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庭之沉默不语,林羡抛出话题得不到回应也不觉尴尬,自顾自地往下说,“这次时间还挺长,以往好像没试过那么长时间。”
“我更想知道定位出了什么问题?”
林羡仰起脸看他,镜片后一双标志的丹凤眼闪烁无辜,“故障排除了两天,找到你的信号后我马上就带人赶来了,我估计是因为那片地方有什么干扰信号的东西,所以才没能定位到你……头发擦一下吧。”
魏庭之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任何一句话,只问:“那个叫春生的人查完没有?”
“还在查,不过应该快了,他那样的人背景简单,要不了两页纸。”
魏庭之微一颔首,转身打开衣柜,“没别的事就出去,不要随便进我房间。”
林羡轻叹一声站起来,“你可以对我客气一点吗?”
“请你出去。”
“知道了,老爷子那边我们说你去裕丰了,可别说漏嘴。”
林羡离开后,魏庭之换了身灰绿色的衬衣,袖口挽至手肘露出手腕,领口松开了一枚纽扣,露出一小片瓷白得没有多少血色的皮肤。
他离开房间直直朝魏家老爷子的房间走去,他两天不见人影并没有惊动魏家这位“活神仙”,林羡用他去裕丰圆了行踪,魏家老爷子时隔两日才见到最疼爱的孙子便没有多想,拉着人慈爱地问:“吃了吗?”
“吃了。”
“裕丰的事要不要紧?”
“小事。”
老爷子点点头,“那就好,过两天昶晖家的小子过生日,你几个堂兄堂姐家的孩子都会送过来陪他庆生,这件事我已经答应了。”
魏庭之不置一词。
魏老爷子觑了眼孙子的脸色,“你昶晖哥小女儿都快三岁了……”
魏庭之面无表情地扯了一下唇,“如果算上他生在外面那个,他的小女儿应该是一岁八个月。”
魏老爷子脸色未变,“他要生几个都是他的事,我更关心你想什么时候生一个?”
“我没有这个功能。”
魏老爷子仍是笑眯眯的,“韩家刚从国外读完书回来那个我看不错,会拉琴,人也漂亮,大家闺秀文雅端庄,配你正好。”
魏庭之淡漠起身,“爷爷,我晚上再来陪你吃饭。”
“你跟爷爷吃饭什么时候都可以,今晚就和妍妍一起吃饭吧,我这就让人订座,第一次见面可别忘了给人家女孩买一束花。”
从魏老爷子的房间里出来,魏庭之一步不停地走向书房。
林羡是快到中午了才来敲他书房的门,手里还拿着一个牛皮文件袋。
魏庭之扫了他一眼,林羡就把文件袋放在书桌上,表情透着点说不清的微妙,“查是查完了,跟我想的一样背景很简单,要不了两页纸,不过……”
魏庭之懒得理他卖关子,松开鼠标拿过文件袋自己看。
文件袋里装着的其实不止两页纸,还有一份测试卷,卷子上写着春生的名字。
魏庭之扫了眼分数,不置一词。
林羡倒是觉得很有趣,“这是他七岁时被送回福利院的原因,智商测试分数比普通人要低很多,但是又略高于特殊人群,卡在一个很尴尬的分数,很难被定义。他的情商和共情能力则是与之相反,出奇高,远高普通人。”
第11章
林羡从事的工作偶尔会和这些测试题打交道,在他见过的那么多人里没有一个人的情商和共情能力分数能比春生更高。
虽说用冰冷的数字给人类的情感定义标准很难获得所有人的认同,但不得不说的是在很多时候冰冷的数字可以清晰说明一些问题。
对一个人来说,过高的共情能力有时候可能算不上是一件好事,因为首先再平常的事情在这个人眼里恐怕都另有一种解读,共情能力高的人很容易吸取他人发散出来的负面情绪,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从而达到共情,可能是痛苦的也可能是沮丧的。
而且过强的感性能力会影响理性思考,失去理智判断的能力,所以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共情能力太强是弊大于利。
而在智商与情商的关系里能够确定的一点是没有智商就没有情商,春生的特别之处就在于他是有智商的,只是比普通人低,又比特殊人群高。
林羡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所以他对春生产生了一定的兴趣和好奇。
但魏庭之不为所动,他抽出文件袋里的几张纸看完就收好丢还给林羡。
林羡拿起文件袋,问了句,“放他回去吗?”
