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塑料袋向外走时感觉额头湿湿的,一摸才发现汗和血水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刺刺的,像针在扎。
是昨天器材室被人打的。
啧,烦死了。
犹豫了一会,到底还是舍不得去东边不远的校医院,买了袋湿巾随便擦了擦,他命硬,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引以为豪的优点,自然要充分利用。
他肩脊笔直,却微微低着头,保证帽檐可以帮他遮挡太阳,尽力减小着存在感回操场,无奈麻烦总是自己找上他。
白芽垂着头,一双球鞋闯进他的视线。
其实也无需肉眼看到,他毕竟是个怪物,有一些与常人不同的特殊能力,就比如现在,可以闻到这些人身上如尸体腐烂般的恶臭。
父母依稀记得是动物味,舅舅是发霉的西红柿味,欺负他的无一例外统一是尸体味……
黄毛极力想做出一副威胁恐吓的神态,本就潦草的五官在脸上乱飞:“大学霸又在赚外快?带饮料一趟多少钱啊?哥几个今天照顾照顾生意!”
“小瓶200块,大瓶50块。”白芽捂着鼻子语速很快地顺着道。
那黄毛一愣,没想到白芽接话这么利索,他来这肯定是为了教训教训这小子,谁他妈没事儿还付钱让他带饮料?
但话说出去了,又一时有点下不来台,一时怔楞间也不忘捡便宜:“额,那,那先给我先带几瓶大的!我就在这等着!”
他话音落了,几人一片寂静,后面几个混混面面相觑。
那黄毛反应过来,脸青一阵紫一阵:“你他妈的耍我呢?”
白芽脸上嘲讽的味道更浓,红润的唇一张一合,嘴型俨然是三个阿拉伯数字——250。
“操!”
黄毛恼羞成怒地把白芽手心提着的那袋汽水袋子踢掉,红的黄的各类瓶装饮料咕噜噜滚落在地,准备上前好好收拾他一顿时候被旁边的混子拉住。
“哥,那边,好像是谢哥来了...”一扭头,果然是谢程应在操场入门口,人群的偏远处和梁然待在一起,一副守株待兔的模样,像是在等人。
白芽默默重复着这两个格外尊敬的字眼,皱了皱眉,眼里冷意更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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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多少钱
黄毛几个人脸色微变,一个男生附在他耳边小声道:“黄子,过几天老大回来了,要是知道白芽这小子过得这么好,还搭上了谢哥的道儿...”
男生越说越害怕,声线都是抖的:“老大和谢哥向来不对付,要是知道了不得...气颠儿过去,扒了咱们一层皮啊?”
黄奕脸色越来越难看:“那现在还能怎么办,”他看着不远处的白芽,又看了看操场门口的谢程应,摆了摆手:“之后的事儿等着再说。先走吧。”
白芽慢吞吞捡着地上的汽水,好半天站起来,一手提着饮料袋,一手握着瓶冰可乐,抬头看到那群黄毛已经走远了。
饮料上沁着水雾的凉意透过手套把手心也冻凉了,连带着因为热意烧晕的脑子也降了温。
刚才他们交谈声音太小,他只听到模模糊糊...什么谢哥?老大?
他就知道,这帮人的老大就是谢程应,从一开始就猜到了。
猜想在得到进一步验证时却让他有些茫然。
白芽垂着眸子,剥了颗糖塞嘴里,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只当没看到操场门口的两人。
“嘿学神!”梁子打了个招呼。
白芽看了他一眼:“四十块。”就算做回应了。
梁子好半天才意识到白芽是在回应他跟他打招呼:...合着您用我给你付钱的价格给我取名标号呢?
