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的小祖宗!”许琛喝完药把碗递还给平留,“再啰嗦我就把你扔出去!”
“还有新的针法!”平留飞快将针法取出交给夏翊清,边跑边说,“郎君不用扔,我自己走!”
夏翊清拿着那张纸,笑道:“归平稳重,平留活泼。你身边跟着他俩,倒是不会闷。”
许琛无奈道:“俩人一起唠叨我时,直教我耳鸣。”
夏翊清帮许琛躺回到床上,安顿一番,待他睡熟,唤来归平贴身照看,便往自己营帐去了。
即墨允已等在帐中,见到他回来,便问:“知白可还好?”
“还是老样子,稍稍活动便累得不行,这会儿又睡了。脉象倒看不出什么,或许今儿是真累了。”
“这几日舟车劳顿,今儿又陪了天家那许久,累也是正常。”即墨允宽慰道,“而且还有陵谷主和孙娘子在,你不必太过担心。”
“也是。”夏翊清道,“说正事罢。”
“宏王。”
“我知道。”
“不打算发作?”即墨允问。
夏翊清笑笑,说:“你若是有能过了明路的证据,现在我该能看到你的奏疏才对。”
即墨允无奈:“确实没证据。”
夏翊清自案头翻找片刻,将一封白色奏疏递给即墨允说:“看看这个。”
即墨允只看过封套上“御史台”三字,便将奏疏推了回去,只道:“御史台弹劾我,同时要裁撤赤霄院。”
“你怎么想?”
“求之不得。”即墨允拿过茶盏,喝过一口,才道,“四郎既知道赤霄院的初衷,便该知道这些年我有多难受。你若真的依了他们,我便到寭王府给你当个护卫。”
夏翊清问:“明之不想让赤霄院回到最开始吗?”
即墨允摇头:“你可以做到,但天家不一定能做到。就算天家能做到,之后呢?季亭说这是意识……什么问题,我是听不懂的,但总之,赤霄院不该存在。”
夏翊清略想了想,说:“这奏疏我留中,过后再议。”
第128章 一百二十八 刺客
春猎倒数第二日,许琛和夏翊清骑马在外闲逛,每人各抱了一个孩子,正是仁瑲和仁珩。
许琛伸手拉过仁瑲手里的缰绳说:“缰绳可不是这么玩的。”
夏翊清转头看去,仁瑲竟是把缰绳系了个扣,他摸了摸仁珩的小脑袋,笑着说:“还是珩哥比较乖。”
许琛笑道:“看看你那马鬃。”
夏翊清听言看去,原来仁珩虽没玩缰绳,却把几绺马鬃系在了一处。夏翊清失笑:“你们俩还真是双生子,连这习惯都一样。”
仁瑲却说:“那是珩哥学我!”
仁珩立刻撇嘴喊道:“我才没有学你!”
许琛连忙哄道:“好了,说不到三句就要吵,双生子都是冤家才是。小心母亲知道了打你们手板。”
仁瑲立刻缩了手:“大哥哥不要告诉阿娘。”
“姑母不仅治下严厉,对儿女也一样。”夏翊清偏头看向许琛,略带玩味地问道,“你小时候有没有挨过打?”
许琛:“我到公府时都快十二了,哪还会像他们一样?不过若说挨打,练功的时候倒是经常被打。”
“你又想练功了?”夏翊清向许琛飞去一个眼刀,“病不好不许动武!”
仁珩:“寭王哥哥说得对!阿娘和陵翁翁都说过,不许大哥哥动武!”
仁瑲附和道:“对!若是大哥哥不听话,我就去向阿娘告状,让阿娘也打大哥哥的手板!”
许琛抬起手按了按仁瑲的头:“你们两个小孩儿!这个时候倒是一致对外,竟会威胁我了?”
