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8点,门铃终于响了。
佣人正欲去开门,陆牧驰率先冲到玄关,理理发型,急切开门。
门外晏鹤清拿着画,迎面飘来一股白麝香,夹杂着类似杏仁的馥郁香气。
无比腻味。
陆牧驰做、爱专属香水。
原文里,陆牧驰的某一任小情人,就是染着这款香水味从陆牧驰床上下来,对误闯房间的他连扇了十耳光。
陆牧驰裸着上半身,靠着床慵懒抽烟,似笑非笑看热闹。
他要敢还手,陆牧驰会还给他比这更屈辱的折辱。
晏鹤清想吐。
但他只是平静进了屋。
晏鹤清径直去二楼。
陆牧驰下意识跟上, 上一半楼梯,想到了他煮的粥,又不爽退下楼, 跑去厨房盛粥。
房间里, 还是有两名佣人守着徐乔音。
徐乔音非常紧张, 手心一直冒着细汗,她不知道晏鹤清要如何送她去机场。
陆牧驰不只安排人看守她, 还装有监控。
她出汗到佣人都发现了,赶快去卫生间拧了一块温毛巾给她擦汗,“太太需不需要叫医生?”
徐乔音心脏抖得厉害, 紧闭双唇不说话。
两佣人奇怪对视一眼。
这时响起敲门声, 是少年清凉的嗓音, “徐老师。”
很神奇, 徐乔音心脏渐渐平稳了,这名不过18岁的少年,总能给她一股安定的力量, 她信任他,一定能带她到机场。
注意到佣人的打量,徐乔音掐住掌心, 努力让自己无异常,对着门说:“进来。”
门无声推开, 晏鹤清走了进来。
徐乔音瞧见他,更安心了, 她总算露出笑颜, “小晏你吃了吗?”
这么早来, 多半是没时间吃早餐。
晏鹤清走到床边, 微笑着点头, “吃了。”他将画递给徐乔音,“就是这一副。”
看到画,徐乔音有些枯竭的眸光逢了甘霖,隐隐闪烁着光彩,她接过画,细细看着。
是一张称不上画的画,A4大小,线体各不同,画工稚嫩,出自不同的小画家,他们一笔接一笔接力,画出自己心目中的徐老师。
大眼睛,高鼻梁,温暖的笑容,沐浴在阳光里,手拿着一枝画笔。
福利院小朋友给画笔取了一个名字,奇迹笔,可以画出希望。
徐乔音眼眶红润了,她抱住画,像是抱住她的希望。
晏鹤清没有出声打扰她,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他转身出去。
陆牧驰端着粥跑上楼,特意撒了一层坚果碎和果干,刚到二楼,就看到晏鹤清,他欣喜藏不住,“在等我?”
晏鹤清神情淡漠,“徐老师现在吃不下东西。”
“你的。”陆牧驰当然知道,他早上亲自给徐乔音送的早餐,徐乔音这次没拒绝,全吃完了。
陆牧驰无比满意,一切全在往他规划的方向发展。
他即将谈成一个大合作,签了合同,他的公司将会更是一层楼,虽远远不及陆氏,也是迈出一大步,他准备下个月重装这套别墅,他,晏鹤清,徐乔音以后会常住。
他离晏鹤清有几步距离,陆牧驰眼睛黏在晏鹤清身上,他发现,晏鹤清最近越来越吸引人了,他是男人,他太清楚晏鹤清的诱惑力。
他无法抑制涌出把晏鹤清藏起来的冲动。
就藏在这栋别墅,一个只有他能进出的房间,谁都别想看他的人。
陆牧驰上前,声音暗哑,“我早起为你熬的粥。”
“我不喜欢粥。”晏鹤清干脆拒绝。
陆牧驰知道晏鹤清还在生气,今晚他就会和他解释清楚林风致的事,他笑着问:“你喜欢什么,我现学也给你做出来。”
他是玩笑话,煮粥他都觉得麻烦。
却不想晏鹤清真开口了,“蝴蝶酥。”
陆牧驰记得蝴蝶酥,他心念一动,“上次味道满意吗?”
