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CU-第二季—— by青容 CP

作者:青容  录入:08-01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是需要停一下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穆之南的想法是离开一阵子,不只是离开医院,连他自己也一并“被离开”了。他想爆锤当时的自己,话说得太大,想收是收不回来了,只能看着穆之南请好了假,高高兴兴地收拾行李计划行程,看得自己颇为幽怨。
转眼到了穆之南即将出行的前一天,他和杨朔对这件事有着默契,谁都不提即将到来的改变,反而像从前的每一天一样,上班,下班,吃饭,吃完饭窝在沙发上看完了一场电影,黑色背景上的白色字幕缓缓滚动的时候,杨朔问他:
“老婆明天就走了,今天我们来玩个新游戏好么?”
见他笑得不怀好意,穆之南理智上是拒绝的,但也觉得自己明天就走,不想扫他的兴,更何况,收拾行李的这几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自私,只顾得上照顾自己的情绪,却忽略了身边还有一个人,这是他的伴侣,他甚至开始担心,离开这么久,感情会不会徒增变数。
所以他点头说“好”。
杨朔从进门的衣柜里抽出一根领带,把他的双手背在后面,迅速打了个结,不松也不紧,然后慢慢的,一件一件脱他的衣服。
穆之南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犹豫着问:“一定要……这样玩么?”
“试一下。”
杨朔似乎很沉得住气,刚开始只用一两根手指划拉,穆之南觉得痒,一直笑着躲,紧接着他用了点力气,从脖颈的后侧开始抚摸。
这不是他以前的习惯,他的爱抚总是从后腰开始,但今天不同,杨朔像是在找另一种节奏,找一些不常碰到的位置,每触碰一下都能感觉到穆之南微末的颤抖,不是皮肤表层,更像是内心里的悸动。
他调整了呼吸,问:“你这是,哪儿学来的?”
“跟你学生,另一位爱慕你的杨医生学的。”
“杨亚桐?!”
杨朔见穆之南的脸色骤然变冷,瞪着他,怒气冲冲,连睫毛都开始颤抖的样子,突然想起来他刚才那话太容易让人误会了,赶紧解释道:
“哎别别别,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天我和他还有李靖胡蔚然一起吃饭,聊到精神科,他说以前啥也没干,净学怎么绑人了,要绑得结实,但不能伤人,我就学了一下。”
穆之南侧过头笑,杨朔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热了起来。
电影播放完,屏幕里是精品推荐,一张一张的电影海报轮番展示,颜色亮度都不一样,杨朔盯着穆之南的脸,这张脸在黑暗里被屏幕照得光怪陆离,随着他的控制紧绷又舒展,是一种在欲情里毫不犹豫,不知餍足的样子,他的男性特征毫无意外地特别兴奋,但每次在兴奋的顶端,杨朔都会停下来,听他说不要,听他说别这样,说求你了,说我爱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的爱人是一个因天生的伦理感而吃力地压抑着那种意念的人,杨朔觉得太辛苦,没那个必要,人生已经有太多让人疲惫的事了,有些时候,就应该不管不顾,比如现在,穆之南愤怒至极,对他骂了脏话,才心满意足地给了他一个痛快。
穆之南在手被松绑之后的下一秒钟用力推了他一把:“你他妈的是有什么虐待倾向么?还是说你这个科主任当久了,掌控欲在我这儿没办法得到满足就要通过这种方式?”
杨朔脸上的戏很精彩,先是错愕,接着是微微的愠怒,五官却在某个瞬间突然舒展开来,露出些笑意。
“你这是什么表情?!嘲笑我恼羞成怒么!”
“穆之南,你自己也害怕离开一阵子对我们的关系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是么?”
杨朔笃定自己的想法说中了他的心,于是又慢悠悠地说:“我虽然有点后悔不该任你为所欲为,但你别怕,我就在家等你,什么时候都这样。我上班那么忙,除了等你回来,再也装不下别的事了,你放心。”
穆之南低声说了句:“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杨朔抱他,捏着他的后颈,像安抚一只炸毛猫一样:“我在四年前,带着不到30岁的年纪闯进你的值班室,应该也是个很让你心烦和头疼的室友吧,但你相信我,我走进来,就绝对不会出去的,就赖在你这儿。”他用手点了点穆之南左胸的位置,“等你回来,我也给你这么玩,好么?”