此时荻黎和永嘉纵马追上了二人。
宏王虽被贬去守陵,但府中女眷尚留在京中,此次春猎永嘉特意请旨让荻黎同行,也是像让她出来放松一番。
看到荻黎靠近,仁瑲立刻展开双臂拦在许琛身前,脸上满是敌意。
许琛拉住仁瑲的手臂:“瑲姐,莫要失了礼数。”
荻黎笑着说:“你家小县主真是记仇。”
永嘉则指向仁珩,道:“他家小公子也记仇,珩哥这小嘴撅的,定能挂上个篮子!”
荻黎长叹一声:“我可惨了,既得罪了县主,又得罪了公子。”
许琛笑笑:“小孩子不懂事,长大了就好了。你们是来找我们的?”
永嘉颔首:“我刚才同荻黎骑马回去,正见纾儿喊着要见四哥,嬢嬢就让我们来叫寻你们。”
“那就回去罢。”
四个人于是调转马头往营地去了。
回到营地,归平和平留送仁瑲仁珩回去,许琛等四人去给太后和天家请安。太后正带着天家与长纾在帐外玩耍,长纾见到夏翊清后就蹒跚着来寻。
太后道:“别拘着了,去抱抱纾儿罢。”
夏翊清快步走到长纾面前,将他捞入怀中,只听长纾奶声奶气地说道:“爹爹安好,纾儿想爹爹了。”
夏翊清满脸笑意地哄着长纾:“我也想纾儿,纾儿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长纾直将头点得如捣蒜,“纾儿听话。”
“真乖!”夏翊清慈爱地捏了捏长纾的脸。
难得温存,转瞬即逝。就在此时一支利箭直冲夏翊清后背飞来,许琛最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闪开”,紧接着转身搭弓,朝着箭来的方向瞄准。
夏翊清抱着长纾飞快闪身,荻黎将永嘉推至屏风后,转身往太后身边奔去。然而原本应该护着天家的内侍却在慌乱之中将皇帝推了出去,夏翊清此时已顾不得许多,用尽全力飞到天家身边,抓住天家的衣领带着他飞速后退。另一边,墨竹在听到许琛喊声之时便立刻挡在太后身前,即墨允凭空出现,将箭踢飞,箭骤然转了方向,本是冲着无人之地去的,未料荻黎正好往太后身边去,那箭就直直地射进了荻黎的肩头。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等荻黎中箭后身旁的亲卫才反应过来,挡到了众人面前。
“荻黎!”永嘉大喊一声奔到荻黎身旁,泽兰快速上前查看伤势。
太后厉声道:“何人如此大胆?竟在龙帐前行刺?!”
吕斌从远处跑来,跪地道:“刺客已被平宁侯射伤,被亲卫营控制住了。”
太后一甩凤袍说道:“泽兰将荻黎抱进去,所有人进龙帐来回话。”
龙帐中,太后和天家端坐上位,年幼的长纾一直抓着夏翊清的衣服不撒手,夏翊清只好低声哄着他。
天家也心中惶恐,只是他自知身份,不敢言怕。夏翊清在一旁安抚长纾的声音让天家心中发酸,望向夏翊清和长纾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羡慕,未几,天家惊呼道:“四哥受伤了!”
众人立刻看去,只见夏翊清左臂上赫然是一道血痕。可夏翊清却语气如常:“只是擦伤,主上不用担心。”
太后微微皱眉,道:“翊儿把纾儿交给奶娘,去后面让泽兰给你处理一下。”
“嬢嬢,”夏翊清看向太后,“卫国夫人在后面处理伤口,我不便进去。一点小伤不碍事,召来医官便好。”
太后颔首,示意邓继规,邓继规立刻去请随行医官。而后,太后问戚烨道:“刺客在何处。”
戚烨回话:“刺客已被控制,但无法开口说话。”
“无法开口说话?”太后轻笑一声,“莫不是舌头被人割了去?”
