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谢禾突然感受到他的手掌被握得更紧了，两道眉毛迅速拧在一起。
这混蛋是要干嘛？和我比握力吗？
谢禾咬紧后牙根，也使劲用力一握，没想到靳聿炎竟在此时松开了他的手。
指尖擦着他的掌心划过，感觉就像是被蓬松的羽毛轻轻划过耳垂一般，谢禾突然浑身一激灵，连忙将手背到了身后，即便如此，他的指尖依旧在颤抖。
这该死的本能反应！
靳聿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上前半步，轻声道：“谢总，希望我们这次能合作愉快。”
谢禾握紧拳头，强装镇定，高高地扬起下巴，说：“那是自然，我们一定会合作愉快。”
在简单的会面之后，一行人坐上安排好的车辆离开机场，直奔位于郊外的餐厅。
餐厅坐落于群山脚下，周边风景秀丽且安静宜人，C市的不少名流富商都会将重要的酒会饭局安排在此。
谢禾作为东道主，他酒杯里的酒一直没有断过。
华建集团新上任的几位负责人，不知道是不是约好了的，每隔几分钟就要向他敬酒，每次还偏偏能被他们找到一些由头。
像是什么庆祝合作愉快之类的话，又或是明里暗里捧着他、夸赞他的话，谢禾觉得自己的耳朵听得都要起茧子了。
他自认为酒量不错，可是轮番敬酒下来，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喝得有些多了。
谢禾连忙找了个借口溜出包厢，到院中的长椅边上吹冷风醒酒。
他坐在竹凳上，手肘撑着冰凉的石桌，抬头仰望天空。今晚的月亮被乌云遮去了大半的身影，只窥见小半个月牙，群星亦不如往日闪耀。
一阵寒风刮过，谢禾却依然觉得脸蛋滚烫，心口也滚烫。
他郁闷地叹了口气，用力地搓了搓脸颊，想要从醉酒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就在此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谢禾猛地转过头去，看见靳聿炎倚在石柱边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柔和的月光照在他深邃漆黑的双眸之中，折射出如水般温柔的目光。
谢禾用力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眼神都不好使了。
这混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
靳聿炎笑着问道：“谢总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出来走走，不可以吗？”谢禾哼了声，反问道，“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见你。”
干脆而又低沉的两个字，却划破了这宁静的长夜。
谢禾看着靳聿炎朝他走来，皮鞋扣在青石板之上，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声响。而他的心跳就随着这声响一下又一下跳得有力，几乎要跃出胸口。
他慌张地开口问道：“见我干什么？”
靳聿炎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笑着说：“有一件事情要来问问谢总，为什么要卖给我假酒？”
原来是这件事。谢禾顿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当即反驳：“什么假酒？言总你可别信口雌黄，那酒绝对是真酒，只是——”
“只是以次充好对吗？”靳聿炎突然打断他的话。
谢禾挑了挑眉，说：“只是你自己没有欣赏的品位，分不出酒的好坏，这能怪谁？”
“虞先生为了你不惜牺牲虞家私人酒庄多年来的好声誉，看来他和你的确是很好的朋友。”
谢禾哼哼两声，未置可否，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他。不过他这回到底丢了多大的面子，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地跑来兴师问罪了。
岂料靳聿炎又走上前来，脸上的笑意突然散去，深邃的双眸里涌动着的情绪愈发叫人捉摸不透。
谢禾当即问道：“你干嘛啊？”
“谢禾，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什么事？”谢禾的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乱跳起来，他看着靳聿炎严肃的模样，不由地皱起眉头。
这混蛋支支吾吾的，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他的视线落在靳聿炎的薄唇之上，屏气凝神，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
