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李岩看起来不像是会谈恋爱的样子。
他很少笑,他经常会去的地方只有图书馆,周六周日在图书馆偶遇对方的几率会很大。
一开始,大家以为李岩只是帅,高考分数还算不错,但上了大学,又是一条崭新的起跑线。大二,李岩开始崭露头角,但大一新生的平台不多,到了大三,他手上的国家级荣誉证书和全国大学生各种竞赛的一等奖本子便有了厚厚一沓。
没过多久,有人传出消息,说李岩已经签了国内待遇最好的汽车单位。
但国内汽车这个行业的发展其实并不被看好,如果继续深造的话,去国外的前途会更好,很多老师都觉得李岩的选择很可惜,哪怕已经是很多学生梦寐以求的。
“不继续深造了,我要找人。”
一个镜头重复拍了七次,李岩每年都会回修车厂住一段时间,修车厂变得越发的破旧,院子里堆放的那些破铜烂铁经风吹雨打后全部生了锈。
李岩从来没遇见过孟冬,邻居也说没见孟冬回来过,李岩觉得孟冬真是狠心,他好像一点都不想念这里,不想念这里,也不想念自己。
入行三年,李岩已经可以参与新品的研发了,他年薪从三十万到五十万,干的活儿也轻松,碰见过李裨。
撞上的时候,李岩正好在旗舰店里做调研,李裨带着老婆女儿进来看车,按理来说李裨这种级别的富二代是看不上国产车的,但他说是买给老丈人的,老丈人只要国产。
他们一家人恩爱得很刺眼,刺痛了李岩的眼睛,因为他和孟冬本来也应该这样幸福,不,他和孟冬会比李裨一家人更加幸福,可却全部被李裨破坏了,始作俑者却拥有了大部分认可的圆满人生。
李裨也认出了李岩,两人的视线撞出火花,他老婆察觉出不对劲,问了句,李裨笑着说:“以前认识的朋友。”
李岩坐在椅子上没站起来,也没打招呼。李裨支走了老婆女儿,在李岩对面坐下,冷笑着说:“你现在混得挺好的啊,我都动不了你了,你上司把你当儿子护……卖屁股啦?”
西装革履的李岩没说话,他把工作牌从脖子上摘了下来,一拳打在李裨的脸上,李裨震惊于李岩现在居然敢和自己动手,两人当即在大厅厮打起来。
这事儿没闹大,李岩的上司是真的把李岩当儿子护,这个行业人才不多,原来留下来的人才更不多,可不得宝贝着。
有人在其中周旋,李岩都不用道歉。
李裨知道李岩出息了,可没想到出息成这样,七弯八绕的,他家居然还要受李岩公司的掣肘。
不过他还是高兴,不仅高兴,他还得意,因为他知道李岩没和孟冬在一起,多让人有成就感啊。
这个镜头结束在已经出人头地的李岩第八次推开修车厂锈迹斑斑的铁门,院子里空无一人,看起来,那个人像是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镜头摇到了赏南的侧脸,高清的摄像让监视器后面的人甚至能看见赏南脸上的小绒毛和没有瑕疵的皮肤,他脸上写满了落寞,眼底也全被悲伤给占据,金色的落日将气氛渲染得宛如末日。
李岩看着院落,低骂了句:“死瘸子。”
中场休息时,赏南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发呆,他希望李岩和孟冬能有一个好的结局,剧本里只将结局一笔带过,给了观众一定的空间自行想象。
天逐渐暗了下来,赏南接着又拍了好几场李岩独自在职场打拼的戏,他有了车房,不用再过以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也不用寄人篱下找别人讨生活,孟冬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可李岩他一点都不快乐。
甚至连赏南本人都受到了李岩消极情绪的影响,周立找他说说笑笑时,他一点都笑不出来,心一直往下沉。
临到收工,周立接了个电话,惊慌失措地跑到赏南面前,“赏南,你快点回去一趟,你奶奶估计……”
最后那几个字,周立的声音越来越轻,“不好了。”
医院里都是赏家的人,孙子孙女都哭得最厉害,长一辈的虽然没痛苦出声,却也都是眼睛通红。
赏行正蹲在病房门口挠着头,本来寂静的走廊传来脚步声,几乎是跑着来的,他抬起头,看见了赏南,是他儿子,哪怕戴着口罩和帽子,赏行正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没再像以前一样看见赏南就暴跳如雷,他几乎站不起来,只朝赏南挥挥手,示意他进病房。
