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庭之冷漠地垂眼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人,他很想把人推开些,但手掌刚扶上春生的手臂皮肤,摸到手心的一片滚烫还是打消了把人推开的念头,无声叹息着将人打横抱起走出垭口,把人放到床上。
春生泪眼婆娑地看着站在床边的魏庭之,好像只能看见他似的,沙哑着嗓子哭腔浓重,“晚晚,不要走。”
魏庭之不为所动,他并不认为那声晚晚是在叫自己,因此他把人放回床上后交给家庭医生就想离开。
没想到他刚转过身想走,床上的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紧紧抓住了他的一角浴袍。
魏庭之回过头,淡淡地看着那只抓着自己浴袍的五指,“放手。”
春生不肯放,他侧躺在床上挣扎着坐起来,把另一只手都用上了,使出吃奶的劲丠丠把要走的魏庭之拽到床沿坐下,然后手脚并用地扑上去从后面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肩头上,豆大的眼泪啪嗒往下掉,一声声地叫他晚晚。
魏庭之声音冷冷,“我不叫晚晚。”
春生不听,还是叫他晚晚,好像要把这些天没能叫出声的份全给补上。
魏庭之感觉自己的后背贴着一个火炉,肩头的呼吸都是滚烫的,但他没有再要走,只看向家庭医生,“给他看看。”
有魏庭之在春生配合很多,但只要魏庭表现出一点要走的迹象,春生就要挣扎着下床去追他,有一回整个人都差点从床上滚下来。魏庭之没办法,只能阴沉张脸坐在床边,给春生当人形抱枕,还要忍受他贴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地叫晚晚,含糊不清地跟他说话。
家庭医生全程不敢抬起脸看魏庭之的表情,只在心里为春生捏把汗,也很好奇这个人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很讨厌跟别人有身体接触的魏庭之可以这般忍受他?
十几分钟后,吃下退烧药的春生终于肯消停了,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退烧药本身并没有嗜睡之类的反应,只是他因为发高烧又折腾了这么一会儿,身体已经扛不住了。
魏庭之半干的黑发这会儿都干得差不多了,就是身上的浴袍让春生拉扯得乱七八糟的,他沉着脸整理。
等家庭医生离开房间后他叫来一个女佣,让她晚上留心照顾春生,如果他又发烧了就去隔壁房间把医生叫进来。
被吩咐照顾春生的女佣就是之前被魏子睿那班小魔王们欺负的那个,这是她进魏家工作以来第一次离魏庭之那么近,紧张得喉咙发紧,险些连话都说不清楚。
魏庭之安排好后就走了,只是回到房间他一夜都没睡好,梦里都是春生抱着他哭,要他别走的场景。
那些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问春生的话经过这一晚其实都已经失去了必要,春生对他的眷恋和依赖不似作伪,尤其是他还是在发高烧的情况下流露出来的。
这足以说明他的另一个人格和春生的关系匪浅,可这份深是深到什么程度的他又不清楚了,他只是能肯定自己,或者说他的另一个人格对春生来说很重要。
魏庭之被这个结论弄得心里烦躁,次日林羡来了见他一大早就黑着张脸很惊讶,问他,“谁惹你了?”
魏庭之没有理会他。
林羡也不在意他冷淡的态度,只道:“听说昨晚春生发高烧了?他还好吧?”
“不知道。”
林羡颔首,转身往外走。
魏庭之见状微蹙着眉问:“去哪?”
“我去看看他。”
魏庭之一言不发地沉着脸起身,绕过桌子往外走,从林羡面前走过,在他充满惊讶的眼神中率先走出书房。
“你该不会是去……”
魏庭之冷冷睨了他一眼,林羡只得把剩下没说完的话咽回肚子里。
第16章
魏庭之走在前,照着昨晚走过的路线去找春生的房间,林羡跟在他身后看他不像是第一次走,忍不住问,“听佣人说昨晚在医生来的时候春生不见了,是你找到人的?”
“嗯。”
“你在哪里找到他的?”
“柜子。”
“你怎么知道他会躲在柜子里?”
魏庭之嫌他烦,“你今天话很多。”
林羡笑了笑,道:“你嫌烦我就不问了。”
两人一路无话,穿过连接房子的露天廊道和开满白色小花的花墙,走上楼梯后春生的房间就在眼前了。
林羡拧开门把手推门进去,房间里只有春生一个人,他已经睡醒了,正坐在床上背靠着枕头,鸟窝似的头发乱飞,小脸浮现病态的苍白显得他人更瘦弱,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春生,我来看你了,你好些了吗?”