“你这么讨厌我，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表面是个疑问句，却被他说出了肯定句的味道。
谢禾的瞳孔在靳聿炎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猛地一颤，顷刻间将他内心的惶恐与慌张暴露得一干二净。
不过好在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故作淡定地回应：“言总，我不知道是我哪里做得有问题，竟然给你造成了这样的误会，我本人对你没有任何意见。还有，我这个人记性不好，我不记得我们之前见过。”
靳聿炎勾了勾嘴角，谢禾这话倒是说得巧妙，先把自己摘得干净，然后又不把话说死，给自己留有余地。
“是吗？那可能是我的记忆出错了，我总觉得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
谢禾心虚，背上已经被冷汗浸透了。他不想再和靳聿炎继续纠缠，于是说：“言总，既然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大家还都在等着我呢。”
他说完转身就走，完全不给人阻拦的机会。
靳聿炎冷静地站在原地，并未想阻拦，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记忆里熟悉的背影、若有似无的香气，还有刚刚慌张的眼神，近乎落荒而逃的方式。
谢禾他一定有事情在瞒着我！
靳聿炎忽然勾了勾嘴角，自言自语道：“谢禾，这一次我总能找出你的秘密，我们来日方长。”
2030年的最后一天，谢氏集团携手华建集团，召开了盛大的新闻发布会。
谢禾将新闻发布会安排在施工现场旁边的临时大厅内，他希望能借助媒体的力量，向大众传递谢氏集团对X-phone的美好愿景。
此次发布会的消息一经放出，各大媒体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早上十点不到，发布会现场的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
当谢禾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长枪短炮立刻围了过来，闪光灯亮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谢盛康和谢宝琛随后也走进大厅，摄像头和话筒又迅速跟到他们面前。
十点，发布会正式开始。
谢禾站在台上，看着大厅里黑压压的媒体记者，耳边传来相机不停的快门声，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越来越快。
忽然一瞬，谢禾在茫茫人海之中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靳聿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上扬的嘴角令人捉摸不透。
靳聿炎作为华建集团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自然也被列为座上宾，受邀出席。
可恶，绝对不能被他看扁了！
谢禾很快镇定下来，伸手按下了话筒开关，笑着开口：“大家早上好，很荣幸能与诸位齐聚一堂，共同见证这个重要的时刻......”
“1997年，我父亲买下了位于众山路137号的厂房，这是梦想最初的起点。”
“1999年，盛康公司成立，正式涉足半导体行业。屏幕左上角的照片是工厂最早的制备间，右边是第一批生产出来的晶圆。”
“2010年，谢氏集团正式成立，第一块自主研发的28纳米芯片问世。”
“2020年，随着技术的发展，半导体行业迎来了一次与众不同的革新。而我们谢氏经过多年经验的积累，实现了5纳米级别芯片的量产，再一次推动了这个行业的进展。”
......
“这三十年来，谢氏集团一直站勇立潮头，不断奋勇向前，力求走在时代前沿。因此，我们计划于2035年推出一款自主设计、自主研发的手机，这款手机将会搭在我们最新研发的芯片，我们相信，这会引领一场全新的产业革命。我们将这款手机命名为——”
就在谢禾即将说出“X-phone”这个词的时候，大厅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众人纷纷转头向外看去。
大门被撞开，十多个戴着安全帽，穿着朴素的工人不顾保安的阻拦冲了进来。他们一个个满脸通红，挥舞着双手，嘴里高声呐喊。
谢禾立马朝底下的保安队队长看了一眼，很快，就有一群训练有素的安防人员整齐划一地步入会场。
然而这群工人竟然掏出喇叭，对着各大媒体记者喊道：“无良资本，还我血汗钱！无良资本，还我血汗钱！”
大厅里所有的摄像头都转移到了这群不速之客之上，场面一片混乱。事到如今，这场发布会已经无法进行下去只得暂停。
谢禾皱着眉头走下台，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来到保安队长面前，低声质问道：“他们怎么会进来？门口的保安呢？”
