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程应!!”
白芽偏头躲开谢程应的触碰,一边皱眉擦着脸上的黏糊糊一边站起身,他座位靠里,需要谢程应站起来才能出去。
他声音微恼:“去卫生间,你起开。”
谢程应愣愣地偏过身,眼看白芽出了门,脸才后知后觉地红起来。
……他真该死啊他都做了什么??
却不可避免地,脑子里像摁了自动循环一样,不住回忆着刚才那个上挑的和他悠悠对视的蓝眸和那个喷了白芽一脸的...
谢程应浑身僵硬,像机器发条,一顿一顿地脱下了校服外套,然后牢牢抱在怀里,把那遮挡地严严实实。
“——呼...”
白芽手肘撑在洗手台前,慌不择路地甩掉手套,鞠起一捧捧的清水往红透了的脸上扑。
黏腻的触感已经洗去,他可以确定脸上是干净的了,烧起的热意却被点着,愈来愈旺。
怎么会这样......
明明整个过程都没有接触的,明明,没有皮肤间的直接接触...
为什么会这样?
白芽困惑而惊惧地翻来覆去检察自己的手心,小心翼翼摸了摸刚才谢程应隔着纸帮他擦过的左面颊。
难道自己的“病情”又进一步恶化了吗?
他低低地咒骂一声,戴上手套,拦住一个从水房走出来的人:“喂,你,”
白芽伸出戴着手套的手,顿了顿:“摸一下我的手,谢谢。”
那人本来以为这人是个神经病,但是见白芽眼尾殷红,面若桃李女孩儿似的俏模样,又莫名拒绝不了,呆愣地回手握了一下。
白芽收回手,道一句谢,转身走了。
奇怪,别人碰明明也没有感觉的...
他终于犹疑着下了那个他隐隐探到的结论——是那个人,谢程应,只有谢程应,谢程应的触碰不论是否隔着东西,都会让他难以自持,都极有可能暴露他的秘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白芽眼里难得浮现一丝迷茫,忽的耳边传来什么熟悉的声响,还没能转过头,一只手拽着他的头发往隔间走,“砰”一声撞在洗手台上。
剧痛伴随着耳边的声音一齐袭来。
任溢笑道:“听人说你最近过得很滋润啊?怎么,老子趁着军训去外面旅个游,你这小白耗子就没人管了无法无天了是吗?”
他轻而易举揪着白芽的衣领抬起来,把人的头摁在水龙头里冲,白芽咬紧牙关,拼尽全力,一口咬住任溢的手腕,却被对方扔垃圾一般甩开,带起几滴飞溅的水花。
任溢嘶了一声,盯着手腕上的牙印,笑容弧度更大:“长本事了?”
白芽倚着瓷砖咳了几口水,把额头挡眼睛的刘海抹上去,眼里一片冷冽的冰蓝,没有说话,死死瞪着任溢。
这是一张极具恶意的脸,也是一张的熟悉的脸,他带来暴力,殴打和胁迫,自初中开始。
白芽鼻子尖动了动,恶心的臭味传来,他突然莫名其妙有些想吐。
任溢愉悦地止不住笑,他目不转睛盯着白芽破碎冷倔的样子,只觉得身体最里处一股快感的电流直冲天灵盖,他忍不住又一脚踢上去:“说话啊,嗯?”
他挑的地方刁钻,都找着不露在外的地方殴打,一群人就这样把白芽团团围住。
这破一个礼拜的旅游,真鸡扒跟开荒没两样,他真后悔一时兴起跟他们那帮子b人去浪,哪有跟这个小家伙玩儿来的痛快?
黄奕凑到任溢耳边悄声道:“老大,这洋鬼子最近和谢程应挨得很近。我担心...”
任溢眸光一闪,随即转身嗤笑道:“你个猪脑子,就这种玩意儿,臭阴沟泥里的虫子都不如,谁看的上?谢程应又不是捡破烂儿的。”
白芽神色麻木,脸更白了。
黄奕心里忐忑起来,他一时说不出谢程应从军训开始的那些瓜葛,眼神飘忽不定,不管怎么说,他确实觉得谢程应对这人不太一般啊?
任溢不知为何因为这句话莫名烦躁起来,挥了挥手:“得了,找时间我也得和谢程应聊聊。”
白芽本倒在地上,听到这句话瞳孔一缩,抬头问道:“谢程应和你什么关系?”
任溢还没答,几个小混混先虚张声势起来:“我们任哥和谢哥可是道儿上最要好的哥们儿,你以后见了先磕三个响头吧!”