魏庭之抬起眼皮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不要多事。”
林羡心里一动,惊讶地看向魏庭之。
在他看来魏庭之把这个人带回来就是想查查底细而已,查清楚春生和魏家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那就说明了他只是意外卷入其中,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如果真的是无关紧要,魏庭之为什么不放他回家?
魏庭之没有向林羡解释什么的打算,让他正事说完了就出去。
林羡让他撵习惯了,拿起文件袋就走,因为魏庭之就是这样的,他要求这世上的所有人没有正事不要到他跟前转悠,于是疼爱这个孙子疼得没边的魏老爷子将魏家其他人都赶出了这能住下整个家族的大宅,就为了把魏庭之留在随时能看到的跟前。
就连魏庭之的父亲,魏氏天荣如今的当家人魏琛也不例外,只能搬到外面去住。
于是这能住下魏家几十口人的大宅一大半房间都是空着没有人使用,四处静悄悄,没有一丁点杂音。
春生对此感到十分无所适从,他从小到大待的环境都是嘈杂熙攘的,白天时会有很多人和很多声音,可是这两样都是这座大得离谱的房子所没有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待在这个房间里,但是想着这里好像是晚晚的家,那要他待在这里的人就是晚晚便忍耐了下来。
房间门其实一次也没有锁过,一到饭点就有人来给他送来食物,但春生一下也没碰过。
在三次把食物原样从房间里拿出来后,佣人心里也有些没底,她不敢直接去找魏庭之说,便把春生白天什么也没吃的事情告诉了林羡。
林羡想了想,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不在家的魏庭之,而是亲自去见了春生。
春生住的房间很偏,他所在的那栋建筑是十几年前盖起来的,很多年没人住,但因为有佣人每天打扫才没有丢了人气就此荒废。
林羡进门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在跟随一起而来的佣人提醒下才知道春生藏在床底下。
林羡的矜持和教养断不可能为了藏在床底的春生而趴在地上,所以他只是走到床边略俯下身,“春生,送进这间屋子的食物是给你准备的,你可以全部吃完。”
床底下安静了几秒才飘来怯弱的声音,“我没有带钱。”
他离开家的时候晕晕乎乎的,一分钱也没带出来,他很怕他吃了那些食物没有钱可以付。
“不用你付钱,我们从来没说过需要你付钱。”
床底下的人没应,也不知道是不相信还是有别的原因。
林羡直起身让佣人留下吃的便离开了。
漆黑夜幕下,如一座庞然大物落在山林间的私宅灯火通明,枝繁叶茂的香樟树下是明亮的路灯和修剪齐整的结缕草草坪,空气里还飘荡着灌木花丛的芬芳香气,馨香怡人。
魏庭之极少忤逆魏老爷子的意思,魏老爷子让他晚上和韩妍妍一起吃晚饭,他虽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依着魏老爷子的意思抽出时间去吃了个在他看来没有任何意义的晚饭。
等他回来,魏老爷子迫不及待地探他口风。
“怎么样?”
魏庭之努力回想了一下晚饭,他只能想起来螃蟹很新鲜,“味道还行。”
“我是问你妍妍怎么样?”
不擅长记人脸的魏庭之只能想起来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有一头长发,“头发很长。”
在心里几乎把韩妍妍当成半个孙媳妇的老爷子仍不死心,“有时间多接触接触,妍妍是好姑娘。”
魏庭之则是不发表任何意见。
从魏老爷子那儿出来,他回房间的路上碰见了还未离开的林羡,微蹙着眉问:“你怎么还在这?”
