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鹤清眸色浓重,“你死了,最伤心的是林家人,你真不顾他们了?”
林风致声音陡然尖锐,“别假装善良了!我死了最开心的就是你!我真是太蠢了,一直以为你喜欢我,其实你恨我!你养父母条件差,还虐待你,你就嫉妒我生活优渥,你认为是我偷走了你的人生,但是你自己藏起来把领养机会让给我,又不是我要求你!”
他越说越激动,“你凭什么怪我!那是你自愿的!而且你现在有陆叔叔了,你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你要把陆叔叔还给我,这些东西我通通不稀罕,我可以全部让给你!”
“你、你说真的……”一道微弱颤抖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风致应声看过去,他视线模糊不清,听力相对就越来越敏锐。
他不会听错,是林母!
晏鹤清也回头。
他一直关注林风致,也不知林母何时在他背后。
林母双目虚空望着前方,似乎在看林风致,又似乎谁都没看。
她嘴唇哆嗦着还想说什么,眼前已然一黑,直直往前倒。
晏鹤清快步上前接住她,见林母情况不对,晏鹤清当机立断放下林母做了简单的急救。
林风致视力在黑夜里更加糟糕了,看哪里都是一团模糊,一下子没了声音,他着急大喊,“妈你在哪儿?”
没人回应他。
晏鹤清给林母做了急救,林母胸口终于有了微微的起伏,晏鹤清赶快背起她,边走向电梯边腾出一只手拨打120。
林风致听到了晏鹤清的声音,他慌了,从护栏摸索着下来,“妈妈,哥,哥……晏鹤清你说话啊!我妈怎么了……”
回应他的只有高楼上越来越急的风声。
电梯徐徐下降,晏鹤清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他微微侧头,语言鼓励着林母,“您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到,会没事的。”
林母无法说话,她眼球发青,趴在晏鹤清肩头,看着晏鹤清流下的汗水,试图抬手擦掉,只使不上力气。
终于到了一楼,晏鹤清背着林母快步跑出公寓。
救护车的鸣笛声也近了。
林母被抬上救护车,晏鹤清跟着上了车,陆凛开车在后面跟着。
林父,林风弦,林风逸,和一名年轻女性赶到医院时,救护车同时到了。
情况危急,林父手抖着签了手术同意书,林母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别担心爸。”林风弦安抚着林父,“医生都说成功率百分之九十。”
一旁的年轻女性是林风弦的未婚妻,她也轻声安慰着。
唯独林风逸,他背靠着墙,低着头望着冰冷的走廊,垂着的手用力攥紧,血管全暴了出来。
他们都知道了。
司机将今天发生的事全告诉了林父。
这时林风致终于赶到,走廊里光线亮,他看东西清晰了不少,他看到林风逸,快步跑向他,“哥,妈——”
没说完就被林风逸一拳打到嘴上,林风致嘴里瞬间弥漫开浓浓的铁锈味,他惊愕地抬手摸嘴,一手的血。
林风逸血红着双眼,“滚!离我妈有多远滚多远!”
林风致吓呆了,鲜血往下掉,他胸前很快满是血迹,他没动,一动不动望着林风逸。
林风逸又要冲过来再打他,还是林风弦抱住他,林风弦也不想再看林风致,他皱着眉说:“快走吧。”
林风致转移目光,就看到了晏鹤清和陆凛,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他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挥拳冲向晏鹤清,“都怪你!是你——”
声音戛然而止。
陆凛接住林风致的拳头,轻松一扔,林风致踉跄着重重撞上墙壁,疼得他五官全糊在了一起。
陆凛嗓音冷冽,“再碰他一次,我不会客气。”
林风致哭了,他满口喷着血水,“你为什么还要护着他!是他害得我妈……”
“你闭嘴!”
他大闹手术室门口,林父终于爆发,“是你气得你妈动手术,还在推卸责任!这儿是医院,你要真关心你妈,就不要吵闹!”
