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欺负老实Beta—— by羽毛儿飞

作者:羽毛儿飞  录入:08-01

他没觉得他在躲乔屿森,乔屿森对他一如既往的热情,约他吃饭打球图书馆,他统统找理由拒绝了,他觉得只是单纯心烦不想见而已。
无缝衔接的事情他干得多了去了,上一场的内疚,只要沉溺进下一场欢乐,自然烟消云散,可是这次有些许不一样,他不由得想,是不是恋爱循环的游戏玩得太多了点,叫他打心底觉得累了。
最近他是很奇怪,总是反复想起在车里和周赦吵架的场景,许嘉音名声太烂,愿意和他谈恋爱的哪个不是一丘之貉,只有周赦是个例外,明知道他是烂人,还愿意一头栽进来。
许嘉音心烦意乱,可这关他什么事?要怪就怪周赦傻,怪他经不起诱惑,怪他玩不起还骂人!
耳边传来打火机的声音,他扭头过去,伸出手说:“给我也来一根。”
江言稀奇看了他看,嘴里吹出青色烟气,“没了,最后一根。”
许嘉音嘴巴一抿,最终没有冲过去翻他口袋,确定是不是真的最后一根。
时间急剧地寒冷起来,他的脚掌早已没有知觉,十个手指头冻得钻心疼痛,他忽然蹲下去,身体缩成一团,将脸埋进了臂弯。
脚下一大滩落雪化的冰水,映出灰霾霾的天空,他像落在镜面里的一粒灰。
江言默默凝望着,手里的烟缓缓放下。
“放不下就去看看呗,我认识的许嘉音可不是这种性格。”
回话声闷闷地传出来:“看什么?怎么看?”
“走去看啊,他不是还没出院吗,这会儿肯定躺在病房里呢,你不是认识夏町吗?去探个病还不简单!”
许久许久,许嘉音怔怔抬起脸来,生长过长的刘海压得嵌进皮肤。
“我才没有想去看他。”
江言呵呵地说:“市中心综合医院。”
许嘉音咬着腮帮子看向他,却看见他下楼的背影,“走吧,祖宗,带你去吃饭。”
雪渣子簌簌地落,许嘉音鼓着气看他背影即将消失,最终站起来,乖乖跟上江言的脚步。
他可没说打算去探病,只是刚好差不多要到打抑制剂的时间了,上回那个护士姐姐技术挺不错的,一点不疼,他还想去。
周六那天,还是照常回家,他瞒着家里所有人,自己偷偷去了中心综合医院。
站在熟悉的医院大门口,许嘉音满心嘲讽自己的多此一举,同时烦恼这毫无理智可言的举动——这么大医院,他怎么知道周赦住哪间病房,就算一间一间去找,得找到哪年哪月?
那晚之后他和周赦彻底断开联系,也没颜面向夏町打听病情之类的近况,总之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关心这个人的任何事……所以他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许嘉音颓败地耷拉头,心想走了吧算了吧人家都说他不要脸了,他干嘛还要往上凑啊。
“许嘉音?”正思想斗争,夏町从身后走了过来。
听出来人的声音,许嘉音浑身一个机灵,脸上表情变幻莫测,费了点功夫才调整到正常的微笑脸。
他转身,“夏町学弟……好巧。”
夏町不为所动地上前来,“你是来看阿赦的?”
一语道破,许嘉音表情僵了僵。
“我来打抑制剂,他病了?”
夏町默不作声地看着,露出客气的笑,“嗯,那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说罢,绕过许嘉音往大楼里走去。
许嘉音笑得满脸僵硬,愣在原地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只是,夏町像是后脑勺有眼睛似的,刚走几步,回过头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许嘉音笑得不露破绽,“我没有跟着你啊,我也这个方向。”
夏町站定,叹了口气,“打抑制剂在那边。”
“……是么?那是我记错了……”真尴尬,他转身准备溜了。
“许嘉音。”夏町却叫住,眼里亮着逼人的光,“你回去吧,他在重症区,你进不去的,别再来招惹他了,就当放过他。”
有风经过,夹杂冰冷的寒潮,直往衣领子里灌。
揣在大衣口袋里的手什么时候被冻僵的,他怎么不知道?他僵着手拿出嗡嗡振动的手机,乔屿森打来的电话。
他甜甜地笑了,嘴角勾成新月的尖角,他摇摇手机,“想什么呢,我路过而已,不和你耽搁了,屿森都催我了。”
夏町默不作声,看着他一边接电话一边转身,在反光的地板上滑了一滑。
他不是周赦,他无动于衷,他面无表情地走进电梯,关上了门。