晏鹤清微微笑了下,“挺好。”
陆牧驰第二次见他笑,顿时被这个笑容蛊得心跳加速,蝴蝶酥是他找五星级酒店的甜点师傅现做,离别墅来回要六小时。
但晏鹤清对他笑了。
陆牧驰转身下楼,“等我。”
晏鹤清眸光淡漠,忽然喊住他,“陆牧驰。”
连一个名字,陆牧驰都心跳剧烈,他吞咽着口水,“什么?”
“我要带徐老师去院子透气。”陆牧驰比原文更要疯狂,别墅的监控密集,监控着每一个角落,晏鹤清想过数种方案,皆无法悄无声息带走徐乔音。
唯有院子,两个监控,他停车的地方是死角。
陆牧驰迟疑了,他有心理阴影,徐乔音第一次消失,是和他说去买东西,一去不复返。现在徐乔音态度软和了,他还是怕她又一声不吭消失。
转念又觉杞人忧天。
别墅全是他的人,满布监控,又在半山,四周荒芜人烟,徐乔音跑无可跑。
何况晏鹤清现在是他心上人,他提要求,他没有不满足的道理。
他语气有几分宠溺:“你随意。”
几小时后,陆牧驰为他的决定发了疯,不过此时他尚不知情,连司机都不带,自己开车,要亲自为晏鹤清买回蝴蝶酥。
徐乔音梳洗一番,她被关了两个月,双腿都不似她的了,下楼都是晏鹤清搀扶。
直到出别墅,看到青山绿树,她终于感到她活过来了。
从未如此清晰,她渴望自由,渴望飞向天空。
她闭上眼,用力呼吸着久违的空气。
两个佣人不远不近跟着,晏鹤清领着徐乔音慢慢散步,忽然,他回头,喊她们上前,“有披风吗?”
其中一个点头,“有,我去取。”
晏鹤清叮嘱,“要厚一些。”
待一个离开后,他又问另一个,“有茶吗?”
陆牧驰对晏鹤清的态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佣人赶快回复,“有,绿茶红茶黑茶白茶,果茶都有,您要喝什么?”
晏鹤清还扭头问了徐乔音一声,才回头微笑,“徐老师不要,我要红茶。”
佣人跑进屋要茶去了。
没人想到,晏鹤清会帮着徐乔音逃跑。
待两个佣人回来,不见晏鹤清,正茫然,晏鹤清又从别墅出来,就他一人。
“徐老师困了,我送她回房休息,你们不要进去打扰她。我去趟超市,药我回来喂她。”
徐乔音情绪不稳定,医生给开了安神药,佣人都不疑有他,连声答应。
晏鹤清又问:“最近超市怎么走?”
佣人给他指了路线。
晏鹤清道谢,光明正大驾车离开别墅。
徐乔音躲在后座,知道车已经出了别墅,她依旧没敢出声,到晏鹤清让她起身,她缓和一会儿,才屏息直起身,还是蹲着,小心瞧着窗外。
倒退的山景。
山道上,只有晏鹤清的车。
徐乔音落泪了,颤抖着手指,捂住脸,无声地流泪。
晏鹤清安静驾车,任她发泄情绪,这段时间,他模拟过无数次从别墅到机场的路线,他记得每一个区间的限速,每一条路的最快通过时间。
最后最短时间,一小时四十分到达机场。
身份证被陆牧驰拿走了,晏鹤清带徐乔音去机场办理了临时证明。
这一站是他给徐乔音买的中转站,飞机落地,徐乔音可以换其他交通方式选择她想去的地方。
取了机票,画可以跟着徐乔音上飞机,晏鹤清从车上又带下一只小纸箱,是荔枝蜜,需要托运。
徐乔音情绪已经恢复了,到安检口,她望了晏鹤清一会儿,歉疚道:“小晏,对不起,他伤害了你,你还帮助我……”
两人都知道他是陆牧驰,晏鹤清微笑,“您是您,他是他,您不需要为他道歉。”
徐乔音满腔的母爱爆发,晏鹤清他,才18岁而已啊,眼泪滚落,她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要他发现我不见了,你怎么办呢?”
