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修大佬看了一眼四师兄的信,说道:“你们的四师兄也肾虚了。”
站在蓝玉身旁仙风道骨的二师兄欲言又止,站在扶溪身旁冷峻挺拔的五师兄止言又欲,拿着白色孔雀羽毛扇轻轻把玩的六师兄若有所思,初尝情爱滋味的小师弟于洲则神色凝重。
七师兄和八师兄这对活宝尚不知人间疾苦,正乐哈哈的看着三师兄与四师兄的来信。
丹修大佬看他们几个这没出息的样子,很是大度的挥挥手:“你们倒也不必愁眉苦脸的,不过是一炉丹药就能解决的事。”
丹修大佬屈尊降贵,给几个小辈炼制补肾的丹丸,蓝玉长老疑惑地看着他:“相识多年,我怎不知你竟是一个如此热心肠的人。”
丹修大佬说道:“我虽最善用毒,医术却也是得了我师尊真传的,虽然你不说,我也瞧得出你身旁那位仙风道骨的郎君肾气亏空,你早晚要求到我头上来。”
“虽说合欢宗的修士都是放浪形骸之辈,但你一向不热衷此事,怎么一开荤便这样放纵起来,你的情郎不过是炼虚期修士,你要懂得节制才是,细水长流方能长长久久。”
蓝玉长老笑了笑:“丹循,你若是知道了此间的乐趣,便不会说什么细水长流了,这种事情呀,就是要轰轰烈烈才好呢。”
丹循不以为意,他寻了个灵气充足的地方,唤出了他的丹炉开始炼药。
七师兄闲着没事,经常到处闲逛,时不时薅点花花草草编个花帽戴在头上。
这次他在扶溪的洞穴里闲逛,路过他经常洗脸的千年寒潭时,发现寒潭旁边的一块冰面上竟然长出了许多漂亮花朵。
这些花朵恍若冰晶雕刻而成,就连根茎和叶子也如晶莹剔透如薄冰一般。
这花朵长得罕见,又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幽寒香,七师兄闲来无事,便连根带叶薅了好几朵小花编了一个草帽戴在头上。
他戴着草帽晃来晃去,翟昙路过他身边时,被他头上的草帽吸引了目光。
“七师兄,你头上戴的草帽是用什么花朵编织而成的,这香气实在好闻,用来泡澡一定很不错。”
七师兄指了指那花朵生长的方向:“就在我经常洗脸的寒潭旁边,长了好多这样的小花呢!”
翟昙找到了那个寒潭,果然看到许多漂亮小花,他摘了一兜子的小花,洒进了冒着热气的浴桶里,准备和于洲洗花瓣澡。
八师兄也无聊的要命,练完剑之后就去找七师兄,看见七师兄头上的花帽很好看,便也想要一顶花帽。
于是七师兄带着八师兄走到寒潭旁,又连根带叶儿薅了好几朵小花,给八师兄编了一顶花帽。
丹修大佬的肾宝丸已经快要练好了,他嗅了嗅丹药的香气,心想这肾宝丸虽然有奇效,却是虎狼之药,药力实在太猛,还需用一些性寒的药材中和药性。
前些日子他往玄冰里种了一些冰宵花,算算天数,如今应该也长得差不多了。
丹修大佬寻着记忆走到那处种了冰宵花的寒潭旁,站在寒潭便低头一看,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正在此时,戴着花帽的七师兄又哼着欢快的小调来到了寒潭边。
见到站在寒潭边的丹修时,七师兄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丹修前辈,您看我头上的花帽好看不,是我亲手编的!”