“我不要。”
杨朔起身去拿了一瓶水,拧松了瓶盖递给他:“哎对了,把你手机拿来。给你装个好玩的东西。”
他拿手机捣鼓了一阵子,解释道:“装了个情侣APP,可以看到对方的定位,而且不用打开,长按图标,我这边就能收到一颗小红心,然后我们晚上就可以看到,是你想我比较多还是我想你比较多。”
“你从哪儿找来这么肉麻又这么幼稚的东西?每天搜索‘无用小程序’么?”
“我们科里的小护士们都在玩这个。”
“她们多大年纪我多大年纪。”
“年龄不是问题,穆之南,我要跟你玩到90岁的,你可千万别趁我不注意卸载了,否则我的小红心发不出去,会很难过的。”

第23章 出走未遂
穆之南是在一个有阳光的早晨出发的,他甚至早起做了早餐。前一天已经把行李放进车里了,出门的时候就拎了一个随身小包,用下楼去买包盐一样平常的语气说“那我走了”,杨朔嘴里咬着半个煎蛋“嗯”一声,点了点头。
他目送着穆之南的车从地库开出来,拐了个弯消失在楼后面,杨朔环视四周,家里突然就空出来一大块,电视里的纪录片频道还在叙述着一颗行星的故事,他感觉穆之南带走了自己,给他留了一些名叫荒凉的东西。
然而他自以为是的楚楚可怜还没过多久,当天中午便又在医院见到了那个人,搞得这场大张旗鼓的离家出走跟闹着玩儿似的。
穆之南一早出发,避开必定会堵车的主干道,绕了一点路,开到了台山。他很早就听说,台山的早晨风景很美,果然,不算刺眼的阳光斜着洒在山上,雾气在未完全消散之前,是恰如其分的朦胧美,既不会影响行车视线,又能给山中增加一些若隐若现的神秘感。
打开车窗,深吸一口气,清爽湿润,他本人正在专注开车,但每一个肺泡细胞都舒服地躺下了。
离开家不到一小时,穆之南就冒出“如果杨朔也在就好了”的念头。
车行至山谷,急转弯多了起来,他在凸面镜里看到左前方有行人,放慢了速度,转过弯发现,是一个受伤的人被两人搀扶着沿着山路步行,他立刻靠边停下,问:“需要帮忙么?”
“不要。”其中一个人迅速拒绝,显得过分警觉。
穆之南仔细看了一眼,那人头部受伤,一只手捂住伤口,显然不够力气,虚浮在伤口上,垂着头,血还在往下滴。
“可我看他,伤得还挺重,真的不用送你们去医院么?”穆之南说。
“关你什么事?”
“我是医生。”
“四叔,不然就给他看看吧,小郭都快不行了。”另一个稍年轻一些的人说。
年长者侧过身压低声音:“看个屁!他要是问怎么伤的,出了事怎么办,你昨晚上喝的啤酒都灌脑子里了吧!”
穆之南耳力很好,听到了一个大概,这个人应该不是正常受伤,有些隐情。他印象中总觉得自己记得某些关于这个地方的信息,此时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但也不容他多想,原本还能勉强支撑的伤者,手一垂,从那两个人胳膊的空隙里滑倒在地。
穆之南立刻下车去看,也不管那两人的抗拒,让他们口里提到的小郭平躺在地上,从车里拿了急救箱,戴手套,拍他的脸,问“听得到我说话么”,双手捧起他的头,检查伤口,触摸到血肿时,他问:“怎么受伤的?”
年轻人不说话,年长者说:“挖笋子掉山沟里了。”
穆之南悄悄留意了他们的衣着,突然唤醒了他脑子里关于这个地方的记忆片段,是看过新闻,关于台山县私采铁矿的报道。
他心里一紧。
躺在地上的人微微醒转,撑着身体想要起来,穆之南按住他的肩膀:“别动。知道你在哪么?”
“山里。”
“很好,你多大了?”
“十……”他怯生生地看向身边那两个人,“十七。”
穆之南注意到这个人虽身量挺高,但脸明显还是个小孩的脸,瘦削,肌肉轮廓却明显,和相同年纪每天忙着读书上学的孩子,体格完全不同。而且刚才解开他的衣领,发现他的喉结还没开始发育,最多也就十三四岁。
穆之南处理完外伤,对旁边的人说:“很严重,颅脑创伤发展很快,如果不马上送医院,后果可大可小。”
“你不是已经给他消毒包好了吗?”
“皮外伤好处理,但我摸到他头上有血肿,也不排除颅内出血的可能性,要立刻吸氧,做个CT,腿可能也有骨折,一定要送医院。”
“哼,”年长者上下打量他,“你管这么多闲事不会想赚钱吧。”
穆之南见他一脸的凶恶,也不好硬碰硬:“这样吧,如果你不相信我,我拍张照发给我们医院脑外科主任。”
穆之南拿出手机的瞬间就被一只手按住:“拿出来!我看着你发!”
