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发声,晏鹤清便紧紧闭上嘴。
又是那个陌生的声线,仿佛在他正常声音了添了甜腻的糖水。
陆凛低低笑了声,他呼出的热气带着薄荷和雪松交融的气味,他贴着晏鹤清下颚线细密着亲吻,仿佛要将晏鹤清的每一寸皮肤都落下他的印记,唇边滚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情、欲,“想说什么。”
晏鹤清后背凉得厉害,前面却热得他窒息,他意识混乱着,似乎很迫切,很想说,却又想不起他想说什么,他闭眼主动贴近陆凛,用动作表明了他的意思。
似乎听到了陆凛说了句什么,但晏鹤清已经听不清了,他抱紧他唯一能抓到的,跟着他沉浮。
晏鹤清半夜醒来一次,他口渴了,窗帘只拉了一半,月光轻盈照着半截被子,身旁躺着陆凛,本来还算宽敞的床,突然就局促了,晏鹤清只好缩到床尾,再下床去厨房。
比起上次,他没那么清晰的痛感,只还有些微的钝感,并不难忍受,凉水壶里有凉白开,晏鹤清倒了一杯,喝完又倒了杯,喝了两杯才重新回到房间,他还想从床尾上床,陆凛却不知何时醒了,拉过他就跌进床上,陆凛往里退了退,把他严实抱进怀里,盖好被子,额头抵着额头,他声音带笑,“这次没发烧了。”
被陆凛面对面抱到怀里,晏鹤清有点脸热,他干脆低头,埋进陆凛脖子,闭着眼说:“嗯。”
陆凛指腹摩挲着他腰侧,“睡吧。”
“……”晏鹤清驳他,“你先挪开手。”
这一次的情、事比上次淋漓,也能感受到晏鹤清更加接纳他,陆凛郁结的心绪被极大安抚了,他反而按了下晏鹤清的腰窝,“你认为不公平,也可以抱着我,我不介意。”
他本是要逗晏鹤清,没想到晏鹤清真回抱住他,没几秒就睡着了。
感受到脖间平缓均匀的呼吸,陆凛反而不敢动了。
过了会儿,他轻笑一声,也闭眼休息了。
早上陆凛起来,晏鹤清已经去上学了,厨房温着粥,陆凛吃完,又去浴室修了下花洒和不太灵敏的水龙头,这才离开了。
另一头,晏鹤清已经上了半堂课。
他能感受到有道目光一直注视着他,等中午从食堂出来,林风逸总算拦住他,“打工吗?”
晏鹤清看他一眼,“什么。”
林风逸这次没有避开他目光,“陪我打一局游戏,你开价。”
晏鹤清抬脚便走,林风逸脸色逐渐暗下去,他低头攥紧手,这时前方传来晏鹤清的声音,“一瓶水。”
林风逸猛地抬头,“什么?”