下课铃声响起,几个人扬长而去,白芽低着头顿在原地,指节绷出青色,微长的刘海遮住眼睛。
恶心,想吐。
终究还是在洗手台前干呕了一会儿,好半天也没能缓解这种该死的不适感,那些人身上恶臭的搅合地他喉咙里发痒,总觉得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白芽慢慢用卫生纸把刚才浸湿的头发擦干,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头发干透了,才起身向教室走去。
谢程应正拿着手里一个白色小药瓶左看右看,见白芽来了晃了晃手里的药瓶,药片随着摇晃出声。
“这个是什么?”谢程应问,“你生什么病了?”
不料这句话像是触及到了刺猬的肚皮,白芽一把夺过药瓶,白着脸:“你翻我桌子?”
谢程应见白芽反应这样激烈,忍不住想逗逗他:“如果是呢?”
白芽重重地坐回座位,手里的药瓶死死攥在手里:“那我现在就去申请调座,”他脸上情绪变幻莫测,最后冷笑道:“还不都是一路货色,没什么不一样。”
谢程应扭头问:“什么意思?我和谁一路货色?”
白芽眸色越来越冷:“装什么?”
谢程应皱起眉,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眨眼的空白芽又恢复了初见时冷冰冰的样子,刚打算细问,一旁扫地做卫生的刘畅正巧扫过来:“有垃圾吗?”
刘畅收走两人的垃圾,他嘴碎,边扫地边道:“白芽,刚才搬座位的时候不知道谁把你的桌子弄倒了,桌里的东西稀稀拉拉落了一地,还是谢程应给你收拾的,哎,有这么个同桌真好,哪像我那个...”
白芽把药瓶放在桌兜的最里面,沉默不语。
谢程应转过头,眼睛有些危险地眯起来:“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一会儿,就这么不待见我?”
白芽突然问:“你以前在学校和任溢他们一起打过架?”
“...是。”
白芽不再说话,低头把书包里厚厚一沓的作业拿出来开始写——这些都是别人托他的。
谢程应被刚才那个问题搅得有些恍惚,托着下巴盯着自己桌子上空白的试卷。
他后半句没能说出口,那就是他现在不打架了。
但是,他以前确实打过架,打得比任何人都狠。
可是他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的人都记得吗?
谢程应扭过头,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现在已经不打架了。”
至少他想向白芽解释。
白芽想把作业本抽出来:“谁管你现在打不打架。”
谢程应索性把白芽的笔也连带着抽出来:“你不信我。”
白芽冷着脸:“还我。”
他伸手想要把东西夺回来,谢程应把笔握在手里,支着下巴:“告诉我,刚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白芽收了力,眼睛盯着谢程应,不动了。
谢程应不明所以地也停下,却见白芽猫儿似的向前一扑,显然直指谢程应手里的作业本和笔。谢程应毕竟多年打架经验,反射性一拽,反倒直接把白芽拽进怀里了。
两人同时僵硬住,谢程应眼睁睁感受到白芽的体温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升高,他第一反应是以为白芽高烧了,刚才的情绪瞬时烟消云散。
他着急地抚上白芽的额头——以一个白芽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速度。
“怎么了?发烧了?”
只见怀里的人浑身僵硬,却又出奇的软,肩胛骨随着他的动作颤了一下。
该死...混蛋...碰到了,全碰到了...
白芽把头深深埋下,却难掩双颊通红,嘴里断断续续地说:“放开......我。”
谢程应大脑瞬间宕机。
他像被烫到了,动作僵硬,停滞着,理智牵扯着情感,僵持良久终于松开手。
谢程应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仅仅握住手腕的触碰,脑海里渐渐把这些串联起来:“你病了?”
他皱着眉问道:“所以你不能和别人有触碰?是不是和刚才的白色的药有关?到底怎么回事?”
谢程应一句接着一句,逐渐把他的秘密剖丝剥茧。
“我都已经说过了!”
白芽难得情绪激动,他脸上还带着刚才的薄红,语气很重地一字一字反驳道:“只是皮肤病而已,我有皮肤病,过敏。”
“皮肤病?”谢程应凉凉道:“那你敢不敢把你手套摘下来,看看哪门子皮肤病。”
他恼白芽这幅不把身体当回事的模样,去拉白芽的手给他摘手套,白芽反应很大地推开谢程应,又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本子和笔,不再和他说一句话。
整个上午都这样沉默着度过,中午的时候白芽也是率先一步走出教室。
直到他离谢程应很远了的时候,他才突然发觉,刚刚坐在谢程应身边时,那种不适的干呕和恶心感都消失了。
他这是怎么了...
