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矛盾很痛苦,而且因为我的不工作,我的同事必须承担我的工作量,虽然他们很快乐,但是我却觉得非常难受,因为我把我的快乐分给了别人。”
谢见星同情地看着他。
第十号木雕接着说:“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想死,但是却又懒得去死,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也就两个月吧,我就发现我身上的皮肤起了奇怪的斑点,就像是湿疹。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皮肤变得越来越硬,我不停地在长高,我变得越来越奇怪。”
“我……我开始感觉不到疼痛,有次在整理场地的时候,我的手按在了一颗钉子上,我毫无知觉,直到同事惊呼起来我才发现,我流了一地的血,但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随着身体的变化被人发现,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我被送到这间怪物宿舍,很快,我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起初我是非常难过的,因为被送来这里,意味着无法继续工作,我太痛苦了。但是自从我彻底扎根于这里,我现在已经不再想着工作了,我只觉得成为了一颗不用工作的树,不用每天出门去跟其他人交流,可太他娘的舒服了!”
“之前我只偶尔想过,如果能够不用出门,一直待在家里就好了,没想到真的能够实现。”
“但是成为树木,放弃工作的快乐,是有代价的,我将永远以怪物之身存活,当我在房间里时,我永远无法活动,而能够活动的稍许时间,仅仅是零点时分来临时的巡逻时间。”
谢见星听到这里,插嘴道:“为什么你们要出来巡逻?”
“规则,这是入住怪物宿舍的规则,一旦正式成为居住在这里的怪物,脑子里就跟突然不再想工作一样,出现了这条规则,当你们这些外来者触犯规则时,我就能进得去那扇门。”
谢见星吹了一下眼前的蜡烛,看着烛火游荡在墙边:“那么你觉得,是不工作快乐,还是工作?”
木雕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它眼神沧桑,盯着前方的房门,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单位里还在夜战的同事,痛苦而又发自内心地说:“那当然是现在了。”
“虽然现在变成这种样子,但我还是觉得,现在这样比较快乐。”
谢见星在它面前踱步,仔细观察着它,忽地弯腰伸手拨开几根纠缠在一起的树娅,在最中间盘成一团的树根中看到了一个颜色极深的图案印记,是两个三角形,以一个“十”的方式交缠在一起。
“这是你身上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在我身上?!我咋没注意到?”木雕怪物纳闷地反问。
谢见星:“……”
“下一个问题,你出生在哪里,父母是谁,小学初中高中就读于哪所学校?”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搁这查户口呢?”木雕反问。
“好奇。”
木雕动动枝桠:“出生?我就出生在这里啊,父母就是父母,小学是第一实验小学,初中是第二实验初中,高中是第三实验高中。”
“你是在什么时候出现这种想休息的意识的?”
“我也不知道,记不清了。”
“那你是怎么入职这家电影局的?”
“投简历啊,简历,面试,选上,我就可以工作了。”
“在你工作之前,你有这么疯狂的想工作吗?读书的时候?”
“读书的时候,当然要一直学习了。”木雕不解地说,“出生的时候要不停地吃饭才能长大,从幼儿园开始就要不断地学习,等到工作后就要疯狂地工作,这样才是正确的。”
“是只有你一个人这样,还是?”
“所有人都这样,我只是其中最普普通通的一个。”木雕语气低落了下去,“虽然我也很努力,但是却永远有比我还卷的人。”
谢见星:“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做劳逸结合?”
木雕:“没有,听不懂,不理解。”
谢见星:“。”
他咽下未完的话:“晚安,邻居。”
当把第十号木雕的经历榨干后,谢见星站起来,吹灭了蜡烛。
“那个,等一下,”第十号木雕叫住了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堪称羞涩的表情,“既然你来都来了,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谢见星:?
作者有话说:
什么忙?