和之前的精神焕发比起来,现在的老人更像是回光返照,脸色灰败地躺在床上,氧气面罩罩住她的口鼻,她的呼吸深慢,眼神浑浊,两颊深深地凹陷,床头仪器的警报声一直未停。
乔云给老人捻好被子,看见赏南,她往旁边让了两步,“该说的都说完了,就剩你了。”
赏南有些无法接受,哪怕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这些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的情感都是深深扎根在他身体内部的。
“奶奶?”他慢慢坐下来,叫了老人一声。
老人眼珠缓慢地转动到了赏南所在的方向,“好好学习,读书,考大学。”她精神已经恍惚错乱,她还以为眼前的赏南是没长大的少年。
“我骂过你爸爸了,让他不要,”说话对于老人来说非常费力,她休息了会儿,才接着说,“不要再打你,你考个好大学让他看看,你一点都不差。”
赏南喉头酸胀,鼻子也发酸,他握住老人干枯得像冬日树枝的手,“好。”
“大明星,别太累。”她好像又想了起来。
赏南轻声应着,“好。”
老人见完了最后一个宝贝孙子,嘱咐了所有放不下的,满足且安心的闭上了眼睛,监护仪屏幕上的心跳波动迅速拉直,警报声尖锐地在病房内响起。
病房里一点哭声都没有,门外也没有人冲进来,夜色深浓,白炽光冷白如雪,老人脸上的笑容十分安详。
站在走廊里,赏行正当着赏南的面把他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葬礼的时间我会通知你,你有时间就来,没时间来也不要紧,你奶奶不会怪你。”他的脊背突然间就垮了下来。
“行了,你走吧,你工作忙。”
换做平时,大家可能会和赏南寒暄几句,哪怕已经很久没有来往过,但既然老人提前叮嘱,他们自然不会再计较,不过此时,没人有心思招呼赏南。
赏南和周立一起走出了医院,周立一言不发地跟在赏南身边,“你别太伤心,你奶奶都八十多了,这几年一直躺在床上,现在对她而言说不定还是解脱。”
没人想当个植物人,就算能喘气,那也是活受罪。
“我知道。”赏南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水,递给周立一瓶,难过的情绪慢慢褪去,理智很快压过情感,对老人而言,这的确是解脱,但他身为后人,不可能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
加上还没从李岩的角色中完全缓过来,赏南一时间居然觉得有些恍惚,像是对整个世界都产生了绝望感,也觉得这个世界在不断地裂口,裂口,裂口,最后被撕裂,他自己也将要被撕裂。
[14:早说了,情绪敏感是一把双刃剑,主脑还不信,它能让你拯救怪物时多几分成功的概率,却也能在遇事时给你一记无法承受的重击。]
14出声后,赏南好了许多,他仰头把瓶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走吧,回酒店。”
老人的葬礼在七天后,具体的时间和地点都发到了赏南的手机上,赏行正还给赏南发了几个文件,里边都是老人弥留之际说过的话,她哪怕觉得自己这么活着很遭罪,却也放心不下这个,放心不下那个,还有乔云之前趁老人看赏南主演的电视剧时录下的视频。
张星火知道他家里出了事,变得比之前更加温柔了。
李岩和孟冬没有同框的镜头,赏南和傅芜生之后的几天都没见上面,傅芜生白日很忙,几乎不会长时间滞留在酒店,他忙起来的时候,赏南睡觉也能睡得安心点。
许圆来过几次,许圆现在变成了温柔大姐姐,但也只是对赏南,对其他人,她一如既往的冷面女王。
[14:许圆不是人。]
[14:许圆是魇,梦魇可以让所有人看见他想让大家看见的东西,如果我不是系统,我真怀疑这整个世界都是梦魇创造出来的一个游戏场。]
赏南瘦了一圈儿,瘦到了最开始的样子,看起来更清瘦单薄。
全莉莉提醒他发微博和粉丝分享日常,不许说太多。
赏南直接穿着戏服比了个剪刀手,连拍三张,发了出去,评论点赞转发瞬间就开始了,幸好他的手机一直静音模式。
——照片里的人,瘦了,却变得更轻盈似的,漆黑的眼睫将脸色衬托得雪白,很能激发人的保护欲。
[怎么这么久没见,宝贝好像变嫩了,呜呜呜呜姐姐亲亲。]
[帅帅帅!赏南最帅!]
