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掌从半空狠狠拍下, 那团圆球移动速度虽快,但无奈蜘蛛怪攻击笼罩的范围太大,就算它拼命往后滚动闪避,也依然被另一只守株待兔的蜘蛛怪从侧边狠狠拍了个正着。
直面接受这一拍击,怪物的身体都陷入了脚下软烂的淤泥,带着不知名毒液的泥点飞溅在它的眼睛,让它登时因剧痛而大声哀嚎起来。
“呜呜,呜呜——”
但它的声音真的很怪,比起震耳欲聋的咆哮震慑,它更像是女人凄惨的哭喊,同人类无比相似,叫池昱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怪物缠打间,天花板上的碎屑不间断地落下,地面亦随之大力晃动,池昱的视野随着它们不断变化的形体与位置而产生了幻影,颇有种自己在看某些怪物片的既视感。
圆球怪物对于池昱来说足够强大,但在面对体型与实力都足以碾压它的蜘蛛怪来说却显得有些无力。
不出几个回合,刚才还能对池昱龇牙咧嘴的巨兽已经半身被淤泥淹没,只露出扭曲在腿间的那颗头颅,一边哭一边幽怨地望着那从始至终都站在旁边同没事人一样围观的池昱。
【救救我,救救我吧……】
它蠕动着灰白色的嘴唇,眼眶满是紫红色的泪水,不过看着只会让人觉得恐怖。
蜘蛛怪目眦欲裂,傀儡似的僵硬口器中不断滴出带有腐蚀性的唾液,看上去似乎正期待着能把眼前这团肉质绝对厚实的家伙给吞吃进去。
只不过在它们的利齿即将刺穿它的头颅前,身后却有个声音淡淡响起,“停下吧。”
那人说话的音量不算太大,甚至轻到可以被人随意忽视。
但两只蜘蛛怪却像是接到了什么绝对不能违抗的指令般,纷纷紧张地停下了动作,任那些腐蚀液堪堪滴在淤泥中。
知道它们喜欢得到夸奖,池昱伸手,在它们两个的脑袋上各自轻揉了一把,浅浅笑道,“乖孩子。”
“嘎嘎……”
蜘蛛怪们给予了毫无意义的回复,但从它们不断颤动着的肢体动作来看,应该是在为这简单的夸赞而感到狂喜。
彼时池昱再将目光转向刚才还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圆球怪物,它已然换了副嘴脸,只用怯懦却也无比渴望的眼神望着向自己靠近的他。
【吃了我吧,妈妈……】
它也和之前所有的怪物一样,用着难得清晰的口齿,向池昱诉说着它的诉求与欲念。
这似乎是所有怪物都拥有的愿望,包括眼前那两只蜘蛛怪,就算它们不会说话,也会在自己临死前,拼命地挪到池昱的脚边,恳求他将它们吞噬。
此刻刘佩宇已经陷入昏迷,而两只蜘蛛怪又能护他周全,让他试试吃掉这只怪物也未尝不可?
【妈妈……】
它还在乞求他,用着神明口中对祂来说神圣到几乎不敢触及的称呼。
“……”望着面前容貌狰狞且四肢扭曲的怪物,池昱滚动了喉结,诡异地吞下了一口唾沫。
这不是他第一次产生真的想要吃掉它们的冲动,早在无数种怪物的无数次请求中,他早已动了把它们拆吃入腹,品尝它们滋味的怪异想法。
但比起怪物之间那种纯属本能的进食行为,池昱感觉这种冲动更像是——
一个母亲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孩子,而迫不及待地要将它拥入怀中,甚至恨不得融入自己的骨血中去。
圆球的怪物在少年迟疑间抽动了躯体,它将胳膊从已经完全扭曲的结构中抽出,小心翼翼地递到了池昱的面前。
即将被吞噬掉的兴奋让它粗黑的手指在不停地战栗,犹如一场还未开始就到达了顶峰的狂欢。
小少年皱起眉头,他嗅到了空气里那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恶臭,但他还是将唇凑了上去。
只不过在张嘴前,他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刘佩宇。
男人依然昏睡着,毫无要醒来的迹象,而这种自己的怪胎行为不会被其他普通人所看见的安心感给池昱带来了一点勇气。
他闭上眼睛,压下心中那份让他想要呕吐的不适与古怪的渴望,对着怪物的胳膊张口咬了下去。
比起他想象中的坚硬到难以下口,怪物的肉质就像是专门为了被池昱吞吃掉而做准备的一样。
柔软无比,甚至非常轻易地就被他从肌肉群上撕了下来。
黑紫色的浓稠血水顺着怪物的手臂喷涌而出,散发出来的气息几乎让旁边的蜘蛛怪都猩红了眼睛,嘴角的唾液更是不受控制地往下乱淌。
怪物的血液是甜的,肉是软绵的,甚至因为它们特殊的体质,连口感都是冰凉的,像是一口咬上了在冰箱里冷藏了一天的软水蜜桃,汁水四溅、鲜甜无比。
只要不睁眼看画面,全靠池昱自己脑补,这种味道他完全可以接受,甚至还上瘾似的想要多吃两口。