保安队长支支吾吾地回应：“是我们的工作疏漏，我马上让人把他们带下去。你们快快快，快点啊！”
“不必了！”谢禾深吸了一口气才没把脏话说出口，他继续问道，“以前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没有，从来没有过，”保安队长连连摇头，“如果有的话，我们一定会向上汇报。”
“好的我知道了。”
谢禾收起冒着火光的眼神，大步朝闹事者们走去。事已至此，再责备他人已经无济于事，他作为今天发布会的主要负责人，他必须承担起他的责任。
站在最前面举着喇叭的中年男子看到谢禾朝他们走来，立马高举起臂膀，号召大家把口号喊得更响亮。
“无良资本，还我血汗钱！无良资本，还我血汗钱！”
谢禾停在他们面前，镇定地开口问道：“你好，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是谁啊？”
“我是谢禾，今天这场发布会的负责人。”
“谢禾是谁？”中年男子扯着嗓门喊道，“我们要见董事长，要见总经理！”
后面一群工人也跟着他一起喊：“我们要见董事长，要见总经理！”
谢禾可以清楚地听见耳边接连不断的快门声，再不把事情解决，明天报刊媒体的头版头条都会是谢氏集团的负面新闻。
他正色道：“你们可以把诉求告诉我，我会把你们的诉求转达给相关部门，并让他们尽力替你们解决。可以随我到旁边的会客室吗？”
中年男人哼了声，高高地抬起下巴，轻蔑地说：“你是谁啊？这么大口气。你当我傻嘛，今天如果不是这么多媒体在这儿，你们这些有钱人谁会搭理我们？”
“请放心，我既然承诺了帮你们解决问题，就一定会做到。你们站在这里再怎么呼喊口号，却不告诉我你们真正的诉求，我无法替你们解决问题。”
中年男人两手环抱在胸前，又是非常轻蔑地冷哼。
谢禾皱了皱眉头，从他那双吊梢眼里看到了不屑的神情。一个真正想要解决麻烦的人，怎么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这群人似乎并不急于解决问题，而是非常有耐心地站在镜头前面。控诉谢氏集团，或许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谢禾于是说：“如果你们是这个态度的话，我只好请保安把你们请出去了。”
中年男子立马打开喇叭，吼道：“堂堂谢氏集团，不想着怎么解决问题，而是要武力镇压我们这些劳动者吗？！”
这群人跟在他后面齐声喊道：“无良谢氏集团，还我血汗钱！还我血汗钱！”
在这些人的煽动下，大厅内的骚动越来越厉害，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不管这件事情最后能否圆满解决，“无良谢氏集团”这个标题明日一定会出现在报刊媒体的头版头条上。
既然友善和谈不成，谢禾拿出强硬的态度，直面中年男子挑衅的目光，镇定地说：“我诚心诚意地想和你们解决问题，不过你们没有给我坐下来谈判的机会。既然如此我只好报警了,到时候警察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去警局里好好谈一谈。”
中年男子的吊梢眼里闪过一瞬的惊慌，他高声喊道：“你威胁我？！”
“选择权在你手上，现在随我进旁边的会客室，告诉我你们的诉求，我尽力帮你们解决。”
中年男子身后冒出来一个年轻人，他拽了把他的衣袖，轻声劝道：“大哥，差不多了，别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中年男子犹豫片刻后，不甘心地说：“好，那我就相信你一回，和你去旁边的会客室谈。”
谢禾带着这些人来到一旁的会客室，他简单说了几句安抚的话表明立场后，就交给了专门负责谈判的资深员工。
临走前他嘱托道：“在找出这些人的真正目的之前，不要轻易许诺他们任何东西。”
这些闹事者们们带离了大厅，但是场面的混乱却一直在继续。
等到谢禾重新回到大厅的时候，记者、话筒、摄像机将他团团围住，几乎寸步难行。
纵使闪光灯已经亮得让他无法睁大眼睛，谢禾还是尽力笑着回应：“不好意思，今天的发布会因为我们的工作失误不得不取消。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已经让相关负责人去跟进了，我承诺这件事情一定会得到最完美的解决。在此我想强调我们谢氏集团一直是一家有着社会责任感的企业，这一点我想各位媒体朋友应该有目共睹，希望大家能将注意力放在今天的发布会以及日后我们将推出的产品上。谢谢大家，再一次感谢大家的到来。”
“谢总，我想问一下，刚刚的那些工人是谢氏的员工吗？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谢氏真的拖欠他们的薪水了吗？”
“谢总，您刚刚说的谢氏集团是一家有着社会责任感的企业，您能说说谢氏集团的社会责任感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
“......”