穆之南当着他们的面拍了照,写了一段话,但对话框不是神经外科周主任,而是刑侦支队的丁丛。
儿外-穆之南:丁主任,您在门诊还是在手术室?我经过台山的路上遇到一位受伤的男青年,怀疑颅脑创伤,GCS10分左右,需要尽快和他的两位家属一起送医院,另外,也麻烦您帮忙通知PICU的小杨主任来会诊,谢谢。
发送之前,他装作很听话的样子问:“这样发可以的吧?”
“不要耍花招,这几个字母什么意思!”
“Glasgow Coma Scale,格拉斯哥昏迷评分法,我们用来评估病人昏迷的程度,15分最高,他这样大概属于中型的昏迷。PICU呢,是Particular Intensive Care Unit,特殊重症监护病房。”
“发吧。”他盯着穆之南,眼里有警惕也有蔑视,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威胁,“我劝你别动什么其他的心思,这山上可不止我们两个人。”
丁丛在收到信息的第一时间转发给了杨朔,随即打了个电话:
“小杨主任,穆主任这是什么意思?”
“稍等我正在看。”杨朔把那句话反复看了几遍,越看越紧张,最后一遍甚至要读出声来,“丁支队,这不太对劲,他平时不这么说话,还‘男青年’,我们平时说病人都是男性或男童,而且家属就是家属,不用强调两位,最关键的是他让你通知我而不是直接打给我,这本身就特别反常,我怀疑,受伤的是一个小孩,但他不能说,因为他现在不安全,有两个人控制着他。”
“台山那边私矿很多,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还涉嫌雇用童工。”
“丁支队,他一个人出去的,现在很危险。”
“我知道,我给他回了一句尽快送急诊,走绿色通道,然后派一队往你们医院去了。但现在的问题是穆主任他没给我具体位置,我怕打草惊蛇,也没多问,台山这么大,都不知道该在哪里接应。”
“我知道。”杨朔点开手机,“我知道他的具体位置,正在东临线靠近海城大道的位置移动,丁支队,我觉得穆之南应该会坚持开自己的车,这样不可控因素小一些,他车牌号是海A3167Y。”
“太好了,我联系交警队,咱们保持联系,我现在就过去!”
他们多虑了,现场只有穆之南那一辆车,年长者开,让包括受伤男孩的他们三个都挤在后排。穆之南此时才发现自己手心里的汗,他很紧张,甚至能体会到心脏的收缩和舒张都特别用力。
“还好杨朔不在这儿”,他想。
杨朔等在急诊门口,盯着快速通道的入口处,像块望夫石一般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他能看得出哪些是患者家属,哪些是便衣,他请了神经外科的医生和PICU的高岩一起等在急诊,自己什么都不想做,除了等。
他想,只要到了医院,穆之南就安全了。
他不敢主动联系,只能死死攥着手机,打开软件一遍一遍刷新位置,那个黑猫图标是他给穆之南选的头像,很酷,很神秘,很有灵性,此时这只小猫正在缓缓向他的方向移动,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突然,手机一个震动,屏幕上出现了一颗大大的红心,五秒钟之后,又弹出一颗。
太好了!他没事。
他在想我,他让我放心。
距离医院还有两个街区的时候,杨朔又接到了丁丛的电话,说他就在穆之南后面跟着,其他队员也已经严阵以待,等车开到急诊门口,杨朔他们刚刚把人抬上床,那两个人便被警察控制住了。
穆之南就在急诊接受丁支队问话,眼睛一直瞥向旁边坐立不安的那个人,自己刚刚脱险,救了个孩子,他很兴奋,但看着杨朔的样子,又不免觉得好笑,直到结束谈话,丁丛道谢,二人起身握了握手,下一秒就被抓走了。
杨朔扯着他的手腕,把他拽到一间清创室,门一关,抱住了他。
与其说是抱着,还不如说是箍住了他,杨朔一点都不温柔,用了十成的力气,死死地把爱人困在怀里。
他深呼吸,小心翼翼地叹了口气,说:“穆之南,你吓死我了,想什么呐,你这种武力值为负数的身体还学人家见义勇为?”
穆之南被勒得有些呼吸困难:“没事的,可能那两个人也看出我很弱,不会对他们造成威胁。”
“真的……我,自从知道这事儿我什么都干不了,怕得不行,你胆子也太大了,你是真的不怕死么?”