但在那种恐怖的食欲上来之前,他的脑海里也一晃而过了某些他曾经看到过,但记忆里却又没有的画面。
是那个在神堂中央做着托举动作的焦黑女性尸体,只是现在记忆中的她有着活人鲜艳的色彩。
她衣衫褴褛,皮肤黝黑,浑身都瘦到脱形,只余下那双镶嵌在凹陷眼眶里的眼珠子,诡异地瞪到最大,死死盯着自己举起的双手。
在她掌心的中央正静静地躺着一个婴孩,仍未满月的孩子连眼睛都不太能睁开,只不断发出弱小的哭声,像是在努力寻找自己的母亲。
池昱想要看清那个婴孩的容貌,但在他画面中的镜头即将靠近女人的那一刻,随着他最后吞咽的动作,记忆也随之消散。
只留下了他脑海里那短短一瞬的,没有后续的画面。
“……!”池昱猛然睁开眼睛,他的胸膛因惊吓而激烈地起伏着。
怪物们仍在用力地看着他,尤其是那只已经被他吃掉了一口的圆球怪。
它歪曲的面目上逐渐展露出享受的变态表情,见少年的皮肤都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它似乎也完全不在意池昱会因此而嫌弃地将它踢开。
因为它能从少年的眼神里清楚地读到,它的“妈妈”已经上瘾了。
这只怪物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失去的记忆,甚至是他不曾拥有过的能力,都会在他将它吃掉后慢慢恢复,并且仅仅吃这一只是根本不会足够的。
当池昱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眼里的犹豫与茫然全部消失,只余下了要将这些怪物全部蚕食殆尽的欲念与狂想。
他不由分说地扯过怪物的手臂,赤色如炼狱血池的眼底汹涌着熔岩,随着那口从他唇间呼出的浊气,他再次咬上了怪物的血肉。
清凉甘甜的汁水四溢而出,软嫩的果肉与他的齿尖碰撞缠绵。
它们“咕咚咕咚”地涌入他的喉中,比起被吞噬,更像是终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母体里般,拼命往他的身体里钻动。
记忆与力量在慢慢地恢复,少年的眼里亮起了野兽般的凶光。
他似乎就要失控了,在理智蒸发的边缘,沦为与这些烂泥巨兽一样堕落的食肉怪。
他看到了无数的记忆,但无一不是关于这座小镇的。
它的春夏秋冬,它的晴天与阴云,还有那场忽然焚烧起来的大火,带着他的灵魂都一道前往了炼狱的深处。
刘佩宇从昏迷中醒来,他睁开依然模糊的双眼,艰难地在黑暗中辨别自己的方位。
朦胧间他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与液体滴落泥泞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嘈杂却又让他内心无比不安的噪音。
他顿了顿呼吸,保持着昏迷前的姿势,只艰难地抬起脑袋向声源的方向去看。
只见之前还同他一样正常的人类队友,此刻正同野兽般蹲坐在地,满脸是血地啃食着那头对谁来说都长得足够瘆人的怪物。
庞大的蜘蛛怪就矗立在他的身边,安静地等待着他的“进餐时间”。
少年每一次张口都会露出底下糊满了血水、根本看不见一点白色的尖牙,无数血液拉扯成丝,随着他的嘴角肆意淌下。
就连那双白皙干净的手都落满了碎肉与脏污,此时还一刻不停地撕扯着已经不会再动弹的圆球怪物。
从没有见到过如此具有冲击性的画面,刘佩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以为自己还身处于梦境之中。
极度恐惧状态下的他选择再次紧紧闭上了眼,一边逼迫自己快点睡着,一边耳朵却不自然地扩张着,好像所有的神思都要被那阵诡异的咀嚼声给吸引了去。
好在最后他实在是遭不住这样的画面与氛围的折磨,竟就这么昏死了过去。
刘佩宇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在洞穴的外面了,他躺在那片还有些焦黑的水泥地上,而旁边的池昱正侧目望着玻璃窗外的天空,没有任何的动作。
“……池昱?”回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刘佩宇还有些心有余悸,遂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唤了自己队友的名字。
“什么事?”但池昱回头看他时,还是那份不咸不淡的冷漠脸,衣服也干干净净,毫无吞噬怪物时的那份肮脏与疯狂。
刘佩宇一怔,难道他看到的都是自己梦中的画面?可那种恐惧感也未免太真实了……
“啊,我只是……”但为了防止被人说疑神疑鬼,他赶紧扯了个话题道,“我们摆脱那些怪物了吗?”