丹修大佬的丹凤眼微微一眯,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冤有头,债有主。
大乘期的丹修大佬特别能摇人,没人敢惹。
凡是摘了丹修大佬灵药的家伙一个也没逃过,都老老实实的拿着锄头在万年玄冰上耕地,给丹修开垦药田。
翟昙变成了一只狐狸在冰面上刨坑种药,他还给自己编了个花帽,嘴里叼着花,蹭了于洲一身狐狸毛。
八师兄也勤勤恳恳地种地,唯独七师兄被丹修大佬叫去打扫房间。
七师兄拿着扫帚,心情忐忑地来到了丹修大佬的房间。
水汽氤氲,丹修大佬正在泡澡,脱下平日穿着的华贵衣衫,丹修大佬犹如剥了壳的鸡蛋,看上去水润光滑,白嫩可口。
七师兄闻到了冰宵花的幽幽寒香,他臊眉耷眼地低下头,就看到丹修大佬的锁骨上沾着一片晶莹剔透的冰宵花花瓣,湿漉漉的黑发贴在丹修大佬的雪白肩膀上,。
七师兄拿着扫帚站在浴桶旁,这香艳的场景让他舌头都打结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前前前前辈!”
丹修大佬微微一笑,眼神戏谑地看着他,悠悠说道:“蓝玉说我不懂此间乐趣,你若是能让我得到乐趣,我便饶过你。”
七师兄傻眼,手里的扫帚掉在了地上。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七师兄一脸沉痛地闭上双目,在心中想道——十方界最最纯白的九朵茉莉花,现在只剩下八师弟这最后一朵了!
八师弟,你要继续保持纯白啊!
七师兄脱下身上打着补丁的弟子服,毅然决然地跳进了丹修大佬的浴桶里。
溅起的水花有一米多高,劈头盖脸地浇了丹修大佬一脸。
这一打扫,就是整整一夜。
第230章 茉莉花1
七师兄容与换了一身新的衣裳,天蓝色的布料如碧蓝如洗的天空,看得人心旷神怡。
容与本就长相风雅,他性格活泼,穿着打满补丁的白色弟子服时就已经很惹眼了,如今换了一身新衣,更加俊秀清新,像个十八岁的少年郎。
八师兄看得很是眼馋。
如今师兄们都换上了自己的新衣,就连最不爱打扮的小师弟都换了一身行头,只有他还穿着十方界打着补丁的弟子服。
这弟子服已经跟了他很多个年头了,上面的补丁补了又破破了又补,昔日洁白如雪的衣料,也微微泛出陈旧的颜色。
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如今师兄师弟们个个光鲜亮丽,再一看自己这一身弟子服,八师兄心中便有些萧索寂寞。
说起样貌,八师兄照了照镜子,铜镜中映出一张朝气蓬勃的脸,剑眉星目,眸如寒星,也是很端正英俊的长相啊!
明明长得也很不错啊!
八师兄叹了一声,放下铜镜出去练剑。
两天后,于洲用纸鹤给三师兄和四师兄邮寄了两瓶丹修特制的肾宝丸。
看着两只纸鹤化为流光飞向远处,翟昙低声问道:“那丹修炼制的肾宝丸,你没有悄悄留下一瓶吗?”
于洲说道:“我记下了丹方。”
翟昙惊喜地说道:“你会炼丹?”
于洲点头:“懂一点,虽不像丹修前辈那样炉火纯青,这种补身的丹药还是可以炼制的。”
两人站在药田中,看着辛辛苦苦种下的灵药种子颇感欣慰,先前被七师兄薅走的冰宵花成功抢救回一部分,被灵气温养着,虽然看起来蔫蔫的,但是有翟昙的灵力催动,不出几日就会恢复昔日的茂盛。
一转眼,便到了六师兄与白孔雀结为道侣的日子。
大师兄和青琰闭关结束,三师兄也同音修大佬一起,两人穿着白衣飘飘的情侣服,乘着飞舟从天川玄音阁赶到了妖界。
远古吞天蟒的洞府还是第一次来了这么多客人,扶溪很是紧张,拉着五师兄将洞府的里里外外重新修整了一遍。
师兄弟几个碰了面,三师兄邝珏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八师弟唐暄。
无他,实在是八师弟穿的太过寒碜,其他几人各个光鲜亮丽,就连小师弟于洲的衣饰都焕然一新,只有八师弟唐暄仍旧穿着十方界那身打满补丁的白色弟子服。
看着成双成对的各位师弟,只有八师弟孑然一身,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三师兄一时感慨万千。
八师弟往三师兄身后看了看,挠了挠头:“师尊怎么没来?”