戚烨一愣,回话道:“正如娘娘所言,刺客舌头被割,无法言语。”
许琛看向夏翊清,两个人目光相对,一触便开。太后沉默片刻,说:“杀了罢。”
戚烨刚想回话,却见即墨允冲他做过手势,于是说道:“臣遵旨。”
即墨允紧接着请罪道:“臣护驾不利,伤了四大王和卫国夫人,请太后责罚。”
“与你无关。”太后摆手,“是荻黎怕老身有危险才赶来的,你已尽力。”
此时邓继规引着杜院使入内,替夏翊清处理伤口。
帐内安静良久,已至落针可闻,太后方才起身,冷声道:“戚烨和吕斌统领亲卫营不利,戚烨罚二十军棍,吕斌罚十军棍,留待回京。方才伺候天家的十二名内侍,全部杖杀。”
一众内侍悉数跪地,邓继规欲上前求饶,却听太后说道:“有贼子刺驾,内侍全部乱做一团,以致天家身前无人护卫,失职至此,法理难容。若有人心存不忍,意欲求饶,同罪。”
邓继规立刻噤声,吩咐其余内侍上前将他们拖将出去。
“诏当值翰林入内,其余人等各自归位。”
太后言毕,众人行礼退出,不再多言。
寭王帐中。
许琛屏退侍从,将夏翊清外衣尽数脱下,又解了纱布仔细看过,重新包扎一番。
“你这是何必?”夏翊清道,“杜院使包扎得已很好了。”
“我总要看过才能放心。”许琛包扎完毕,手心竟起了薄汗。他用帕子擦过,又亲自给夏翊清换过干净的衣衫,方才松了口气,拥着夏翊清坐于榻上,徐徐说道:“我该寸步不离才是。”
“你不必自责。”夏翊清握住许琛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他指根薄茧,道,“伤这一次,倒是教我知道了你身上那些伤该有多痛。三十余块黑甲碎片,你只是痛便要痛死过去,更何况还有……”
“和光,”许琛打断道,“不必说了。你我心中都清楚,伤在我身,总比伤在仲渊国境要好。既已从军,受伤便是在所难免。”
夏翊清鼻尖发酸,缓声道:“我真不想让你再受这苦。”
“既如此,便更要做出一番清明盛世,总有一日国朝不必再打仗。到那时我便挂印回家,在栩园做个花农,为你种下一院桂花,教你夜夜安眠,再不受那梦魇侵扰。”
夏翊清埋首于许琛肩头,道:“你要记住今日所言。”
“终身不敢忘。”
少顷,夏翊清自许琛怀中起身,取过银针来替他施针,道:“气息乱成这样,刚才那一箭定是用了内力。”
“你歇歇罢,我没事的。”
“是你该歇歇才是。”夏翊清轻叹一声,道,“如今暂时替你压制住,明日圣驾回銮,我倒要看看陵老先生此番会如何骂你。”
“你竟不帮我遮掩?”许琛抬手轻捏夏翊清鼻尖,“我射那一箭还不是为你,你个没心肝的,竟真教自己受伤,何苦来呢?”
夏翊清愣愣,无奈道:“你才是没心肝的,我既说过不再以身犯险,怎的会又做出这等事?”
许琛听言连忙道歉:“我定是糊涂了,实在对不住。”
夏翊清贴身上去,在许琛肩头咬过一口,方道:“就该教你长长记性,什么话都能胡说乱说!刺王杀驾是多大的罪过?我如今已有这般权力地位,何苦做那苦肉计?又做给谁看?”
“是我错了。”许琛愧疚更甚。
夏翊清将许琛手臂上银针取下,道:“今日这番行刺,是要弄巧成拙了。”
“如何说?”