林羡没在意他的逐客令,笑着说:“替你安抚小狗去了。”
魏庭之微眯起眼睛,“我没养狗。”
林羡摇摇头,“如果你不想放人回去那多少得上心点吧,春生被你带到这里后可是什么也没吃,他还以为那些送去他房间的食物是要花钱买的所以不敢吃。”
大概是因为脑海里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双湿漉漉的狗狗眼,魏庭之平静无波的内心忽然掀起了极细小的涟漪,但很快又重回平静。
他淡淡地扫了眼林羡,“不要做多余的事。”
林羡耸肩,“那算我多管闲事。”
魏庭之回到房间那双狗狗眼却仍是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他无法完全肯定眼睛的主人是不是春生,但这种微妙的既视感让他很难忽略,还生出了点想要求证的念头。
这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他只要去看一眼春生就知道狗狗眼的主人是不是他,但因为没想明白确认过后又要怎么样,所以魏庭之并没有去找他。
他不想浪费时间做无意义的事情,他今天已经用晚饭时间做过无意义的事了,所以今天的无意义额度已经用完了,他不会再为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花费时间和力气。
与此同时,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的春生鼓起勇气推开房门。
门外的走廊还是像白天时一样,又长又安静,虽然亮着灯但却有种昏暗感,他屏住呼吸仔细听,想听到一点声音但是什么也没有,他连电流声都听不到了。
这种静悄悄让春生想起了福利院,他成年以前住的福利院也有这样一条又深又长的走廊,每到晚上熄灯的时候窗外树影落在走廊上像极了张牙舞爪的怪物,他怕得白天不敢喝太多水就是担心晚上要穿过这样的走廊去上厕所。
想到这,春生小心翼翼地缩回脑袋,轻手轻脚地把房间门关上,不敢出去。
房间亮着灯,但窗外却只有黑漆漆的香樟树,春生还试过想把窗户推开可是没能成功。
大晚上他精神得像只猫头鹰,满房间转悠,来回乱走,急得抓耳挠腮又手足无措。
他好想回家,这里虽然比他家大很多也很漂亮,但他在这里一点也不舒服,比起待在这他更想回西角路,可是晚晚在这呀!他不能丢下晚晚自己回家,而且他要是回家了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一想到再也见不到晚晚了春生心里就很难受,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想回家”和“想再见到晚晚”给扯成两半。
他独自纠结难过了很长时间,直到困得受不住了才躺到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升起春生就醒了。
昨天一天给他送吃的女孩子们给他送来了洗漱用品和早餐。
春生没再像昨天一样一来人就躲在床底下,因为他已经完全确定了她们不会伤害自己,自己是安全的。
吃过早餐,春生又心痒痒地想回家,毕竟往常的这个时候他人已经到工地准备开工了,可他现在却只能待在这个房间里什么也做不了,他不能去上班赚钱,也见不到晚晚。没有人告诉他他需要做什么,好像他只要待在这个房间里就可以了。
春生愁眉苦脸地待在房间里,眼看着窗外的太阳越升越高,阳光铺满了他所在的房间,他能很清楚看见空气里飞舞的尘埃。
他小时候经常能看到,此时再看也像第一次注意到那般,看得入神,直到窗外传来孩子们嬉笑玩闹的声音。
这是他来到这后第一次听到这么热闹的声音,忍不住从地上弹起来,扑到窗户上往下看。
原本寂静无人的楼下花园不知从哪跑来了一大帮孩子,粗略数大概有十一二个,一人手里端着把水枪,正在互相滋水。
春生被他们吸引了,两只手贴在玻璃窗上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玩,他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水枪,颜色饱满漂亮,能储装很多的水,好像怎么打气滋水都滋不完。
他在楼上看,楼下嬉闹的孩子们很快就发现了他。
“快看!上面有人!”
“那是谁?是敌人吗?”
“是敌人!我们上去抓他!跑最后的笨蛋晚上没有蛋糕吃!”
一群半大孩子们忽然兴奋地跑起来,发出怪叫声冲上楼梯,一边往水枪里打气一边要去抓房间里的春生。
第12章
楼下这么一大帮人跑上来春生想不注意到都难,他几乎立刻反应过来他们是跑上来抓自己的,脑子空白了一瞬后惊慌地转身跑去将房间门锁上。
隔音效果不是很好的房间能听到走廊上的动静,一群最大不过十岁的孩子吵吵闹闹地冲上楼梯,在深长的走廊上见一个门就用水枪砸,能推开门的就踩着脏兮兮的脚印往房间里跑,推不开门的就拿脚踹,踢得门板哐哐响。
春生后背贴在门上,心跳快得像打鼓,听着走廊上越来越近的声音,害怕得手脚冰凉。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凶的小孩子,像魔王一样,比福利院的走廊上那些张牙舞爪的树影更可怕。
毕竟树影再张牙舞爪像妖怪也不是真的妖怪,也不会欺负人,可是这些狗都嫌的小孩会,他们抱着水枪不把任何大人放在眼里,因为他们人多,顽劣起来破坏性也是几何数增长。
很快,这帮小魔王们就找到了春生所在的房间,年纪最大的几个端起手里的水枪用力砸门,恶声恶气,“里面的人出来!不出来我叫我爸爸开除你!”
春生一声不吭,动作特别利索地趴到地上,躲进床底下。
门外的人没有走,因为他们发现了房间门是从里面反锁上的,不像之前的房门是因为锁头老旧才一时拧不开门把手。
在意识到房间里确实有人后,这些霸道横行惯了小少爷们顿时更加兴奋,水枪打气的哒哒声在走廊上响成一片。
“我数三下!一!”