“不用担心。”晏鹤清也轻轻回抱了一下徐乔音,“我有办法。”
广播在催促登机,晏鹤清松开她,从口袋摸出纸巾递给徐乔音,“愿您以后只有笑容。”
徐乔音捂住嘴,眼泪更汹涌了。
她擦干泪,又拜托晏鹤清一件事,“我暂时不方便联系张姨,麻烦你下次去福利院,帮我转告她,我很好,以后都会很好。”
晏鹤清答应了。
两点半,一架飞机准时起飞。
晏鹤清仰头静静望着天空,不确定是否徐乔音那一航班。
他只是可以确定。
陆牧驰没有母亲了。
原文和徐乔音冰释前嫌,拥有那么温暖的母爱。
陆牧驰凭什么。
晏鹤清眼底毫无波澜,片刻,转身走出机场。
上车启动,原路返回陆牧驰的别墅。
他原计划是送完徐乔音,从机场回家,等着陆牧驰找上门。
但陆凛在海钓时教会了他一件事。
想钓到两百斤的金枪鱼,要用本身就在海里生存的小鱼,而非普通饵料。
小鱼,也能斩杀大鱼。
他改了主意。
他要在陆牧驰的地盘,等着他。
这时手机弹出一条微信通知。
接着是接连不断振动。
这个频率,不会是陆凛,要么是林风致,要么是班级群。
晏鹤清没管,回到陆牧驰的别墅,陆牧驰还没回来。
他停好车,提着一个空袋子,在佣人注视下上了二楼。
走进空无一人的房间,关上门,晏鹤清才掏出手机看微信。
如他所想,是班级群,杨汝成发了一个公告。
[下周有为期一周的进山活动!]
晏鹤清还没细看,弹出来一条好友申请。
来自生科2班。
顾星野。
第72章 072
京大生科期末一般都会安排一周野外实习, 只是杨汝成习惯不同,他通常都安排在开学一个月左右。
京大的野外实习都是去淮山,在山里有好几处实验基地和温室大棚, 距离首都五小时车程。
这次实习分组交报告, 两人或三人一组皆可, 可选植物学或是动物学。
找顾星野组队的消息不停在闪,他没答应, 他想找晏鹤清组队。
他对晏鹤清很好奇。
与林风致无关,他不在意他们什么关系,是纯粹对晏鹤清本人好奇。
他添加了晏鹤清好友。
半晌, 毫无反应。
然后顾星野看到一个同学在班级群发, “别找我了!我, 老展, 新同学三人满员了!”
新同学只有一个,晏鹤清。
晏鹤清忽略掉顾星野的申请,添加了后一个加他的男生, 这个男生和晏鹤清搭过几次话,性格很不错,晏鹤清同意后, 他马上拉晏鹤清进了小组。
小组里还有生科2的一个女生,名字叫展娉婷。
进了小组, 男生问他们要选植物学还是动物学,植物是鉴别、培育、制作植物, 动物学是捕捉昆虫, 还有夜间爬山活动。
展娉婷先发表意见, “投票决定, 少数服从多数, 我选植物。”
男生在追展娉婷,私心是想跟着选植物,不过晏鹤清是他拉来的,他还是等晏鹤清意见再决定,“鹤清你呢?”
晏鹤清,“植物。”
男生感动不已,私敲了晏鹤清,“呜呜,谢了兄弟!回校请你撸串!”
同时在群里发,“我也植物!全票通过,咱们组定植物!”