三师兄说道:“大师兄说师尊还在闭关,正在冲击大乘期大圆满。”
一旁的音修大佬看了一眼八师弟,笑着抬起手捏了捏三师兄垂在脑后的两只雪白兔耳。
“先前你说你们剑修无心风月一心问剑,怎么转眼间你的师兄师弟们都成双入队,只有你的八师弟无心风月呢。”
八师弟看了一眼自己打了好几块补丁的下摆,一脸愧色地对音修大佬说道:“晚辈不才,不如其他师兄那般玉树临风俊美非凡,只好一心问剑了。”
三师兄语重心长地说道:“只是缘分未到罢了。”
音修大佬笑着说道:“你三师兄说的对。”
谈笑间,六师兄和白孔雀穿着一身大红婚服走了过来。
六师兄牵着白孔雀的手,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喜滋滋的问道:“这婚服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那白孔雀姿容清绝,素来冰冷傲慢,此刻却眉眼柔和,任由六师兄牵着他的手。
善于纺织的七师兄拽住六师兄的婚服袖子看了看,也是热情地建议道:“我觉得袖口应该再缝一圈金边,这样更好看。”
丹修大佬一边喝茶一边微笑着看着七师兄,眉眼间全是巫山云雨后的慵懒风情。
过了一会,四师兄和魔修大佬用位面卷轴来到了妖界。
四师兄也一眼注意到了人群中的八师弟。
小白菜,地里黄。
八师弟,很忧伤。
八师弟很是惆怅的看着四师兄这一身绣着金边云纹的黑色箭袖劲装,再一低头,正好看见自己的衣摆又磨出了一圈毛边。
没关系,朴素是剑修的美德。
师尊南柯道人门下最后一朵纯白的茉莉花,绝不认输!
只是总不能穿着这身打满了补丁的衣服,去参加六师兄与白孔雀的道侣仪式吧!
得想个办法给自己弄身行头。
八师兄在庭院中走来走去,此时众人相聚后都已经纷纷散去,同身边的道侣一起在妖界里看风景。
只有三师兄趴在庭院里晒太阳。
三师兄是太阴玉兔,妖界正是他的家乡,妖界的修士不喜欢化作人形,只有出去行走时才会变换成人类模样。
现如今回到了妖界,三师兄立刻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垂耳兔,趴在七师兄编织的花篮里睡觉。
八师兄蹲在花篮旁,开始悄悄薅三师兄的兔子毛。
第231章 茉莉花2
洒在花篮里的灿烂阳光全被八师弟挡住了,躺在花篮里晒太阳的三师兄翻了个身,睁开一只红红的兔眼看向偷偷薅他兔毛的八师弟。
除了年纪幼小的于洲之外,其他师兄们已经在南柯道人门下修炼了近百年,百年的朝夕相处,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已经深入骨髓。
八师弟以前就偷偷薅他的兔毛,让善于纺织的七师兄给他编手套,三师兄的本体非常巨大,也不在乎这一点小小的兔毛,便从花篮中一跃而出,变回了太阴玉兔的本体。
巨大的垂耳兔出现在庭院之中,如一座巍峨的白色雪山。
八师兄摸了摸鼻子,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把九齿钉耙。
他拿着九齿钉耙给变回本体的三师兄梳毛,忙活了一上午也才梳完三师兄的一条兔前腿。
不过薅下来的兔毛足够他做10件衣裳,八师兄收起了他的九齿钉耙,拿着一堆洁白如雪的兔毛,高高兴兴的去找七师兄。
七师兄又找来了小师弟于洲,于洲又找来了翟昙,翟昙又找来了蓝玉,蓝玉又找来了他的好友丹修大佬。
一堆人坐在高高的兔毛上,将太阴玉兔的兔毛做成极细的毛线,随后七师兄便掐了个法决开始织布,终于赶在六师兄的道侣仪式前,给八师兄织成了一件还算得体的衣裳。
七师兄虽然善于纺织,但朴素的剑修并不懂得时下的潮流。
鸟族最注重服饰之美,穿的太单调朴素实在不太好,八师兄脸上带着乖巧的笑容,向五师兄要了一些金灿灿的蛇鳞片。