“也怕,但当时忘了,只能看见那孩子快不行了,得赶紧送来。我在想,如果他们坚持不送医院不放人,我就先走,然后再报警,但那样的话,一来一回耽误很久,那小孩不一定能撑得到。”
片刻之后,杨朔镇定下来,想起了那个孩子,说:“你在这儿待着别动,我去抢救室看一眼。”
“哎,我——”穆之南想说,没他什么事,他可以走了,但眼看着杨朔回头瞪他,命令道,“待着!不许走!”
“噢。”
结果还真是只看了一眼,杨朔就回来了:“CT显示颅内血肿比较严重,已经送去手术室了。”
“哦,那两个人呢?”
“一个被带走了,另一个留在这儿等男孩家人过来。”
“但愿手术顺利吧。”穆之南说。
杨朔斜着眼睛看他:“哎,问你个事儿,你什么时候跟丁丛那么熟了?”
穆之南嗤之以鼻:“真够可以的,醋都吃到医院外面去了。”
“我就吃!快说!什么时候加的微信?”
“去年他想追急诊副护士长,找我要联系方式,我是为了把护士长微信推给他才加了他,别闹了你。”
“哦,这还差不多。哎那他后来追到了没?”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没那么八卦。”
当他们离开清创室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平静许多,甚至还有些过分紧张之后的疲惫,穆之南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外套上蹭上了些血迹和泥。
“我去17楼换件衣服,你下班记得帮我带回家洗。”
“好。”
“别一直跟着我了,那孩子应该快送去PICU了吧。”
“高岩在,我今天不想工作,就想在值班室躺着,老婆离家出走了心情不好。”
穆之南知道他就是过一嘴瘾,绝对不会放着不管,更何况这孩子是自己冒险救下的,于情于理他都会亲自去看看。
“好啦,是谁说我在他面前想干嘛干嘛的?快去干活,我要走了。”
杨朔不说话,牵过他的手,放在自己手腕上,穆之南感受到一阵异常快速的跳动。
“你怎么了?你老实交代喝了多少咖啡?”
“今天一杯都没喝。”
“真吓着了?”
“嗯。”
“那,陪我去换衣服,再送我去停车场好么?”
“好!”
杨朔帮他打开车门,然后把手撑在车门上方,顺手抹了一把后视镜上的水迹,看着他坐好,扣安全带,打开手机导航,然后握住了他准备按下启动键的手。
穆之南抬头笑,抓过他的衣领。
这是个正儿八经的goodbye kiss,吻得很深,末了,穆之南捧着他的脸说,“那我真的走了。”
“好,路上别太累,注意安全。”
一抹温度,从他的指间溜走。
比起早晨,穆之南那个貌似平常的离开,此时,才像是个真正的道别。

第24章 帮忙带孩子的小杨主任
穆之南长假期间,把他的学生们托付给了刘肃,刘主任也欣然接受,不止于此,他制定了详细的计划,跟多少台手术,做多少病例分析,完成开题报告等等,算下来竟然比他在上班的时候还忙。
这天研究生们跟刘肃上一台肝母细胞瘤的手术,进行到尾声的时候,李靖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想着手术快结束了,也没管,但刘主任停了下来:“谁的手机啊,不接一下么?”
刘肃是个温和的人,但她的温和跟穆之南不一样,穆之南是温水,她是有一些温度的钢铁。
李靖整个脊背都凉了,忙说:“对不起刘主任,我的。”
“去接一下吧,手术也快结束了。”
李靖摘了手套出了门,再回来就不是刚才的状态了,声音有些发抖:
“刘主任,跟您请个假,我爸进了急诊,我想去看一下。”
“好,快去。”
他这一去,就是一整天找不到人。
杨朔这天心情不太好,在安宁病房送走了一个孩子,他没回PICU,坐在浅山的小亭子里摆弄手机,看穆之南发来的照片,有山有水,惬意的很。他发了段语音过去说想他,没回复,大概是在开车。
他看到亭子檐角半遮半掩的阳光,勾勒出一条很美的曲线,晴朗天光下的竹林,原本只是一小块地方,这些年已经长满了山坡,原本露在外面的长滑梯,也变成了一条林中捷径,很有趣,他自己甚至都想要偷偷玩一下。
在越发明亮的日光下,杨朔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来,给自己以心理安慰说遗憾总是有的,无能为力也时常发生,该离开浅山,向前走了。
耳边一直传来断断续续的吱吱扭扭声,像是某种金属和其他物体接触挤碰,不刺耳,却让他有点烦躁,他绕过竹林,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一个接近三百个月大的孩子在荡秋千。
“李同学,你这个体格真的不适合坐这儿。”
李靖是个一米八五的高个儿,身材魁梧又挺拔,和他的名字很相配,平时站在穆之南身后,像他和杨亚桐的保镖,此时这位大神垂着头,一点气势都没有,虚弱地喊了一声“小杨主任”。
“怎么了这是?”