春生用力捂住耳朵,可是门外的倒数声还是拼了命地往他耳朵里钻。
“二!”
“三!”
最后一声“三”是门外所有人一起喊的,比起前两声都要响亮,春生用力闭紧双眼,好像已经看到了房间门被人用力撞开的一幕。
但想象中的巨响并没有出现,因为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和一辆送餐车,那是来给春生送午餐的佣人。
年轻的女佣人不是没听见走廊上的声音,但她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一幕,一时愣怔在原地说不出话。
而小魔王们看见有人来了,忽然兴奋地调转目标,暂时放弃了躲在房间里的春生,端起水枪嘴里怪叫着朝佣人跑去。
这一幕别说是女佣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是换个中年男人站在这也很难不会感到惊慌失措,所以走廊里爆发出了尖叫声。
女佣人被他们吓得双腿发软,无助地坐倒在地,被端着水枪赶来的小魔王们围攻。
多得数不清的水流滋滋往佣人身上喷,弄花了她化着淡妆的清秀面孔,也打湿了她盘起的长发和身上的制服。
这帮年纪虽小,但脾性十足恶劣,毫无家教可言的小男孩们无视了佣人的尖叫声和求饶,见送餐车上有水果和意大利面,抓起盘子就把食物全部倒在佣人身上。
女佣人被欺侮到如此境地早就忍不住泪水,双手捂脸难堪地哭起来。
本该寂静无声的走廊一时热闹极了,有水枪滋水声也有小男孩们恶作剧得逞的怪笑,期间混杂着女佣人委屈至极的呜咽。
这些声音春生全听见了,尤其是女佣人的哭泣声,他眼神呆呆地看着房间里的踢脚线,刚才差点就被抓住的慌乱和恐惧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满脑子只剩下女佣人的哭声。
怎么能欺负女孩子?!她都哭了啊!
春生无比气愤地从床底下爬出来,用力打开房门,对着走廊尽头的人大喊:“我在这里!”
他这一声喊成功吸引了小魔王们的注意力,见藏在房间里的人竟然出来了,小魔王们马上调转目标,端着水枪朝春生跑去。
春生一看自己成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扭头撒腿就跑,跑过走廊和楼梯,冲出一楼的大门。
他在前面头也不回地狂奔,小魔王们就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一边追还要一边喊:“站住!你给我站住!”
春生毫不理会,他不认识路就只知道要往前跑,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跑,不知不觉他越跑越远。
魏家私宅的房子是新旧相接的,以前盖的在侧后方,新盖的则在前面。
春生的逃跑路线是顺着墙跑的,等于是绕着看似连绵不断的房子跑了一个半圈,自然而然地就从偏僻点的地方跑到了正门,连带着身后跑得面色发白的小魔王们。
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不仅吸引了佣人们的注意,连私宅的保镖们也被惊动了,清一色黑西装的壮汉牵着狗绳出现,油光水滑的罗威纳犬扯着脖子对春生狂吠,凶悍得春生脸色发白,一下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他不敢跑了小魔王们敢,为了追春生跑在最前面男孩对牵狗的保镖大喊:“放狗咬他!他要是跑了你们全部开除!”
保镖们冷着脸没有理会,但也没有带着狗离开。
等小魔王们都跑过来了,一道又一道的水流滋滋往站着不敢动的春生身上喷。
而一开始叫保镖们放狗咬人的男孩则是非常气愤地抓着水枪往保镖脸上喷,“你们竟敢不听我的话!我要叫我爸爸开除你们!”