白芽说完后没再看两人,转身要走,
“上哪去呢?”谢程应见白芽不理他,不乐意了。
他长腿一拦,摸着下巴笑眯眯,“刚儿在教官面前给帮你那么大忙,不给点谢礼——”
谢程应顿了一下,忽然止住了话头,走近去微微弯下腰,白芽方才遮的掩饰的军训帽不知为何现在松散了些,露出额角伤口的一角。
谢程应抬手,趁着白芽没反应过来把帽子掀开半边,额角的银丝被汗水打湿,汗和血混得一片狼藉的伤口大咧咧地露出来。
可能这跟谢程应以前打架受的伤相比并不是特别严重,但放在这白雪一样干净冷白的皮肤上就看着让人心里揪着疼。
他站直了身子眉心蹙成一团,语气强硬不容拒绝:“...跟我过来,我给你上药。”说着便要拉着白芽的衣袖去另一边。
白芽反应很大地一下子打掉谢程应伸过来的手,力道偏重,两人皆是一愣。
谢程应莫名感觉白芽看向他时的眼神更冷了。
白芽抿唇,垂眸遮掩眼里的情绪,好一会儿,才低声说:“用不着你操心。”转身很快地走了,余下两人看着他的背影。
梁子差点以为谢程应要动手了,笑嘻嘻道:“我说,一而再而三地,白芽救过你的还是你爹的命啊?”
谢程应眯了眯眼睛,远远看到白芽把袋子里的饮料和五颜六色的彩色零食包装袋分给四五个人,不答反问:“他和那群人关系很好?”
梁子笑地鼻子出热气:“你几G网啊?这都不知道,白芽给人带东西跑腿挣钱的,不光这个,我这学期的暑假作业也是他帮我写的,才40,倒也不贵。”
他伸了个懒腰,揽着自家发小的肩往操场走。
“该说不说,学神给人写作业,效率是真的高,跟他妈印钞机似的,那本我妈让专家出的什么慧思题,哇难哇难的,他可好,几天就写完了...”
谢程应拉开梁子的胳膊,视线沉沉,若有所思。
一连军训了小一个星期,谢程应在教官的“举力推荐”下成了体委,他就知道老李这个小心眼惦记那天他溜了肯定给他找点麻烦,一开始本想卸了。
没成想试着当了几天,越来越发现当体委的好处,别的不说,平常整队的时候往队伍前面一站,他能一边站军姿一边盯着白芽看半小时。
怎么就不腻呢?
梁然问,谢程应也想问,怎么就不腻呢?怎么就那么好看那么喜欢呢?
每次谢程应盯着白芽看的时候,似乎都被认为是挑衅了,因此白芽也自然瞪着眼回视,可每次都是先败下阵来,那汪含在白芽眼中的蓝湖遇到太阳过于敏感了些,垂头眨眼缓解酸涩的可怜模样总是看地谢程应嗓子发干。
如果能亲吻到眼睛,让他哭出来,吻去泪水,是不是就能尝到那汪总让他心里痒痒,的湖水的味道了呢?
“休息半小时!”
军训的最后一天是个雨天,本着一中校训表达的严谨勤劳的态度,安排学生们在树底下躲会儿雨,半小时后再看天气情况酌情判断要不要继续。
校里有颗老榕树,正长的茂密,班里的人都跑那儿去唱军歌,一嗓子一嗓子嚎地好不热闹,白芽自然是对那个没半点兴趣,倚在原来那棵柳树下闭目养神。
这些天他几乎在学校的每时每刻都能看到谢程应,他仍记得第一天碰见谢程应时秘密差点暴露的紧张惊惧,以及是那帮混混的老大,看到他一眼都嫌烦。。
今天见到谢程应被梁然拉走了,没空烦自己,猜测谢程应大抵和班里那些唱军歌去了,闲暇的轻松之余又有些空落的奇怪感。
他受够了军训时每每瞟向他的那个轻佻的目光,心底却增生着怪异感,大抵是困惑?对,是困惑和不适应,因为从没人,从没有过人拿那种眼光看他。
白芽臭着脸,作不经意地朝那边人群瞄了一眼。
却实在是看不清,心头更加烦躁,想着也没人,把军训外套脱了,光洁的手臂和修长的脖子终于见到了白天。
直到身后蓦地传来一阵薄薄的凉意,果冻般贴在脖颈。
他猛地扭过头却被摁住,熟悉又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别动...”