这是林父第一次吼林风致,林风致嘴巴还张着,牙上唇上满是血,片刻,他终于闭嘴安静了。
手术室的灯熄灭了,医生走了出来。
林家人顾不上林风致,一齐涌到手术室门口,谁都不敢先开口。
医生摘下口罩,满脸笑意,“安心吧,手术非常成功,病人清醒了。”
林父喜极而泣,“谢谢谢谢,实在太感谢了。”
林风致也松了口气,一是林母没事,二是有林母,就有人护着他!
他想到林风逸竟然打到他嘴唇出血,眼眶红着要去找林母告状。
护士推着林母出来,林风致第一个冲上前,握住林母的一只手,“妈你还疼吗?”
林家人没拦他。
他们都清楚,林母有多疼爱林风致,林母刚出手术室,不能气着她。
林风逸气得背过身,眼不见为净,
然而下一瞬,一声微弱的声音响起。
林母打开了林风致的手,她没力气,轻到毫无力度,林风致的手却松开了。
林风致惊骇着挤出一个字,“妈?”
林母吐字慢,却无比清晰,“我不是你妈。”
随后她向晏鹤清伸出手,“鹤清,能陪我去病房吗?”
除陆凛外,所有人愣住了,林风致更是如临深渊,惊愕望着林母。
晏鹤清上前,他轻握住林母的手,做出了回答。
林母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什么都没有,她却看了近一个小时。
病房静谧, 除了晏鹤清, 其他人都在外面。
“鹤清。”
终于林母打破了安静。
她转头, 眼里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灰青色,“为什么这么懂事呢?”
晏鹤清稍稍理了前因后果, 明白了林母的意思。
他在顶楼听到了林风致的话,知道他当初是主动藏起来,让出领养机会。
林母勉力笑了下, “你全记得, 春节去吃饭, 你还替他遮掩。”
晏鹤清解释, “我没替他遮掩,当时的确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
他说出那时的情况。
家里出事,没有亲戚愿意收养他们, 他和林风致被送到福利院,过了几天,林风致哭着来找他, “哥哥,我好怕……我想回家,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林风致哭得小脸蛋通红,紧紧钻进他怀里, “有个哥哥告诉我, 领养他的那家人好凶, 会打他, 他自己偷跑回来了, 呜呜,哥哥,我怕疼……”
晏鹤清那时也就五岁,他知道会有人来领养他们,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弟弟去一个很好的家庭,不会挨打,会很爱护他。
林母苦涩闭眼,一旦有了隔阂,她不受控地会去想,林风致这番话别有用心。
“全世界我最爱妈妈了!”
“妈妈是全宇宙最漂亮的妈妈!”
“谁都不许欺负我妈妈,爸爸也不行!”
“妈妈你不能生病,你病了我也会跟着病的!”
“妈妈……”
“妈妈!”
稚嫩又天真的话语,曾是林母心窝的蜜糖,此刻却化作一把把利刃,割得她生疼。
这些全是假话。
在林风致心目中,她是可以拿去交换陆凛的一个筹码,林风致不在乎,不稀罕。
林母心脏又绞痛起来,她指甲难耐地抓着床单,晏鹤清发现了,赶紧按了床头的红铃呼叫器。
医生护士赶来了,没大碍,是情绪太起伏了,医生给林母打了一针安定,陷入睡眠前,她只交待了一件事,“我现在不想看见林风致。”
林母总算睡着了,晏鹤清退出病房,林父、林风弦和林风逸进去了。
擦肩而过时,林风逸看了眼晏鹤清,轻轻点了下头。
林风弦的未婚妻没在,陆凛做了解答,“她带林风致走了。”
现在这个情况,只她还能理智和林风致谈话。
陆凛没再说其他,牵住晏鹤清的手,“走吧,回家。”
走廊安静,连灯光都比别处显得冷,晏鹤清点头,反手扣紧陆凛的手。
回程的路不是市中心的公寓,也不是回晏鹤清租的小屋子,晏鹤清却什么都没问,他关了手机,望着窗外倒退的霓虹。
突然车内响起《声声慢》的音调。
陆凛问:“饿不饿?”
