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走,何安然笑了一下,打算快些说完离开。
可他没想到,他与林启的一番互动,早被何安平看在眼里。
他猛然抬起头,眼神中满是阴毒。
若不是林启动手,他娘怎会受伤,怎会拖着病体操劳,最终溘然离世?若不是林启打断了自己的腿,自己怎会下地不便,每日吃喝拉撒皆在床上,屋中弥漫着一股臭味?
如今他娘走了,他们二人有什么脸来此,甚至还借机羞辱他!
只要一想到以前任自己搓圆捏扁的哥儿,如今竟敢嫌弃自己,他心中就愤恨不平,眼神中满是恨意。也记不得对林启的恐惧了,只冷笑一声,恶毒地盯着何安然。
“以为有汉子替你出头,就能爬到我头上?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哥儿,等他没了兴头,早晚……”
“啪!”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启已经大步上前,一巴掌狠狠打在他脸上。
何安平还未反应过来,就已被打落在地。原本放在炕前的木椅受他撞击,立马噼里啪啦散了架。
一瞬间,他只觉眼前漆黑,耳中嗡嗡作响,看不清也听不清。
正是发懵之际,就觉领口被人一把扯住,接二连三的拳头落在他脸上、身上。挨打之处,如同被遭到大石撞击,疼得像断了骨头。
他这才觉出害怕来,上次被林启毒打的记忆迅速涌现在脑海。他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钳制,可他本就是个瘸子,现下又失去了视觉、听觉,怎能躲得开。
硬生生挨了许多下,他耳中才隐约听见了叫喊声。接着,拳头落得慢了,力道也小了。他眼前模模糊糊看见了许多人影,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个堂兄弟进来了。
他往常与堂兄弟并不相熟,可此刻看见他们,第一次体会到见到亲人时的感动,两眼中滚下泪来。
他得救了!
心中一松,立马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而何安易等人听见屋中的动静不对后,急忙跑进屋。就见林启发疯般拽着何安平挥拳头,何安然两手抱着他的腰往开拉,可那力道与发狂的林启一比,可以忽略不提。
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看林启这模样,分明是要把何安平打死。于是,兄弟几个连忙又是劝、又是拉,想先将二人分开。可林启的力气实在大,他们三四个汉子都拖拽不动。
直到他嫌拖拽的人碍事,想扭身甩开他们几个,不慎将何安然先甩了出去,听何安然痛呼声传来,他的动作才停下来,整个人如同清醒过来一般。
一把扔下何安平,连忙走上前,扶起何安然,急急问道:“怎么样,摔伤哪了?”
眼神中还带着急切与紧张,与方才发狂的模样大相径庭。
屋内几人只觉松了一口气,知道他应当不会再动手了,这才抬手擦擦额头不知是急还是累出的汗珠。
“嘶。”何安然抽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臀部一片麻木,撑着地的手腕也一阵抽痛,脸都白了。
“哪疼?”林启观他神色,着急地上下摸摸,触到他手腕时,听到他闷哼出声,问道,“手腕伤了?”
他抬起何安然的手腕,果然见手腕已经有些发肿,心里一下子着急起来,担心他手腕骨折。
“你拽我干嘛?”他不由说道。也不等何安然回答,就一把将人抱起,顾不上与何家人说话,只想赶紧带他回家,做下冷敷。
他走得飞快,出了屋门后,何家几人才听见何安然的声音低低传来:“你方才那样凶,我看得害怕。”
大约是疼得厉害,也可能是因方才的事心情激动,何安然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满,听着仿佛埋怨林启一般。
何安易一听,心瞬间提了起来。想也知道方才林启动手定是因为何安然。他现在不过抱怨一句,听听便罢,自家堂弟竟还敢回嘴,万一再惹着他怎么办?
他与这小堂弟以前没什么来往,近日走动起来后,也有了几分感情,担心他挨林启打,就想借口担心堂弟的伤跟上去。有人在,林启总不好动手。
却没想到他还未出屋门,就听见林启无奈地说道:“好好,我的错。你不要乱动,还有哪疼?”
