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见星接过话茬,问道:“一个月前,你们四位有接触什么东西,去了什么地方,有什么共同性么?”
留有大波浪发型的女子十六号摊在椅背上,头朝后扬起,脖子上有一块发青的伤痕,颜色不深,像是胎记,她努力地回忆片刻:“我,我就在工作,什么都没干啊,那段时间为了赶在死线之前完成工作,我甚至是睡在这里的。”
“我……我好像有点印象,我们一个多月前去接了个母带,你记得吗?”黑长直十四号女子摇摇头,她方才险些要从椅子上滑下去,这会儿勉强用两双长腿撑住,“不过那之后也没发生什么事。”
见有了线索,小叶子忙问:“你们都去的?去哪里接的,什么母带?”
有痣男子十五号也抬头望着会客室的天花板:“好像是有这回事,那份工作我们成功完成了,真好。”
“是在暗楼楼下吧,我记得,那时候时间太匆忙,只能晚上加班去拿母带。”中年男子十七号报了个地址,“电影已经完成,母带早已销毁,是一部观光纪录片,名字叫水坝的历史。”
小叶子还想追问细节,比如为什么母带要在暗楼楼下,暗楼是什么地方,谁来交给他们的母带,但这几人都称再也不记得了,问到最后,留有大波浪发型的女子十六号颇为不耐地转移话题:“那你们到底是哪位治愈师负责我呢?之前说了让我选的。”
小叶子莫名有点紧张:“你想选谁?”
留有大波浪发型的女子十六号终于肯端坐起来,她端详着眼前这几人,目光略过昂首期待的常宁,疯狂眨眼的夏天,以及还在憋笑的温诡,最终定格在了谢见星身上。
她用手指指着谢见星,打了个响指:“就他了。”
谢见星看向她。
黑长直十四号女子闻言也道:“那我也选他。”
“你非要跟我争?”留有大波浪发型的女子冷笑一声。
“我也选他好了。”十七号中年男子目光游离地说。
有痣男子十五号:“那就他吧,重点是快点让我们能够回归工作。”
“这怎么行?”留有大波浪发型的女子十六号不乐意了,“你为什么选他?是我先选的,还有,你们两又凑什么热闹?”
黑长直十四号女子:“那你又为什么选他?”
“他好看。”留有大波浪发型的女子十六号理所当然地说,“这不是看着就心情好么?”
“那我也是因为他好看。”
“肤浅。”
“我也……”
“肤浅,我怎么跟你们这么肤浅的人是同事?!我就不在乎他长什么样。我在乎的是他在我说话时点头了,他赞同我,与我有知音之感。”
其余人:???
什么伯牙子期,那是不是还要夸一句你不肤浅,好有内涵?
作者有话说:
触发治愈师转职的先决条件:颜值。
谢见星达标率:300%
小叶子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尽管这几人也没说错,谢见星的确好看,鼻梁高挺,瞳孔在灯光的照耀下明亮而璀璨,漂亮的人事物总是赏心悦目。
她沉默间,那边四个“病人”还在争夺。
“这有什么好争的,让他把我们四个都看了不就行了?”
“这当然不如就一个病人看的仔细了。”
“看的不仔细,恢复就会慢,难道你们不想早点回去上班?”