“刺客目的并非只为杀我。若是想杀,随时都可,不必非要在这行宫之中做出这般动静。一场春猎两次刺杀,十二营真的疏漏至此?”夏翊清笑笑,“此事可做两种解释,其一,十二营已然叛了,其二,有人想故技重施拉下戚烨和吕斌。然他这番算计,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戚烨不是王禹,他心中没有旁的心思。混乱之时,戚烨收剑奔向天家,若非位置在我之后,他定然先于我抱起天家。而且,若他已被宏王收买行那嫁祸之事,在嬢嬢说杀掉刺客之时他定然会据理力争请求指认,然而他并没有。十二营都统制最重要的职责,一为护卫天家,二为听从诏令,他全数做到了。至于吕斌……”夏翊清终究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吕斌出身骁骑卫,当时你也在场,他可能让你受伤吗?”
许琛微微皱眉:“这种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
“你不必紧张,我只是同你说说罢了。”夏翊清又道,“戚烨和吕斌是在王禹生了异心之后被先帝选出来的,能入了先帝的眼,就足以证明他们的品性,此番行刺他们这般表现,只有失察之错,却绝没有谋反之心。”
许琛颔首:“所以太后也是明白这其中关键,才只罚了他们军棍。”
“是。嬢嬢睿智聪慧,只是从前不必她这般操心罢了。如今她临朝称制,家国担于一肩,所以才时时警醒。”
次日,圣驾回朝。
吕斌携副将随护寭王车驾;尚在病中的平宁侯与两名护卫换上黑甲,与戚烨一同,寸步不离天家仪仗;大长公主与两名女使亦再披戎装,随侍皇太后。
而后,太后懿旨翰林院草诏,自两府议定发出。
寭王翊清封号再加“忠”字,封肃国,为「祐渊忠寭肃王」,仍称寭王。
卫国夫人进郓国夫人,内外复称“公主”,赐郡主仪仗。
平宁开国侯许琛,军功核准十一转,柱国;进燕山军节度使,封镇国大将军,赐剑履上殿、赞拜不名。
大长公主改封秦国,加封齐国,为「秦国、齐国镇安昴大长公主」。
当年宥王落太子后,宏王寭王都未曾改封,依旧是美名封号,如今寭王加封国号,虽是小国封号,且依旧以“寭王”称呼,但地位更加尊崇。
荻黎封号自次国进大国,是加封。且令内外皆以“公主”称呼,便是将她身份抬高,不再以亲王侧室之礼相待。
许琛爵位未变,依旧为正三品,但正官及贴官皆已升至从二品,军功核转也已近极品。
关于那一日行刺之事,除亲历者外,其余人都只影影绰绰地听到些传言。
传言不会武功的寭王以身护住天家和自家公子,自己却受了伤。
传言身体尚未痊愈的平宁侯一开弓便射中数百米开外准备逃跑的刺客,箭术之精准令人咋舌。
传言荻黎公主不仅救了永嘉长公主,还飞身替圣人殿下挡箭,性命垂危。
传言赤霄院即墨允凭空出现,救驾之后又凭空消失,只看到一个白影闪过。
回京后几日,永嘉长公主借着探病的由头到了平宁侯府。许琛从她那里得知荻黎的伤势已然好转,也算放下心来,便道:“荻黎住在王府,我不好去探病,倒是麻烦你来回奔波了。”
永嘉笑道:“你先顾好自己才是,我听说你回来后又被陵老先生骂了?”
许琛盯着立侍在侧的归平说道:“尚未正式娶妻,便这般向着公主府了!”
永嘉摆手:“这次还真不是归平说的,是姑母告诉嬢嬢,嬢嬢又告诉我的。”
许琛无奈。
永嘉掩嘴笑道:“国朝战功赫赫的平宁侯,竟被一个布衣医者指着鼻子骂不听话,这定是头一遭,我倒真是后悔当时未曾在侯府,真想见识一番那场面,定然有趣极了。”
许琛摇头长叹:“丢人啊!”
“知白哥哥。”永嘉只叫过一声,便不再说话。许琛会意,命归平带着一种厮儿退到外间祗应。
“可以说了。”许琛道。
永嘉压低声音,道:“春猎时,荻黎……”
许琛打断道:“我知道,她也不易。”
“你听我说,”永嘉语带忧虑,“她一早便知墨竹武功极高,那时推开我倒还有理,可她奔向嬢嬢是绝无理由的。我是怕此事有更大的阴谋。”
“这事到此为止罢。”许琛说,“她只是借机给自己搏了个出路,其他事情不是她做的。”
“确定?”