何安平原本要出门的脚步一顿,又转身回来了。
算了,小堂弟应当安全得很,他还是先看看另一个糟心堂弟吧。
糟心堂弟何安平此时躺在地上,已是昏死过去,何安宁则害怕地躲在炕上。他方才目睹了全程,见林启一巴掌就将他哥扇落在地后,就被吓得魂不附体了。
几个堂兄弟互看一眼,眼中都有几分嫌恶。也不知他们造了什么孽,要与这家人同族,平白给自己招了许多事。
林启那人,他们平日都不敢招惹,只是客气地往来着,偏偏这家子废物要招惹,也不知是嫌命长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想着,何安易与另一个兄弟一把抬起何安平,将他扔在炕上。
见他脸颊一侧发红肿胀,覆着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嘴角撕裂出血,原本阴郁的面容此刻鼻青脸肿。心里骂了声活该后,便转身出去了。
原是过年的大好日子,若不是因着族里的长辈张罗,他们哪愿意为何母处理身后事。如今何安平自己找打,难不成还要给他出头或是给他看伤不成?
再说,他们兄弟几个还要忙活他家的丧事,可没工夫呢。
而另一边,林启抱着何安然出去的场景落在了巷口的几个汉子眼里后,大家都是满脸惊讶。
方才,他们已经听见何家传出一阵叮咣的响声,猜到是打起来了,可怎么也没想到是林启这边受伤。
莫不是何家还有比林启能打的汉子?可想想何安易兄弟几个的模样,觉得也不像啊。
林启心里着急,面上自然拉着脸,没人敢上去搭话。见他走远后,几个人才啧啧称奇。
方才一脸正派说教的人,这会儿也没了话。按他的想法,再怎么说,林家两口子也是上门祭奠的,怎么能将人打出来呢?于是,自然说不出林启的不是。
当然,林启也没空管别人是怎么想的,他一路小跑着将何安然抱回了家。接着,在冷水中投了块凉帕子,先给何安然敷上。
空间的仓库不用冰块保鲜,现下要找个冰块反成了难事。他一时想不出别的冷敷法子,只能先如此了。
又将何安然身上的外衣解下,一手捧着他的手腕,问道:“能动吗?你试着动动。”
见何安然摇着头喊疼,不敢乱动的模样,劝哄道:“轻轻动一下,我看看是否伤了骨头。”
何安然听他一说立马害怕起来,咬着牙微微动了动,发现手腕还能活动,两人立马松了一口气。
“那估计是扭着筋了,先冷敷一会儿。”林启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琢磨着该怎么处理,“其他地方疼吗?”
“呃,”何安然眼神闪烁,支吾一会儿后才说道,“屁股也摔了。”
林启原本正在心里痛骂着何安平没事找事,上赶着挨揍,害自己不小心伤着了何安然。现在听他支吾着说屁股疼,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好笑。最终叹了口气,让他趴下后,就要解开他的裤子。
屋中烛光明亮,何安然推拒着不肯,被林启劝了许久,才红着脸解开。心里还抱怨林启的力气太大,一甩就将他摔成这样。
所幸林启检查后,发现并未伤着尾椎骨,不过是摔青了臀肉罢了。于是,又用帕子捂在臀部做冷敷,把何安然臊的满脸通红。
林启隐约记起曾在空间里见过一瓶红花油,进去找了许久才找到,拿出来后给他手腕和臀部都涂上,之后才带着人进了空间。
空间有治愈异能,何安然也能好受些。
这会儿时辰不早了,两人躺在床上都未再提此事,只闭着眼睛睡觉。
可没想到,到了半夜,何安然竟大叫着醒来,浑身被冷汗湿透。
一睁眼,看见林启担忧的眼神后,还有些怔忪,许久才松了口气。说道:“我梦到你打死了人,官兵来抓,你歘一下就不见了。”
他的手紧紧抓着林启的胳膊,指甲嵌进肉中也无反应,只两眼定定地盯着林启,仿佛在等他回答。
林启心里一疼,知道是自己今日打人将他吓着了,连忙将人拥在怀中,口中还说道:“不怕不怕,我在呢,不会不见。”
许久,才将他的情绪安抚好,两人相拥着睡了。
只是陷入睡眠前,林启迷迷糊糊地想到,何安然这般缺少安全感,究竟是因为今日发生的事,还是往常就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只想让别人知道,林启是他的!◎
大约是前一日发生的事太多, 他们二人都有些乏累,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林启迷迷糊糊地揽着何安然,一手摸着他的臀部, 在他嘴角轻吻一下后,才问道:“好些没,还疼吗?”
见怀里的人睡眼惺忪, 听了他的话后,微微动了动臀腿,打个哈欠说道:“好多了。”
林启心内稍安,将手从被中拿出,又执起他虚搭在自己身上的右手,却见手腕仍旧肿胀明显, 不禁皱眉说道:“为何手腕还没好?”
