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佛经放在一旁,一人一鬼坐在池子边吃起了下午茶。
坦白讲,有于洲在身边的这些日子里,曲昙过得十分惬意。
一日三餐被人定时投喂,投喂的小零食花样繁多,而且全都符合他的口味。
吃完小零嘴还会收到一两个小礼物,有时候是一个用玻璃糖纸折成的小星星,有时候是一个素雅的折扇,有时候还会收到一个草叶折成的蚂蚱。
说实话,当于洲捏着一个草叶折成的蚂蚱递到他面前的时候,曲昙悲哀地发现自己动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过了一个星期,郑池又来到了万鬼城。
这次他带的礼物有很多,有花,有衣服,有一些看上去水头很足的玉雕。
万鬼城只是看上去灰扑扑的,其实数千年下来,这里堆积着无数奇珍异宝。
这些东西自然入不了曲昙的眼,大致扫了一遍,也没有让他喜欢的礼物。
曲昙不想扫了郑池的兴,只能面带笑意的接过,很是违心的夸赞几句。
以前的情郎一直很穷,每每赚了些银钱也会布施出去,那些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都是曲昙给转世后的情郎攒下的家底。
这些奇珍异宝在万鬼城存放了数千年,上面凝聚的阴煞鬼气对凡人十分不好,曲昙本身就是鬼,自然也没有净化鬼气的法子。
郑池也没那个道行,只能看着宝库里的那些宝贝叹气,又总说手里的钱不够用,买不了上好的法器和天师秘籍。
曲昙心疼他,只能挑拣一些年代没那么久远,煞气还没那么浓重的宝贝交给郑池,让他拿去人间拍卖。
想来也有几个亿了。
郑池寒暄了一会,又颇为急切的问道:“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那朱砂手串上的禁咒你破了几个?”
曲昙在心里叹了口气,郑池张口闭口就是这件事,目的性太强,不禁令他有些不适。
曲昙心中又莫名涌出一阵淡淡的疲倦,敷衍地说道:“其他禁咒都好说,只有一个禁咒很难破解,我最近正在研究破解的方法,你再安心等一段时间。”
其实他这段时间都在和于洲讲佛经,都快要把这件事给忘了。
再说那最难破解的禁咒是情郎留下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他并不想毁坏情郎留下的一草一木。
而且郑池这急躁的性子也令曲昙感到不适。
情郎明明是一个特别沉得住气的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浮气躁了。
郑池留下来喝了几杯茶,就又起身走了。
曲昙心里很烦。
他心中实在是憋闷的厉害,修剪了几盆花后就把剪刀放在一旁,去了于洲的小院。
于洲正在让小鬼帮忙跑腿,于是小院里又陆陆续续的添置了许多新东西。
曲昙来到小院里时,就见于洲正坐在庭院里拆盲盒,一堆小鬼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围着于洲坐成一圈,探着小脑袋看着于洲从盲盒里拆出的东西。
于洲拆到了自己想要的隐藏款,就把其他玩偶分给小鬼们。
小鬼们拿着玩偶爱不释手,见到鬼王来到这里顿时有些心虚,立刻齐刷刷地形了个礼,化作一阵黑烟消失在原地。
曲昙身上飘来一阵淡淡的香气,于洲鼻子非常灵敏,立刻嗅出这是用来养小鬼的魂香,而且还是上等货。
他脑中飞速运转起来。
能来万鬼城,用这种上等魂香养小鬼,说明这个人也是一位天师。
魂香的制作过程十分繁琐,而且年份越久远越好,这样的魂香醇厚美味,用来养小鬼再好不过。
从这个味道上看,这个魂香的年份差不多有一百年。
这种魂香有价无市,能用这么昂贵的魂香养小鬼,那这个人必然不是普通的天师,要么有个厉害的师傅,要么有个底蕴强大的门派。
从曲昙的言语间能推测出这个人家境一般,野心勃勃,并且心术不正。
若说先前还不确定,现在闻到这股香气之后,于洲心里已经猜到八九分了。
虽然心里有点难受,于洲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这些年的倒霉经历已经让他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性格。
于洲指着一堆还未拆封的盲盒,“要不要和我一起拆盲盒?”