“确定。”许琛看向永嘉,“怎的?竟是不信我了?”
“当然信!”永嘉这才放下心来,“不是我想的那般便好。四哥事务繁忙,我也不好去打扰他,这事我也不便与行正说,实在是憋得难受。”
许琛安慰道:“你放宽心。后宫手段我们或许比不过你们,但前朝阴谋你们可没有我们见得多。荻黎在耶兰时从未参与政事,她或许知道,或许能了解,或许能想通,但绝对做不下这般精密算计。”
永嘉疑惑道:“算计?莫不是除了行刺外还有旁的?”
许琛:“你当时在后面陪着荻黎,想来是没有听到,那刺客舌头被人割了去。”
永嘉怔坐在椅子上,半晌才道:“又是如此……”
许琛:“荻黎若有这番心思,当初又怎会傻到持剑杀到我面前?”
永嘉缓过许久,才说:“知白哥哥,你与四哥一定要注意安全!”
许琛笑道:“是,谨遵长主教诲。”
宣政处内,即墨允坐于夏翊清对面,端着茶盏说道:“四郎真是宠辱不惊。”
夏翊清手中翻着奏疏,问道:“明之这又是哪里生出的感慨?”
即墨允:“封赏之后,外面各种猜测,你倒是安稳。”
夏翊清笑笑:“与我何干?传言中的即墨院首已与天降神仙无异,你不也依旧安稳吗?传言猜测总归都是假的,不必理会。可是有事要我知道?”
即墨允自袖中取出纸条放于夏翊清案前:“最新消息。”
夏翊清打开看过,而后放到一旁,说:“你去处理就好。”
即墨允问:“怎么处理?”
夏翊清抬首注视片刻,问道:“你可是忘记如何杀人了?”
“啊?”即墨允愣愣。
夏翊清:“难道你以为我会让你以德服人?那可都是死士,我不杀他他便要杀我。”
“那……全杀?”
夏翊清伸出一根手指:“留一个半死的能报信就好,做干净些。
“明白。”
即墨允起身欲走,却被夏翊清叫住:“还有,西边的事情可以开始了。”
“知道了。”
第129章 一百二十九 平静
这一日收班之后,夏翊清难得按时回了王府,他甫一坐定,木鹞便带来一个消息。他唤来张培,将纸条交予他,吩咐道:“你辛苦一下,备上三份礼,明日带着这三人依次替我去送礼。”
张培会意,立刻着手去办了。
晚间,夏翊清躺在许琛床上,手里将他的头发来回摆弄。
自许琛回来后,夏翊清便多了这个习惯,两人一旦散下发髻,夏翊清必得抓着许琛的一绺头发在手中,或是一下下拽着玩,或者是把发梢在手指上绕上几圈,反复松开缠绕。后来似是又被仁珩启发,将两人头发松松垮垮绕在一起把玩。
许琛问:“在想什么?”
“下午院里的消息,木赫死了。”
许琛愣愣,旋即道:“该来的总会来。他死与不死,扎鲁都是要叛的。我知道你担心我身体,但你也该清楚我必须得去。我与扎鲁之间不仅仅有国仇,更有家恨。”
夏翊清:“扎鲁当年在京中安插的探子我已全数清剿,两府亦可留中几日,但毕竟是质子身死,总不好一直压着。我估摸着不过月余扎鲁便会收到消息,你得让骁骑卫做好准备。”
许琛拍了拍夏翊清,道:“放心,这两个月我又不是真的诸事不闻。”
夏翊清靠在许琛肩窝里,低声说:“院里和颍昌军作院已派人去了经州,最快下个月就能正式调整好。接下来就是西边和南边……”
“和光,”许琛打断道,“你已经很累了,别再这般逼迫自己了,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做。”
“也对,”夏翊清轻笑一声,“躺在你身边还在想那些事情,真是煞风景。”
许琛在夏翊清的额头上轻柔一吻,柔声道:“睡罢。”
次日晨起,夏翊清照常去往宣政处,许琛则敲开了陵游的房门。
谏院值房,穆飏自外面进入,迎面正碰上袁徵和谢承汶,谢承汶问道:“如风老弟,你这又是去哪里看乐子了?”