林羡笑着走进去,站在床边关切地问他。
春生用力吸了吸鼻子,偷偷瞟了一眼靠在门框上没进来的魏庭之,瓮声瓮气地回答,“我不好。”
林羡一顿,声音依然温和,“哪里不好?”
春生揉揉通红的鼻子,用嘴巴呼吸,“我的鼻子好难受,堵住了,呼吸不了。”
“有没有告诉医生?”
“有,医生说我是重感冒,还有鼻炎。”
他不说鼻炎林羡也听出来了,因为他的鼻音很重,说话声听着好像鼻腔被堵死了一样。
“吃药了吗?”
“吃了。”春生指了指放在床头柜的玻璃杯,然后又自以为没人发现地偷看魏庭之。
林羡两次都注意到了,他回头看向靠着门框站的人,问他,“你不进来?”
魏庭之眼神淡漠中含着一丝不明显的嫌弃,扫了眼放在床边的纸篓里,成堆用过的纸巾团,沉默地别开脸。
林羡自然也看见了脚边纸篓里的纸巾团,他能理解,春生的鼻音都重成这样了,肯定是要擤很多鼻涕的,再说了纸巾团是在纸篓里又没有随便丢在地上,他不会因此心生嫌弃。
但魏庭之不一样,这人对居住环境的卫生要求是一尘不染的,看不得有脏东西,于是便对春生解释,“他怕脏。”
魏庭之:“……”
靠坐在床头的春生听到这话苍白的面孔忽然浮现一抹薄红,眼底有层水光,他难堪地低下头,瓮声瓮气地说:“我想回家。”
这是他被带到这里后第一次提出想回家,委屈又坚定。
魏庭之冷冷地瞪了林羡一眼,说出了他来到这的第一句话,“不行。”
春生又难受又难过,头也不抬地用手抹了一下眼睛,“我要回家。”
说完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穿鞋,他不想住在嫌他脏的人家里,睡天桥底下都好过睡在这。
站在床边的林羡看着他下床的举动有些手足无措,伸出双手想要阻止他,但有一双手比他更快,牢牢地按住春生的肩膀,俯身捞起他已经快踩到地上的一只脚塞回被子里。
“躺好,不准下来。”
春生坐着不肯躺,低着头用脑袋顶上圆圆的发旋对着魏庭之。
魏庭之也没有说什么,斜睨身旁的林羡,下巴微抬,意思是:你搞出的事,你收拾。
林羡原是一脸茫然,疑惑的视线落在春生身上,过了一会儿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的脏不是你,是这个纸篓。”
春生没有什么反应,见这边堵着魏庭之和林羡,扭身就想从床的另一边下去,好像铁了心要走。
魏庭之见状脸也沉下来,一只手迅疾地抓住春生肩膀,强硬地把他按回床上,用力扯过一床被子盖住他,冷声道:“谁嫌你脏你跟谁发脾气,我没嫌,你别冲着我。”
他很少愿意说这么长一句话,林羡听得心里暗暗一惊,而床上的春生也因为他这句话老实下来了,没再说要回家。
魏庭之站在床边,看着脚边堆满纸巾团的纸篓,蹙眉扭头对林羡道:“叫人来收拾,开窗通风。”
林羡点头应了声,转身离开。
他一走房间里就只剩下春生和魏庭之,春生没有看他,躺在床上低垂着眼玩手指,似乎仍觉得委屈。
魏庭之还是第一次领教到他的敏感和脾气,想到刚才自己竟然像解释一样说了那句话,心头就浮起一丝烦躁。
他大可不必多说那句话,尽管那句话让春生老实下来了他这会儿也觉得后悔,甚至后悔自己不该来这。
“看不出来你脾气还挺大。”魏庭之居高临下地俯视春生,眼神淡漠锐利,“你在这里住我的吃我的,一句话不高兴想走就走,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春生听得心口发凉,酸意直冲鼻子汇入眼眶,他可以忍受魏庭之对他冷淡甚至是视而不见,但不太能受得了他这样跟他说话,明明就在不久前他们还一起开心地玩游戏,晚晚还说过喜欢他,可是为什么忽然全变了?晚晚变得不认识他,也不再喜欢他了。
想到这,春生忍不住更难过,他揉揉眼睛,因为重感冒和鼻炎堵住的鼻子,声音有些模糊,“我想回家。”
魏庭之很不喜欢他说这个,漆黑眸子顿时冷下来,“你在威胁我?”