晏鹤清回了两个字,“不用。”他没要帮男生,他确实要选植物,揣回手机,楼下传来动静,他走到窗边,陆牧驰回来了。
这次糕点师提醒了陆牧驰,热的蝴蝶酥更美味,他特意加了保温箱和保温袋,一路飙回别墅,就为用热蝴蝶酥讨晏鹤清欢心。
他提着巨大的保温箱大步跑进别墅,刚到楼梯口,余光瞥见客厅的清瘦身影,他猛然刹住,回头走向晏鹤清,一副讨奖励的得意之色,“你绝对不会吃到比这更好的蝴蝶酥。”
晏鹤清却没回应他,晏鹤清在看那张沙发。
和原文描述一样,上百张头层整皮手工缝制,就是在这张沙发,原文里的他遭受了无数遍屈辱。
他收回视线,平静看过去,“徐老师走了。”
陆牧驰随口,“去哪——”他笑容僵住,瞳孔放大,“什么?”
晏鹤清没回,只沉沉望着他。
陆牧驰的心跳不断加快,幼时那种感觉又来了,不安,焦躁,错愕,愤怒……他放下保温箱,转身冲向楼梯,冲上二楼。
到楼梯口,他蓦地停住,望着前方紧闭的房门,十指颤抖,焦灼来回捏了数次,才张开干涩的嘴。“妈……”
发不出声。
过好一会儿,他再次抬脚,跑上前撞开门。
窗户打开着,风卷起窗纱沙沙作响,那张床,被子铺得整齐,那个女人,又不见了踪影。
陆牧驰脑子空白一片。
再回神,他已冲回客厅,血红视线里,那道清癯的身影竟然还在,他还敢在!
晏鹤清甚至连跑都不屑!
陆牧驰几步上前,爆筋的手抓向颀长细白的脖子,未碰到,又一斜,死死扣住晏鹤清肩膀,指尖几乎掐了进去,陆牧驰咬着牙,从牙缝挤出的声音,“为什么不跑?”
不用问,徐乔音独自根本跑不了。除非有人帮忙!
这人就是晏鹤清!
晏鹤清注意到了陆牧驰这细微的改变,比起掐脖的窒息,扣肩的痛不值一提,他神色不变,“我为什么跑。”
陆牧驰咆哮如雷,“我他妈满城给你找最好的蝴蝶酥,只为讨你一个笑脸,你在做什么?你在帮我妈逃走!你说你为什么该跑!”
他暴怒的样子早惊动了管家佣人,他们全站在远处,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位于风暴中心,晏鹤清却不为所动,他甚至眉头没动一下,两片唇吐出平静的音节,“是你一厢情愿。”
“你找死!”陆牧驰猛然将晏鹤清推向沙发靠背,双手捏住晏鹤清肩膀往下压,眼球充斥着血丝,“我杀了你!”
佣人登时吓坏了,悄悄推管家去劝阻,管家也怕真闹出人命,吞咽了几口口水,壮胆走了几步,“少爷——”
“滚!”陆牧驰暴喝,“都他妈滚出去!”
管家佣人被吼得浑身发抖,你望我我望你,无声跑出别墅,不敢耽搁。
出了别墅,管家心急如焚,想了想,走到一个角落,手抖着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快快!帮我找陆总联系方式,晚了要出事!”
他口中的陆总是陆凛,现在能制得住陆牧驰的,只有陆凛。
此时客厅里,晏鹤清还是没任何波澜。
那双漂亮到极致的瞳仁,透过陆牧驰,看到了另一幕场景。
是原文的某一次,林风致和顾星野去看电影,陆牧驰就发疯了,疯狂折磨他。
就在这张沙发,少年奄奄一息,第一次有了不如死去的念头。
妈妈,爸爸,弟弟对不起……
活着真的好累。
浅褐色的瞳孔,毫无焦距,他轻轻说:“这么折磨我,你就不怕我死吗。”
陆牧驰露出残忍的笑意,居高临下。
“你舍不得死,你爱我。”
从原书场景抽离,晏鹤清平静对上那双嗜血的眼睛,“你不会。”
他轻淡的态度,彻底惹怒了陆牧驰,他脑门充血,甚至分不清他此刻更在意徐乔音被晏鹤清放跑了,还是晏鹤清对他不屑一顾。
他一字一句,“晏鹤清,别仗着我喜欢你就挑战我底线!””