谢禾周旋于这一个又一个辛辣的问题之中，果不其然，没有人再问到和发布会相关的问题，更不会有人在意谢氏集团未来十年的愿景和计划。
几个问题回答下来，谢禾觉得自己背上冷汗直流。
他微笑着说：“不好意思各位，我一会儿还有事情，接下来会由我们公司的新闻部发言人来回答大家的问题。谢谢大家，再次感谢大家的到来！”
谢禾在保安的保护下朝大厅外走去，早已准备好如何应付媒体的新闻部发言人取代他出现在镜头和话筒之下，然而依然有记者在大声喊着谢禾的名字。
今天发生的事情到底会不会登上明天媒体报刊的头版头条，记者们会以怎样的口吻描述这个事件，这一切都是未知数，是悬在很多人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谢禾终于挤出了大厅，他松了一口气，顶着一额头的汗朝谢盛康走去，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严厉呵斥了。
“谢禾，你怎么办的事情？！”谢盛康沉着一张脸，眉头紧皱，眉心宛若有一道刀疤印子。
谢禾料到了谢盛康会生气，却没有将要面对一场如同暴雨般的勃然大怒。
额头上滑落豆大的汗珠，他低下头，说：“对不起，是我没有把事情办好，我也没有想到——”
“够了，我现在不想听你的解释。”谢盛康瞪着他，双眼里冒着漫天火光。
谢禾低着头乖乖挨骂，等待着对他的发落。今天发生的事情的确是他工作上的疏漏，他必须承担责任。
一直在联系媒体的谢宝琛看到这一幕，挂了电话后朝他们走来。他正要说什么，被谢盛康一个愤怒的眼神全堵了回去。
谢盛康骂道：“你哥哥说得没错，你太年轻了，还不足以担得起这么重的担子。谢禾，你回去好好反思反思，想想该怎么解决这个烂摊子。”
“我知道了，爸。”
谢禾看着谢盛康离开的背影，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脏终于得以喘口气了。
谢宝琛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待会儿我劝劝爸，他只是一时气急了。”
谢禾嘟着嘴，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轻声说：“哥，谢谢你。”
谢宝琛捏住耳朵，笑道：“和我还客气什么。”
兄弟俩又说了几句，谢宝琛便随着谢盛康一同离开。而谢禾还需要留在这里处理剩下的烂摊子——那群闹事者还有大厅里剩下的记者们。
看来今晚又会是一个不眠夜了。
谢禾长叹了一口气，一回头却在远处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默默注视自己良久。
难道今天的事情也和他有关？那些人是他安排的？
谢禾不禁皱起眉头，快步朝他走去。
谢禾停下脚步，抱着双臂朝不远处那人抬了抬下巴，问道：“喂，你怎么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谢总难道忘了贵公司给我发了邀请函吗？”
“我又不是说这个，发布会早就结束了，你怎么还不走？”
“结束了吗？”靳聿炎指了指旁边的大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可恶，居然又被他嘲笑了！
谢禾的后槽牙咯咯作响，他深吸了一口气，捏着拳头说：“原来言总留下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的，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无聊。”
他话音刚落，靳聿炎朝他走了过来。
谢禾这才注意到，他今日一改往日沉闷的穿衣风格，竟然穿着一件暖色系的驼色大衣，就连脖子上的围巾都是温暖的米色。
在联想到他脸上的笑意，谢禾脑海中的那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今日这群闹事者，不会真是他找来的吧？
可他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谢禾心中万分纠结，实在憋得难受，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言钰，刚刚那群人不会是你找来的吧？”
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了靳聿炎脸上的笑意淡去，就连他深邃双眸中闪烁着的明亮光芒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真的被我说中了？！
谢禾心中的火苗霎时连成一片，他万万没有想到，靳聿炎居然是这么一个阴险小人，居然会干出这种卑鄙下作的事情。
他正要开口发泄心中怒火，耳旁却传来了低沉的质问。
“谢禾，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靳聿炎垂眸望着谢禾的眼睛，眼底暗藏的情绪如潮水般涌过。
“我......”谢禾被问懵了，他已在心中认定了靳聿炎就是此次的幕后凶手，没想到却听到他这么说。
靳聿炎又上前半步，两个人霎时变得很近，近到彼此大衣的下摆都被风吹得碰在了一起。
“谢禾，你说话啊！”
一句近乎于低吼般的质问在谢禾耳边猛地响起，他被吓得一抖，不得不抬起眼睛直视靳聿炎逼问的目光。
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冲我发什么脾气？我又没做错事情，我不能怂。
他顿时底气十足地回应道：“我就是这么说说，你急什么？既然不是你就不是呗，喂喂喂，言钰！”
他话还没说完，而面前之人转身就走。
谢禾站在原地喊了靳聿炎几声却不见他回过头来，气得跺了跺脚后追了上去。
他冲上去一把拽住靳聿炎的胳膊，正要开口解释，却被他毫不留情地甩手推开。
“言钰，你发什么疯？！”
靳聿炎侧过身来，冷淡地开口：“谢总不急着去处理留下来的烂摊子，和我纠缠什么？”
对上他冰冷的目光，谢禾顿时如同坠入冰窖一般，感受到了一种彻骨的寒冷。他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撇开了视线：“我哪里纠缠你了？我就是想问问，想问问......”