什么威胁不威胁的春生不想管了,他在这里和晚晚,不,和魏先生说话胸口会闷闷的,很不舒服,他不想和他说话了。
春生决定沉默,薄薄的眼皮往下覆盖住了一半的眼球,剩下的一半浮着一层很浅的水光,落在魏庭之眼里很是刺眼。
他勉强缓和下语气,“有什么话,等你病好了再说。”
春生脖子上不明显的喉结吞咽了一下,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并没有说出口。
魏庭之一直低头看着他,自然能察觉到他刚才想说话的举动,冷声问:“你想说什么?”
春生抿了抿起干壳的嘴唇,“我想上厕所。”
“那就去。”
春生费劲地坐起身,动作慢吞吞地掀开被子下床,在魏庭之的注视下穿上拖鞋去厕所。
在他上厕所期间,林羡找来的女佣已经清理了纸篓,也把房间厚重的窗户打开通风。
魏庭之扫了眼床头柜上的玻璃杯还有放在枕头边上的纸巾盒,对女佣道:“送些水果进来。”
女佣走后,春生还在卫生间里没出来,魏庭之站在床边又等了一会儿,干脆转身走进垭口,屈指敲卫生间的门。
门里响起春生充满慌乱的声音,哽咽着说,“我快好了……”
魏庭之眼神复杂地看着卫生间门上铜质的门把手,春生不是在上厕所,他是在里面哭,怪不得他进去这么久不出来。
魏庭之没再敲门了,也没有催促他,两手插兜站在门外等他自己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终于卫生间门里时不时会响一下的吸鼻子声音没了,铜质的门把手被人从里面拧动,门板往后退出越来越大的门缝。
春生哭过的双眼通红,站在门边满脸愣怔地看着门外的人,似乎没想到魏庭之竟然一直站在这没走。
魏庭之目光淡淡地扫了眼他的脸庞,见上面有泪痕,不轻不重地说,“洗脸。”
春生揉揉红通通的鼻子,听话地站在盥洗池前掬起一捧清水洗干净脸上哭过的痕迹。
等他洗好脸跟在魏庭之身后出来,就见床边的床头柜上多了盘精致的水果果盘,盘子里整齐地摆满了切块的西瓜、火龙果、草莓、奇异果等等,有十几种。
春生看见了那盘水果,但他只是看没有碰。
魏庭之看着他躺回床上后本想直接走的,但见春生竟然当那盘水果是空气,拧眉对他道:“给你的你就吃。”
春生茫然地看着他。
魏庭之伸手指了一下果盘,转身往外走,开门出去前他对春生说,“我要是听佣人说剩下了没吃完,你别怪我发火。”
话音落,门板砰一声合上,房间里又只剩下春生一个人。
他躺在床上看着那盘水果,半晌才坐起身,调整坐姿,慢吞吞地把那盘水果端过来,一口接一口地吃,塞满了口腔,脸颊都鼓鼓的。
水果很甜,有些虽然是酸的但是也很好吃,让他的喉咙舒服很多,比干喝水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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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春生的身体底子差,一场重感冒拖拖拉拉过去了五天才好转,家庭医生除了第一晚怕他半夜发高烧被允许住在他隔壁,其他时候都不被允许留在这,于是为了春生他每两天来一次,给他开感冒药开鼻炎喷雾剂。
一直到春生痊愈的那天,家庭医生才叹着气叮嘱他不要大意,要小心别着凉,也要多注意空气里的花粉或者粉尘……
他絮絮叨叨给春生说了一大堆话,春生听得很认真,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记住。
而春生病了一场后就不愿意整天只待在房间里,他开始趁人不注意溜出房间去玩,没人知道他去了哪,一开始也没有人知道他离开过房间,是有一回他忘记时间回来晚了,正好被来给他送饭的女佣看见了才被发现。
不过被发现了也没事,因为并没有人因此数落他,更没有人去告诉魏庭之,大家每天都只是在忙着自己的工作。
春生就开始延长在外面的时间,从一开始的半小时一小时变成了两三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
就这样过了几天后,春生把房子周围的绿化都逛了个遍后开始不满足只在附近,也不喜欢自己每天无所事事,没有人告诉他他需要做什么,他就开始给自己找事情做。
看见花匠在楼下修剪草坪和灌木,他飞快跑下来就要帮忙,于是那几天常常能看见他戴着一顶大大的草帽跟在花匠师傅身后,手里提着一个小桶,里面装着各种园艺工具。
他在花园里忙碌的时候没有遇到过魏庭之,倒是遇到过林羡。
当时林羡从他们身旁走过,没有认出他,春生心里念着生病的时候林羡来看望过他,便主动跟他打招呼。
林羡和他对视了才一脸惊讶地往回走,见人被太阳晒得鼻子红红的,满头大汗,身上汗衫都被汗水浸湿了大半,忍不住问他,“是庭之要你做这些的?”