“你喜欢我吗?”晏鹤清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花钱羞辱,实施暴力的喜欢。”
“你——”陆牧驰恨不能立即封住晏鹤清的嘴,每个字皆刺得他哑口无言。
“对你而言,我和那只猫没哪里不同。”晏鹤清字字诛心,“高兴了,买高级罐头哄哄,不高兴,丢在路边。”
“闭嘴!”陆牧驰恼羞成怒,抓住晏鹤清衣领,“你再顶嘴,信不信我关了你!”
“我信。”晏鹤清甚至还点了点头,“上一个被你关的,我刚才帮她逃离。”
被戳中痛点,陆牧驰手骨快捏碎了。“别说了!我叫你别说了!”
晏鹤清没有停,他平静戳穿他,“你恨你爷爷,恨他让你失去母亲,失去自由。但你和他没任何不同,你也是那样的人。”
“我不是!”陆牧驰急声反驳。
脑海里却是他被陆昌诚关起来。
就在不久前,还是晏鹤清说动,他才恢复自由,限定的自由。
晏鹤清忽然伸手抓住陆牧驰手臂,随即重重甩开,甩一袋垃圾一样。
涨的十几斤体重,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
还不够有力量,却也不再是待宰羔羊。
“陆牧驰,你不爱任何人,你只爱你自己。”晏鹤清目不斜视,“不要试图找徐老师,你比任何人清楚,动静闹大,你爷爷不会放过她。”
陆牧驰愣在原地。
他听到晏鹤清走了,听到关门声,也还是没动。
屋外,管家好不容易要到陆凛号码,别墅门开了。
所有人惊讶望向晏鹤清,毫发无损的晏鹤清。
管家定住了,握着手机,瞠目结舌目送晏鹤清上车,驾车离开。
直到车离开许久,管家这才回过神,他低头,删除了尚未拨出的号码。
与此同时,助理在和陆凛报告。
"打听号码的人,是小少爷的私人管家。"
陆凛翻着文件,“什么事。”
“没说。”助理如实报告,“只说他很急的样子。”
陆凛没再出声,意思是助理可以出去了,助理转身,想到一件事,又回头,“陆总,京大生物那边来了消息,生科下周要去淮山野外实习一周,要从奖学金拨一笔经费。”
这种小事以往都报不到助理这儿,集团有专人负责,不过今年不同,晏鹤清在京大生科,助理就特别关注了。
助理余光瞥着那盆开得无比好,和这办公室格格不入的多肉。
他猜是晏鹤清送的。
陆凛翻了页,“具体时间。”
“明天下午。”
车下了高速,晏鹤清没先回家,去了福利院。
明天下午要出发去野外实习,他就先去给张姨传话。
到福利院,夜幕刚降临,福利院的霓虹彩灯闪烁着,晏鹤清下车,脚踩到地面,他终于有了实感。
胆怯过吗?
在面对陆牧驰那一瞬,或许。
饵放下去,提杆才知道,究竟能钓到怎样的猎物。
最后,他赢了。
小鱼钓上了大鱼。
从这一刻开始,轮到陆牧驰去体会地狱。
晏鹤清微微仰头,看向天际。
春天的夜。
星星快要出现了。
快八点,福利院还在加班加点施工,小朋友都不觉吵闹,嘻嘻哈哈凑在那里一起给工人加油。
早点装好电梯,四楼五楼的小伙伴,就能下楼跟他们一起玩耍,一起晒太阳了!
门卫说张姨在宿舍楼,晏鹤清过来,看到电梯有些意外。
一段时间没来,福利院竟然加装电梯了。
张姨在干劲十足帮忙递工具,歇下来,看到晏鹤清,她立马,喜笑颜开,手背在围裙蹭蹭,跑过去打招呼,“小晏!”