“当然想啊,我日思夜想。”
“那就——”
最后还是谢见星打断了他们,他比了个打断的手势:“抱歉,谢谢,不过还是麻烦另选他人吧。”
小叶子朝他看来,谢见星简略道:“我想看看宿舍。”
温诡伸了个懒腰:“也忽略我吧。”
剩下四人,倒是正好四个实习治愈师。
小叶子倒是也想再看看,可她也没理由放弃面前的轻症病人不看,去看那怪物宿舍里的重症,最终她选择了十六号。
这四名病人也没坚持,随意地划分了一下,与小叶子等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短暂的“会诊”过后,在那四人的强烈要求下,众人将他们送回办公室,也趁机参观了一下。
他们所在的办公室没什么特殊的,除却这四人外,还有两三名员工,正对着电脑上的视频开工,模样非常勤奋,而那四人回来以后,却是对着电脑屏幕发起呆来。
不断有人在进进出出,踩着急切的步伐,带着各种道具离开进入。
谢见星在这里的工作人员身后看了一会,发现这里做的是一种类似特效的东西,但又不完全是特效,软件上写着奇怪的文字,不属于现实里的任何一种,经过加工后,原本的片段会增加出新的人物或者景色,这些景色栩栩如生,还会行动。
这办公室里所有人做的项目都是同一个电影,名字叫《需索校园》。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分别负责一部分,如大波□□子十六号面前的就是一段十分钟的视频,她起初对着电脑发呆,谢见星伸手按了一下播放,她懒懒抬眸看了一眼青年,没说什么,发丝凌乱地摊了回去。
这视频起先一开始是一段景物的特写,那是一幢教学楼、操场、宿舍,学校里种植着茂密的槐树,随后出现几名学生,为首的一名是染着灰色头发的学生,长的较为成熟,后面跟着几人,神色警惕,他们进入了一个班级,高二三班,开始上语文课。
接下来的九分钟,都是在上课。
“好怀念工作的感觉。”大波浪十六号看着这段视频,发出由衷的感叹,她换了个姿势,好让自己的腰部能够靠到身后的人体工学椅上。
谢见星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肩头,绕着办公室转了一圈,又走了出去。
除却那患“病”的四人以外,其余人都相当紧迫,犹如工蜂般勤奋地996着。
这电影局不算大,但房间与房间之间却相隔较远,谢见星顺着墙走了好一会,才来到另一间房,他试着伸手,发觉这房门锁着。
身后远远地传来脚步声,谢见星还没回头看,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哟,溜达到这儿了?”
是温诡。
他哒哒哒地走了过来。
谢见星:“随便看看。”
温诡也不言语,直到谢见星顺着楼梯走上去时,他也跟着,谢见星回头询问般地看了他一眼,他摊了摊手:“我也想随便看看。”
谢见星收回眼神,往前走去,握住一个房间门的把手,还是锁着。
“你不去看看‘病人’?”谢见星问。
“不去了,有什么好看的?”温诡满不在乎,跟在他身边过了会又忽地神秘兮兮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谢见星:“不听。”
温诡:“……”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那我还真想要说给你听了。”
谢见星没回答。
“你可以捂住耳朵。”温诡提醒道。
谢见星瞥了他一眼,没动。
“我触发了两种转职,有抉择权,随时可以离开这个世界。我当初选择先来看了这个,不过我感觉,这职业不适合我。”
他慢悠悠地说,谢见星漫不经心地听着,路过一个拐角口,他刚想往前走,只听前方传来一声推拉房门的声音,他脚步一顿,停驻了步伐,藏在了拐角处。
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工作人员从房间里出来,脚步匆匆,而房门却没有关上。
眼见那人已经离开视野,谢见星来到房间前,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
温诡吹了声很轻的口哨:“我来放风。”
这房间里很暗,也很深,摆放着各种摄影设施,仅有外面的灯光透入,各个摄像机,镜头 ,承托设备三脚架混在一起,而更里面的墙壁上则挂着许多张相片,是不同的人。
谢见星顺着相片墙往前走,却忽地停了下来。
这里面有部分相片,背景很明显是怪物宿舍。
在怪物宿舍拍摄的相片不少,有许多人,也有许多不是人。
有的人龇牙咧嘴地站在镜头前,也有一只长相似野猪的丑陋野人,生有四只手臂的怪物……