“想问什么？”
谢禾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他故作镇定地抬头直视靳聿炎冰冷的双眸，淡定地说：“我想问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我有哪句话得罪你了吗？我就是...就是觉得我们后面还有合作，我不想闹得不愉快。”
这理由编得有些蹩脚，可是谢禾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会不受控地跑上去拦下靳聿炎，为什么自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觉得惴惴不安。
“谢总什么时候还会担心起我们之间的合作了？之前我可没看出你不想闹得不愉快的态度。”
靳聿炎的脸上面无表情，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就像是一汪死水，看不出半点情绪的波澜。
可是他这话听起来，怎么就这么阴阳怪气呢？
谢禾噘起嘴小声嘟嘟囔囔了片刻，耷拉着一张小脸说：“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了，就当我白问了。”
他撂下这话转身就走，一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就连脸颊也莫名地发烫。他得趁脸颊开始变红之前离开，免得被靳聿炎看出来又要遭他嘲笑了。
靳聿炎看着谢禾小跑着离开的样子，心里头的火气瞬间被浇灭，忍不住勾起嘴角。他每每像只野猫似的张牙舞爪，到最后都免不了要落荒而逃，既狼狈，却又可爱。
就在他准备开口叫住谢禾的时候，一抹刺眼的强光照进他的双眼之中。他不由地皱起眉头，大脑像是眩晕了一般一阵恍惚。而就在他恍惚的时候，谢禾离开的背影竟然与他记忆中某个模糊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我和谢禾之前一定见过，可会是在哪里了？
靳聿炎的眉头顿时皱得更深，等到他回过神来之时，谢禾早已消失在视线之中了。
翌日，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果然都是关于谢氏集团的负面新闻，不过好在谢宝琛提前做好了公关文章，将这些报道的负面影响压到了最低。
至于闹事者口中的拖欠薪资一事发生于五年前，当时谢宝琛力主和他舅舅章进的公司合作，结果中途资金链出了问题，最后还是谢氏集团认亏把这个窟窿补上。
然而这件事情早已在五年前就妥善解决了，这群闹事者根本不是当年的员工，他们特意选择在发布会这天找上门来，真正的目的不言而喻。
谢禾给了他们两个选择，一是让警察介入，他们就会以寻衅滋事的罪名被带回警局；二是收下不菲的报酬，只需说出幕后之人的名字。
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带头的中年男子没怎么犹豫，很快就全部交代了——他们受冯晓东指使来搅乱这场发布会。
果然是他！
谢禾冷笑一声，挥挥手让保安放走了这群闹事者。
他自然不会咽下这口气，派人去冯晓东常去的酒吧门口蹲守，不出三日便蹲到了他。
凌晨一点，长宁路上依旧人来人往，喧闹的音乐响彻云霄。
谢禾倚在墙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他低下头用手挡住冷风，打火机发出啪嗒一声后，被点燃的烟头冒起猩红的火光，在黑夜之中犹如一只恶魔的眼睛。
谢禾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烟草的香气进入他的身体，在血液里翻滚。
他现在身上的压力完全不亚于在现实世界中，甚至比他过去996赶项目之时还要大得多。
他好不容易重新获得了谢盛康和谢宝琛的信任，重新进入了核心部门，结果却因为一场闹剧而又要交出手中的权力。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靳聿炎虽然还没有恢复真实身份，但他迟早会对谢家的工厂下手。如果不赶在他动手之前做好应对，那么到时候一定会输得很惨。
谢禾想到这儿，又猛吸了几口烟，面前阴冷的空气之中飘散起好几朵湿漉漉的灰色雾气。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街上传来熟悉的声音。谢禾掐灭烟头，快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