晏鹤清淡淡说,“一局游戏的价格。”
林风逸买了一瓶苏打水,带晏鹤清去了京大附近的瑞星广场,不在电玩城,在顶楼的一个游戏厅。
林风逸包了整个游戏厅,没去包间,就在大厅。
玩的游戏是之前在林家玩过的死亡森林。
林风逸全程没说话,专注望着屏幕,晏鹤清今天下午没课,一局游戏,两人你争我夺,到日落西山终于结束。
林风逸赢了,脸上却无丝毫胜利的喜悦。
昨晚林风致的咆哮充斥在他脑海,“我开始就知道怎么了,你不是早就很喜欢晏鹤清,现在满意了,他没家,可以做你弟弟了……”
林风逸捏紧手柄,几欲捏碎。
他接受不了大年夜,母亲大哥要邀请晏鹤清做客,林风致明知晏鹤清无家可归,独自过年,却默声不提。
从他决定接受林风致成为他弟弟,他就决定永远爱护林风致,在他心中,善良天真,需要呵护的小天使。
可最近发生的一切,打破了他的认知。
他忽然发现,林风致再不是小时候会因为看到野猫就流泪的小孩了。
“我走了。”打完游戏,晏鹤清提起书包。
快到门口,他听到一句压抑许久的声音。
“对不起。”
晏鹤清没回头,“我接受。”
说完走出了游戏厅。
他进电梯下到一层,正是饭点,广场很是热闹,四处都是人,晏鹤清进了一家牛肉粉店,要了清汤牛肉粉。
等饭间歇,他掏出手机。
发了一条朋友圈,仅林风致可见。
[周六见。]
配图是他和陆凛的牵手图。
没几分钟, 店员送来了牛肉粉。
几片薄如纸片的牛肉片,几点葱花,味道并不那么好, 汤没有牛肉味, 牛肉也没有牛肉味, 但晏鹤清吃得很认真。
尽管现在他有能力不让自己饿肚子了,但对食物他有天然的敬畏, 源自他小时候饿怕了。
吃完粉,晏鹤清又喝净汤,才放下碗离开。
他没有回住处, 回的京大, 下午他的安排是去实验室, 没去成, 今晚就要通宵。
他要在假期前交上报告,只有不到半个月了。
途中晏鹤清去了一趟家属区的房子。
全装修好了,大部分家具也送来了, 窗户开着,夕阳照进来,在木地板上铺了满地余晖。
窗帘挽着, 纱帘被窗缝钻进的风吹得沙沙轻响,全用的好材料, 屋内没半点儿气味,鞋柜也到了, 只是还空着, 仅柜面摆着一盒一次性鞋套。
晏鹤清没套鞋套, 脱下鞋, 光脚踩着地板走到鱼缸。
鱼缸里还是上次的两尾鱼, 在水里悠闲摆着尾巴。
晏鹤清目光又移向书柜,非常能装的大书柜,足够装下他所有的书,如果陆凛书不多,还能剩不少位置,以后可以放心买书,不用再担心没地方。
参观完书柜,晏鹤清走到沙发。
比起占据了整面墙的书柜鱼缸,沙发有那么点袖珍,只有三人位,也没要茶几,只一个胡桃木两层小推车,摆放遥控器,书本果盘,或是小零食都够用了,吃火锅还能挪做餐车。
前面的墙还空着,等着主人挑选适合它的电视。
厨房卫生间全是简约又实用的装修,晏鹤清最后去的卧室。
那张陆凛指定大床也到了,光视觉效果就比晏鹤清现在的床大了非常多,晏鹤清想到了昨晚,两个成年男人,那张床的确过于拥挤。
算好了缺少的必需品,晏鹤清就离开了。
给陆凛留言他今晚要留实验室,晏鹤清进实验室就没再出来,到凌晨三点,他才出来到走廊透气。
隔壁实验室同样还亮着灯。
晏鹤清拧开水瓶盖,是林风逸买的那瓶苏打水,喝了几口,隔壁门就开了。
顾星野抛过来一个橘子,晏鹤清下意识接住。
顾星野没过来,闲闲靠着门,他手里还有一个橘子,剥开空气里是清新的橘皮味,见晏鹤清没动,他挑眉,“不爱吃橘子?”又要去掏大褂口袋,“还有巧克力……”
“橘子就行。”晏鹤清放下水瓶,低头剥橘子。
走廊没亮灯,只两间实验室透出的光,以及天上月光,顾星野指尖拨弄着橘子瓣,视线偶尔飘向晏鹤清,从他视野,只能看到晏鹤清半边侧脸。
顾星野突然轻笑一声。
第一次见面时,为何会觉得晏鹤清和林风致像呢。
真是完全不像。
他想到傍晚不停振动的电话,他忙着实验,但还是挤出时间接了林风致的电话。
“你快来我家!”林风致开口就是一长串,“我妈不让我出去,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我必须要出去,我后天有急事!”