池昱闻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定地侧过了身子,让刘佩宇看到了他身后从玻璃窗外透进来的柔和阳光。
“你觉得呢?”
“嗯,应该是出来了……”知道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刘佩宇显得有些尴尬。
但明明是可以继续追问池昱到底如何摆脱怪物的场合,他却犹犹豫豫地不知该怎么开口。
因为他内心里有个潜意识在告诉他,刚才看到的画面极有可能不是梦境,而是一个他永远都无法触及的禁忌。
“这座小镇不单单只是一个解密副本那么简单,”出人意料的是,池昱主动开了口,他垂下眼帘,目光幽幽望着自己没什么血色的指尖,“这里有很多怨气,足以支撑起第三个空间的存在。”
这是之前谭新蕾与池昱所探讨出来的结论,刘佩宇也有所耳闻。
“它们的怨恨凌驾于那些怪物之上,所以在里世界的状态下又遇上第三空间,两者之间就会产生冲突,最后回到表世界。虽然这样说只是我的猜测,而且也不知道你能否理解,但我们就是因此才脱离怪物的追击的。”
池昱说着,回头与一脸茫然的刘佩宇对上了视线。
明显要比他年长了不少的男人坐在地上眨巴眨巴了眼睛,他听得一知半解,但见池昱的神情如此严肃,便大抵能猜到这孩子是在同他解释刚才他们能顺利脱离危险的原因。
仔细想想也是,当初他与池昱刚遇见,他就是灰头土脸被怪物从地道里追出来的。
试想一个能操纵怪物甚至是吃掉怪物的玩家,又何必在单独行动的状态下还要保持被怪物追得满地爬的人设,反正四周又没人看见。
最后刘佩宇重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你控制了那两个蜘蛛怪把另一个怪物给打跑了呢!现在想想根本就不切实际嘛,还是直接脱离里世界的状态会更加合理一点!”
池昱:“……”
怎么这家伙光靠胡思乱想也能歪打正着地猜对大半?
唯一猜错的地方是怪物没被打跑,而是被他吃掉了……
“这小镇恐怕也不单单只是普通的闹鬼,”少年定了定神色,继续了刚才的话题,“很可能这里之前发生过一场足以烧死所有人的火灾,这才让那群无法超生的冤魂们被永远困在了这里,成为了副本的第三势力。”
从被他吃掉的圆球怪物那里,池昱恢复了一部分的记忆。
但也只有这些,仅够他验证关于小镇发生了大型火灾的猜测。
“我曾经去过一处地道,在那里发现了一个通往更深处的洞口,但因为当时是里世界,怪物袭击了我,我不得不仓惶地逃上地面。”
池昱说的就是自己与刘佩宇第一次碰面的地方,只不过他没有详细描述追逐他的怪物到底是谁。
因为让他进入里世界的关键是那只在附近巡逻的蜘蛛怪,而这化为了怪物的神像似乎并不算在怪物的势力内。
“你的意思是说,那里可能会有线索,或者说是封印恶鬼的地方?!”一听到这些,刘佩宇登时来了精神。
他都不等池昱把话说完,直接拉着他的胳膊就往门外走,看上去对于离开这个副本充满了期待。
“你别急,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再说了,解密类的副本不可能十几天就放你出去的。”小少年颇感无语,还不忘记给那个兴致勃勃的家伙泼一盆冷水。
不过回答他的依然是刘佩宇自信的笑声,“只要我们行动够快,自然可以早些出去,我已经对神明会给予的奖励迫不及待了!”
听到这里,池昱一顿,幽幽问了句,“你是第一次进入副本的玩家吗?”