白芽只做没听见,事实上他的身体直接条件反射了,搁手肘本能地向后撞,那个贴在脖颈触碰终究是禁区,仿佛立刻激活了他身体里某个神经区域。
白芽一连喘息着后退了三五步,肩膀堪堪碰到了雨丝,才惊魂未定地把目光移到那个人影上。
“我说过了,”他一时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脸色便更差:“别他妈的、碰我。”
谢程应比他心情还差,天知道他偷偷从后边过来,却一眼看到白芽被晒地破皮发红的后颈时是什么感觉。
谢程应难得脸色微冷:“你要是不想人碰你,就别让自己受伤。”说着甩下一管药。
“涂了,好好涂,现在。”他道。
“凭什么?”白芽看也不看地上那管药,反声呛道,“我长得很像你爸吗这么黏着我,离我远点,你以为你谁,凭什么管我?”
他努力忽略心里愈发肆意的怪异感,又道:“我也不需要别人管。”
静默了一会儿,雨丝大了些,绕着柳树阴的一圈外都湿漉漉的了。
白芽动了动鼻子,他忽然察觉到他没有闻到谢程应的味道。
谢程应挑眉:“嘴巴很厉害嘛,那你知不知道,只要我想,我现在就是能把你摁在树上,当着全校人的面给你涂药?”
他的眼神轻佻又恶劣:“那可真是谢谢款待了,我很喜欢这个方式。”
白芽神色一僵,这个混蛋拉一下他的手腕,隔着药触一下他的后颈他就能反应这么大,如果当真用手一点点给自己涂上药...
他死死咬着牙,淡色的细眉拧成疙瘩:“你敢!”
谢程应歪了歪脑袋:“你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有我不敢做的事儿?”
正僵持间,迎面一个圆滚滚的男生冒着细密的雨丝向两人奔来,人姓旁,性格也心宽体胖,班里人这几天也混熟了些,大家都管他叫胖儿。
他嘿嘿一笑,先向谢程应点点头,转头对白芽憨憨打招呼道:“没想到和学神分到一个班,以后写作业就方便多了。”
只见胖儿拿出来一沓子暑假作业,挠头道:“这是补习班老师给我出的自主题,学神您看看...”
白芽撇下谢程应,走上前接过练习册,翻开扫了一眼例题,掂量了一下厚度,熟练道:“50,后天给你。”
谢程应故意道:“哟,还接这业务呢?”
胖儿来了兴致,一边翻口袋找50块钱,边倒豆子似的说:“那可不,作业交给白芽,我放心!学神接的活儿可多了,谢哥你认识人多,多给学神介绍介绍生意啊...”
谢程应突然想到了什么,勾唇一笑:“那是自然。”
白芽皱眉:“用不着。”
等胖儿欢欢喜喜走了,谢程应转过头,颇为悠闲地问道:“抹药多少钱?”
“什么?”
谢程应靠着树干,想不经意似的,说:“你不是接业务,给钱要你干什么就干吗?我问你,抹药多少钱?”
白芽狐疑道:“你什么地方受伤了?”
谢程应一笑:“给你抹药。”
雨声滴滴哒哒的声音大了,很少一部分透过茂密叠层的柳枝柳叶滴在地上,外面偶尔有学生喊雨下大了。
白芽愣了好一会,遮掩住眼里的情绪:“不干这个,不接。”
谢程应道:“200块。”
“都说了不接...”