将五师兄的蛇鳞磨成了金粉,懂一些绘画的八师兄在衣襟上画了一些样式华美的金色图腾。
大师兄听说自家的小八师弟因为没有钱买新的衣服,被逼无奈之下开始薅三师兄的兔毛,他立刻将一块颜色极好的玉佩送给八师兄做配饰。
二师兄听闻此事后,送了八师兄一双白色的靴子做搭配。
四师兄送了八师兄一条发带。
六师兄送了八师兄一条腰带。
六师兄和白孔雀举办道侣仪式那一天,八师兄终于凑够了一身还算像样的行头。
那一天的妖界上空花瓣纷飞,披着轻纱的合欢宗弟子在天空上跳着曼妙的舞蹈,天川玄音阁的弟子穿着飘飘白衣在空中吹奏,满是云霞的天空中传来渺渺仙音,十方界的剑修们手持长剑排成两列长长的队伍,跟随在龙凤拉着的车辇之后。
六师兄与白孔雀下了车辇,拜过天地后,便以自己的道心向天地立誓,生生世世不负彼此。
对天地立下誓言后,穿着婚服的两人便手牵着手,欢欢喜喜地拿起酒盏和前来祝贺的宾客们敬酒。
站在一旁观礼的白色老虎低吼一声,对一只头戴花帽的金丝猴说道:“白孔雀都单了一千年了,怎么就看上了一个只有化神期的小剑修?”
金丝猴说道:“一见如故,便心生欢喜,是你不懂罢了。”
三师兄就站在金丝猴旁边,他这人本就有些多愁善感,听见金丝猴说一见如故便心生欢喜时,心中便不由得微微一动。
昔日师兄弟九人在剑宗十方界同修,师尊南柯道人门下的九个弟子,个个都是惊才绝艳之辈。
三师兄是九阴玉兔一族的金疙瘩,拥有最强的血脉天赋,自小便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就连洗澡水都是妖界里难得的灵泉。
他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到了十方界修行时,虽然修行之路颇为艰苦,可大师兄和二师兄对他也颇多关爱,师弟们也个个活泼可爱,就算被心如蛇蝎的祝珞掳走,在天川玄音阁的那段日子里,也是被祝珞好言好语的哄着。
如他这样的人生,应该没有任何阴影才对,可三师兄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忧伤。
一道铮然琴音响起,三师兄回过神来,看着漂浮在他身前的雪白古琴,一旁的祝珞伸手拨了一下琴弦,便又有一道幽幽琴音掠过三师兄耳畔,又传向妖界远处。
祝珞问道:“如此出神,是在想什么?”
三师兄摇摇头,他对祝珞伸出手掌,手上的储物戒指灵光一闪,一只用兔毛戳成的垂耳兔毛毡出现在三师兄的掌心里,用七彩宝石串成的珠帘系着,看起来格外别致。
祝珞微微一愣,“这是给我的?”
三师兄红了耳朵,一双红红的兔眼睛看着远处天际的灿烂花树,略微点了点头。
祝珞接过垂耳兔毛毡,笑了笑后,便凑在三师兄耳边轻声说道:“还是你更好看些。”
三师兄的脸也慢慢红了。
大师兄和青琰穿着一袭青衣站在一块,正在与二师兄小声说话,蓝玉站在二师兄旁边,拽着二师兄的一根头发,在小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四师兄和魔修站在一只仙鹤旁边,四师兄手里拿着一根草叶,灵活地将草叶折成了一只蚂蚱,魔修低着头静静的看着,倒不如见了往日的戾气。
五师兄和扶溪被妖界的动物围成了一个圈,一条青色的蟒蛇正在和扶溪说着育儿经验。
七师兄编了一顶花帽戴在丹修大佬的头上,丹修大佬穿着华贵风华无双,戴着花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一双丹凤眼却含着笑意,把花帽往下按了按。
单身的八师兄找来了一只圆滚滚的银喉长尾山雀,和于洲翟昙正好凑成一桌麻将,输的人要喝一坛酒。
翟昙的牌技实在太烂,尽管有于洲力挽狂澜,于洲和翟昙还是喝了好几坛酒。
八师兄也有些醉了,拉着于洲的手满腔豪情的说道:“师兄我啊,要一直纯白下去啊!”