堆成半米高的盲盒像一座小山,曲昙笑道:“原来你们年轻人喜欢这些东西啊。”
于洲拆开一个盲盒,从里面拿出一个龙女玩偶,“我喜欢那种不确定的感觉,因为没有拆开盒子之前,你永远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把一个盲盒递给曲昙,曲昙撕开封条拆开盒子,拆出了一只白色狐狸。
白狐身后那条蓬松的大尾巴将自己围成一个圈,两只尖尖的耳朵拉平成飞机耳,正趴在尾巴上打哈欠。
曲昙又拆开一个盲盒,这次拆到了一只人鱼玩偶,就像于洲说的那样,在没有打开盒子之前,永远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种不确定性令人着迷。
曲昙又拿起了一个盲盒。
面前摆放着一堆样式各异的玩偶,身旁被拆开的盲盒堆成了一座小山,曲昙最想要的是那个昙花精灵玩偶。
那个昙花精灵玩偶特别漂亮,身体是半透明的,带着美丽的银闪,有着蓬松微卷的雪白发丝和霜雪般的睫毛。
可这个是隐藏款,曲昙拆完了所有的盲盒都没拆出来。
他欲罢不能,抓心挠肺。
于洲把拆出的玩偶整理好,看着曲昙一直拿着盲盒介绍手册盯着昙花精灵看,装作无意的说道:“还有一个昙花精灵玩偶没有拆出来,真是令人遗憾。”
曲昙也一脸惋惜:“是啊,确实遗憾。”
没有拆出隐藏款的鬼王,带着一肚子的遗憾离开了。
于洲拿出一盒巧克力球贿赂了小鬼。
两个小时后,小鬼扛着一麻袋的盲盒回来了。
于洲卷起袖子,开始疯狂拆盲盒。
这种不确定性真是令人着迷。
拆到23的时候,于洲终于拆到了隐藏款。
他这一晚上没有睡觉,故意熬夜看了一整晚书,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装作精神萎靡的样子去找曲昙。
曲昙正站在池子前喂鱼,见到于洲的两个黑眼圈和眼里的红血丝不禁吃了一惊。
“你这是怎么了,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于洲抬手揉了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我昨晚一直在拆盲盒,整宿都没有睡。”
说着,他朝着曲昙伸出手,曲昙心心念念的昙花精灵玩偶就躺在他的手掌心里,细碎的银闪发着光,漂亮极了。
“这是今天的第一份小礼物,送你。”
曲昙接过玩偶,指尖轻轻颤抖。
他知道自己又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可是他控制不住。
就像一个陷入沼泽的人,拼命想要逃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慢慢深陷下去。
他不想辜负情郎。
可实在是情难自抑。
有的时候,人们往往会将寂寞和欲望误解为爱。
可是他已经找到了他的情郎,为什么这颗心还是会感到这么寂寞和空旷呢?
是他见异思迁么?
还是他终究抵不过美色的诱惑,和世界上的男人一样,犯了天下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他心乱如麻。
他知道自己该挥刀斩乱麻,及时斩断这种诱惑,不能让这种错误一直持续下去,让自己越陷越深。
每个人都会面临一些诱惑。
那个穿着一身白衣的男人,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不世天才,他本应该有大好前程,却抛弃功名利禄,带着他这样一个孤魂野鬼行走在天地之间。
他带他走过一年四季,看过无数日升日落。
他带着他吃山间熟透的山桃,带他去喝晨间花叶上的露珠。
他带他去泛舟游湖,又带他去古刹看雨。
他在六月带他去山上看桃花,对他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他又带他去临江高塔看晚霞,对他说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他在雪夜里带他去竹林听风,对他说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他又在初春时节带他去看雨,对他说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他的情郎难道就没有面临过这样的诱惑么,他的情郎就没有人对他投怀送抱暗送秋波吗,他的情郎就没有见过令人惊叹的绝世美色吗!
他都见过,却不为所动。
回忆数千年前与情郎相处的朝朝暮暮点点滴滴,曲昙那颗犹豫不决的心逐渐坚定下来。
他可以辜负这世间的所有人,却唯独不能辜负他的情郎。
曲昙将手中的昙花玩偶退还给于洲。
于洲一愣,心中暗叫不好,面上却还装作天真无知不谙世事的样子,揉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问他:“怎么,不喜欢了吗?”