“是啊,怎么了?”刘佩宇回头与他对视,眼底带着清澈的愚蠢。
池昱闻言没再说话,虽然他早就从刘佩宇的脑回路和很多迷惑行为就能猜出来他的经验并不丰富。
但这都已经是最后一个副本了,还能遇见新玩家,确实新奇。
不过最关键的一点,是神明从未说过这个副本结束后会有奖励,祂只说这些玩家会成为“某人”的陪葬。
池昱之所以没有反驳刘佩宇“通关后会得到奖励”的结论,是因为他觉得神明给予他们的结局应该会另有选择。
如果就这么不由分说地把人类玩家全灭,实在是有愧于一个“神”应该有的品格。
不过从这家伙之前做过的种种恶劣事件来看,应该也算不上是【神明】了吧,至少不是个好“神”。
“怎么了吗,你怎么话就说一半的啊,卡得我难受死了。”迟迟得不到池昱的回答,刘佩宇抓心挠肝,连走路的步伐都慢了下来,他总觉得池昱瞒了他什么。
不仅仅是他此刻犹豫不决的表情,就连他浑身那种异于常人的气质,都让刘佩宇在初见他的第一面开始,就产生了对他身份的无限好奇。
好在对方也不是那种完全不理人的类型。
在见到刘佩宇期待的目光时,他神色顿了顿,旋即认真道,“嗯,我是想说,我们可能有麻烦了……”
【您已进入怪物的锁定范围,请尽快摆脱状态,以避免进入里世界。】
池昱话音才落,系统的提示音便准时响起。
但因为情况发生得太突然,再加上怪物一来就直接锁定,刘佩宇并没有在意——
池昱发现怪物的速度要比系统的提示来得更快。
男人生性胆小,在听到怪物在附近的那一刻便完全慌了神色,他正纠结着该往哪边逃跑,一旁池昱却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有可能是刚才那两只追着你的蜘蛛怪,我们要不分头跑吧,这样至少不会被同时堵截在死角被踩扁?”
“啊,可是我一个人也害怕啊!”刘佩宇浑身的寒毛都根根炸开,连头发丝儿都在拒绝单独行动。
可池昱哪里会理解这胆小鬼的苦楚,他只淡然地丢下一句,“快点吧,没时间了,我也收到系统提示了。”
然后转身就跑。
刘佩宇的大脑完全混乱,见池昱都已经跑了许远,他也没时间去顾虑更多,只麻木地按照池昱给他的方案,与那少年相反的方向拼命狂奔。
只是等他都跑出一段距离了,那提前开溜的家伙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望着刘佩宇远去的背影轻叹了口气。
他承认他说谎了。
他们能离开里世界,根本不是什么第三个空间的碰撞,而是他在吃完了圆球怪物后,又命令蜘蛛怪退出了会拉他们进入里世界的范围。
而现在只不过是他又控制了蜘蛛怪回来,一个负责把刘佩宇赶走,一个则可以让他保证在里世界的情况下安心独自探索。
当然,池昱从未有过要迫害他人的意思,他真的只是单纯地觉得……
刘佩宇的存在太过于碍事,而他也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对自己抱有善意的人就这么死在他的面前了。
第88章 燃烧的小镇遗址(11)
池昱沿着荒芜的公路一直走, 按照记忆里的方向寻到了那间后院带有地道的房子。
彼时正处于表世界的状态,洞口没有巨石封锁,他可以随意进入。
洞下通道狭窄无比, 少年将有些繁琐的外套甩脱在地面,矮身再次钻入了这口不知会为他带来何种秘密的地道。
皮肤与石壁摩擦间, 他拼命蜷缩起身体, 艰难地到达洞底的世界,但池昱刚想继续探索,却忽然发现之前的走廊化作了一堵缠满了爬山虎的土墙, 将整个通道都死死封锁。
而他往后去看, 身后仍是一面不见光线透入的泥壁, 唯有他头顶黯黯落下来的光线,为他带来了一丝自己还不算被完全封在地下的安全感。
这突如其来被关在狭小空间里的紧迫让池昱有些窒息,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表世界的状态下, 空间会不定时地进行转换,所以这条地道可能也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与其他某处的地下世界进行了交替。
“还好我早有准备。”他深呼吸了一口地底混浊的空气,旋即睁开了同神明一般色彩的双眼。
池昱深知在里世界内不会形成空间转换的隐性规则,遂在进入地道之前就勒令蜘蛛怪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在身后。
而现在, 正是它显露原形将自己拉入里世界的最佳时刻。
狂风自狭窄的洞口处肆意涌入, 碎石泥土落雨似地往下掉,不出须臾, 系统的提示音便在池昱的耳边与那怪物一道出现。
【您已被怪物锁定,将在15秒后进入里世界。】
刚才还逼仄的空间如火焰般燃烧起来, 遮挡他挡路的泥壁正在一点点地消散, 露出了后头幽深寂静的黑暗长廊。
池昱之前点着的烛火在氧气的缓缓缺失下逐一灭却, 彼时洞口也被巨石堵住, 空气不再流通。
几乎是进入里世界的那一瞬间, 他就感受到了一阵头晕目眩的乏力感。
好在那头被他叫来的巨兽不需要呼吸,此刻只乖巧地站在他的身后,悄声无息地注目着走廊的深处。