嚣张跋扈的模样实在看不出他只有十岁。
保镖们不躲不闪,牵着狗站在原地像石像一般,只有罗威纳犬还在凶恶地冲抱头蹲在地上的春生叫唤。
林羡闻声赶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一时间也失去了语言能力,无奈地看着这群顽劣过头的小男孩无法无天地玩闹。
这些孩子全都是魏庭之堂兄堂姐的孩子,照辈分上得叫魏庭之一声堂叔。
今天是那喊着要把保镖都开除了的小男孩的十岁生日,是他的父亲在得到魏老爷子的允许后才能到这里庆祝生日的。
林羡在他们来之前就想过他们可能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能下车还没两小时就把春生找出来还追着人欺负。
眼看着老实巴交的春生让这帮小子们滋水滋得全身湿透,蹲在地上抱着头的可怜样心里一时也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没有出声阻止。
要知道这些小男孩的爸爸妈妈们可都是天荣的高层,是魏老爷子的孙子孙女,他一个外姓人这种时候不管怎么说都轮不到他来出头,更不必说昨天魏庭之还一再警告他不要在春生的事情上多事,于是林羡只是袖手旁观。
他正默默注视春生在太阳底下缩成一小团的身影,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把水管拖过来。”
林羡听出这是魏庭之的声音,惊讶地转过脸,就见不知何时,魏庭之领着一个保镖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魏庭之看也没看他,目光冰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场闹剧,站在他身边的保镖正把一条黑色的水管拖到脚边,长长一条黑色管道简直像蛇一样盘在草坪上。
林羡注意到水管上还别着一个增压器,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默默地往后退,退到一个安全的范围。
只见魏庭之两手插兜,淡淡说了句,“开水,哪个声音大就喷哪个。”
他话音刚落,保镖紧握在水中的水管顿时喷出一道有力的水柱。按照魏庭之所说的,哪个声音大就喷哪个,那么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今天的小寿星。
“啊啊——”
强劲的水柱打在人的身上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魏子睿就疼得尖叫,两条腿扑腾着要躲,可他往哪躲水柱就往哪喷,把他全身浇透后水柱又调转方向往其他男孩身上喷,有一个算一个,强有力的水柱毫不留情地打在他们身上,疼得他们哇哇惨叫,哭着喊爸爸妈妈。
一直蹲在地上没有出声的春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是听到小孩喊救命了才敢抬起脸,然后眼睁睁看着刚才还特别可恶的小男孩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然而他们哭得越大声魏庭之就越觉得他们烦,他不松口说停下保镖也不敢停,只能挨个拿水管浇。
虽说现在是夏天,快中午了太阳也大,但是这帮小子们最大也不过才十岁,小的只有七八岁,就算要给个教训其实也用不着这么狠,但魏庭之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么做算狠,他就是烦透了他这些堂侄,铁了心要教训他们,林羡都不敢开口劝。
春生自发现了魏庭之后眼睛就连一秒也不舍得挪开,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越看越觉得奇怪,明明是这张脸没错,但是感觉完全不对,这种“不对”让他把一声晚晚牢牢放在肚子里,不敢这么叫他。
大概是春生的眼神太热烈,他一眨不眨地注视还是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深潭般漆黑的眼眸漫不经心地一转,竟是对视了。
魏庭之淡淡地看着那双湿漉漉的狗狗眼,眼看着他脑海里总是会在各种不经意的时候悄悄浮现的狗狗眼和眼前这双眼睛完美重叠,他终于也完全确定了脑海里那双眼睛的主人就是这个叫春生的人没错。
强劲的水柱仍在继续,因此喷洒出来细小水珠大量弥漫在空气中,正午的太阳光照射其上,光线被空气中的水滴折射及反射,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彩虹。
颜色梦幻又绚丽的彩虹下是蹲在地上浑身湿透的春生,站在远处的魏庭之沉默地和他对视,随即轻抬了一下手腕。
保镖见状连忙关上水。
小魔王们像落汤鸡一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魏庭之充耳不闻,他正在看春生头顶上逐渐模糊的彩虹,冷声道:“赶出去。”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说春生,连春生都这么以为,所以离春生最近的保镖直接上前要去拽他。
但魏庭之声音更冷,“我没说他。”
保镖瞬间收回还没来得及碰到春生的手,转而拉起坐在地上哭闹不停小男孩们。
第13章
在这座连地皮都姓魏的魏家私宅里,只有魏老爷子和魏庭之两个人的话是管用的,私宅里的佣人和保镖无敢不从。
魏庭之说要赶出去,又说了不是在说春生,那能被赶出去的只有这些坐在地上哭闹不休的小祖宗们了。
虽说这些顽劣的小祖宗们都是魏老爷子的曾孙,但无奈不管是在天荣还是在魏家私宅,他们的父母甚至是爷爷奶奶的话语权都高不过魏庭之,于是他们就算是把眼睛哭坏了,魏庭之说要把他们赶出去保镖也只能照做,一人抱起一个迅速离开。
不一会儿,闹剧的中心就只剩下春生一个人还蹲在那里。
他好像很害怕那些罗威纳犬,等保镖们牵着狗离开了他才从地上站起来,浑身湿透,发梢还在往下滴水,狼狈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