被他触碰一下后, 何安然也觉得有些疼痛, 清醒过来。可看一眼他皱着的眉眼, 还是安慰道:“毕竟是扭伤了筋骨, 恢复慢些也正常的。”
林启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可一想到这肿胀是自己造成的,心里还是觉得难受,既自责又觉得愧疚。说到底, 昨日是自己太冲动了。
虽说是何安平的脏嘴挑衅在先,可现在回想也不至于要将人打死。更何况何安然还在身边, 依照他往常的性子来说, 不可能如此行事。
他抬手摸摸下巴,虽然从小到大打的架不少, 可自从见过奶奶因给自己拉架而着急得犯了高血压后, 他打架时便下意识避开亲近的人。
有时与奶奶一同出门, 即便遇着别人挑衅也会忍着动手的冲动,等之后再找机会打回去。
与何安然在一起后,也是如此。除了那次他跳河,惹得自己发怒打人外,平日连粗话都不说。
可昨日听到何安平的话后,他只觉得一股怒火自心中直冲脑门,再想不到其他,只想打人。
想着,他抬起手,蹙眉看着自己的手掌。
自他开始发热后,在末世中淬炼的强健体魄到底还是受到了影响。别的不说,浑身绵软无力,胳膊酸软成了常事。可昨日动手时,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末世时的状态。
虽不是巅峰时一拳能锤爆僵尸脑袋的力气,可最起码也有末世初期的手劲儿了。
林启想着,不见欣喜,反倒拧起眉毛。
难倒是随着发热的消退,末世时的力量觉醒,同时也将末世时冲动、易怒的情绪激发出来了?
在末世时,官方的检测机构已经证实,人类的体魄得到加强的同时,也更加易怒,情绪更难自控。所以,末世的作战队伍很难组织,便是因为大家越来越难以相互迁就。
自己的发热之症能好是件好事,可若将那些坏脾气也一并带出来,这可怎么办?
他不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夫郎,暗想着以后定要控制好脾气,可不能因自己的臭脾气,让他受气。
“几时了,该出去了吧?”
正想着,林启就听到何安然问他,这才回过神来。拿过床头的闹钟看了一眼,说道:“已是辰时了,出去吧。”
说着,便闭上眼睛,心中默想着出空间,带着何安然一同出来了。
一夜过后,厨房的灶火熄灭了,炕上没了温度,被子里一片冰凉。幸好炕前的小炉子还有些余温,两人不至于挨冻。
何安然右手不便,林启先帮他穿衣服,之后自己才哆嗦着快速套上衣物。这个世界的服饰繁琐,穿起来麻烦得很。
他用手随意拢拢头发,去厨房烧了些热水后,端着木盆进了卧房,先给何安然擦洗。然后自己才抹了把脸。
何安然被他伺候得不好意思,心中还有些不习惯,总觉得让汉子为他做这些有些不自在。
“咱们今日吃什么?”两人都梳洗好后,林启问道。今日起晚了,梳洗又花了些工夫,他打算直接吃午饭了。
何安然想了想,他们初一调好的馅料还有,再不吃恐变味儿,便说包一盘饺子。
林启应了一声后,去了厨房。何安然想了一下,也跟着去了。
虽说林启不让他动右手,但他还可以用左手帮着烧火,就这么等着吃饭,他着实不适应。
两人忙活一阵,终于吃完了午饭。正坐在桌前消食,就听见了敲门声。
两人心中都明白,应当是何家的人来了。昨日便说何母今日要下葬,应当是为着这事来的。
开门后,果然是何安易。
他的面容有些疲倦,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后,问道:“墓坑打好了,一会儿便要抬上山,你们可要一同去?”
