊清吩咐道,“归平去给这人留个拳印和掌印。”
“是。”仵作和归平二人立刻行动。
片刻,仵作回话:“回大王,这二位仆役胸前的掌印和此人的掌印吻合,可以推断就是此人伤了这二人。”
“好。”夏翊清看向安淳槐,“刚才吾听见安县令说疏雨楼仗势欺人,却原来在安县令这里,仗势欺人是做这般解释的。”
安淳槐狡辩道:“虽然这人有打人之嫌,但疏雨楼明明有房间却不让人用,是他们无理在先。”
夏翊清转顾白歆,道:“请问掌柜,店中可有明文指出雅间的使用时间?”
白歆恭敬地回答:“有,且悬挂于店中显眼的位置。”
“好。”夏翊清十分满意,又接着问,“那你可否向客人提供了其他的解决方案?”
白歆回答:“有。小民告诉过这位客人,可以去往三楼的雅间,或者稍坐片刻,等到了时辰便让客人上到二楼雅间去。”
“那他说什么?”夏翊清问。
“他说上一次到疏雨楼时便是直接进入了雅间,问我为何这次不行,还说我们店大欺客。”白歆解释道,“可请大王明察,疏雨楼每日来往客人众多,小民根本不记得这位客人,也从未为任何人破例提前开过二层雅间。若这位客人使用过雅间,那必定是在二层开放时来店的。”
夏翊清转而问那人:“你上一次是何时与何人去的雅间?”
那人依旧不语,安淳槐却紧张得直发抖。许琛示意归平,归平会意,上前掰过那人手臂。那人吃痛,立刻回话:“我说我说!是上个月二十四号,跟……”
见他还有犹豫,归平又用了用力,那人嚎叫道:“跟安县令一起!”
安淳槐登时脸色惨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如此。”夏翊清说道,“难怪安县令如此袒护这人,原来是旧相识啊。”
许琛此时也明白了,这人是白歆送到他们手上的。
“蔡知府,此人交给你了。”夏翊清说,“疏雨楼这二人遭此无妄之灾,须得好好医治才行。正巧官驿外有个医馆,我跟医馆的东家有些旧识,将这二人送到医馆医治,至于所需花销,安县令你说,该怎么办?”
安淳槐跪地叩头:“下官出!一切费用都由下官出!大王恕罪!”
夏翊清笑了笑,起身走到安淳槐身边:“安县令破费了。另外,安县令还是想一想,编个什么能让人信服的理由,将这件事解释过去。”
夏翊清转头看向众人说:“我们回官驿去等着安县令给我们解释。”
许琛等人起身,跟着夏翊清出了衙门。蔡永将人带回江宁府审问,白歆往疏雨楼方向去,那两个仆役被归平带着去往官驿门口的济世堂,其余众人也都回官驿去了。
回到官驿,三人又聚在一起讨论。
袁徵说:“十月二十四安淳槐和那人私会,次日章侍郎就失踪了,摆明有问题!”
夏翊清道:“行正终于直呼安淳槐大名了,看来是气得不行。”
“他哪里配当地方父母官?!常溧县的百姓是造了什么孽碰上他这样的人!”袁徵气得竟拍了下桌子,不过转瞬他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起身请罪,“大王恕罪,下官……”
“无妨。你且冷静一些。”夏翊清并没有计较他的失礼,“现在的突破就在那个人身上,我们给蔡知府一些时间审问,如今着急也没有用。”
袁徵:“若那人咬死不说,我们岂不是无法将他定罪?”
“怎会无法定罪?”夏翊清微微一笑,道,“刺杀皇亲,人证物证俱在,他逃不掉的。”
“大王这是……?”袁徵有些犹疑地看向夏翊清,“要嫁祸给他吗?”
夏翊清摇了摇头:“不是嫁祸。前天晚上我们遇到的刺客与他有关。”
袁徵:“大王如何得知?”
“他身上有伤。”夏翊清解释道,“而且是新伤。我走过他身边时候闻到了血腥味和药味。我问过纪统领,他那晚故意放跑的两人身上都带着伤,其中一个伤在颈下三寸。刚才归平掰他手臂时,我看到他颈下有包扎过的痕迹。若想确认身份,只需查看伤口。骁骑卫的广莫刀是三刃刀,所刺出来的伤口非常特殊,且这刀的制法和用料都是绝密,无仿制的可能。”
袁徵恍然大悟:“难怪归平一动他他就立刻大喊叫起来,我还以为是用了什么看不见的手法,原来是拉扯到了伤口。只是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就这么等着吗?”
夏翊清:“只能等。我们接连遭遇刺客,此时不适合再有太大的行动,暂且缓一缓再说。”
袁徵点头,旋即又说道:“对了,大王昨晚让我盯着那些官员,果然发现了问题。”
“是什么?”夏翊清问。
“蔡知府说他接到消息之后立刻带人到晚屏山,昨日刺客全死,骁骑卫按照大王的吩咐并没有告知他们出了什么事,晚屏山的情况应该无人知晓才对。但安淳槐和他手下的一个叫做程路鸣的主簿悄悄询问过我,是否是大王和平宁伯受了伤。”袁徵解释说,“昨儿二位一直没有出现,其他官员私下都在问大王找他们来有什么事,可那两人却直接问有没有受伤。”
昨天夏翊清是在到达晚屏山下,看到晚屏山的规模之后才让人去通知蔡永的,那时他们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而蔡永以“随行保护”为由带人赶到晚屏山时,正碰到解决了刺客下山来的夏翊清一行人,便是在那时才知道遇到了刺客。夏翊清当时就让纪寒派人全速赶回衙门,将一众相关官员全部聚集到一起,虽然当时在场有不少百姓,但普通人的脚速不可能有骁骑卫快,这么做实际上就相当于封锁了消息。在这种情况下,安淳槐和程路鸣二人的询问就显得非常蹊跷了。要么刺客是他们找的,要么是有人将消息传给了他们二人。若是他们二人胆大包天敢刺杀皇子,这事反倒简单了。可如果是第二种的话,那就是江宁府中有鬼。当时跟着蔡永一起到晚屏山的官员不多,只有两名通判,一位姓马,还有一位姓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