“不饿。”晏鹤清低下额头,贴着冰凉的窗户,他闭上眼,轻声开口,“那栋楼,以前是我家。”
他声音有一种缥缈的游离,“我记得院子里有很漂亮的石榴树,结的果子很大,我妈个子很高,总是能摘到最大最红的果子给我们。”
“我爸到巷口我就知道了,油炸蛋糕的味道比他先到家。”
“要吃吗?”陆凛问,“油炸蛋糕。”
晏鹤清掀开眼帘,窗外已经换了街景,他回头,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不吃了。有的东西,留在回忆里就好。”
陆凛不确定他说的是油炸蛋糕,还是林风致,但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已经是回忆了。
快到12点,陆凛开进一条宽阔的长路,两侧没有房屋,高大茂盛的树木遮住了夜空,夜色昏暗,到陆凛停稳车下车,晏鹤清打开车门,才嗅到空气里的香味。
淡而不腻,香而不俗,是梧桐花。
院门就是很寻常普通的铁门,陆凛推开旁边的侧门,下巴朝里微点,“进来吧,我在这儿住了18年。”
晏鹤清走进去,橘色的光照亮一条鹅暖石小道,前方是一栋亮着温暖灯光的两层洋楼,花园大得出奇,晚上看不真切,但隐隐能听到水流声,不知是挖了条溪水,还是有荷花养鱼池。
快走到洋楼,忽然草丛里响起窸窣声,晏鹤清还没反应过来,一团黑色就从花丛里跳出来,扑上他的脚。
不算轻,晏鹤清退后一步,低头一瞧,就见一只德牧幼犬坐在地上,仰头看他,圆圆的黑豆眼里充满了好奇。
晏鹤清呼吸快了几秒,他蹲下,试探着摸向小德牧的头,小狗温顺没动,等他手心落下,还伸出舌头小心舔他手心,湿润温热的黏感并不太好,晏鹤清却很喜欢。
他喜欢这只狗,他回头看陆凛,“哪来的?”
陆凛也跟着蹲下,稍稍勾手,小德牧就放开晏鹤清,欢快摇着尾巴跑到陆凛面前,陆凛揉着它头,“我们家的,叫51赫兹。”
晏鹤清怔住,“51赫兹?”
“已经有一个52赫兹了,它只能叫51赫兹了。”陆凛单手抱起51赫兹,放到胸口,目光却看着晏鹤清,多了几分逗弄的笑意,“ 等你那只回家,只能叫50赫兹了。”
晏鹤清终于笑了,他看着陆凛,渐渐的,嘴角越扩越大,两人和一只狗,就在门口这样站了很久。
“阿凛?”过了会儿,洋楼的门打开了,一个灰白头发的老人走了出来,他眼神不好,盯着看了好久了,才认出陆凛。
陆凛应了声,解释说,“他是我姥爷的管家,今年90了。”
晏鹤清礼貌颔首,增高了音量,“您好,我叫晏鹤清。”
老管家精神还很好,只眼神和听力衰退了,好在晏鹤清音量够大,他第一次就听清楚了,他笑容满脸,“噢噢,是阿凛的爱人来了。”
门前有两级台阶,他准备下楼握晏鹤清的手,晏鹤清快步上前,先伸手握住他,老管家就抓住晏鹤清的手,握得紧紧的,他眼睛萎缩得凹陷了,眼神却十分明亮,“好啊,快快,进屋。”
他牵着晏鹤清进屋,走得特别慢,晏鹤清也放缓脚步,边走边回头看陆凛,陆凛就抱着51赫兹,笑着跟在后面进屋。
屋内的装修已经比较旧了,但很有家的味道,真皮沙发磨出了岁月的痕迹,茶几上摆着一大盘洗干净的蜂糖李,每个都快鸡蛋那么大。
老管家又要去倒茶,陆凛按住他,“去休息吧,我们也要休息了。”