顾星野没吃晚餐,有点低血糖,找半天没找到巧克力,他揉着额角,“我在实验——”
“实验随时可以做啊,我的事不能等!”林风致打断他,随即又苦苦哀求他,“顾星野你最好了,你快来我家,我必须出去。”
顾星野安静了,听着林风致不停的说话声,只觉比做一个月实验还要累,他终于说:“你的事又是陆凛。”
林风致没否认,“晏鹤清要和他求婚。”他声音带了哭腔,“我不能让他们结婚,晏鹤清不喜欢陆叔叔,你相信我。”
顾星野很累了,“你的忙,我帮不了。”
林风致呼吸重了不少,“你答应过,全世界都抛弃我了,你还会站在我这边。”
顾星野没去。
他放了片橘子到嘴里,差点酸倒牙,他五官微微拧一起,看向晏鹤清,晏鹤清却十分平静,手中橘子快吃完了。
他好奇,“你那个不酸?”
“很酸。”晏鹤清淡淡说。
顾星野不信,“我尝尝。”
晏鹤清递过最后一片给他,顾星野放进嘴里,咬破牙直接酸没了,比他的还酸,他两条眉毛酸打结了,缓和好久才能说话,“这么酸你都能吃?”
“没什么不能吃。”晏鹤清又拧开水瓶,喝了几口,转身回实验室。
到他快进去,顾星野到底还是开了口,“你后天要向陆先生求婚?”
晏鹤清眼睫微动,林风致看到他发的信息了,他没正面回答,“不便告诉你。”
实验门关上,顾星野久久才动,他望着月亮,慢慢吃完了那个酸橘子。
转眼到了周六,林风致失眠一夜,终于想到了办法。
“妈妈对不起。”他抱住林母撒娇,“我想通了,我不要喜欢陆凛了,不能让妈妈为我操心!”
林母恍如隔世,她看着笑容灿烂林风致,好一会儿才问:“告诉鹤清了吗?”
她特别难受林风致对晏鹤清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林风致僵住,但很快就笑着眨眼。“还没,这么重要的事当然第一个告诉你!”
林母马上说:“还要好好道歉,你上次说的话太过分了。”
林风致却转移话题,把头埋在林母肩膀,“妈妈,我好想吃我们常去那家提拉米苏。”
林母终于松开了愁眉,她拍着林风致的头,“过几天带你去。”
“现在吧。”林风致抱紧林母,“我饿了。”
林母也没想到林风致会跑,她在座位等了一会儿,发现不对要去卫生间,就看到林风致跑出蛋糕店。
林母不清楚林风致要做的事,但她知道肯定和晏鹤清陆凛相关,她拔脚便追,“风致不要去!”
追出蛋糕店,林母快60了,身体又不太好,已然是呼吸不畅,但怕林风致又做出傻事,她硬是咬着牙追。
只是没多久,她就跑不动了,捂着胸口缓缓蹲下,困难抬眼看着渐远的林风致,按住胸口大口大口吸气。
林风致跑很久没甩掉林母,他就往人多的商业街跑。
渐渐的,没听到林母声音,他才放缓脚步回头。
果然没看到林母,林风致露出喜悦的表情,赶快跑去打车。
他上车就催促司机。“麻烦开最快!我有急事!”
他很怕晏鹤清出门了。
晏鹤清没出门,他站在窗口,到出租车停在楼下,看到林风致下车,他回头和陆凛说:“走吧。”
林风致进单元楼就往楼上冲,刚跑到一楼,头顶传来关门声,随即是晏鹤清的声音,“床品今天买吗?”
“你看中就买。”陆凛的声音。
林风致脑袋瞬间一片空白,晏鹤清已经求婚成功了?今天就要去买结婚用品了?
林风致强迫自己否定了这个念头,肯定只是简单的买东西,他不相信陆凛会愿意和晏鹤清结婚!
谈恋爱和结婚是两回事,晏鹤清对陆凛的事业毫无帮助!