[在拍绯城之恋吗?期待期待。]
[这部电影肯定很虐吧,我看过简介,怎么觉得照片里的人就是李岩……]
一周后,赏南去殡仪馆参加奶奶的葬礼,奶奶儿女众多,人缘也颇好,还有好一些老同学也还活着,赶去吊唁的人都是真心实意地来送别老人。
乔云生怕赏南被人认出来,让他离自己远点,要是被人看见她带着一个青年,别人肯定就能想到是赏南,自然就能知道是大明星赏南。
尽管一点消息都没有走漏,赏南家人也十分注意不和他靠太近,佯装不熟,但也仍是有人扛着摄像机冲了进来,摆在门口的花圈应声倒地,花圈上的鲜花被涌进来的人群踩在脚底下,本在厅内吊唁的众人吓了一跳,看着眼前的无数摄像头和闪光灯。
他们很快锁定了赏南,赏南本来只是在一个角落里,在第一个人冲进来的时候,周立就挡住了他。
只不过没什么用,这些人也是眼熟周立的。
赏南看着奶奶的照片都被撞倒在地,他弯腰从人群中一路挤过去,把相框扶了起来,扭头不闪不避地看着镜头,听着耳畔不断响起的快门声,他视线从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你们所有人,都即将收到我本人对你们发出的律师函。”
为首的男人挣扎着冲在前面,摄像机差点直接怼在赏南脑袋上,他激动异常,“听说是你把你奶奶从楼梯上推了下去,是真的吗?”
赏南怔了怔,他的家事对外一直是保密的。
周立听见这人的问题,呼吸一滞,他冲过去一把把赏南拉开,对着提问的人吼道:“闯入别人的葬礼,谁给你们的资格?这里是记者会吗?这里是殡仪馆!”
如果说周立还算冷静,一直靠墙坐着的赏巡直接拖了把椅子站了起来,他悄无声息地过来,一声招呼都没打,一椅子敲在了离赏南最近的那台摄像机上,摄像机摔在地上,摔得稀碎,赏巡红着眼睛,“滚出去。”
这群人愣着不敢动,不知道这野蛮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赏巡后退两步,“你带着赏南先走。”
他们没动,赏南准备从后门离开,可当看见赏南要走的那一刻,场面突然失控起来,一群记者狗仔推开赏巡朝赏南追去,他们这架势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正经媒体的。
周立推开了一个伸手想要抓赏南的人,有人眼疾手快跑过去把厅内的大门关了,后门绕过去依旧得从大门离开。
赏南不知道自己被拍了多少照,如果他是个普通人,今天怎么也要开几个脑瓜子。但周立一直在说不能闹起来不能闹起来,管他们正经不正经,他们不能打人,赏南从未如此窝火过。
葬礼基本上是被毁了,满地都是被踩烂的白色菊花,赏南不能动手,不代表赏家其他人不能动手,厅内乱成一团。
离赏南最近的一个男人突然指着一个方向,惊喜地大喊,“快看,是傅芜生!”
傅芜生对他们的吸引力可比赏南要大多了,咖位是原因之一,傅芜生鲜少出现也是他们会选择丢开赏南的原因。
一群人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离开,留下了一地狼藉。
赏南把倒下的花圈扶了起来,他一言不发的样子,让周立心里十分没底,“你没事儿吧?”
“没事,”赏南挨着挨着扶花圈,不紧不慢地说道,“摄像机上有的有单位,有人还挂着工作牌,我已经都记下来了,你帮我联系莉莉姐,这些人背后的媒体我都要起诉,以我个人的名义。”
一般明星是不太敢得罪媒体的,笔杆子杀人不见血,他们最擅长引导风向。更何况,不管正经官方与否,卖个好,对以后来说怎么都是有好处的。
“真告啊?”
“嗯。”
赏行正没有责备赏南带来的麻烦,他一路小跑到赏南面前,让他快走,“你能来,奶奶就已经很高兴了,赶紧走赶紧走。”
“您和妈保重身体,有时间我就回来看你们。”赏南说道。
赏南和周立殡仪馆的后门离开,周立一路都在咒骂,“为什么会这些人会知道我们来了这里?也就张导和几个副导演知道,怎么葬礼他们也闯啊,真的是缺德!”
“你脸上怎么了?”周立余光撇见一道红,表情立刻从愤怒变成了惊骇,他把赏南的帽子一把摘了下来,才看见赏南太阳穴的位置被划了一到很深的口子,顺着颧骨,鲜血沾在了口罩上。
“没感觉。”赏南看周立瘪着嘴给自己擦脸上的血,“你哭什么啊?”