十分钟后,谢见星随手带上了房门,在走廊里站定。
随着他走路时的颠簸,卫衣兜帽从肩膀滑落,青年那张精致到漂亮的脸完整无缺地显露出来,他在木雕怪物那边待了不短的时间,已然接近凌晨,青年眼睑下透着淡淡的青色,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他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这里的空气过于潮湿,青年额前的碎发黏在了额头上,眼窝深邃,瞧起来有种人畜无害的错觉。
走廊尽头的窗户原本在入夜时分被小叶子关上了,但此刻不知又被谁打了开,也许是要透气,风裹着海浪特有的咸味吹了进来。
谢见星刚准备回房间,但刚走了两步,不知从何时起,海浪特有的咸味被另一种仿若腐蚀般的腥味取代了去。
可那又不是属于人类的血腥味,没有那么刺鼻,而是另一种仿佛陷入沼泽后导致全身泥泞腐烂散发出的味道,无孔不入。
几乎是瞬间的事,他意识到自己在邻居的房间里待得时间太久,以至于触发了另一种怪物的杀人机制。
谢见星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微微弯下腰,他犹豫片刻,没有擅自动弹,避免把毫无防备的背后亮给对方,迟疑着往腥味传来的方向看去,试图找出气味的来源。
原本尚还有着微弱的月光,人眼勉强能够看清走廊里隐隐卓卓的摆设,但就在这气味出现之后,那点细微的光线也不可见了。
好似有什么厚重粘腻的液体堵住了窗户,令外界的光线透不进来,整条走廊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只能凭借触感,嗅觉以及直觉。
在黑暗中,谢见星能感觉到有什么正在接近他。
是某种阴冷的,不属于人类的,怪异的生物,满怀敌意,并不友好。
蜡烛留在了木雕的房间里……
没有其他东西可以照明。
头顶传来黏液蠕动的声音,谢见星往后靠了几步,伸手想去摸之前出来的房门,再回到好邻居家和他友善地聊聊天,但触手所及却并非门把手,而是冰凉又粘腻的触感,就像是布满淤泥的鳞片。
青年立即松开手,往另一个方向跑去,在相对的反方向站定,背靠着墙壁。
这是他的第二个副本,通关新手任务的积分奖励不足以兑换防御道具,只能兑换一点小刀、手电筒之类的小东西,因此他没有其他道具可以抵抗来自怪物的袭击。
虽然有着寄生鬼,但那是一把双刃剑,早晚会醒过来杀掉他,谢见星宁愿当他不存在,就算使用,也并非是现在。
还不到时候。
骤然,“啪”的一下,一只触手从天花板垂了下来——
虽然视线无法察觉,但凭借破空的声音,谢见星辨认出了声音来源的位置,他颇为狼狈地往旁边一躲,那触手在地板上重重地锤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声音。
淤泥随着触手的动静朝着四周溅射开,溅到了青年的腿部和手上。
被淤泥覆盖的地方十分黏腻,带着些许刺痛,但谢见星的注意力却不能被手上的东西所分散,他紧紧盯着面前黑暗中的生物。
随后黑暗动了,堵住窗户的东西挪开了身影,微弱的光线被放了进来。
谢见星得以窥见了这只怪物隐约的全貌。
这怪物速度极快,体型不大,在一闪而逝的行动中很难被捕捉,像某种非人生物变异体,周身覆盖着阴冷的鳞片,它的尾巴很长,尾巴尖有分叉,比起尾巴更似触手,方才袭击谢见星的就是这分叉的尾巴,它的眼睛是一条蓝色的细线,泛着幽幽的蓝色,身上则布满黑色的淤泥,肮脏、丑陋而冰冷。
用尾巴勾住画框,它半伏在天花板与墙壁的交界处,隐没在黑暗中,以一种随时进攻的姿态对准谢见星。
如果单凭武力值,谢见星与它没有任何可比性。
但是除了杀人与被杀,怪物与人类的关系,谢见星认为他们之间还有更深一个层次的关系——
比如,病人和治愈师。
这并不是寻常副本,而是治愈师的特殊转职副本。
谢见星稳了稳自己的心跳,他很久没有这样直面过这类怪物了,因此无法避免地感到紧张与后怕,但青年的外表却没有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
他维持着两者之间的距离,朝着窗口的方向走了两步,黑眸里的神色柔和起来,即将消逝的光线映衬在这青年脸上,他明明站在黑暗里,却被衬的犹如明珠一般。
谢见星抬起手腕,比了一个“我不靠近”的手势,从口袋里取了一样东西。
在他行动的第一秒,从这小怪物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这吼声里充满了威胁性,同时分叉的尾巴微微朝上抬起,仿佛下一秒便会攻击眼前的人。
谢见星抬起手,将那样东西放在窗台边上。
那是一颗蓝莓糖。
墨蓝色的晶体。