这时下楼声响起,他转身匆匆跑下楼,躲在了旧衣服回收箱后面,全神贯注盯着单元楼入口。
没一会儿,晏鹤清和陆凛出来了。
晏鹤清知道林风致躲在附近,他平静地跟着陆凛上车,也不担心林风致跟不上,林风致会想办法跟来。
陆凛没去太远的商场,家电牌子各大商场都差不多,近些方便晏鹤清早点回来,快到期末,晏鹤清的实验和学业都忙。
停好车,两人并肩进了商场。
入口就是一个国民品牌,陆凛和晏鹤清进店,两人都不是爱逛街的性格,不到一会儿就在这家店定好了所有家电,一台85寸电视,两个单门冰箱,一套洗衣机烘干机。
搞定家电,两人又去买了软装用品,没多会儿,陆凛双手就提满了袋子。
“去看看床品。”晏鹤清算算时间,林风致差不多该到了,他在地图搜着店铺,带路去了二楼。
林风致气喘吁吁追来,终于在二楼床品店找到了挑选的两人。
明净的玻璃窗里,陆凛满手提着东西,和晏鹤清在看床品,他脸唰的白了。
红色……
他要进店跟近点偷听,就被店员拦在门口,店员礼貌道歉,“不好意思,暂时闭店两小时呢。”
林风致知道是陆凛包了店,现在距离近,他硬闯弄出动静,晏鹤清和陆凛就发现了,他只好又退回去,隔着落地玻璃偷看。
晏鹤清摸着铺在床上的展示品,“这个花纹怎么样?”手感倒是丝滑凉爽,适合夏天。
陆凛已经发现了林风致。
林风致没有任何跟踪技巧,最基础的帽子、口罩都没用。
陆凛想起了晏鹤清乔装去陆家老宅那次,连美瞳都用上了。
他放下袋子,从后抱住晏鹤清耳边说:“花纹普通,不过颜色不错,适合结婚。”
他再次提起结婚,晏鹤清这次没避开这个问题。
“好。”
他扭头,对上了陆凛错愕的目光,又说了一遍,“我们结婚。”
下一瞬,晏鹤清就被陆凛转过身,抱在怀里,倾身吻了下来。
店外,林风致心如死灰望着两人接吻,圆滑的指甲掐破了掌心。
这个吻持续时间不算太长。
陆凛松开晏鹤清, 他眸色浓重望着青年,“和我签‘合同’,没有反悔的选项。”
这是他唯一一次对晏鹤清强势。
晏鹤清莞尔, “我决定签‘合同’, 也不会反悔。”
不确定的未来不再重要了。
他会活下来。
他一定会让自己活下来。
他眼神清澈, “月底再告诉别人。”
他还剩一件事要做。
“这份‘合同’你是甲方,你做主。”陆凛抱住晏鹤清, 将人彻底地拥在怀里。
最后两人选了六套床品,那套红色床品也在列。
走出店,四周都不见林风致身影了。
晏鹤清知道林风致走了。
陆凛刚吻他, 林风致便承受不住跑了。
隔着距离, 林风致听不到他们谈话, 陆凛的亲吻在他计划之外, 效果却立竿见影。
晏鹤清没有深想陆凛是否发现了林风致的尾随。
林风致没有丝毫伪装,要发现他太过简单。
双手提着纸袋,晏鹤清将东西都挪到一只手, 才摸出手机看时间,快到午饭点了,他放回手机说:“去吃饭吧, 今天我请客,按你口味。”
陆凛将刚才的一幕纳入眼底, 餐厅在顶楼,陆凛选了家江南菜, 点了几个菜便解决了午饭。
下午安排是去陆凛姥姥姥爷的老宅, 看守老宅的管家说, 没下雨, 蜂糖李长势喜人, 又大又甜,最近正是适合采摘的时间。
陆凛却没马上带晏鹤清回老宅,去了一家手表店。