曲昙说道:“不是不喜欢,是不应该喜欢。”
于洲心里打鼓,面上仍装作一副懵懂纯然的样子:“什么该不该喜欢的,一个昙花玩偶而已。”
是啊,不过是一个昙花玩偶而已,可眼前这个心性单纯的青年却熬了整整一夜,这份心意不可谓不珍贵。
他和情郎那么像,可惜,他终究不是他的情郎。
曲昙闭门送客。
被曲昙委婉轰出门的于洲在短暂的慌乱过后立刻平静下来。
一个顶级大学霸,怎么可能没有planB。
前进的道路是坎坷的,是波浪式上升的,成功往往伴随着挫折和坎坷,有高峰就会有低谷,危机也往往意味着转机。
于洲神色漠然,回到自己的小院里调整planB。
他冷静地在脑中完善一些攻略细节,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可是心里那股又酸又涩的感觉正在悄悄蔓延,让于洲眉头紧锁,握着碳素笔在草稿纸上画出一道又一道无意义的线条。
落入陷阱的猎物想要逃出去,也要看设置陷阱的猎人同不同意。
碳素笔在草稿纸上重重一划,只听撕拉一声,碳素笔力透纸背,草稿纸被划出一道深深的豁口。
池子里的一对鸳鸯正在戏水,鬼王独自坐在池边看着。
往常这时候,于洲会拿着佛学著作前来请教,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些出其不意的小礼物,给了他足够的惊喜。
以至于给于洲讲佛经的这段时间里,他总是会频频看时间,对于洲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现在惊喜没了,这日子又变得枯燥起来,院子虽然大,却像一个精致的囚笼,充满了沉闷的叮咬感。
于洲在他身边的时候让他抓心挠肺,于洲不在他身边的时候让他魂不守舍。
一个上午过去了,曲昙剪坏了两盆花,喂撑了池子里的鱼,揉皱了唐装的衣角。
看着皱皱巴巴的唐装衣角,想到这是于洲给他买的唐装,曲昙叹了一口气,只好坐在摇椅上将衣角慢慢抚平。
过了一会儿,万鬼城忽然下起了丝丝小雨。
万鬼城的雨是怨气与阴气所化,极为寒凉彻骨。
曲昙坐在屋檐下的摇椅上看雨,朦胧细雨中,用青石垒起的墙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高大的青年被雨淋湿了头发,发丝和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雨滴,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
那双茶色的眼眸半掩在漆黑的眼睫下,俊美的青年神色忧郁地坐在墙上,透过细雨朝着屋檐下的曲昙看过来,眼眸里是令人心碎的光。
曲昙的心重重一颤,一时间竟忘了言语,只是坐在摇椅上呆呆的看着。
雨越下越大,蒙蒙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
于洲仍是坐在高墙上,雨水顺着那双沉静而忧郁的桃花眼往下流淌着,就好像是在流泪似的。
他什么也不说,就一直沉默而又倔强的看着他。
这万鬼城的雨让曲昙这个鬼王都觉得有些寒凉,更别提像于洲这样的平凡之人了。
曲昙一时心急,再也顾不得其他,手中立刻出现一把纸伞,伞面上画着水墨山水,在瓢泼大雨中显得格外氤氲。
他拿着伞快步走到墙边,将伞举在于洲头顶上。
一个在墙下举着伞抬头往上看,一个在墙上低着头往下看。
四目相对,世间的一切好似都在慢慢远去,就连耳边的雨声也变得模糊而遥远。
屋中的篝火发出毕剥毕剥的响声。
被万鬼城的雨浇了个透心凉的于洲正坐在篝火旁烤火。
他脱掉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那些肌肉线条如雕塑一般流畅美好,六块腹肌和手臂上的肌肉被篝火的光染上了一丝蜜色,泛着诱人的光泽。
年轻肉体的美好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极强的冲击力。
曲昙脸红了。
他拿着棉布擦拭着于洲湿淋淋的头发,水珠从于洲漆黑的发梢滴落,顺着于洲背后起伏的肌肉线条往下流淌,那些滴落的水珠缓缓淌过有力的背肌,最后隐没在于洲腰间的白色运动裤里。
曲昙的脸更红了。
异样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曲昙拿着棉布细细地擦干了于洲发梢上的雨水。刚刚发梢上的水珠顺着于洲的脖颈往下躺,一些顺着于洲的后背淌了下去,一些又淌在于洲的肩膀上。
看到于洲的肩膀上还有一小片未干的水痕,曲昙又拿出一块干爽的棉布轻轻擦拭。
曲昙手中的棉布刚刚吸干于洲肩膀上的水痕,拿着棉布的手却突然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了。
他试着挣脱,却反而被握紧。
于洲咳嗽了一声,低声说道:“万鬼城的雨好凉。”
曲昙又试着挣脱,再一次被握紧。
握着曲昙的手缓缓收紧,于洲继续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见我,谁知你就在屋檐下看雨。”
“我透过雨幕看着你,感觉你离我很近,却又离我很远。”
“你打着伞站在墙下看着我时,你知道我在伞下想什么吗?”