按着这个世界的习俗,若是不停棺,亲戚朋友便要等棺材下葬后,一同在坟前祭拜、上香。
林启闻言,转头看向何安然。他虽不想去,但这事到底还要听何安然的意见。
等了片刻,就见何安然一脸平静地对何安易说道:“我们不去了。”
何安易闻言并不惊讶,他们与何母生前就已撕破脸,昨日又与何安平有了争执,怎么可能上山祭拜?也就是他爹坚持,不然哪用他特意跑一趟。
得到了回答,他也不再多言,家中的事还不少,需得回去忙活,于是便向两人告辞离开了。
等他走远后,林启才关了门,回过身时,却见何安然的神色明显有些失落。他默默走近,坐在他的身边,牵过他的手握在掌心,没有说话。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暖,何安然叹了口气,伏身埋入林启怀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无论她是生是死,都像是一根刺入喉咙的鱼刺,吞不下又吐不出,梗得人难受。
抬头看着冬日灰蒙蒙的天空,他用力呼出一口气后,默默发着呆。
本是热闹的年节,可因着何母的事,何安然的心情到底受到了影响。
之后几日,林启时不时便能看见他盯着虚空处发呆,偶尔还会叹气。他看得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宽慰。
没过几日,跟着岳家走亲戚的林昭也知道了此事,连忙同张柔来了一趟。也是在此时,林启才知道村里爱嚼舌根的婶子大娘们这次一反常态,并未议论他们未曾祭拜的事。
他心里觉得稀奇,毕竟这个世界最重孝道,死后不祭拜可称得上大不孝了。
“村里人都说你们那日去时,被何家打出来了,大家伙都觉得是何家的不是,哪会说你们。”林昭说道。
林启听了,意外地挑挑眉,没想到那日的事会传成这样。
不过,如此也好。
虽说他并不在意什么名声,但何安然本就因何母的事心中不快,若是再受人指责,恐怕更加难过。
他转头看看与张柔一起说话的何安然,见他仍旧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心里不免着急起来。想了想,决定带他去镇上散散心。
这几日,村里的人大多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过节,往常热闹的老庙口都冷清起来。何安然每日无事可做,可不是就想着那些糟心事?还不如去镇上逛逛。
何安然听他说了一通,也难得有了几分兴致。他以前曾听人说过,年节时镇上有很多新奇的摊位,有时还有舞狮舞龙的队伍,因此也想看看。
于是,两人便说定明日去镇上。
第二日是正月初九,快到元宵节了,镇上正是热闹的时候。
李大伯的赶车买卖更加红火,除了走亲访友的人外,去镇上的人也多了起来。他每日往返几趟,能赚不少铜板。虽说天气严寒,仍旧笑得合不拢嘴。
林启一手护着何安然坐上马车,让他将手搭在自己腿上,小心磕碰。又替他紧紧衣裳,免得受风。
虽说已过了七八日,可他的手腕依旧没好全,动作的幅度过大时,仍旧觉得疼痛。怪道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看来果真如此。
同车的几个村民看见后,彼此使着眼色,接着又摇摇头。看来村中的流言没说错,林家夫夫果真被何家打出来了。
想着,心里还对何家有些不耻,也不知那何安平与何安宁怎好意思动手的。分明是他们对不起林家夫夫在先,人家两口子不计前嫌去看看,他们反倒拿乔了。
几人凑在一起小声说了两句,都骂那两兄弟不知好歹。
何安然没注意这里的动静,林启却凭借异于常人的听力,将这几个婶子的话全部听在耳中。心里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们竟能编造出这么多的故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了?”见他嘴角带着笑意,何安然有些疑惑。
“无事。”林启不愿让他为这些事烦心,并未与他说,只问道,“冷不冷,要不要我抱着?”
说着,他的胳膊已经抬了起来,将何安然揽在怀里。
这几日,何安然总喜欢让自己抱着他。林启不疑有他,只以为他是因何母的事而心情抑郁,自然乐意宠着他。时间长了,都成了习惯,不抱反倒不适应。
何安然的脸色通红,眼睛瞟瞟左右暗暗打量他们的同村。沉默着低下头,只是嘴角却勾了起来。
林启只以为他是因何母的事而郁闷,只有何安然自己知道,自那日听了何安平恶毒的话后,他脑中就不断回响。
等他没了兴头……等他没了兴头……
若是林启果真有一日对自己没了兴头,自己该怎么办呢?
不得不承认,何安平的恶毒之言,正中他心中隐秘的不安。他与林启的差距不断变大,担心林启离开自己已成了他心里最可怕的事。
偏偏这最可怕的事,又被最厌恶的人点破。何安然不由想,是不是村中的人都觉得他与林启并不想配?
他的手下意识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想到不知何时才能怀上孩子,心里又涌起巨大的不安,觉得终有一日,何安平的话会成真。
只要一想到此,他就一阵心慌,只想用力地埋入林启怀中,让他狠狠地抱着自己。哪怕是在人前,哪怕被村里人嘲笑不知羞,他也不在乎。
只想让别人知道,林启是他的!