午饭时间食堂和商店都人山人海,常人或许觉得拥挤吵闹,闷热。
而对于白芽而言,中午的食堂是他最喜欢的地方,那里有很便宜的米饭和免费的汤以及他不太喜欢的醋和辣子。
只需要准备些咸菜,就可以获得满足的一餐。
白芽端着盘子坐到一个角落,即便到了吃饭的时候,他也依然拿兜帽把自己的头发遮着,米饭和咸菜的口感交融在一起对他而言算是佳肴,他吃的眼睛微眯,空荡荡的胃一点点被填满的感觉很舒服。
他心里惦记着上午的事儿,味同嚼蜡地吃着饭,不知什么时候旁边倏地传来一阵落座声。
以任溢为首的几个人端着盘子分别坐在白芽旁边的位置,他们的伙食大多是荤菜。
一旁的几个学生见了都默默端起自己的盘子去别的地方吃饭,不一会这一片只剩下白芽和这些混混。
任溢悠悠笑着瞄了眼白芽盘子里的白饭咸菜:“哦呀,吃大餐呢?”
白芽没有理他,自顾自低头吃着饭。
任溢男生女相,眼角尖锐,整体看是好看的,可笑起来的时候是狐狸似的狡诈,整个透露着一股不怀好意,让人心生恶寒,他招呼着:
“哎哎,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咱手里啊,虽然都是些粗茶淡饭,但也绝不能礼数不周,来,给白芽都满上。”
几个混混自然乐得搞事儿,他一筷子你一筷子地把盘子里的肉菜夹了点放到白芽盘子里,每人夹得虽然都不多,但胜在人多,不一会白芽的盘子里就满满当当,把可怜巴巴的咸菜和米饭挤得几乎看不见了。
白芽放下筷子,木然道:“我吃饱了。”转身便要离去。
“着急走什么?你这不是浪费粮食吗?”
任溢一把把白芽拽了回来,往白芽的饭盘里呸了一口,笑道:“吃吧。”
白芽沉沉地盯着任溢,没有动。
任溢偏头笑,他一想到白芽即将吃掉沾了他嘴巴的食物,心里一阵狂热的欣快,倒也不在意白芽动作慢,甚至哄着:“乖,吃了,今天就放了你。”
他说的真心实意,打一万个包票说的是真话,白芽却依然不动。
喉咙里又泛起熟悉的干呕感。
任溢终于伸出手,隔着兜帽摁在白芽的后脑勺上,指着饭,压低声音:“吃了。”
两人间的气势剑拔弩张,却不知在外人看来,这样一个姿势,在某个角度看去,暧昧非常,引人注目。
尤其是两人身后传来的那道,极为不能忽视的,阴冷的视线。
谢程应手里的两份饭盒被他几乎捏皱。
他目光寒凉,死死盯着任溢抚在白芽后脑勺的那只手。
和他连衣角都碰不得,和别人就可以在食堂光明正大的调情亲热?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晚上九点还有一更,在马.原课上文思泉涌()
目前为止到三十章以前的大纲都是从马.原课上打的这是可以说的吗(弱弱)
白芽正被这一圈的气息恶心地想吐,也最先感受到这股阴凉的视线。
他半信半疑地向后看去,对上谢程应的眼睛时不自禁僵了一下。
他平时和谢程应相处时也偶尔看过他恶劣的一面,但从来没有见过他脸上露出这样可怕的表情。
而更令白芽惊疑不定的是,他被任溢和一边这群臭老鼠围着的恶心感,随着谢程应的到来,一点点减弱了。
任溢回头看了一眼,先是愣了一下,他是见识过谢程应以前打架红眼的样子的,最清楚这幅表情什么意思。
他心里有些怵得慌,一面又有些不解,不知道谢程应什么时候跟白芽扯上关系了。但毕竟自己一帮子小弟在这,又听说谢程应不混圈了,心底有了些胆气,便硬着头皮站起来。
“谢哥,吃饭来啊?要不一起?”
谢程应把手里两个饭盒扔到桌子上,一步步走过来,偏头疑惑道:“吃饭?”
他看了眼白芽,又看向任溢:“你们这是在吃饭?还是在做别的什么?”
任溢眼珠一转,笑了,想试探一下白芽和谢程应的关系:“谢哥,我们这是跟白芽玩儿呢。”
黄奕跟着点头:“对,我们...”
“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整个食堂似乎都因为这一片的动静而沉寂下来,几个胆子大的学生不时探头向这边望着,更多的人选择匆匆吃完饭赶紧离开。
谢程应转过头,视线不偏不倚落在白芽身上,嗤笑:“好玩吗?”
他问:“玩得开心吗?”