“无意冒犯,但它像你的眼睛。”谢见星弯起唇角,冲这小怪物眨了眨眼,“这是来自一位实习治愈师的见面礼。”
他在赌这只小怪物是属于“病人”之一,属于可以安抚的对象。
青年的手还保持着“投降”的姿势,这个姿势使他的袖子往下滑去,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来,淡青色的血管纵横在无暇的肌肤上,让人恨不得扒开袖管看上一看。
小怪物的脑袋微微一动,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手臂,原本微扬向上的尾巴又在不经意间回到了原处。
谢见星看着它的瞳孔,随着黑暗的覆盖,那瞳孔便从一条细线扩散开来,与那晶体当真有几分相似。
淤泥从窗口褪去,海风吹散了那股令人不适的腥味,原本占据了天花板和整个走廊的淤泥也逐渐消退,谢见星松了一口气,后退到自己的房门前,握住了门把手。
背后很安静,整个空间仅余下谢见星的脚步声,小怪物没有多余的动作,它站坐在原地,待到那扇门彻底合上,便转头看向那颗糖果,忽地用尾巴勾到了身前。
第20章 怪物宿舍(九)
又是一个天亮,但白日的天气却十分不好,窗外的天阴阴沉沉,乌云滚滚地压在天边,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暴雨。
谢见星拉开房门,神色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在他下楼时,一夜未曾睡好的小叶子等人与他狭路相逢。
温诡看起来睡得挺好的,他笑嘻嘻地同眼眶带着深厚乌青黑眼圈的小叶子打招呼,见着谢见星却有些惊讶:“你怎么也没睡好?”
小叶子面无表情:“怎么,我没睡好就是正常的?”
“叶小姐,不要多心,我只是对他有特别的滤镜而已。”温诡笑出声来。
谢见星木着脸:“你们昨晚上没感觉?”
“什么感觉?”小叶子不明所以。
既然她都这么反问,看来是没有听到声音,谢见星想了想,没准备隐瞒自己昨夜的经历,他先伸手指着那扇属于木雕的房门,简单地组织了语言:“我去探望我邻居了。”
小叶子:?
温诡盯着那扇门看了一会儿:“它……?说说详细的?”
谢见星毕竟昨夜睡的很晚,这会儿站在这边跟他们聊天,那股浓浓的倦意浮了上来,他神色恹恹地往后靠在墙边,给自己的行动做了总结:“昨晚的那只怪物,就是它,住在这里,昨夜它回来以后,我就去跟它,嗯,聊了聊,想治愈它。”
小叶子:“……”
不是,为什么你昨夜那么充实啊?一墙之隔的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再然后,我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另一个病人。他,怎么说,比较热情吧,热情地用尾巴招待了我,我也用糖果回报了它。”
温诡啧啧有声:“你的夜生活可真够丰富的,怪不得这么无精打采。”
小叶子思维转的不慢,不管眼前这人说的是真是假,虽然有太多可以吐槽的地方,但她还是抓紧机会:“可以带我进去拜访一下吗?”
谢见星掏出一把钥匙,这是昨夜他从木雕身上找出来的,点头。
在昨夜小叶子的幻想里,那只怪物是高大的,是可怕的,是恐怖的,是无法抵挡的。
但现在呈现在她的视野里的,这只怪物是脚趾蜷缩的,是脸部表情极度痛苦的,又痛又爽的,嘴角上扬,眼角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的。
小叶子在心里模拟了一下木雕怪物的表情,忍不住道:“……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啊?”
才能让它露出这种表情?!
怎么又痛又爽?
谢见星靠在最后面,看着木雕怪物,眼神悠远地回忆起昨夜出门之前对方的请求:它觉得枝桠很痒,被扫帚扫过以后更痒,想要被挠痒痒。
于是谢见星花了点时间,把这房间里的床单绕过头顶的灯,将床单的一头绑在木雕的手上,另一头则是扫帚,只要木雕怪物想,扫帚就能扫到它的痒处。
小叶子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只听谢见星道:“你可以拽一下那个绳子。”
小叶子:“……”
她没动,倒是温诡伸手了。
伴随着扫帚的动静,那怪物在睡梦中也发出呜咽声,枝桠蜷缩,不过仍旧未曾转醒。
用一个神似形不似的比喻,就像是一只睡着了以后被挠肉垫的小猫咪。
谢见星简单地转述了一遍木雕怪物昨夜透露出的话。
听完了整个故事,小叶子终于挪开看着木雕的眼睛,她让温诡松了手,转向谢见星:“你怎么知道它到这间房子就不能动?”