不算大的门脸,装修也不显山露水,价格却都是六位数起步。
两人进店,店员就关门挂上了暂时闭店的牌子。
陆凛捉起晏鹤清的手腕。
细白的手腕和青年的手掌泾渭分明,养了几个月,晏鹤清指腹的茧子淡了不少,但他近来频繁做试验,又添了别的痕迹,实在算不上一双精致的手。
但无比漂亮。
陆凛揽着晏鹤清肩,按着他坐到椅子上,打量玻璃柜里的手表,“挑一块。第一次见你的手,我就想在上面戴点什么。”
晏鹤清微抬手,店内灯光打得十足,暗红的红豆手串散发着圆润的光泽,“有了。”
“不够。”陆凛轻笑,“还差两样。”
除手表,另一样自然是结婚戒。
晏鹤清同意结婚,只是他愿意实践这件事,并没有实感,现在陆凛提到戒指,他就有了几分实感,稍稍出神,再回神,就选了一块银钢带的机械表。
价格在这家店算中等价位,不低也不高,他手腕细,老板现场截了两块表带,再戴上刚好合适。
“很适合你。”陆凛倒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晏鹤清确实适合戴手表。
晏鹤清看着手表,是很漂亮,他有信心以后能赚钱买到这块手表,但现在,他的确买不起。
他认真说:“我现在没钱送你同等价值的礼物,以后——”他停顿一秒,“五年,我会……”
余下的话消失在嘴边,他疑惑问:“笑什么?”
陆凛在笑,和平时不同的笑,清晰可见的愉悦。
他倾身在晏鹤清耳畔低语,“我不接受空头支票,得先付点利息。”
晏鹤清知道陆凛要的利息是什么。
他却从口袋掏出了一元硬币,“给,一年一块利息。”
陆凛错愕后,也照单全收,他站直笑道:“这是第二块。”
第一块是幸运硬币。
“明年今天。”他手指插进晏鹤清发梢,他很喜欢这样揉晏鹤清的头发,“记得准时付利息。”
从商场出来,好好的天忽然暗沉了,几大片厚重的乌云遮住了太阳,却也没有落雨。
晏鹤清看眼天色,敛下了眼帘。
以林风致性格,他很快会做出极端的事。
跳海,吞药,或是别的。
晏鹤清耐心等待着。
林风致不会真自杀,只是要拿自杀威胁他,会在表演自杀前联系他。
上车系好安全带,还没到老宅,林风致电话如期而至。
晏鹤清划了接听,他没出声,从容不迫等着。
听筒里是沉重的呼吸声,终于林风致没耐心,崩溃着开口了。
“我说过,你结婚我就死!”
他的咆哮震耳欲聋,陆凛将车停在路边,晏鹤清淡漠回:“我说过,那是你的事。”
“那你准备好给我收尸!”林风致歇斯底里吼他,“我在——”他报出一个地址,“给你一个小时,不到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林风致挂了电话。
晏鹤清放下手机,转脸看陆凛,不用开口,陆凛就启动车。
晏鹤清很平静,陆凛脸色却一沉,指尖重重按着方向盘。
那个地址是晏鹤清小时候的家,失火的地方。
陆凛加了车速。
另一头,林母再次重拨林风致的电话,同时焦急询问司机,“有看到他吗?”
今天司机带着林母在市区绕了无数遍找林风致。
从后视镜看到林母白如纸的脸色,他担忧说:“小少爷也许是手机坏了,您脸色真的太差了,我先送您去医院吧?”