何安然的面容羞红,只是眼神却分外坚定。
作者有话说:
各位高冷的读者朋友,你们真的不考虑冒个泡或是按个爪吗,我给你们塞小红包呀!么么么~
迎着寒风颠簸一路, 终于在天色大亮时到了镇上。
两人下车后,从劳力市场出来,就见沿途果真多了许多的小摊。多是卖孩童喜欢的吃食或是玩意儿, 偶尔也有一两个卖胭脂水粉或是首饰的。
两人牵着手闲逛,见着感兴趣的摊位就上去细看。
这会儿时辰尚早,路上来往的行人不多, 摊主们大多刚出来,正忙着摆出自己的货物。见他们走近,便漫不经心地吆喝两声。
原以为必定热闹、拥挤的场合,竟有了几分闲适之感。
何安然看一眼他与林启紧握着的双手,又见林启不时从摊位上拿起新奇的东西给他看,压抑许久的心头, 仿佛见到了阳光。
他用力吸入一口寒冷的空气, 觉得胸腔的郁闷被挤压, 又在呼气时一同卷出体外, 心情松快了许多。
看林启又在首饰摊前拿着一个木簪子把玩, 他的嘴角露出了笑意。
“老伯, ”林启拿着簪子看了又看,不确定地说道,“这簪子雕的什么, 喜鹊吗?”
他方才走近时,鼻尖隐隐闻到一阵清淡的香味, 不由停下脚步。定睛细看时, 才发现这香味来源于老伯的木制首饰摊。
据老伯介绍,这些首饰都是用桃木雕刻而成, 自带香味不说, 还有辟邪的功效。
“给夫郎买一个, 可安神助眠,心情愉悦。”老伯看一眼他俩牵着的手,笑着说道。
他是常年摆摊的,很有几分眼力见。见这小夫夫两个,衣着不算华丽,但干净整洁,面料又新,料定他们腰包有钱。
而且,这汉子一路将夫郎牵得紧紧的,手里拿的几样东西,也都是哥儿喜欢的泥人或是胭脂,知道他定然爱重夫郎,自然用夫郎做借口劝他买。
林启一听,果然动了心思,在老伯的小摊上挑拣起来。
只是,也不知是他眼拙,还是这老伯的手艺不行,他看了几个觉得都不太美观。好不容易选定一个,却怎么也看不出这雕的是个什么东西,这才有了刚才一问。
没想到老伯一听,一改方才和蔼亲切的模样,瞪大了双眼,仿佛有些难以置信。一把夺过木簪,手指着簪尾对他说道:“小子,你仔细看,这儿是不是树枝,这是不是果子?”
林启随着他的手指,仔细看了一番,接着又抬头愣愣地看着老伯。他真的没看出来!
老伯这下更震惊了,这小子的神情分明是怀疑自己的手艺。当下,也不管他是主顾,要哄着买东西了,只想让他认真领略自己的手艺,于是又细细给他介绍一番。
一抬头,却见林启仍旧一副茫然的模样,顿时有些急了,大着嗓门说道:“这么像还看不出来?”
何安然被他激动的声音拉回神,连忙走近,看究竟怎么回事,然后就见林启也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老伯见他走近,说道:“来,哥儿,你看!你看这是什么?”
何安然看看他指着的簪尾,觉得这形状还不错,只是……
这雕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老伯见他也是一脸疑惑,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手艺受到了侮辱,心里来了气,嘴角抽动几下,正要说他们眼神不行。却见左右摊主和来往的行人都往这边看,怕影响了生意,只能将簪子啪一下放到桌上,摆着手说:“去去去,和你们说不通。”
林启一听,心里立马有些不快,正想拍桌子,却想起今日是带何安然散心来的,不值当因此再找不痛快。
又知自己这几日确实脾气欠佳,容易动怒,连忙心中默念着不气不气,忍下心中的烦躁,装作不在意的模样,打算带何安然去别处看看。
只是要走时,却看见这老伯嘴唇翕动,仿佛在说着什么。
这种场景,他在末世前见多了,多是店家在絮絮叨叨的骂人。林启一下子忍不了了,折身回去,就要与这老伯分说明白。
何安然被他拽得趔趄一下,也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连忙拉着他衣角,想劝他不要生气。还未开口,却见林启突然停下了脚步,表情也有些奇怪。
林启走近后,就凭借自己异于常人的听力,听见这老伯并非骂人,而是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手艺。
“这俩没眼光的小子,这么大的未了果都不认识。我这手艺可是左右街坊中最好的,这果子刻的是小了些,但也是个果子样嘛。枝叶……好像是有些像喜鹊尾巴,但和果子搭在?黄鹂矗材芸闯隼词枪Φ难健!?
老伯一手拿着簪子细看,一边说着话:“唉,他们还是不懂行啊。重要的不是形,是我这未了果的神韵,我不信还有第二个人能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