曲昙声音苦涩:“你心中想着什么,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于洲转过身,“我在想我真是生不逢时,为什么比你那个情郎晚生了几千年,如果几千年之前是我在你身边,此刻你心中深深爱着的情郎就是我了。”
青年那双眼眸简直像一面深深的湖泊,曲昙感觉此刻的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所有的挣扎都是如此弱小无力,只能拍打出几点小小的水花。
他用最后一丝理智压抑住自己,告诉自己不能再沉溺下去,温柔的声音如冰凉的雨滴:“可惜,你终究不是他。”
于洲忽然低下头,在曲昙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他的嘴唇柔软滚烫,烫的曲昙手指蜷缩,指尖禁不住的颤动。
于洲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那双眼眸却分外认真:“可是我喜欢你,我活了十八年,第一这么喜欢一个人。”
“即使我知道你心有所属,可我仍然控制不住我的感情,即使我知道这份感情注定得不到你的回应。”
曲昙心中只觉得更加苦涩,于洲很好,可是他他已经有情郎了。
他不能......
“我从来不奢望什么,也不奢望能得到你的爱,我只是想在你身边静静的陪着你,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也不想插足你和你那位情郎之间的生活,我只想很安静的爱着你,求你分我一点目光,给我一点怜悯,再给我一点在意。”
于洲的声音低沉而苦涩,曲昙心中筑起的堤坝终于决堤,滔天的洪水冲破堤坝朝着他席卷过来,他如一片被洪水卷走的落叶,毫无反抗之力了。
曲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怎么能辜负他的情郎!
“于洲,你才十八岁,还很年轻,你只是一时昏了头,才会喜欢我。”
“等你离开万鬼城,回到繁华的人世间,你就会把我忘了,爱上和你同样年纪同样美好的人。”
于洲摇头:“人生有几个十八年,我不年轻,也不是一时昏了头,我就是喜欢你,现在喜欢你,以后也要喜欢你。”
温热的气息拂在曲昙的脸颊边,他将眼睛越闭越紧,不敢睁开,只喃喃地说道:“若有来生......”
于洲说道:“我只要今世,不要来生。”
曲昙更加闭紧双目,咬牙说道:“你读了那么多佛经,怎么对情之一字还是执迷不悟。”
于洲说道:“我偏要执迷不悟。”
曲昙的额已经被于洲逼出一层细汗,说话的嗓音都在发着颤:“我已经有了情郎,无缘消受你的真情,你熟读佛经,不该对情之一字执迷不悟,应该学会一心无挂,四大皆空。”
于洲说道:“你说你我无缘,为什么你却紧闭双眼不敢看我。”
“你若睁眼看我,我不信你还要我一心无挂,四大皆空。”
经典女儿国对白,杀伤力可谓无敌。
于洲欺负人家鬼王不上网,占据信息高位,一顿有效输出后,鬼王缴械投降了。
他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于洲那张帅破天际的俊脸,茶色的眼眸像被风吹皱的湖泊,泛着一层浅浅的涟漪,那深邃而专注的眸光就他眼里传了出来,一直照在曲昙心上。
闭着双眼看不到这张脸也就罢了,一睁眼看到这么一张脸,还怎么要人四大皆空。
曲昙的心又是狠狠一颤,两瓣花瓣似的嘴唇嗫嚅着,却一个拒绝的字都说不出来。
怔愣间,就见于洲那双桃花眼微微弯了一下,突然低下头亲上了曲昙的嘴唇。
他的嘴唇带着滚烫的温度,牙齿在曲昙的唇瓣上轻轻研磨,湿润的发梢散发雨水和草木的淡淡气息。
是熟悉的,令他久违的草木香气,就像千年之前,深爱的情郎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破碎了,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理智被炸成飞灰,变成了四散飞舞的火星。
视线渐渐模糊,在脑海中想象出来的情郎的模样与眼前这张年轻俊美的脸孔渐渐重合。
纵然有移山倒海的神通,此刻的曲昙筋骨酥软,脸颊滚烫,寂寞了千年的身子像自己认了主人似的欢呼着雀跃着,涌起一股又一股的热浪,居然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于洲一开始只想浅尝辄止。
他之所以挖墙脚只是想保命,不想让曲昙夺走他的气运便宜了别人。
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直保持冷静,毕竟人生的前十八年,他都在非常冷静地处理生活中的各种麻烦事情。
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的冷静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瓦解了。
于洲的心间泛起一阵奇异的柔情,他无师自通地加深了这个吻,睁开眼睛看着曲昙酡红的脸和颤抖的睫毛。
篝火静静地燃着,一旁是倒在地上的画着泼墨山水的油纸伞。
依偎在一起的眷侣慢慢倒在伞下缠吻在一起,山水伞面遮住了他们的意乱情迷。
一件轻薄的雪白衣衫被随手扔起,像片云似的慢慢飘落,最后轻轻地挂在了还有些潮湿的伞面上。
伞下传来一声轻轻的抽泣,“别,我们不能这样.......”