“500。”
……可恶。
白芽没说话,默默捡起来地上的药。
谢程应想着刚才白芽那么大反应,忍着笑:“你自己涂,后脖颈一大块晒伤,红地,可吓人了,都脱皮了——还有额头那个,都涂好,涂厚点——伺候地好了给你加小费。”
他看着白芽有些笨拙地涂着药,啧了一声:“左边,左边,左边那么大个一个晒斑,还有上边——”
“...哎你会不会涂药,喂你轻点,别用力摁,多疼啊...”
“谢程应!”白芽忍无可忍地抹完了最后一点晒痕,“我又没给你抹,你矫情什么?”
谢程应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白芽以为他没听清:“我说我又没给你抹...”
“前边那句。”
“谢程应....?”
“再说一遍,”谢程应盯着白芽的眼睛,声音低下来:“再喊一遍,你喊我名字怎么那么好听呢?”
白芽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差点以为谢程应有什么怪癖:“谢程应你有病吧?恶心死了。”
谢程应充耳不闻,他舔了舔牙根:“我还怎么了?多说点。”
白芽脸上青一阵紫一阵,“谢程应”这三个字卡再也死活说不出来了,吭哧了半天,扭过半边脸:“那个谁,”
他说着,似乎羞于启齿,骂道:“那个谁,你是不是变态啊?”
谢程应闻到雨丝和泥土的味道,耳边恍惚听到有人说雨下大了不军训了,明明身在万千世界,眼里却只剩下了一片微茫的白。
他捡到的小白猫,对着一切的不论好坏的接近嘶嘶咆哮,凶悍的气势像是要吃掉一头熊。
却又在喊他“那个谁”,像是亲昵间的蜜语,看似指任何人,实则却是隐秘不觉的唯一。
第4章 牛奶
白芽把店里的围裙套在身上,仔细戴好了手套,确认没有裸.露出皮肤后,才去系围裙后边的细绳,他习惯系的紧一些,干活会很方便。
看了眼窗外,已经黑透了,越到晚上这种小饭店才人越多,九点十点左右,附近一中的学生们下了晚自习,或回家或回宿舍。
白芽擦了把头上的汗,把几听啤酒放到客人的桌子上,他脸嫩,身子骨也薄,表情透着淡淡的凉,在烟火气的人来人往里穿梭有一种轻盈。
“小子,老板娘叫你。”
白芽把点菜的菜单递给伙计,转身向房间走去,伙计望着白芽的背影直撇嘴。
嘁,一中的又怎么了,还不是在这刷盘子?还整天戴着个手套,看他装的,有啥好神气的。
老板娘是个半老徐娘,快五十了离了婚,守着这个小店,店里有什么剩的猪肉羊肉都进了她嘴里,长久以来满身是不加保养的赘肉,见白芽来了脸上堆起笑:“来,白芽,坐。”
白芽把手上的手套拉上去一点,摇摇头:“有什么事儿吗?我等会忙完还有事。”
老板娘眼珠一转,哈哈笑:“你这孩子,对咱这真是尽心尽力,我呀,也都看在眼里...可是吧你也知道,咱店这个月又是有些入不敷出,开得困难啊。”
白芽透过窗户看了看店里都快挤不下的客人,没说话。
老板娘见他不接话,只好继续道:“再加上你今年刚16,还是个童工,店里雇你都是需要承担风险的呢!再说了,你那一脑袋白发,客人们都私底下觉得吓人呢,不知赶了多少生意!所以你看啊,这个月的工资...”
白芽打断道:“我要钱。”
他重复道:“我很需要钱。”
老板娘对视上白芽幽深发沉的蓝瞳,心里打了个哆嗦:“那个...”