老管家反应慢了几秒,才笑着说:“是该休息了,你们也早点睡。”
老管家回了屋,51赫兹在地上跑酷,陆凛挑了个透黄的蜂糖李给晏鹤清,“太晚了吃东西不消化,吃几个垫肚子,明早给你煮好吃的。”
晏鹤清接过咬了口,又脆又甜,他默默吃完,一个蜂糖李吃下去,已经有饱腹的感觉了,除了蓝莓,他很少吃水果,今天倒是吃了三个蜂糖李。
吃完陆凛带晏鹤清去了他的房间,他并没有进去,知道今天晏鹤清很疲倦,他低头吻了下他眼睛,“早点休息,明天我送你回学校。”
晏鹤清点头,进屋洗完澡,他脑子还是清醒得厉害,但想到明天还要去做实验,他还是强迫着自己睡觉。
陆凛去了客房,他点开消息。
留守医院的人报告,林风弦的未婚妻回来了,林风致想了几次办法要进医院,都被拦下来了,现在林风致就守在医院门口。
他大概知道了晏鹤清的计划,他不在意晏鹤清为何要这样对林风致,只想晏鹤清的计划快成功。
晏鹤清过得太累了。
陆凛又点开另一个聊天框,是关系陆牧驰的情况。
陆凛想调查一个人,过于容易,记录里是陆牧驰详细的日常情况。
陆牧驰这次被打得有点严重,陆昌诚暂时松了点口,答应可以先见见晏鹤清,陆牧驰却否了。
“小陆少说等他求婚成功再见。”
陆凛盯着这两个字,食指曲起,轻叩着桌面,片刻,他发了一封外文邮件。
内容是他和晏鹤清的指围,订做一对结婚对戒。
晏鹤清第二天六点准时醒了,他开机,不出意外,全是林风致的未接,还有他狂轰乱炸的微信。
就在他开机的同时,林风致的电话又进来了。
晏鹤清没接,拉进了黑名单,随后点开昨天的录音,虽然林母亲耳听到了,他还是发了一份到他的邮箱,才删除了手机的录音。
洗漱完出去,老管家还在睡觉,陆凛已经煮好了两碗汤面,两人吃完,陆凛就送他回学校了。
顾星野也一早到了实验室,两人在楼梯口碰到,顾星野脸色差得厉害,比他通宵做实验还差,这时顾星野电话又响了。
从昨晚到现在,林风致不停打电话要他去医院带他进林母病房。
顾星野知道林家人现在不让林风致进医院,并且林父特地打电话拜托他,要他劝林风致离开医院,不要再加重林母病情。
顾星野现在是两头难受,他甚至看到林风致的电话就头疼。
“要帮忙吗?”晏鹤清突然开口。
顾星野苦笑一声,“你要知道是谁,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知道,林风致。”晏鹤清平静说,“我帮你接电话,他就不会再联系你。”他声音沉静,“但以后也不会再联系你。”
顾星野懂了晏鹤清的意思,他沉默着没马上回答。
晏鹤清也没有催促,只继续上楼,快到实验室门口,顾星野终于喊住他。
“你来接吧。”
“鹤清,能陪我去病房吗?”
以至于当听筒里响起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林风致反应好久, 他鼻翼用力地一张一合, 几近崩溃, “为什么又是你!”
晏鹤清平静说:“你打扰到别人了。”
“这不关你的事!”林风致眼泪飙出来,“你能不能从我的世界消失!”
“我消失过了。”
林风致只以为晏鹤清说的是领养后的13年, 他死死咬着嘴唇,“所以你痛苦过,你也要我痛苦吗?你成功了, 现在陆叔叔属于你了, 妈妈……我的同学, 他们全属于你了!”