春生踌躇片刻,用手背抹去流到下巴上的汗水,摇摇头,“是我自己要做的。”
“为什么?你不觉得辛苦吗?”
“不辛苦,我觉得很好玩。”春生眼神很认真,他是真不觉得辛苦,实话说这可比他在工地上轻松多了,虽然没有钱。
“天气会越来越热的,你最好不要总在外面,会中暑的。”
“哦。”
林羡走出几步再回头,发现春生又蹲回地上,完全没有要回房间的意思,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再劝说他。
上了楼,他在健身房找到魏庭之的时候这人也在挥汗如雨,肩背线条流畅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鼓起,内敛不夸张。
林羡靠在门上看了一会儿,魏庭之松开高位下拉的器材,转过脸看他,“什么事?”
“魏嘉林搞大了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肚子,他不想负责,现在那女孩家里人准备去天荣闹。”
魏庭之冷漠地转回脸,“让他自己处理。”
“他已经跑了,凌晨飞的意大利,这会儿应该到了魏家在佛罗伦萨的庄园。”
“把他卡停了。”
“你姑姑不让。”
“那就把她的也停了。”
林羡闻言一顿,“要先问过老爷子吗?”
“不需要。”
林羡点头,“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让人处理。”
林羡说完这句话却没有要走,魏庭之头也不回地问:“还有事?”
“你知道春生在楼下花园里跟着花匠做事吗?”
“现在知道了,他为什么要跟花匠做事?”
“我估计是他不想待在房间里。”
“那就不管他。”
“要给他开工资吗?”
“不开。”
林羡想起春生那张热得通红的脸和几乎湿透的汗衫,忍不住道:“挺辛苦的,不开会不会不合适?”
“我没有让他这么做,既然没钱拿那就老老实实回房间待着,把活交给有工资领的人。”
林羡看着他的后脑勺,沉默了片刻才问:“你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没有。”
虽然他直说了没有,但林羡是不信的,他很疑惑魏庭之是因为哪件事不高兴,如果是因为他姑姑的儿子魏嘉林的混账事,那有点不寻常,因为他那些堂兄弟妹就没几个是能省心的,魏庭之要是会因为他们干的混账事生气,那他也不用做其他事了,一天到晚光生气就行了。
可要是不是魏嘉林,那难道是春生?
但春生又没有做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他只是跟着花匠做些他觉得好玩的事情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等天气再热些的时候花匠都不会到花园里,其实根本没有好担心的。
林羡离开过,魏庭之继续有条不紊地锻炼,一个小时后才起身去冲澡。
洗完换身衣服出来,他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回房间或者进书房,而是顶着一头半干的黑发离开冷气充足的房子,走进阳光明媚的花园。
魏家私宅养了好几个花匠,他们的工作就是照顾私宅内的所有植物,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更换观赏花卉,保养草坪和修剪灌木,这几天就是他们更换观赏花卉的时候,所以油彩般的花园里随处可见花匠的身影。
魏庭之走在房子的阴影里,两手抄在裤兜里走了一会儿忽然停下脚步,朝蹲在花丛里的人走去。
此时太阳虽然不算大,但气温却不低,远处吹来一阵风都是热的,除了习惯户外工作的人,大多数人在这种气温下应该更愿意待在屋子里。
可有人就是要放着好好的屋子不住,有空调也不稀罕待在屋子里,非要大热天往外跑。
魏庭之冷着脸站在娇艳欲滴的粉白月季前,垂眼注视假装没发现他走过来的春生,“你在干什么?”
春生手上的动作一顿,仰起脸看他,宽大的遮阳草帽下是一张被热得红红的脸,“我在种花。”
魏庭之懒得和他废话,“回房间去。”
春生和他商量,“一定要回去吗?”