白芽手指紧握,又松开,他不明白谢程应生的哪门子气,反呛:“和你无关。”
谢程应的目光的温度一下子低了几个度。
任溢嘴角的笑容不自觉扩大了些:“谢哥你瞧,我们跟白芽关系可好了,你可能有所不知,大概从初中开始吧,我们就在一个学校认识了,”
他凑近谢程应,带着挑衅意味地低声道:“我们啊,‘玩’儿的可好了...”
“嘭——”
谢程应把一个混混吃的空了的餐盘甩在任溢脸上,油脂带着口水把任溢的头发的几乎弄湿了。
周围一片哗然,却又不自觉止住了。
谢程应也弯唇,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他拿起另一个满了的饭盘,抄起筷子,一道菜一道菜地扒拉出来,灌溉在任溢的头上,就像用大粪灌溉泥土。
先是鱼香肉丝,再是红烧肉,最后是松子玉米,像叠千层一样慢慢在任溢头上罗起个高帽子。
“想吃东西以后自己吃,别给脸不要脸什么人都碰,懂吗?”
任溢嘴唇抽动着,却一动不敢动。
另一边白芽坐在座位上,眼睛慢慢瞪大。
他原本一直以为任溢和谢程应是一伙的——至少也是称兄道弟那类的,明明在器材室和在水房的时候本以为已经得到过验证了。
难道他猜错了......
这样的话,谢程应真的从始至终一直在帮他,没有想他以为的那样耍他玩。
可自己却...
白芽抿抿唇,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和迷茫。
末了,谢程应扔开餐盘,歪头看着他们:“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么玩儿,你们呢?”
黄奕头上爆出青筋,咬牙道:“老大,你能忍这个气——”
还没说完被任溢一巴掌打过去:“闭嘴!”
任溢抹了把滴落在眼睛的油和菜汁,顶着一头五彩斑斓,深呼一口气,看着谢程应的眼睛:“谢哥,受教了,今天吃得很饱。”
谢程应警告地瞥了他一眼,抓着白芽的袖子往外走。
白芽看着谢程应的后背,胃里反胃的感觉已经消失了,甚至隐约闻到一股莫名的甜香,这种甜香并非生物上的嗅觉,而是一种奇怪的类似触角的察觉。
他低头看着谢程应的手腕,谢程应似乎真的生气极了,手背上都绷着青筋,因为他走在前面,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的,只是拉着白芽走得很快,带起阵阵夏末的冷风。
他没再反抗,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任由谢程应拉着他来到校园东北角的后花园,正直饭点,这里静地很,是一中著名的景点,周边都是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中间有棵很大的梧桐。
谢程应拉过白芽把他抵在树干上,逼问道:“那帮人和你什么关系?什么叫和你玩?你们认识多久?”
这些问题倒是完全出乎了白芽的意料,他茫然问:“...什么?”
谢程应只觉得身体里有野火燎原一直从手腕烧到了额角,太阳穴一突一突的。
他寒声问:“他不是说和你初中就认识吗?”
他的理智几乎焚烧殆尽,初中就认识?怎么认识,白芽能和这种人怎么认识?任溢交朋友向来只收小弟,能和一个人有这么长时间的交情,又不是小弟,刚才还挨地那样亲热,不是那种关系还能是什么?
谢程应几乎笑出声来,他瞬间把这件事和器材室那次串联到一起:“我真是小瞧了你啊,怎么,任溢前些日子不在,他小弟欺负你,任溢一回来你就上赶着和人家吃饭找他罩着你?”
他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牵手,拥抱,接吻?以任溢那样的混蛋性格,该不会。
潮水上涨的无数个猜测像针,直直扎在他心上。
他咬着牙道:“你还真是守身如玉啊?嗯?对别人谁都爱答不理,任溢摸你后脑勺你都不带反抗的?他得多开心收了你这么一个听话的,是不是还得给你颁个奖啊?”
白芽靠在树干上,仰头看着谢程应,呆了呆:“我没有。”
“你还说你没有!”
白芽有心要解释,他俩这误会实在太大了,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但谢程应显然已经气地不行了,他拉过白芽的手腕:“那些什么药片,什么不让别人碰你什么的,是不是也都是你装的?”
这个提问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见人一句话不说,谢程应胸口起的吧闷疼,他一手摁住白芽另一只手腕,另一只手揪住手套底部一拽——
那双向来如同胶水一样粘在白芽手上的手套被轻而易举拽下来,露出骨节分明,细长匀称白嫩的细手。
那手在光下白地几乎反光,滑腻无比,白地能看到手背下的血管,更是连分毫的瑕疵都没有,直接拿原相机拍照都能去应聘当手模。
谢程应被气笑了:“皮肤病,嗯?”