晏鹤清不置可否, “说完了吗?那我挂了。”
林风致太讨厌这个感觉了,仿佛他说了什么,对晏鹤清都毫无意义, 但他现在迫切需要有人帮他。
现在只有晏鹤清会帮他了。
他屈辱又没办法,“我需要你的帮忙。”
“我帮不了你。”晏鹤清斩断了他的念头,“更不会帮你。”
晏鹤清挂了电话。
这一次, 手机没有再响,晏鹤清还了手机, 就进了实验室。
顾星野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惘然若失, 如释重负, 又或是别的。
但很快他就没空再想, 今晚24点, 是交实验报告的最后期限。
顾星野揣回手机, 快步进了隔壁实验室。
晏鹤清也在赶时间,在23:30分,他在实验室里将报告发给了杨汝成教授。
退出邮件,晏鹤清又登录了学校官网。
左下有一个豆腐条,滚动着新发布的消息,有一条是最新的保研文件。
晏鹤清又登陆学校论坛,点进软件工程分区。
有关保研的帖子不多,只零星几条。
晏鹤清点了最新一条进去,回复也不多。
[哎,今年就一个名额,轮不上了。]
[已经知道了,赵唯方。]
[别气馁兄弟姐妹们,赵唯方放弃了,他都拿到XX公司的实习机会了,百万年薪起。]
晏鹤清倒是有点意外。
原书赵唯方是保研了,研一自己开了公司。
但没差别。
晏鹤清确定完信息,关掉了电脑。
收拾好东西,他将实验室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才提着电脑包离开,明天他不用来实验室了。
校园里寂静无声,只路灯落下小片光影在地上,晏鹤清顺着路旁走,走到一半,他突然改了方向,去了家属区的房子。
凌晨一点,只一户还亮着灯,晏鹤清抬头望着亮光的阳台,他心口突突跳了几下。
他没想到陆凛会在这儿。
晏鹤清脚步快了,他上楼开门,客厅和阳台的推拉木门大开着,夜风灌进来,屋内没开空调也凉快,陆凛却没在。
晏鹤清关门放下东西,玄关处陆凛的皮鞋摆得整齐,晏鹤清拉开鞋柜,里面有一双新拖鞋,他取出换上,放轻脚步去了卧室。
门虚掩着,只留着一条细缝,屋内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晏鹤清正要转身,就被从后抱住,铺天盖地的雪松味笼罩住他,微湿的发梢扫着晏鹤清的脸颊,陆凛系着睡袍,下巴在他肩窝轻蹭了一下。
“实验结束了?”
“你怎么来了?”
两人同时出声。
陆凛闷笑一声,先回了,“等你。”
晏鹤清也回他,“嗯,一个月后出结果。”
“紧张吗?”陆凛抱着他,没有松开的意思。
晏鹤清忙了一天,浑身酸痛,他放任自己躺进陆凛怀里休息片刻,“不紧张。”
确切说,他不是不紧张,但他太忙了,没有时间紧张。
“可惜了,还给你准备了解压的东西。”
晏鹤清扭头,“什么?”