“怎么你都这么有名了还要受这群狗东西的气?”周立把帽子重新盖在赏南头上,坚定道,“你说得对,我们告,告死他们。”
从后门出去,天光明亮,花坛里栽种着明黄色的菊花,在太阳底下看着开得热闹非凡。
隔着不远处就是大门,殡仪馆大门连接着百步梯,一阵喧哗,那群狗仔记者从殡仪馆正门挤了出来,把好好走路的行人都吓得纷纷避让。
他们的神情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兴奋,眼睛瞪得一样大,指着前方叽里呱啦地大喊,扛着摄像机你挤我我挤你,争先恐后地往前冲。
周立觉得这就是群疯子,他说:“他们好像是看见了傅老师?傅老师怎么会来这里?他们认错人了吧?”
赏南站在原地,他感觉到了什么,不具体,所以只是眼神淡淡地看着那群人。
他们像是没看见百步梯一样。
第一个人从百步梯上滚了下去,双腿折在一起,腰也弯成了一个奇异的弧度,像一个圆环,和手里的摄像机一起噗噗噗往下滚,他后面的人群没有任何要停下脚步的迹象,于是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摔倒的最后一秒,他们脸上的表情都仍是激动和兴奋,丝毫的痛苦都看不出,哪怕身体在水泥地上撞变了形,磕得鲜血淋漓,他们的嘴都开心地咧着,好像遇见了世界上最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情。
这简直堪比一些教会将教徒送给魔鬼的交接仪式,站在门口的人纷纷掏出手机拍照。
伤痕累累的众人身后,出现一个仅仅赏南能看见的身影。
傅芜生背对着日光,被阴影笼罩着,身姿挺拔,面容凌厉,目光漠然如淬过冰。
只很短暂的几秒钟,他就消失在了赏南眼前。
第94章 魇 [含17W营养液加更]
怪物不能主观杀人,赏南不知道那些人死了没有,不过14没有出声,应该就还是没断气。
那些人看见了傅芜生,就跟疯了一样,他们是自愿摔下去的。自己找死的话,就无人能救了。
脸上的伤口缓慢地开始将疼痛蔓延开,他以为傅芜生最近忙,就不会常出现,结果对方其实一直在自己身边。
[14:梦魇嘛,当然无处不在。]
[14:那些人没死,别担心,顶多只是伤残,就算当时有人阻拦,他们也不会听劝,怪不了傅老师。]
[14:你还好吗?我比较关心你。]
“我挺好的,”赏南压下帽檐,“傅老师都能向前看,我也能。”更何况,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只是受了些不小的影响。
[14:好的,那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黑化值-10。]
赏南和周立一起往停车场走,黑化值的降低让他心情好了些,“最近降得好快。”
[14:傅老师庄重正直,只有当他把你当成自己人之后,他才会慢慢地开始正视这个时代的一切,他是为你留下来的,你越脆弱,他就会越想留在这个时代。不过不是因为这个时代有多令他觉得美好,他放心不下你而已。]
[14:傅老师一百多年前强撑一口气活着,也是因为想给戏班的老人和自己的徒弟们遮风挡雨,想保护的人都离开以后,梦魇和黑化值就一起诞生了。]
[14:你是这个时代不被梦魇玩笑般毁掉的唯一指望。]
回到酒店,周立给赏南脸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依旧气愤不已,“要是留疤……”
“算了,我先给莉莉姐报告一声。”
赏南今天没镜头,周立给全莉莉打报告的时候他去了洗了个澡,他人刚推开浴室的门,水就同时从花洒中喷了出来。
赏南呆了几秒钟,退后两步,关上门,再推开门,冷水已经慢慢变热,袅袅热气从水流中升起。
除了傅芜生,不会有别的可能性了。
14之前说过梦魇无处不在。
被帮助的时候,赏南觉得很暖心,很感动,现在……他觉得有点细思极恐。
全莉莉的怒骂从听筒中都能刺痛周立的耳膜,“脸怎么伤到了?本来演技就只能是个勉强,靠实力可吃不饱饭的。”
“不重不重,不小心被划到的,莉莉姐,等会我把那些媒体都发给你,赏南要起诉他们。”
全莉莉沉吟了几秒钟,她是经纪人,考虑得不会只是出口恶气,她还要考虑赏南在起诉了这么多媒体之后还能不能在圈内混。
“冲进葬礼确实恶劣,我来安排,”全莉莉说答应完之后又说,“知道是谁招来的他们吗?”
“不知道,一点头绪都没有,只有几个导演知道,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知道我和赏南去殡仪馆了。”
“把房间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摄像头,”全莉莉对这些事情驾轻就熟,“平时还是要多点防备心,类似的事情再出现一次,我应该会给赏南准备个助理2.0,如果他表现得比你好,我就让他接替你的位置,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周立?”