“我谢你收了我在你店里里干活,但我来这是拿钱做事的,你已经两个月没给工资了。”
白芽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金表,眼也不眨地死死盯着老板娘:“这个表不便宜吧?如果不给我工资,我就把这个卖了典当——你大可以去告我,看看是我抢东西判刑多还是你招童工拖欠工资判刑多。”
老板娘张嘴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脸色发白,从抽屉里掏出钱拍在桌子上。
白芽扔下表,把钱攥在手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千二百块,他两个月的工资,折合下来一个月六百块,竟然跟昨天谢程应让他涂个药给他付的钱差不了多少。
白芽刚离开,一伙女生来到店里,四周逡巡一圈大失所望:“今天那个白发小哥怎么没来呀?”
“是啊——白跑一趟,要不是有那个小哥,我们才懒得来这店...”
白芽已经走到了外面自然没听到这些话,他在不远处,偶尔一瞥,看到左边从一中出来的还往店里赶的人潮。
他曾不解地观察过他们,那些人向来三五成群,走在马路上因为一两句话就能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和白芽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
也是两个世界。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见天色实在晚了,担心宠物医院关门,还是开了个共享单车,紧赶慢赶好在赶在最后一刻来到店前,医生已经快要下班了,正在收拾东西,灯都熄了一半,偶尔传来猫咪们不舍的喵喵声。
赵医生注意到了风尘仆仆的白芽:“哟,是你啊,进来吧!”
他给白芽倒了杯茶,笑问道:“这回又想买点什么?”
白芽握紧杯子,拇指在杯沿上轻轻地蹭了蹭,心里不住算着要用的钱。
赵医生很耐心。
终于数好了钱,百般确定钱是够的了,才慎重又慎重地递了上去。
赵医生说:“其实没有必要要给饼干买这么好的猫粮,像一些别的牌子它也可以吃的。”
白芽拿过递来的一小袋猫粮,上面的几个外文字母仿佛有千金重,轻轻地说:“饼干除了这些,吃别的就会拉肚子。”
赵医生叹气:“那小猫有白化病,是体弱多病了些,真是辛苦你了。”宽慰了一番,赠了白芽一些猫零食。
最终还是只带着这样一袋小小的猫粮回了家。
白芽低头看着缠着他饿地喵喵叫的饼干,有些发愁。
饼干以前是很乖的小猫,他找不到工作时都能跟他一起吃馒头的。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身体变得差了很多,夏天晚上开个窗缝,第二天都能感冒。
第二天到校,今天理论上讲是军训后的第一次正式上课,第一个事儿自然是排座位,班主任姓李,是家长很喜欢的老师的类型,说话温和,但到了正事上极有威信,谈吐不凡。
这样的老师大抵也是每个学生最希望遇到的老师,白芽被分到左边靠窗第五排的里面,把兜帽往下拽了拽。
他不喜欢靠窗,不喜欢太阳,正兀自烦躁着,直到身边不轻不重的撂椅子声响起,是一张熟悉的嬉皮笑脸。
“好巧啊,同桌。”
白芽眉头跳了一下:“你找老师调的?”
谢程应立刻做出一副无辜模样:“天大的误会,我向来信奉距离产生美!”
他理所当然地把军训时如何黏着人家忘了个一干二净,继续胡咧道:“我脸皮那么薄,又跟老师不熟,找她调这个干嘛?”
我找校长调的。
白芽不再理他,整理好了书包往桌子上一趴,他校服拉链早已拉到最上面,一头极具特色的白发在学校向来是被兜帽遮挡起来的,整体看就一只窝在布袋里的白毛线球。
谢程应的视线落在他偏宽的校服上,几乎通过薄薄一层校服看到里面纤薄的身体和脊背。
眉头不自觉皱了皱。啧,怎么这么瘦?
他翻了翻书包,寥寥几本教材外是家里阿姨给他塞的大大小小的零食,谢程应捡出来一袋面包和两袋牛奶,到教室后面接了热水,把牛奶泡热。
梁然正巧拎着书包找座位,路过时随口一问:“你不嫌喝热牛奶娘们儿吗?今儿变性了?”