“我爸昨天脑出血,做了手术,现在在ICU。”
“啊?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想待这儿就待这儿吧我开玩笑呢。”
“没事的,小杨主任,我也实在不知道该去哪了,这是我第一次当病人家属,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杨朔想了想:“进了ICU和PICU是一样的,规定时间探视,其他时候就是等,等一个沉默的好消息。”
“什么意思?”
“如果ICU一直不打电话给你,那就是好消息,过几天可能就转出去回到普通病房了。”
“哦。”他过分敏感地又把手机拿出来点亮,左滑右滑,“提心吊胆等着,真是难受啊。”
“那你,想不想找点事儿做?”
“做什么?”
“跟我去会诊,小儿内科召唤我,我去看看,一起?”
“好。”
小儿内科收治了一位因为发热胸痛入院的13岁女孩,有过溃疡性结肠炎病史,三天前开始断断续续低热干咳,因为左胸疼痛来医院就诊,主诉呼吸和咳嗽的时候有刺痛。入院后做了一系列检查,心脏是正常的,肺部CT显示多发结节。
杨朔看完病历,做了查体,只问了两句,“有没有哮喘”,“有没有鼻窦炎之类”,得到“以前有过”的答复,他说:“基本可以确诊EGPA,也可以做肺结节活检,再排除一下其他疾病,也应该能观察到血管外嗜酸性粒细胞。”
离开小儿内科,李靖问:“小杨主任,您就这么雷厉风行地……诊断了?”
“不然呢,还要坐下喝杯咖啡再走?”
“不是,感觉这个病还蛮复杂的,怎么到您这儿,显得那么轻松?”
“你觉得我在故意装逼?”
李靖赶紧摇头。
“他们检查做得挺充分的,喊我过去也就是帮忙确认一下。那你说,嗜酸性粒细胞增多症的诊断标准是什么?”
“啊?”李靖没想到这种时刻还要被提问。
“EGPA的诊断标准。”杨朔显然没打算让他轻松过关。
李靖心说本来就不怎么会,把它变成英文简称也毫无帮助啊。此时他特别想念他的学霸好兄弟杨亚桐,如果他在,一定会抢答。
杨朔笑了笑:“诊断标准有六条,她占了四条,如果肺结节活检做了,就可以确诊。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差,跟你开个玩笑不是真的提问。怎么样,刚才注意力有没有分散一点?”
李靖长舒一口气:“传说中的玉树临风大魔王还真挺吓人的,就您刚才提问那个眼神,我感觉毕不了业了。”
“哈哈逗你呢,走吧,三点多了,一起去ICU看看你爸。”
李靖跟在他身边,想刚才那个女孩的病不是很常见,每个人出现的症状都不尽相同,杨朔的思维模式并不是从本专业范畴中的某一个点向外延伸,而是从全科的角度下综合诊断。他感觉这位小杨主任的大脑里藏了一个文献检索系统,越看越觉得自己学了五六年,都没有学到他的皮毛,也难怪他每周的疑难病专科门诊一号难求。
ICU的门口等了很多人,李靖的继母和父亲的秘书都在,简单寒暄过后,李靖被他们赶去工作,不得已跟着杨朔走了。
“所以你是个富二代对吧?”杨朔问。
李靖犹豫了一下:“家里算有点钱,但也没有特别富裕到钱多得花不完。”
“可能你的标准和我的标准不一样,你那一辆大摩托,是不是比咱们停车场里很多汽车还贵啊?”
“它就是我考研的动力啊。其实我家最多算小康,这大手大脚花钱是我爸和我阿姨惯出来的。”
“阿姨,是因为父母离异?”
“我妈很久之前就不在了。”
“Sorry.”
“没事的,虽然她走得很早,但我绝对不是个悲惨的小孩儿,我初一那年她生病,从发现到去世不到半年,又过了大概一年多,我爸和阿姨结婚了。阿姨虽说是个教育水平不太高的人,但性格和观念非常前卫,她根本不靠我爸养,做很多兼职,可以称得上是个斜杠中年,非常酷。对我也从来不讨好,非原则问题基本不管,原则问题几近严苛,一点儿都没把我当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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