它似乎已经嗅到了空气中来自于那所神堂的不祥,遂它伏下脑袋凑在池昱的身边,从喉间发出呼噜噜的低吼以示警告。
但这对于铁了心要进入地下二层的池昱来说没什么作用。
生怕氧气会提前耗尽,他的步伐很快,并且也如他所料的,在他的脚步踏入神堂的那一刻,那座已然化作巨型修罗的神像瞬间苏醒。
它睁开面庞上诡异的四眼,宛若来自于地狱的鬼神般,狠狠地注目着门口那两位不请自来的入侵者。
池昱这次目标明确,他直接抬手勒令蜘蛛怪去与神像缠打,自己则一秒钟都不舍得浪费地要往神像背后那处神秘的地道钻。
他知道自家这只小怪物并不强大,要不然也不至于在这么多种类的怪物中,只有它们才能被自己驯服。
所以他一定要在蜘蛛怪被神像拍死并解除里世界之前,赶紧探索完地下二层的世界,以防被埋在地底连自救都做不到。
毕竟一个人就算有无限复活的属性,但只要他是复活在原地,那将他活埋在地底或是扔入足以被水压挤爆的深海,都和死了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会尝尽痛苦。
此处的地洞比较一层的入口处要稍微宽敞一些,可见外面的洞口是故意挖得那么狭窄的,兴许就是这里的镇民为了防止部分人发现或闯入。
这里面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四眼神像已经从神坛上大步走下,它眼白血红,目眦欲裂,在见到池昱打算进入更深的地底,这在面对人类时如同蔑视着蝼蚁的巨物忽然发疯——
它掀起巨掌,向着池昱的后脑用力拍去,但无奈那只蜘蛛怪对他忠心耿耿,居然直接凑上前来用自己的身躯作为池昱的护盾,硬生生扛下了神像这一掌!
有什么东西在遭受到重击的那一刻彻底碎裂,血液与皮肤的组织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半身已经进入洞口的池昱错愕地望着眼前这好像通了人性的怪物的背影,但很快他又回过了神,急匆匆地移开了视线,继续往下潜入。
同情怪物就是在作践自己,池昱曾无数次地在心底这么说。
但不知道为什么,比起那些人类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请求着他的原谅亦或是帮助,他总是更能共情这些连话都不太会说的怪物。
尽管他新学会的三观让池昱每次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怪物,可他的内心却依然诚实地在这种时刻为怪物而感到悲伤。
从顶上漏了些光亮下来,池昱抬头一看,见到一簇小小的火焰在洞口的边缘燃烧着,这似乎是在刚才的战斗中被蜘蛛怪从蜡台上打落的烛火。
池昱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着这张新地图。
地下二层的通道一路无阻,甚至与上一层相差只有两三米的高度。
不过这里的空间并没有一层那么大,它甚至没有走廊或是过渡用的道路,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这里就只有一个房间。
有啪嗒啪嗒宛若柔软的东西掉落在泥面的怪异声响,在黑暗中时不时地幽幽传来。
“怎么还是神堂?”池昱茫然。
既然想要建造上下两层楼,那何故不直接建立在地面上?
光地上塔的外观要比地下室好看不说,在平地造地基肯定要比往下挖坑再固定来得轻松许多吧?
池昱不是很能明白这镇上人民的脑回路,但现在不是他磨磨唧唧思考问题的时候。
他伸出食指,以神明给予的力量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试图照亮这漆黑不见五指的空间。
随着火光雀跃,池昱的眸子也染上了如夏日烂漫烟火的橙红色彩,只不过在他要抬头去检查的那一刻,忽的对上了另一人白花花的眼球!
他双眼只有泛着血丝的眼白,根本不见眼珠在哪,浑身更是焦炭似的漆黑无比,稍微一碰便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渣,根本找不出一点能分辨他性别的特色。
一股刺鼻的焦味在池昱视线清晰的那一刻不由分说地钻入他的鼻息,叫他即刻间干呕连连,但他来不及顾及,只拼命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也是这时,他才借着指尖逐渐壮大的火光隐约看到了房间内的陈设。
这里到处都是烧焦的人,就和那间地面上的神堂一样。
他们浑身漆黑,肢体僵硬,但这次并没有争抢的动作,而是整齐地分为两列队伍,一个个毕恭毕敬地跪坐在地,双手合十放在额前,做着在向谁祈祷的动作。
这又是什么传教现场?
光看这些尸体,池昱看不出什么名堂,不过见那些跪在地上的家伙都有一副作势抬头往天上看的趋势,池昱便伸出手掌,将火光循着他们的目光一道送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