这样的手有皮肤病,那其他人的手呢?手癌晚期??
他不顾白芽的挣扎,把另一只手套也拽了下来
手背手心被微凉的空气吹拂,从记事起就未曾有过的恐慌和忐忑席上心头。
白芽只觉得自己像一尾深水鱼被冲洗后抛在了荒漠,他失声喊道:“还给我!”
谢程应把手套收起来装进口袋,因为气愤而呼吸发沉:“那你告诉我,你和他什么关系,又为什么要骗我说有皮肤病?”
“我没有说谎!”
白芽是真的慌了,他眼睁睁看着谢程应转身离开,不顾一切地紧紧捉住谢程应的衣角。
谢程应的手慢慢收紧。
白芽小声道:“你还给我...我没有那个不行的,真的不行的。”
谢程应压下去的火又冒出来,他盯着白芽:“任溢不在这,你装给谁看?”
白芽对上那双眼眶泛着猩红的眸子,莫名心里一沉,再反应过来时谢程应已经走了,徒留他在原地跺脚。
该死...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每周四下午是打扫课,顾名思义会安排一整个年级对校园进行打扫,这周还刚好轮到他们高二。
白芽脑子里的那根弦紧紧绷着,他仍戴着兜帽,校服拉到最上面,好在校服对他来说比较宽大,能够勉强顺带着遮住白芽的手,他把自己捂得严实,一双眼隔着无形的猫眼静静观察着周边的人群。
以前出意外时他也去商店买过新手套,可事实证明他能且只能适应最开始的那双手套,其他的只不过徒增不适。
负责分发用具的是个女孩,叫刘玉玉,个子矮矮的,她寻思着白芽可能不耐光,特意把白芽的卫生打扫区域分到了树荫那里扫落叶,体贴地把收垃圾的撮子递给他。
白芽盯了刘玉玉手里的撮子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伸手去拿。
班里人都知道白芽平时一向是戴手套的,私下也曾悄悄议论,她的视线错不及防地落在那双媲美白玉似的手上,愣愣道:“原来你的手这么好看啊?”说完就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白芽只是点点头,无声而小心翼翼接过那个铁撮子。
也不是很难的,只要捱过打扫课,回了教室,总能把手套拿回来的。
白芽心里不断地暗示着安慰自己。
和他一组的是个外班男生,这个男生手里拿着和撮子配套的扫帚,正一脸烦躁地扫着落叶,满心不情不愿的样子。
白芽并不打算和他产生过多接触,低下.身抄起撮子,他目光落到地面上脏兮兮乱糟糟的树叶上,又看了看白色的校服衬衫,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把袖子掳上去了。
他有洁癖,让他袖子上粘满泥土和碎屑比让他死了更难受。
一旁那个男生耐着性子扫了会儿地,终于撂挑子不干了,把扫帚一甩,一屁股坐在刚刚扫起来的碎叶子上,坐起一片空气的灰,看地白芽直皱眉。
白芽权当没这号人,抄起扫帚和撮子自己干起来。
不想那男生盯了白芽一会儿,突然道:“哟,我当这是谁呢?”
他很早以前就想跟着任溢,可任溢总也看不上他,但他知道任溢最烦白芽,可也逮到了表现表现的机会。
男生看着白芽发白的鞋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刺着:“老相识了啊,你还和以前似的没爹没妈?你那个舅舅不管你啦?一扭头听说你现在都给别人带饮料零嘴儿挣钱呢。”
这种刺耳朵的话白芽自从初中他家出事儿后就一直听到高中,背都会背了,早已经不痛不痒。
但无论他听了多少次,也不习惯,更不顺耳。
他天生拖带着这具满目疮痍的身体,说话太累,他学会了沉默。
男生脸色难看起来,伸手道:“扫帚给我。”
他拿起扫帚,故意把剩下的一地碎叶子罗地高高的,示意白芽:“过来收垃圾啊,还需要我付钱是怎么着?一百块够不够买你做一个月的啊?”
白芽单膝蹲下,把撮子放在叠高高的落叶边上,紧接着那个男生一扫帚把那堆碎叶扫起来拍散,白芽身子向后撤去,想要起身,却传来一阵低血糖的眩晕感。
下一秒,那个男生一脚踩在白芽的手背上。
肮脏的鞋底碾在裸.露的手背,最先的是喉头泛起的恶心感和呕吐感,仿佛被迫吃了世界上最臭的发霉发烂的食物,不住干呕,针扎的痛感慢三拍地袭来,身体却石化了一般勉强维持着蹲着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