穆飏笑着坐到椅子上,说:“确实有件趣事,你们可想知道?”
袁徵来了兴趣:“快说来听听。”
穆飏喝过茶,缓缓说道:“今儿上午,寭王府都监带着人去给文庄公府送礼。”
谢承汶觉得新奇不已:“四大王?给文庄公送礼?这送的什么礼?哪有大王给臣属送礼的?”
“妙就妙在这礼!”
袁徵道:“穆大学士,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
穆飏稍微收了笑意,道:“四大王给文庄公府送去一只折了翼的鹰,那位都监还在文庄公府门口说了句话。”
“什么话?”谢承汶追问。
穆飏学着张培的语气说道:“四大王夸赞靳公子有雄鹰之志,特命老奴将此次春猎猎得的鹰送与公子。”
袁徵憋笑道:“折了翼的鹰,果然是好志向啊。”
谢承汶问:“四大王这是何意?”
穆飏摆手:“这只是开始,泽源兄莫急。”
泽源正是谢承汶的字。
穆飏继续说道:“跟着王府都监送礼的一名厮儿被留在了文庄公府门口。而后都监又分别去了诚武伯府和秦高濂家,给诚武伯送了一张弓,给秦高濂送的是一本刑律。”
谢承汶朗声笑道:“拉不开弓的诚武伯和不懂刑律的刑部员外郎,有意思!四大王这礼送的可真有意思!”
穆飏:“更有意思的是,此次王府都监只带了三名厮儿,然最后回府时却只是独自一人,那三名厮儿分别留在了这三人府宅外。”
“这又是何意?”袁徵问。
穆飏压低了声音:“我听说,这三名厮儿是他们安插在寭王府的眼线。”
谢承汶笑道:“蠢啊!真的是蠢!先帝在时寭王府就如铁桶一般,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出。如今寭王辅政,难道反而会让人将消息打探出来吗?他们这也太蠢了些!”
“难怪!”袁徵突然拊掌,“难怪我今日自崇政殿出来路过宣政处时,见秦高濂一脸苦相地等在门口。”
谢承汶道:“你自崇政殿出,如何过得了宣政处?你这又是哪门子借口?”
袁徵无奈笑笑:“我是去送天家御笔给四大王,不过见秦高濂在门口,我便没有进去,将御笔交与安先生便回来了。”
“天家有旨意?”穆飏问道。
“不是旨意。”袁徵颇有些无奈,道,“是四大王要求的,每三日要将天家描字送给他检查,今日我原是想着顺便去同四大王说些天家读书之事,见他忙着,便没进去。”
谢承汶:“四大王对天家做学之事看顾得紧,倒是累你往返崇政殿和谏院了。如今天家经义习得如何了?”
“经义尚可,只是……”袁徵轻叹一声,转顾穆飏道,“此事倒还要劳烦如风兄,内外皆知如风兄书法造诣极高,所以小弟想请如风兄墨宝,供天家习练。”
“我的天……”穆飏不可置信地问,“难道天家之前都没有临帖吗?”
袁徵面露难色:“临了,但那字……好在天家还小,尚来得及。”
穆飏和谢承汶对视一眼,都无奈摇头。
傍晚,夏翊清收班之后去往栩园,见许琛正在侍弄院中桂花树,心中一暖,走上前去,自后面环住许琛,轻声说道:“我拦不住你,但你记住,必须活着回来。”
许琛抓住夏翊清的手转过身来:“我的神医,你这又是胡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