谢见星:“昨天在电影局里看到了一幅画,它进入房间后扎根于房间。”
小叶子好奇:“你就不怕它其实能动么?”
“昨日白天我们来找他的时候,它说话时动也不动,这屋子隔音不好,我当时听了屋子里的声音,始终维持在一个方位上,没有任何移动的声音,也就是他一直‘站’在原地。”
谢见星深觉自己说的够多了,他拉下兜帽边缘,大半张脸隐没进入阴影里,他伸手一只手朝自己虚开了一枪:“如果还要更多的理由,那就是直觉。”
小叶子凝视着他:“不怕猜错?会死。”
谢见星:“七成把握,够了。”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焦糖似的色彩融化在他纯色的眼睛里:“再说,如果什么事都万无一失,那岂不是很没意思。”
楼下的常宁正在讲述他昨夜心惊胆战的过程,在看到住在二楼的几人下来时,不免问了一句:“你们怎么这么晚下来?”
小叶子从头给他们讲了一个好邻居的故事。
他们在这儿等电影局的人来接他们去暗楼,但等了约莫半小时,说好的车子也没来。
夏天摸出手机,皱着眉头:“这里的信号可以用,我选了十四号当治愈对象,也跟她加了微信,她刚刚给我发消息说车子中途撞车,损坏严重,来不了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温诡:“这电影局就一辆车?”
夏天:“她的原话是‘没有多余的车了’。”
“轰隆隆——”
夏天话音刚落,一道响雷炸在天际,悬崖底下海水倒灌,雨势瞬间变大,似冰雹般地砸在窗户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随即惊雷压过了这世间的其余声响,一声又一声地炸裂在天际。
小叶子想说“打雷了”,但有人比她更先一步将这句话说出口。
“又到了这样的天气。”
老朽沙哑的声音夹杂在雷声中响起,险些令人分辨不清它的来源。
雷声掩盖了拐杖声的接近,齐叔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他拄着拐杖,整个人靠在走廊的阴影里,并未出现在众人身前。
惊雷炸响了天际,在这样的天气里,老者那张可怖的烧伤面孔显得更加狰狞。
“每到这样的天气,她就会出来,”齐叔宛若感叹般地说,他似乎在忌惮着什么,不肯正面朝着众人,“你们回房间吧,不要出来。”
“谁会出来?”小叶子的心提了起来,她追问道。
齐叔却没有再回复,对于任何提问都闭口不答,拄着自己的拐杖,便往房间的方向走,行色匆匆,仿佛十分害怕遇到他口中提到的那人一般。
窗外的暴雨越来越大,好似整个天幕都塌了下来,暗沉犹如黑夜,天花板顶部的吊灯忽地也开始闪烁起来,发出“滋滋”的声音,明明灭灭地照在众人头顶,最终“嚓”地一声,彻底报废。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而黑暗总是让人心慌。
“蜡烛,房间里的蜡烛,听他的,先回去!”
夏天按亮手中一直拿着的手机,模糊的光线照亮了大厅。
她的手遏制不住地在发抖,手机里散发的光线也在跟着颤,角度奇特的光线令气氛显得可不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鬼怪从黑暗里钻出来。
有了她的例子,其余人也拿出了手机照明,慌慌张张地跑到了房间,常宁由于紧张还摔了一跤,用手摸着墙壁跌跌撞撞地往自己的房间里跑。
和常宁等人相比,谢见星他们回房间的路就显得要艰辛那么一点。
多了一层楼的台阶,尽管黑暗,但好在住在二楼的玩家心态相对稳定。
小叶子走在第一个,谢见星走在最后一个,他手里拿着用积分换的道具小手电筒,照看着前方。
和手机比起来,手电筒的光线要稳定很多。
雷雨天的怪物宿舍好像进了一个水帘洞,看起来过于潮湿,雨水仿佛入侵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天花板上的苔藓茂密地生长着,不知是不是错觉,谢见星总觉得身后好像还有一个脚步声。
从上了二楼的楼梯口开始,这个脚步声非常善于隐藏自己,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青年脚步不停,他克制住自己想要回头看了一看的冲动,加快了脚步。
别好奇,什么都好奇只会害了你。
谢见星想。
想想“入侵”游戏里别人给你的评价,不要重犯错误,不要去看。
他握紧了手里的手电筒。
前面的小叶子已经两步并作一步来到了自己房间前,她从兜里掏出钥匙,用嘴巴咬住手电筒,让光线对准钥匙孔,拧开了门把手。
在进去前,她往楼梯的方向望了一眼,手电筒的光线也跟着朝那处望去——
一张惨白的,诡异的脸从楼梯转角处漏了出来。
正巧与她四目相对!