话说到一半就被什么堵住了,声音全都被吞了下去。
两个小时后,屋中的篝火燃尽了,带着余温的灰烬铺在通盆里,一旁放倒的油纸伞的伞面也干爽了,只有曲昙变得湿漉漉的。
他全身上下一塌糊涂,眼神涣散迷蒙,正躺在一地狼藉的衣衫上一脸失神。
于洲擦着头上的汗,汗水浸湿了发梢,身上的肌肉被汗水浸得发亮。
他呼出一口热气,捡起一件衣服胡乱穿在身上,倒在一边平复呼吸。
好像按了加快键,事情忽然就发展成这个样子。
于洲脸上热意蒸腾,抬手挡住了脸。
曲昙被欲浪拍打成齑粉的神智又缓缓聚拢,他抖了抖濡湿的睫毛,睁开水色朦朦的眼睛看了眼一旁的于洲,心中带着几分嗔怪。
嘴上甜言蜜语,做起这种事情就只懂得一味蛮干,半点不顾别人死活。
软着身子捡起地上的衣衫披在身上,遮住了一片狼藉的身子。
曲昙看了一眼身上的痕迹,余韵渐渐消退后,心中不禁又愧又悔。
他这个水性杨花的人,终究还是负了他的情郎。
曲昙红着脸系着盘扣,于洲也从地上坐起来,沉默地穿着衣衫。
系上了最后一颗扣子,于洲对曲昙说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这话是真心话,他不是那种睡完人家就一走了之的人。
曲昙心中带着浓浓慌乱和懊悔,手里的盘扣系了半天也没弄好,只能狼狈地别过脸,不去看于洲。
于洲蹲在他身前,伸手系上了他衣襟上的盘扣。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于洲穿好衣服后要回去的,曲昙到底心疼他,没急着让他走,留他在屋子里喝了杯茶。
曲昙收伞的时候,于洲看了一眼那水墨伞面,现代的小年轻从小就学各种艺术班,个个都精通十八般武艺,于洲有门课正是水墨画。
“这泼墨山水画的很漂亮,是你那位情郎画的?”
曲昙收起伞,轻轻抚摸着伞柄,脸上带着爱惜之色:“是啊,过了这么多年,再小心保存,这纸伞的颜色也旧了。”
于洲说道:“这么宝贵的东西,你还用它拿来给我遮雨。”
曲昙轻笑一声:“他对我说过,东西就是拿来用的,若是总放在那一动不动,早晚会被灰尘淹没。”
于洲觉得曲昙那位情郎真是一个妙人,都过了几千年了,曲昙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明天我会早点来,还有好几本佛经没看完呢。”于洲慢慢说道。
曲昙的脸又红了。
都说醉翁之意不在酒,谁知道这家伙到底想看佛经,还是想看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第二天早晨,他果然又拿着几本佛经过来了,曲昙这回没有坐在池子旁喂鱼,而是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看书。
于洲走到躺椅旁,低头俯视着曲昙。
经过昨日的一番缠绵,他已经知道隐藏在宽松衣物下的身段是多么的风流,那柔软的腰肢是如何不堪一握。
于洲明明只是用眼神将他全身上下看了一遍,曲昙却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被他扒光了似的,不禁微微蜷缩了一下身体。
“今天要看什么佛经?”曲昙脸颊泛红,目光躲闪地问道。
于洲笑了笑,忽然俯身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强健的手臂穿过曲昙的膝盖弯,将曲昙从躺椅上抱了起来。
“本来想要看的,现在不想看了,想做点别的事情。”
佛经自然是没看成的。
屋檐下的躺椅空了,屋里的床榻上倒是满了。
这种事情,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会有以后的无数次。
他倒想清心寡欲,可是这尝到鱼水之欢的身体却不争气,一见到于洲就像认了主似的,在他身下化作一汪软绵绵的春水。
床头朱红色的纱幔垂了下来,纱幔在眼前飘啊飘,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曲昙呼吸一窒。
门外传来郑池的声音:“曲昙,你在里面么?”
一只滚烫的大手强势地掰过曲昙的脸,一个带着极强占有欲的吻封住了曲昙的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