他又打了个酒嗝,慢慢走远,含糊不清的唱着:“好一朵纯白的茉莉花.......”
热热闹闹的宴席散场后,于洲抱着一只醉醺醺的狐狸来到了妖界的一处桃林里。
于洲也有些醉了,抱着翟昙走到一棵高大的桃花树下,倚着树干坐在了满地的落花上。
有着九条尾巴的雪白狐狸咬着一条尾巴尖趴在于洲怀里,蜜色的狭长狐眼半眯着,一双狐耳时不时抖上一下。一人一狐相互依偎,静静的坐在树下看着天上的月亮。
月亮圆圆的,像二师兄做的冰皮月饼,于洲摸了摸狐狸的耳朵,声音低沉柔和:“你是真的醉了吗?”
狐狸口吐人言:“酒不醉人人自醉,今日看你六师兄与白孔雀喜结良缘,心里生出了许多感慨。”
于洲低头看他:“什么感慨?”
翟昙说道:“我曾经也喝过一坛酒,一坛让我醉了数千年的酒。”
狐狸甩了甩身后的尾巴,又变作人形模样,穿着大红袍子躺在于洲的怀里。
那大红袍子的颜色实在是太鲜艳太热烈了,就像一把正在燃烧的火。
修真界很少有修士穿红衣。
月色下的翟昙肤光胜雪,于洲看他懒洋洋好似没骨头的样子,又想起了古籍中关于九阴之体的记载。
九阴之体搅动八方风雨,他性喜杀戮,一身雪白衣常常被鲜血染红,在他杀了一位渡劫期的大能后,那衣衫上的鲜血便再也无法洗去,九阴之体便将那身被鲜血染成的血衣炼制成法宝。
那身大红袍子已经成了九阴之体的标志,所到之处一片血雨腥风。
三千年前,那时十方界的弟子服是天蓝色配碧色发带,蓝色寓意为海阔天空,碧色发带寓意为菩提树。
海阔天空是告诫弟子们要心胸开阔,修行的时候不要走进死胡同。
菩提树是来自一首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是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是告诫宗门弟子练剑之前要先修心。
虽然寓意都挺好,但是于洲那个活了三千多岁的师祖说这配色很不好看,尤其是那个碧色的发带,颜色特别奇怪,像是往头上绑了两根长长的菜叶子,还隐隐冒着一丝诡异的绿光。
后来剑宗十方界死了太多的剑修,人人都穿着一身白色丧服,久而久之,十方界的弟子服就从天蓝色变成了纯白色,那冒着诡异绿光的发带也渐渐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中。
师祖说那时修真界流血漂橹,到处都是血海尸山,就连天上飘着的云都覆着一层猩红的血气。
九阴之体凶名赫赫,剑宗十方界人人一身白衫,除了那一人之外,再无人敢穿红衣。
即使已经过了三千年,除了合欢宗的修士有时会穿着高开叉的红色轻纱外,很少能见到穿着一身艳艳红衣的人了。
现如今那古书中记载的九阴之体正趴在他的怀里一下一下的咬着尾巴尖。
于洲问道:“我见过小狗追着自己的尾巴玩,九尾狐也是这样吗?”
翟昙说道:“也不是所有狐狸都爱咬着自己的尾巴玩儿,是我以前总变成狐狸的样子,转圈追着自己的尾巴逗你开心。”
“逗我开心?”