谢程应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一脚踩在梁然新买的限量款球鞋上,不顾身后某人的哇哇大叫,自顾自回到座位又拿卫生纸擦干净水,才把牛奶和面包推到白芽桌子上。
“吃点儿。”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伺候人,没经验,真没经验。
梁然目瞪口呆地在后面看着,嘴都吓歪了。
白芽想也没想直接把那摊东西推回去,头埋在臂弯里,拿着笔写起来那些托管到他手里的暑假作业,闷声:“少烦我。”
谢程应已经对白芽这幅态度习以为常,食指指节扣了扣白芽的桌面,拾起“逗猫棒”逗他:“啧,什么叫烦你,说这么难听,我这是请您帮忙呢。”
他也跟着趴在桌子上,和白芽只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偏头压低声音:
“求你了学神,你看这牛奶,热了也热了,但我是真吃不完了,再放就坏了,你就大发慈悲帮帮我吧,100块好不好?真的帮大忙了!”
附在耳边的笑带着热气,白芽耳尖抖了一下,忍耐道:“谢程...”
又蓦地想起昨天谢程应非要他叫他名字的无赖样。
他恼道:“那谁,你不想吃给别人吃,我又不是回收站。”
“谁想吃?嗯?谁想吃?”
谢程应扭头就问:“梁子,你想吃牛奶和面包吗?”
梁然脑袋摇地像个拨浪鼓:“饱了饱了。”
谢程应眼神示意,你瞧,他不吃,不赖我吧。
白芽:……
“没人吃喂狗。”
谢程应笑意不改:“那不行,全世界的狗昨天晚上在梦里趴我耳边说了,就得你吃,给别的狗吃就是三心二意,不守男德。”
这人怎么不去写格林童话?
僵持几分钟,眼看座位排完快上课了,白芽满心无奈,头疼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谢程应扣着桌子,轻快而有节奏地敲击着,眼神却默不作声扫过白芽消瘦的背脊,只道:“帮我吃掉啊,你那么能干,不会连这点事儿都不能帮我做吧。”
白芽烦不胜烦,只好拿起牛奶,牙齿咬开包装袋刚想喝,又被谢程应叫住了。
谢程应的目光微沉下来却分明带着丝笑意,轻声:“让我喂你喝,就再加一百。”
白芽感觉怪怪的,不太对,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太对,转念一想,喝了就已经喝了,做什么也都无所谓呗,就点了点头。
而且他确实需要钱...
经过前几次的接触,谢程应也知道尽量避免和白芽有身体接触,因而只是帮他托起牛奶袋。
白芽就这样只用嘴巴叼着牛奶袋左上角的裂口,借着谢程应的手垂着眸子喝牛奶。
谢程应喉结滚动,低头看着白芽难得没有说话,乖巧喝牛奶的样子,平时相处时被压抑的心跳此时一起勃发出来,砰砰砰,吵得他脑腻心烦。
他在喂这个世界上最单纯最漂亮的猫咪喝着牛奶。
他感受到自己的呼吸越发沉重了,心里一慌,名为理智的那根神经疯狂叫停,告诉他这样下去会出事儿的,但身子被灌了万吨铁,死活挪不开手脚。
白芽似乎感觉到什么,晶莹剔透的蓝瞳向上撇,刚刚好和谢程应沉黑的眸子对视,他被那双眸子里的情绪震了一下
心里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谢程应因为和他对视而受了什么莫大的刺激似的,猛地一脚踩在地上,身体带着椅子后退,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连带着托着牛奶袋的手也不自觉用了力。
噗嗤——
甜滋滋香喷喷的牛奶喷出来,挤了白芽满满一脸,一股股奶液顺着白芽姣好的侧面颊往下流。
罪魁祸首反而愣了神,被钢针定住了似的,视线不偏不倚,眼睛一直黏在白芽身上。
好半会儿,直到白芽抹开眼睛的奶渍低头找卫生纸时才兀地反应过来,扯出纸来慌忙给白芽擦着:“抱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