“不一定,但你要是中暑了我不会让医生过来。”
“哦……”
春生低低哦完又继续低下头。
魏庭之等了一会儿,见他完全没有要回房间的意思脸色微沉,扭头就走,头也不回。
春生蹲在月季花丛后,悄悄抬起脸偷瞄魏庭之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重新低下头。
他生病的时候魏庭之只来看过他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来过,春生这是时隔好几天才再一次看见他,说不来是什么心情,不过好像比见不到人要开心一点。
他在花园里跟着花匠们忙碌了好几个小时,直到花匠要回去休息了他才肯走。
回到房间后因为受不了一身的汗味,春生在女佣送晚饭来之前先洗了个澡,在他用干毛巾擦拭头发的时候,和他比较熟悉的女佣颖颖推来了餐车。
今天的晚餐很丰盛,有牛肉有鱼汤,还有一大碗陈皮绿豆沙,装在瓷白的大碗里,里面还能看到有两块冰。
见春生一直在看那碗绿豆沙,女佣颖颖笑着解释了句,“厨房煮了一大锅,说是魏先生让煮的,让所有人都要喝一碗,正好天热也能解解暑。”
春生似懂非懂地点头。
丰盛的晚餐再加一碗陈皮绿豆沙,春生吃完了也吃撑了,肚子胀得鼓鼓的很难受。
他不敢坐,只能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要借着散步消食,但房间再大也就这点地方,他走了一会儿就不满足只是在房间里走,拉开房门下楼了。
这几天静海市的天气很不错,白天虽然热,但到了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就渐渐凉快起来了,有风吹来都是凉的,吹得树梢花丛沙沙作响。
春生在月亮和路灯下顺着花丛慢慢走,他觉得这种时候人们应该会想一些人或者事,但他脑子里几乎没有什么能放到当下想一想的事情,于是自然而然的他就想起了那个在他家里住过的“晚晚”,和现在的魏先生一点也不一样。
他认识的晚晚是天底下最好也最温柔的人,会关心他陪伴他,是他的家人,他相信要是他认识的晚晚知道他生病感冒了,是一定会天天陪他的。
可是晚晚他就在这啊,也来看过他,虽然只有一次,但那不是他知道的晚晚,那是魏先生。
春生只能用魏先生来区分他记忆里的那个人,他是不会搞错的,因为完全不一样。他很想再见见晚晚,可现在只有魏先生。
魏先生太凶了,春生没有那么想看见他。
他一路看花一路慢慢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灯光很多的地方,他知道自己走到了前院,这里是很靠近正门的地方,车子如果要从外面进来都得停到这,只是很少能看见。
但今晚不太一样,他看到两束明亮的光刺破黑夜以一个很快的速度开进来,车门弹开后下来了一个穿裙子的女人,高跟鞋笃笃响着走进大门里。
春生站在原地一脸疑惑地看着,总觉得那个女人好像特别生气。
魏家嫁出去的女儿孩子都跟妈妈姓
第18章
春生站在月季花丛边上定定地望着那扇灯火通明的大门,他跟着花匠做事的时候常常能看见那扇门,他也知道魏庭之就住在那扇门里,只是他从来没有进去过。
此刻见一个女人怒气冲冲地走进去,春生不免有些担心,怕发生什么事,也怕那个人是冲着魏庭之去的,便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可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那扇门一直静悄悄的,没有听到声音。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距离有点远,就算有什么声音他也不一定就能听见。
想到这春生面露踌躇,当他环顾四周后发现这附近只有自己一个人,于是用几个深呼吸鼓起勇气,鬼鬼祟祟地猫着腰向那扇门靠近。
其实周围没有人他大可以就这样走过去,但他心里认定了自己是偷偷过去的,肢体动作便透着心虚,偷偷摸摸地走上台阶,躲在门口的圆柱后。
他身形骨架小,藏在圆柱后能把他整个人藏得严严实实,就算那扇门里有人经过往外看也不会发现他躲在那里。
但春生莫名紧张,身体紧贴在冰凉的圆柱上,竖起耳朵仔细听门里的声音,可听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门里面有什么动静,也没有人经过。
春生忍不住想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这房子里有那么多的人在,魏庭之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吃亏吧,他还记着那几条特别凶的狗,还有那些穿着黑衣服,生得很高大的人,真有什么事他们应该都会保护好魏庭之的。
想到这一层春生就没有一开始那么担心了,但他依然守在门外没有走,他想亲眼看着那个女人出来,等那个人出来了应该就没事了。
春生耐心地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姿势已经从紧贴着圆柱站改成了蹲下,最后变成坐在地上背靠圆柱,他开始觉得困了,困得眼睛都半眯着,落在虚空的一点上,直到门里忽然炸开巨响。
“砰”一声震得春生所有的困倦都烟消云散,他双眼惶惶地从地上爬起来,脚还没站稳就往门里面冲,踉跄着跑上面前的楼梯,一边跑一边喊:“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