翟昙趴在于洲怀里翻了个身,伸手拽着于洲的白色发带:“一开始也不是为了逗你开心,我刚出生时就被丢弃,饿的时候就会嘬自己的尾巴尖找奶喝,长大后就改过来啦,后来被你欺负得惨兮兮,我又开始咬自己的尾巴尖了。”
于洲愣了愣,“我欺负你?”
翟昙小声嘟囔:“不然呢,我当时可惹不起你。”
天上的星子闪烁着,整整三千年,翟昙已经见过两次沧海桑田。
如今这习惯是改不了了,每次趴在于洲怀里,翟昙就会下意识地咬尾巴。
他们之间的故事并不美丽,哪怕是回忆的边角都沾着血,透着血淋淋的气息。
三千年前的九阴之体化作白玉醉卧桃林,在尘封的秘境中陷入永无止境的梦魇。
三千年前的绝世剑修放弃飞升坠入红尘,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等待故人归来。
红尘劫,渡轮回。
渡他人,也渡自己。
八师兄家里有矿,是真的有矿。
修真界最粗壮的一条灵石地脉就在八师兄的房子下面,八师兄一出生就拿灵石当成石子天天打水花玩,泡脚的洗脚盆都是整块灵石挖空制成的。
除了挖矿以外,八师兄家里还有一门祖传的手艺——占星术。
除了八师兄之外,他家上上下下世世代代都会看星盘,是远近文明的占星高手。
其实说白了就是给人算卦,八师兄太祖的太祖的太祖就是一位又会算卦又会看风水的大师,中午在桥头给人摆摊算卦,下午就寻龙点穴,日子过得很潇洒。
他们家地下那条最粗壮的灵石地脉便是那位太祖的太祖的太祖寻到的,那位很有本事又很潇洒的太祖在这条地脉上安了家,家族里的人纷纷继承了他的天赋,世世代代都以算卦为生。
后来修真界经济萧条,人们的消费日渐趋于保守,八师兄的祖上这才改行,当了一名挖矿工。
挖着挖着,挖着挖着,八师兄的家族就慢慢成了修真界首富,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月上一族。
八师兄的名字叫做月上小雅,这名字虽然风雅,八师兄却生的浓眉大眼,身上没有风雅的气息,倒是有苍松般的孤傲和倔强。
八师兄一出生就觉醒了极为强大的言灵天赋,凡是经由他嘴里说出的话,无论多么离谱和荒诞,日后都会成真,堪称九天十地第一乌鸦嘴。
在八师兄六岁的时候,他爹用法诀封住了他的声音,八师兄便不能开口说话了,从六岁的到十六岁,八师兄当了整整十年的哑巴。
八师兄并不是一个话唠,但他也不是一个喜欢沉默的人。
那有口不能言的十年让八师兄极为憋闷厌烦,尽管他觉醒了祖上的血脉之力,拥有无人可比的占星天赋,但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给任何人算卦,被他扔掉的占卜星盘可以绕修真界整整一圈。
十七岁那年八师兄离家出走。
那年正是阳春三月,小草刚刚从地里冒出头来,大地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青色,他刚离开家时,正有一群孩童趁着东风放着纸鸢,八师兄穿着单薄的衣衫,用身上最后一点钱买了一个纸鸢。
他牵着纸鸢,一路上走走停停,纵然衣衫褴褛,尘埃满面,但他乐在其中。
从阳春三月走到炎炎八月。
行至一处茶馆时,八师兄的鞋子已经被磨破了,脚趾头全都露在外面,起了一个又一个水泡,看上去好不凄惨。
他牵着纸鸢坐在茶棚下喝茶,那时他还是个少年模样,虽然极为狼狈,一双眼睛却亮如星辰。
一个穿着白色弟子服的青年拿着一把佩剑坐在他对面要了一壶凉茶。
青年头上戴着一顶用小野花编成的花帽,看起来很是活泼的样子,把凉茶分给了八师兄半壶,八师兄笑了笑,把伴了他一路的纸鸢送给青年作为回礼。
喝完了那半壶凉茶,他两手空空的走出茶馆,爬到一棵大树里乘凉,时不时看一眼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微风拂面,八师兄躺在树上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