周立紧张得磕磕巴巴,“明……明白。”
“我先去给公关那边打电话,免得等会出现一些对赏南不太有利的热搜,你好好想想这段时间有没有接触到什么奇怪的人,挂了。”
赏南从洗手间出来,他自己给脸上贴了张防水的创可贴,秀色可餐的眉眼被水润过一遍后越发的精致绝伦。
看见周立一脸挫败,赏南过去弯下腰仔细打量着他的脸,“怎么了?全莉莉骂你了?”
他出现得太突然,周立被吓得摔在沙发上,“没骂我,说再有下次换了我。”他说完后,从沙发上跳起来,“我去房间搬设备来搞地毯式搜索,你自己玩儿吧。”自由自在这么久,加上赏南也比较好说话,周立都快忘了自己打工人的身份,全莉莉的这一顿敲打,直接让他醍醐灌顶谨精神抖擞,同时屁滚尿流。
赏南把房间让给周立操作,他在阳台的躺椅上躺下,听歌,看剧本。
剧本刚翻开,他放在茶几上的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行本地陌生号码。
知道他电话号码的人并不多,赏南有些犹疑地接了电话,“您好?”
“赏南?”
傅芜生的声音,声线偏低,听着像马上要站上某项重要会议的严肃感。
听见傅芜生声音的赏南,像是心脏陷入一片柔软温暖的云彩当中,他被这种温柔包裹得有些想哭。
手机里静悄悄的,傅芜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最迟后天,我就回来了。”
“后天我杀青。”赏南从躺椅上直起身,“你特意回来的?”
傅芜生说:“剧组应该会给你准备杀青饭,我也正好还有一些戏份没有拍完。”他说完之后,停顿了会儿,赏南明显感觉到自己脸上的伤口处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可他身旁明明空无一物,只有手机里传出来的说话声,“伤口别沾水。”
“我知道,”赏南欲言又止,“傅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电话没挂断,傅芜生也没说话,赏南知道对方在等待着自己的提问,他不太能摸得准傅芜生的心思,“我今天和周立一起去参加我奶奶的葬礼,在殡仪馆的时候,有很多狗仔闯了进来,但是没过多久,他们突然喊着你的名字追了出去,再之后,他们都滚下了百步梯,他们滚下去的时候,很激动很开心,傅老师,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上次在车里,我在梦里看见了您,也看见了您露出…那副样子,傅老师,您不是人类,是不是?”赏南觉得自己的演技进步了,他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颤音,也幸好傅芜生没与他面对面,不然又要向上次一样,他是演员,傅芜生是观众。
良久过去,赏南听见傅芜生回答,“是。”
赏南垂着头,“我知道了,我等您回来。”
上次在车内确定关系,傅芜生看起来好像回答了赏南,但其实根本没给赏南一个肯定的答案,他看似沉着冷静,实则一开始就逃避了赏南的问题。
已经死了的人永远都比不上鲜活的人类,赏南觉得傅芜生一定是这样想的,就像孟冬的心中所想。傅芜生让赏南看见了他的过往,却没告诉赏南那是不是真实存在过的,但赏南只要不害怕,那就够了。
现在赏南什么都知道了,也确定了,他没有退缩,哪怕明知傅芜生不是人类。
“傅老师,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赏南在电话这头扬起嘴角,但语气无辜懵懂,“我最近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是您做的吗?”
赏南等了很久,中途甚至换了个姿势坐着,才等到傅芜生的回答。
“不是。”
电话挂了,赏南拿着手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傅老师不承认?”不太符合傅芜生的人设,但符合梦魇的行事作风。
[14:傅老师只是害羞吧。]
“能有路人说说看法吗?粉丝闭嘴。”赏南自动屏蔽了14。傅芜生是个具有牺牲奉献精神的人,起码他活着的时候,拥有一切许多人类都没有的美好品质,作为系统的14会根据这些罕见品质给傅芜生打非常高的分值,一定程度上会影响14的判断力。
和傅芜生通完话之后,赏南心情好了许多,直到周立捏着一个指甲大的微型摄像头从房间里跑出来,“在你床底下找到的。”
床底下能拍到什么?
赏南捏着那摄像头,回过头,“能查酒店走廊的监控吗?看看谁进过我们房间。”
周立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查不到,他们一般是冒充保洁人员进房间,或者躲在垃圾桶里,或者直接给保洁钱,私生的可能性不大,一般私生都不会把摄像头放在什么都拍不到的床底下,放在浴室和床正对面以及窗帘上方的比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