晏鹤清上学了,来得少了,张姨还怪想他。“怎么这时候来?”
晏鹤清从电梯收回视线,转述了徐乔音的道别,徐乔音编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她想到西部支教,考虑良久,决定今天出发,她要你别担心她,安定下来会联系你。”
张姨又是放心又是红透眼眶,“这徐老师,原来是去支教!多大点事,竟然断联!我担心她两个月了,她……等她联系我,我非好好骂她一顿!”说着说着笑得无比开心。
话带到,晏鹤清准备回家收拾行李,离开前他又看向电梯。
是陆凛赞助的吗?
他想着,还是问了张姨。
张姨点头,“是啊!就是陆氏那个大老板,哎呦我的天,再没见过比他更大方的老板了,面面俱到!我们福利院这次是碰到大好人了。”
她又提了嘴,“小晏你原来在我们福利院待过啊!要不是老员工认出你,我还不知道。”
晏鹤清眼睫动了动,“老员工?”
张姨便说了游乐场那晚的事。
“赵姐退休十来年了,以前在福利院见过你,她对你印象可深了,连你家出事原因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时陆氏的大老板也在呢。”
晏鹤清瞬间停住。
陆凛知道他家出事原因?
知道,火灾?
又过十来秒, 认真擦干手出去。
他熟悉屋内每一处摆设, 走到茶几,准确拉开抽屉, 从最深处取出那只天鹅绒盒子。
翻开盒盖,只窗户透进来些许亮光,那方水晶光之立方, 还是在天花板折射出一道微弱的光芒。
浅浅的, 跳跃的白光, 像海面被风吹起的水纹。
晏鹤清握紧盒子, 复又松开,走到了床头。
他蹲下打开台灯,橘光乍亮, 光之立方立即跟着五彩斑斓,晏鹤清再次取出它,彩虹光如同之前每一次一样, 安静地落进他掌心。
晏鹤清静静凝视好一会儿,终于摸出手机。
点开通讯录, 拨了林满峰电话。
提示通话中。
等待一小时,晏鹤清拨第二次。
提示依然是通话中。
不用再确认第三遍, 他被林满峰拉了黑名单。
不是没起过疑, 林满峰在那样的时间, 那么刚好的出现, 送来母亲的照片。
意出望外, 他太惊喜忽略了。
现在,一切有了解释。
晏鹤清放下光之立方,任它在这间小房间里云蒸霞蔚,拿过晏秋霜的相框抱进怀里,背抵着床,埋膝坐到地上。
脸颊紧紧贴着相框,有一点凉,也是那么温暖。
还不了,也还不清了。
房间安静极了,不知过去多久,楼下突然有人高声喊,“谁的车!京012——”
模模糊糊,想到是他车牌。
老小区以前都没规划停车位,这几年腾出一小片空地停车,以及路边划了一些临时停车位,时间久了,一些人常停一处当作自己车位。
房东也让晏鹤清停所谓的他的车位,借机想多收100块停车费,晏鹤清拒绝了。
这两天,他这栋单元楼对面有空位,他在同一位置停了几次。
今天那个位置还空着,他却停到了前一个位置。
不算停错,只是他确实分神了。
晏鹤清没理楼下的无理喊叫,他抬头,轻轻抚摸了一下相框,放回床头柜,拿过手机登录微信。
班级群还在热闹,消息99+。
晏鹤清没看,他点开和陆凛的聊天框,聊天记录还在出海之前。
敲下一行字。
“下班了吗?”
陆凛刚到家,手机在口袋震了一下,他脱下外套,摸出手机,看到是52赫兹,立即划开了。
正要回复,晏鹤清又发来一条。
[我驾照已经拿到了,你要我帮什么忙?]
上次陆凛给晏鹤清做科二三的随车指导,曾提过要他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