在经过一排照片的时候,谢见星顿了顿,因为他在上面看到了齐叔,在齐叔附近,有着一颗参天巨树,它的根深深地扎根在房间的地板之下,与整间房间融为一体,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人物,纵观这所有相片,却没有那只小怪物。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口哨。
谢见星从房间里闪了出去,回头又将门虚掩上。
他跑出去的时候,之前那名工作人员正急匆匆地赶回来,恰好与他们擦肩而过。
谢见星和温诡在相片墙这边,其余人也没有闲着。
小叶子他们在允许的范围里晃了一圈,几乎是所有人都在工作,除了四个染病的,没有人是闲着摸鱼的,这就显得他们这行外来人格格不入起来。
在将这里探查的差不多后,小叶子找到三号,提出想去往四位“病人”提出的暗楼看一看,顺便还想看一下四人组提到的那部电影《水坝的历史》。
三号也想让四位同事快点回来工作,因此倒也没有推脱地应了下来,只是司机今日有事外出,回来时已经是落日时分,时间只够回宿舍,只能明日再去暗楼。
三号:“跟我来。”
众人跟着他顺着楼梯往下走,来到了一个放映厅。
这放映厅类似现实世界里的电影院,座椅柔软,足以容纳百余人,放映机投射着幽幽的红光,却并未播放影片,里面也没有人。
与寻常电影院不一样的是,这红光透的坡度大,位置极低,常宁走在最左侧,从前方走过去的时候,穿过了红光。
三号交代道:“你们在这坐着。”
他说着,朝放映室走去,没多久,光线一变,荧幕上便出现了五个大字:《水坝的历史》。
富有情感的男声响起,浑厚而充满磁性:“水坝的历史……”
画面一变,一座伫立在江河上的水坝出现在画面里。
然后,谢见星看了一个小时的水坝。
中途小叶子从兜里拿出手机,打开和十六号交换的联系方式,输入道:【你好,有些事我想了解一下,你下班以后住在哪里?】
十六号回的倒是很快:【电影局有宿舍,就在旁边,走路两分钟,不会耽误上班。】
【那你知道怪物宿舍吗?也是你们局里的?】
【嗯,那好像是给特殊老员工住的地方。】
【你有认识住进怪物宿舍的人吗?】
【不认识。】
【那你有其他家人吗,你出现异状回去之后,家人有没有什么变化?】
【我一个人住,家人都在外地。】
她运指如飞,手机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明明灭灭。
有了小叶子带头,夏天也正和十四号聊着,和小叶子的风格不同,她没有问的这么直接,而是试图迂回。
【十四号小姐,我想了解一下,你平日里一个人有什么休闲活动?】
十四号:【没有。】
【一个爱好都没有吗?】
【没有。】
【可以麻烦你尽量配合我一下吗?我是来帮助你的。】
【我很配合啊,你想对我说什么,让我配合什么?】
【我建议你培养一个爱好,养一个宠物,或者出去晒晒太阳,运动运动……】
【你是在给我灌输什么心灵老鸭汤吗?】
夏天:【……】
与选择了病人的几位玩家相比,谢见星就显得有些无聊了,青年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他取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画图模式,在上面用手指勾勒了几笔。
还没等他弄出一个完整的图案出来,那修长手指忽地顿住了。
他暗灭了手机屏幕,侧过头,把卫衣往下拨了拨,对着右侧边的脖颈照去。
在青年修长白皙的脖颈深处,原本有着一个寥寥几笔的刺青,但现在,刺青旁出现了一个很小的青色三角形。
就像是十六号身上的胎记。
下意识,谢见星想到了怪物宿舍的那句话——
“你们已经被污染了。”
看完电影回到宿舍后,已是接近日落。
齐叔正拉了把椅子坐在门口,脸上的疤痕像一条条鲜活的虫子,见着他们回来,老者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你们回来了,有什么结论吗?”
他瞧起来对这批病人能不能治愈颇为关心。
走在最前面的小叶子和周林明对视一眼,打太极道:“目前还没有头绪。”
齐叔“哦”了一声,他抓起一旁的拐杖,走到大厅另一侧的桌子前:“这是你们今天的晚饭。”
在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正正好符合玩家人数的盒饭,与昨天如出一辙。
谢见星走到盒饭边上,菜色普通,三荤一素。
眼见齐叔便要离开,小叶子连忙叫住对方:“齐叔——”
“盒饭是总部送来的,你们放心吃。”老者头也不回地说,“不用付钱。”
小叶子:“。”
“我是想问下,您对这幢宿舍了解吗?”她大着胆子直接问出了口,“我们是新来的,想了解下未来的邻居,毕竟是同一个宿舍的……”
原本她已经做好了齐叔不理她的打算,但谁知老者却出人意料地停下了脚步:“你们昨晚,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一旁的周林明开了口:“我们听到了声音。”
齐叔:“什么声音?”