陆凛带他去厨房,示意他开冰箱。
晏鹤清意识到了什么,他打开冰箱,果不其然,是薄荷绿豆汤,通透的玻璃水壶,薄荷水的颜色都显得诱人。
“我尝了,味道还行。”陆凛取出水壶,给晏鹤清倒了一杯,“都这么晚了,吃点东西也无妨,喝了去洗澡,我给你煮碗面。”
冰箱里有几瓶水,几盒蓝莓,一包面条和一板鸡蛋,一些蔬菜。
是陆凛来时买的。
晏鹤清确实也有点饿了,他点头,几口喝完薄荷水,去了浴室。
到卫生间,晏鹤清才发现不对。
干区的换衣柜上,有几套全新的换洗衣物,陆凛提前准备其他东西正常,但连他内衣裤都准备了,仿佛笃定他今晚一定会来一样。
可他是临时起意。
难道陆凛去他住处碰见了陆牧驰?晏鹤清掏出手机开机,开机却没有陆牧驰的未接,也没信息。
浴室一侧是淋浴区,一侧浴缸,晏鹤清进了淋浴器,恒温的水从头顶淋下来,晏鹤清闭上眼,听着淅沥的水声,将刚才的念头压了回去。
厨房的汤锅也咕噜翻滚着。
陆凛放进鸡蛋,目光渐深,晚上陆昌诚和陆翰去了晏鹤清的住处。
虽没逗留太久,但陆凛猜测晏鹤清会到这儿来,便提前买了东西过来。
过几分钟,闹钟响了,陆凛定的溏心蛋时间到了。
他捞出放进冰水。
这是陆凛煮过最成功的溏心蛋,晏鹤清将面条和溏心蛋吃得干干净净,到两点,他又休息了半小时,才上床休息了。
只有一张床,陆凛没有碰晏鹤清,只是将人捞进怀里,“你太累了,快睡吧。”
耳畔是陆凛沉稳有力的心跳,像是最好的催眠曲,晏鹤清没一会儿便陷入了睡眠。
晏鹤清这学期只剩下一天课了,他上完下午的课,刚出教学楼,就接到了林风弦的电话。
“抱歉啊鹤清,这个时间打扰你。”林风弦语气里皆是无奈,“我母亲一定要出院,现在到家了……”
接下来的话,林风弦难以启齿。
按道理,晏鹤清虽是林风致亲哥,但在法律上他们毫无关系,现在林风致和林母闹了矛盾,不该把晏鹤清拖进来,但林母的意思很明确,要晏鹤清过来。
林风弦只好开了口,“我母亲也叫了风致回来,你看方便过来一趟吗?”
晏鹤清回:“我刚下课,现在过来。”
挂掉电话,晏鹤清打车去了林宅。
他知道林家对林风致的感情,尤其是林母,一只狗一只猫养几天都有感情,何况是养了13年的林风致,林母对他的母爱,不是一朝一夕能放下。
林母前日举动,大部分是出于寒心,导致对林风致的失望。
他现在要让林母继续保持这样的失望。
林母放弃林风致,就是林家放弃林风致。
晏鹤清想着,给陆凛打了电话,“我要去林家一趟,不回去吃晚饭了。”
陆凛那边很安静,“办完事回我公寓吧,安静,方便你复习。”
晏鹤清答应了,挂掉电话,没一会儿就到了林家。
林风逸来开的门,他神色憔悴,头发也有少许的凌乱,见晏鹤清背着书包,想接过又按住手,“跟我来吧。”
晏鹤清换上拖鞋,跟着林风逸去了客厅。
客厅里寂静无声。
林母和林父坐在沙发上,林风致站在客厅中央,林风逸站在沙发旁边。
四人都没有说话,林母更是灵魂出窍一般,晏鹤清来了,林风致先是惊诧,继而又低下头盯着鞋尖,眼眶通红,强憋着才没哭。
林母这时总算有了几分人气,她勉强露出笑容,招呼晏鹤清坐下。
晏鹤清礼貌颔首,“我站着就行。”
林母也不勉强,她终于看向林风致,眼神里有着回忆,有着惆怅,有着不舍,也有决绝。
“林风致。”她开口,“你出国吧。”
她没和林家人商量过,这话一出,他们都万分震惊,林风致更是抬头,惊慌着说:“我不去!妈妈我错——”
“你不去也行。”林母打断他,语气依然平缓,“你18岁了,可以做自己的主了,你搬出去吧,我会支付你的学费和基本生活开销到大学毕业。”
她这话无异于和林风致一刀两断,林父拉了下她的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