他不懂今天林母为什么非要找林风致,早上他接到林母电话赶过去,林母捂着胸口坐在街边椅子上,脸白得厉害,不时冒着虚汗,他要送她去医院,林母坚持要先找到林风致,整整一天,林母滴水不进。
司机担心林风致还没找到,林母先倒了。
这么大城市,找人无异大海捞针。
林母再次否了司机的建议,听着“已关机”的机械音,她的心如坠冰窟,寒到她四肢发凉发抖。
林风致竟会骗她……
林母眼眶酸得厉害,担心司机看出端倪,她赶快别过头,强迫自己压下寒心,催促司机加速。
她担心林风致又去伤害晏鹤清。
早上她第一时间让司机带她赶去晏鹤清的住处。
只是别说找到林风致,连晏鹤清都没在,她又实在没脸联系晏鹤清。
林母浑浑噩噩想着,疲惫的脑海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她强撑着直起身,失去血色的嘴唇哆嗦着说出一个地址,“去这个地方看看。”
是晏鹤清和林风致小时候的住址。
心脏绞痛,林母重重按住胸口,终于喝了一小口水,不至于就这么倒下去。
云梧区云潭街21号。
曾发生火灾的地方,如今是一栋高层公寓。
乌云低沉,路灯已经亮了,偶尔有人出入公寓大楼。
陆凛停在公寓门口,他看向晏鹤清,“要我上去吗?”
晏鹤清摇头,“我自己上去。”
他要开门,陆凛忽然伸手过来覆住他手,温暖干燥,只是很快又挪开了,“注意安全。”
晏鹤清下车了。
他从没来过这个地方。
家里的门牌号,他一直记得,然而他抗拒回来,他怀念、也又恐惧这里。
如今来了,早已物是人非。
晏鹤清抬头,三十来层,隐约看到顶楼,只看不到林风致。
这个高度,人类无比渺小。
晏鹤清收回视线,迈腿走进了公寓。
他刚进入电梯,林母的车也到了,她绕附近一圈,没发现林风致的身影就要换地方,忽然,一道身影走来,礼貌叩了后座车窗。
林母呼吸一滞,她降下车窗,羞愧窘迫望着陆凛,“陆先生……”
陆凛开门见山,“林风致在顶楼,欲跳楼威胁晏鹤清。”
林母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她再无法顾及礼仪,开门直冲公寓。
司机听到这句话,魂都吓掉了。
林风致跳楼?
他光速通知了林父。
这栋公寓面向单身打工族,户型基本是20平到30平的loft,一层有20多户,电梯只有4部。
进进出出,电梯升得极其缓慢,到28楼电梯门打开又合上,电梯内终于只剩下晏鹤清。
晏鹤清望着跳跃的数字,到32楼,他打开手机录音,放回裤带走出电梯,是一个空旷荒凉的屋顶。
绕到侧面,就看到了站在护栏内的林风致。
天色昏暗,对面的高楼亮着错落的灯,林风致从晏鹤清出现就紧紧盯着他。
他视力似乎又下降了,要很仔细很用力才能看清东西。
高层的风呼啸得让人心惊胆战,林风致发顶被吹得纷乱。
他抓紧护栏,咬着嘴唇说:“晏鹤清,你终于肯来了!”
晏鹤清看着他疯狂的样子,内心已经毫无波澜,“你就不考虑林阿姨吗?”
隐约有电梯门开合的声音。
林风致完全没注意,他此刻眼里唯有晏鹤清。
“你别岔开话题!”他红着眼球,“从你出现,我的生活就全变了!所有人,妈妈爸爸,大哥二哥,顾星野,还有葛同源!他们全喜欢你忽略我!”
说着眼泪憋不住掉下来,“我是没你优秀,没你成绩好会说话,你还会好多我不懂的东西,那我全让给你啊,他们都可以喜欢你!我不在乎,但是为什么!”他眼神逐渐变得埋怨嫉妒。“为什么你要抢走陆叔叔?”
“我那么爱他,他都不看我一眼……”林风致指甲刮着护栏,他不明白,他真不明白,他和晏鹤清是双胞胎,陆凛为什么只喜欢晏鹤清不喜欢他?
“反正我13年前死过一次。”林风致眨掉眼泪,有着水雾,他视野更模糊了,他实在没办法了,用他最后的办法逼晏鹤清,“我不能失去陆凛,你一意孤行要和他结婚,我就拿我的命祝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