周林明:“一种摩擦声。”
他用指甲在墙壁上抓了几下,发出难听的摩擦声:“类似这种……”
老者混沌的眼珠投射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他说:“这只是一位症状严重的病人而已,就当做没听见吧。”
“是什么样的病人——”
难得从他口中撬出一点回答,小叶子等人还想追问,但齐叔却已经失去了交谈的兴趣,他走进了走廊深处,将空间交还给了玩家们。
小叶子耸肩,她回到桌前,捧着盒饭,食不知味地夹起青菜往嘴里塞。
“坦白说,我这种人,其实不想当什么治愈师。”周林明浑身的肌肉鼓起,他自嘲道,“我应该去转职健身教练。”
小叶子:“赞同。”
“但是职业逆瞳分配的……”夏天小声说,“我们也没法选择。”
他们在交谈,谢见星没怎么插话,他半托着下巴坐在旁边,光线交错在青年的侧脸上,线条分明。
简单地解决了晚饭,谢见星是第一个回二楼的,温诡虽然不想成为治愈师,但他留在这个世界里是想再体验各个副本,便还是选择同众人一起行动。
又一夜零点。
当夜色再次笼罩怪物宿舍,怪声依旧接踵而来。
哪怕已经有了昨夜的经历,周林明却依旧忐忑不已,他想开着灯,却又怕门缝漏出灯光反而引起怪物注意,思来想去后,他还是关了灯。
只是当黑暗笼罩一切后,他仍旧不自由地陷入无法自控的恐惧中。
这恐惧并不浓烈,但却是人之本能。
他是在十一点五十五熄的灯,短短的五分钟,令他辗转反侧,反而过得如同五十分钟一般。
终于在今夜的同一时刻,周林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嘶嘶声顺着楼梯蜿蜒而下,仿佛整个空间都在震动,它缓慢地移动着,仿佛在斟酌今夜的猎物。
它来到周林明的房间门口,起先是安静,随后是极重的一声撞击,房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周林明都担心它下一秒就会散架。
好在这门还算□□。
门外的怪物仿佛见这门未曾撞开,在墙壁上怒撞一声,继续前行。
居住在周林明旁边的是那名叫常宁的男人,他和周林明一样,僵直着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怪物在旁边停留,当轮到他自己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也会像前一个房间一样,安然无恙。
对,自己什么也没做,不会触犯死路的。
常宁感受着自己跳鼓如雷的心脏,这样安慰自己。
但……是他的错觉吗?门外的怪物,好像停留的时间比之前的都要长……
不,不会的。
他眼看着那扇门摇摇欲坠,声音混合着他的心跳声,几乎震耳欲聋,直到锁头被撞击的跌落下来。
那一瞬间,他几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停止。
怪物与他仅有一门之隔。
与他一门之隔的周林明和夏天也听到了门锁掉落的声音,这个方向,是……常宁?!
此时的常宁盯着那扇门,从被子里拿出自己的道具:
【隐身药水:由来自深渊塔的巫妖研制而成,有80%的几率生效,生效后能够获得隐身效果,持续时间两分钟,有20%的几率变成鱼头人身的怪物,持续时间三个月。】
直到诡秘的枝桠缓缓地推开那扇门,常宁一咬牙,只得一边祈祷一边一口将这泛着薄荷绿的药水喝了下去。
不要是鱼头人身,不要是鱼头人身……
下一秒,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成功了,他几乎喜极而泣,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怪物的真面目。
那是——
怪物进入房间后搜寻了起来,没有寻到猎物的它退出常宁的房门,又继续它的行动,但接下来,它没有再撞开房门。
在一楼的所有房间都巡视完后,它原路返回,上了二楼,径直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里。
在它转身站在自己房门口的时候,玩家们恢复行动能力之时,一旁有一间房门被静悄悄地推了开来。
这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开门之人的动作也实在轻巧,怪物并未发觉,也或许是它未曾想到身后的黑暗里,有个陌生人正在安静地跟随着它,因此它头也不回地开了锁,进入自己的房间。
在怪物进入房间,房门即将合上的那一秒,一只手握住了门框,将房门往反方向推开。
一张隐没在兜帽里的脸露了出来,这张脸漂亮而夺目,青年在门口站定,卫衣兜帽被朝后掀去,谢见星站在门口:“邻居,给你送个伴手礼真艰难。”
他另一只插在口袋里的手松了开来,手心躺着一颗糖。
“——不过,看你这状态,就算给你吃,你也吃不了。”
谢见星用脚尖一勾,合上了身后的房门,他撕开糖果的包装纸,丢进嘴里,同时按开灯光的开关,眼带笑意地打量着面前的怪物。
作者有话说:
怪物邻居:?