第21章 怪物宿舍(十)
在那一刹那,小叶子差点心肺停止,幸好嘴巴里有手电筒的存在,才令她没有尖叫出声,但手电筒仍旧因为过于短暂的惊愕而掉落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潮湿而带着腥味的气息萦绕在鼻端。
光线骤失,小叶子的脑海里简直可以想象,那张惨白鬼脸的主人在黑暗里扭曲地朝着自己冲过来——
她几乎顾不得去捡地上的手电筒,径直冲进房间里,关上房门落了锁,第一时间伸手去摸墙壁上灯的开关按了下去,却丝毫没有反应,这座建筑物全都停了电。
小叶子立即从桌上翻出蜡烛,摸索出打火机往烛心的方向点去,第一下失败了,直到第二下,才成功点燃了蜡烛。
烛火的影子驱散了些许恐惧,她才稍微平静下来,起身再一次检查关紧了门窗,同时换了个能够看到房间门口的坐姿,仔细注意着外界的动静,试图从雷雨声中分辨出些许不属于大自然的声音。
在不息的暴雨声中,她隐约听到了从楼下传来的尖叫声,听声音是个女生。
是夏天?
小叶子锁着眉头揣测。
这叫声很短促,无论小叶子怎样把耳朵贴在门上,凝神去捕捉,都很快被雷雨声彻底淹没,再也听不清晰。
小叶子也无法判断,到底是夏天也同样遇见了方才那只水鬼,发生惊吓,还是不止一只,同时在这幢宿舍里游荡,恰好被夏天撞见?
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小叶子看向窗外,外面黑沉沉的一片,只有雨水不断地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在这种极端天气的影响下,她只觉心头沉甸甸的,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轰隆隆——”
窗外又划过一道惊雷,劈开了翻滚不息的海浪,短暂地照亮了世界,又很快消逝。
到处都是雨水的声音,雨滴不断地从天花板滴落到地板上,发出湿哒哒的声音。
在这种情况下,水鬼很可能再次出现,也许是在房门口,也许是在窗户外,由于大雨的存在,玩家会很难发现她。
小叶子坐在房间里,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回忆起方才的那张脸。
她确认自己没有见过这样的脸,“它”或许根本不属于一个人类,那张脸臃肿而溃烂,仿佛是趁着雷雨夜从悬崖下面的大海里爬了出来,从七窍里流出腥臭粘腻的黑色液体。
就像那些要找替身的水鬼。
当时那张脸的主人趴在楼梯的扶手上,朝她看来,好像是一路跟着他们上来的——
不,不,不。
从“它”的姿势来看,其实是从楼上下来的,而不是从楼下走上去。
是这里的另一个怪物住户……?
由于暴雨天,她出现了,也许是在自己进来房间后,发现二楼走廊上没有其他人,就径直去了一楼,遇见了夏天。
夏天也许是因为什么事给耽误了,没有直接进入房间,因此见着了水鬼。
当时二楼的走廊里,除了小叶子自己以外,还有温诡和谢见星,温诡在她后面的房间里,在她拿钥匙的时候已经进去房间了,而除岁也在她看到鬼脸出现后进了房间……
脑内回放回忆到这里,小叶子突然愣住了。
除岁进去的房间,是在那边吗?
不确定,再想一遍——
小叶子脑内风暴了一番,但是无论她怎么回忆,除岁当时进的房间都不是他自己的房间,而是另外一间房,似乎是……木雕怪物的房间?
眼前的烛火跳跃,小叶子无论怎么看这烛火的影焰,都觉得它跳成了一个“?”的形状。
小叶子:?
小叶子的直播间里,弹幕也因为鬼脸的出现跟着一起刷屏:
【妈妈,这鬼脸吓死我啦!】
【就很害怕。】
【叶叶老婆快跑!别被它抓住!】
【我知道了,当暴雨来临的时候,这种水鬼就会出现,找替身!你们听过水鬼的故事么,它们会把别人都拉下水,只要找到一个替死鬼,它们就能解脱。】
【我以前看过一个副本,也是被淹死的水鬼找替身。在那个副本里,玩家需要在限定时间里躲避水鬼,不能被水鬼碰到,否则就会成为替死鬼,不知道这个怪物宿舍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