室内骤亮,这只怪物的真面目也无所遁形。
它看起来像一座木雕,与真人等高,上半身与人类相仿,只是下半身却由无数只脚组成,这些“脚”的脚掌很高,像女人穿高跟鞋的脚背,可仔细看去,却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根根木条制作而成的“脚”。
这木制雕像的脸相当传神,看起来浓眉大眼,谢见星进来的时候,它已将自己的每一根枝桠都牢牢地嵌入地板中,一旦进入这个房间,它便身不由己地撑起了整个房间,令它根本无法动弹。
此时见到房间里骤然出现的陌生人,木雕怪物脸上浮现出浓浓的错愕。
谢见星蹲下身,抵住自己精细的下巴:“果然是这样,夜晚里你下来的时候,是你唯一能动的时间,同时也是唯一外人能进入你房间的时间。”
木雕怪物在最初的惊愕过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木然,它缓缓闭上眼睛,没有搭理这个人类的兴致。
它是一座沉稳的木雕,一座没有感情的木雕,这人发现它又能怎样?
闭上眼,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谢见星绕着它转了一圈,伸手戳了它一下:“真不能动啊?”
他绕到对方背后,又戳了一下。
或许是被戳烦了,木雕怪物睁开眼睛,声带振动,声音是白日里谢见星所听见的那样沙哑:“离开,我家。”
谢见星唇畔的笑意更深,他这般看起来无害极了:“可不能这么不好客啊,邻居。”
“……”
木雕怪物是没有汗毛这种东西的,但不知为何,它此时却觉得汗毛直竖。
谢见星站在原地打量了他一会。
木雕如坐针毡,它试着闭上眼睛,但眼前青年的存在又无法忽视,它试了几次,最终忍不住道:“你想做什么?”
谢见星:“想和你聊聊。”
木雕冷笑:“我不想和你聊。”
“你是几号?”谢见星直接无视了它的回答。
木雕半合着眼睛,一声不吭,大约过了五分钟工夫,对面的青年始终没有动静,但却也决计没有离开,它偷偷掀开眼皮,又看了一眼。
青年正低着头不知沉思些什么,他的眼睫极长,这般看去在眼睑处落下了一块青色阴影,当然,这不是木雕注视的重点,他的重点是对方手上的东西。
谢见星手里来回把玩着一柄精美的刀刃,锋利的刀刃上倒映着他的脸。
“难道你以为这样一把刀,就能弄伤我繁密的枝桠?”木雕风骨傲然地说,“况且,我也不怕痛。”
谢见星抬起头:“那倒没有。”
他进来时便留意到了,这木雕怪物树身粗状,树皮也厚,自己这把从商城换来的小刀平日里切切水果还行,想要切开这木雕怪物,却是绝无可能。
他将小刀收了起来。
木雕怪物更得意了:“走的时候帮我关上灯,好邻居。”
很快,它就察觉到房间里的灯关了,只是一直没听到关门的声音,它本想就此沉睡,但房间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便强撑着眼皮看了一眼。
在昏沉的黑暗中,一点火光亮起。
它的好邻居,举着一根蜡烛,放下火柴,纳闷地问:“你说什么?”
木雕怪物:“……”
好在不多,没有油。
它声音嗡嗡,断断续续道:“你以为这点火,就能吓到我?”
谢见星将蜡烛放至桌上:“你不怕痛,略怕火,那你怕痒吗?”
木雕怪物猛地抬起头,那张木制脸孔人性化地透露出几丝惊恐之色。
“你的眼神泄露了你的心。”谢见星慢条斯理地说,“那么怕痒的话……”
他抬头在昏暗的屋子里寻了片刻,最终落到了角落的扫帚上,他拿起扫帚,往木雕怪物深扎入地板的树根上拂了拂,果见这怪物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他又像扫地般地来回挥动。
木制雕像难耐地骚动起来。
这他娘的是什么十大酷刑!
“好邻居,现在不如来说说你的故事?”
陡然之间,谢见星竟感觉自己像个坏人。
没有吧?
木头雕像:“。”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它只恨自己是块不能动的木头。
疼痛的确无法令它屈服,但是瘙痒能。
它长叹一口气,忍住了树根的难耐,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我是第十号,从前爱工作,但我现在已经不再爱了。”
“你不再想工作了?”
“我之前很想,恨不得一直一直工作,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有了一种意识,反复了得了病似的,虽然心里想着工作,但身体却很诚实地想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