周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的起点在莱洋西教楼的画室。
那是许嘉音请了一段长假,返回校园后不久,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学校里有关他议论没有一刻停止过。乔洛野大张旗鼓追许嘉音,迫于他的淫威,外面已然公认许嘉音是他的人,哪怕暂时还不是,做他乔洛野的Omega的只是迟早的事。
莱洋中学里充斥着无数欣赏乔洛野风格的粉丝,一时间,许嘉音成了不知多少人的眼中钉,也就是那段时间,学校里蔓延起关于许嘉音的谣言,说的全是有关继父的事。
这些话只在暗地里流传,周赦活得两耳不闻窗外事,等从同桌嘴里听说的时候,故事已经衍生出极端离谱版本——原本的侵犯未遂成了他用信息素刻意勾引,甚至无凭无据编排出不存在的事情,例如在他父母再婚之前,他和继父就已经有所勾结,看似继父和他妈妈结婚,其实是为了方便他们苟且……
周赦听得满脸铁青,当场冲出教室,往西教楼去找许嘉音。
他的人生极少有冲动的时刻——看似是这样,但实际上情况是,他随时随地产生无数冲动念头,只不过在念头化为行动之前,强大的理智将他拉了回来。
那天也是一样。
走到西教楼底下,周赦已然压住愤怒。
他无非是想冲进去告诉许嘉音,有人在暗地里把他讲成这样,得赶紧自证,赶紧求清白……他忍了下来了。
这种事,许嘉音不知道才好,他会在暗地里默默打扫完毕,他所喜欢的人,生长在干净地带就好。
可来都来了,想到此时此刻离喜欢的人只有十几米,他心跳加速,悄无声息地上去台阶,渐渐接近画室门口。
他运气好,画室门开着,里面只有许嘉音一个人。
他只看一眼,看一眼就走,可当他悄悄移出视线,看见的许嘉音并没有在画画,只是孤独地蹲在凳子上发呆。
他将呼吸放缓,静静站在那儿,一同感受这份空旷的孤独。
已经记不清,他这样陪着许嘉音经历了多少次孤独。最开始,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心意,那不过是比寻常人漂亮了点,比寻常人更擅长交际了点,他找不出喜欢上许嘉音的缘由,勉强说服自己是见色起意,但又生不出想要得到的欲望。
这一刻周赦恍然明白了,他对许嘉音,是同类相吸而已,仅此而已。
他们一样孤独,只是一个选择活在黑暗里,一个却被推到太阳下。
要发现这点实在不易,许嘉音活在厚厚的像太阳一样的壳里。
那天下晚自习,周赦一如既往地偷偷留在后面,预备像往常那样送许嘉音回家,许嘉音早已改回了走学校后门的习惯。后门人也不少,因为正对西桓的正门,街道上多是穿着男高校服的男生,几乎是清一色的alpha。
说起来,乔洛野有阵子没来缠着许嘉音了,不知道是耐心消失放弃了还是另有诡计,周赦觉得后者可能性更高,alpha这种生物,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放弃目标。
但不管怎么说,这几天的许嘉音获得了久违的安静,他走在回家路上,也比往常变得安静,不会突然之间回头或者转弯,增加暗中尾随的难度。他就像知道且接受了身后有人一样,默默走在冷清的街灯下,偶尔抬起头看天上的星星,别在耳后的碎发随微风扬起。
只是今晚,这份安静被不速之客搅乱了,几个西桓的男生往许嘉音围过来,为首是位素未谋面的Omega。
许嘉音安静站住,怀里抱着一沓大小不一的纸,“找我有事?”
为首的Omega长相有些妖邪,属于狐媚子眼带泪痣的那类,毫不避讳地对了对校牌上的名字,二话不说指挥身后的跟班,“把他给我掐过来!”
跟班们各个人高马大,靠着分化后获得进化的嗅觉,许嘉音一眼认出那是几个级别不低的alpha,而发令Omega的身上,散发出他们每个人的味道。
这群组合,就像女尊社会里的女主人与男妾的关系,隐隐令人作呕。
许嘉音嘴里冷喝:“你们干什么?我们认识?”
说话间,双手已被人拧了去,怀抱的纸页哗啦洒到地上。他吃痛喊了一声,后脑勺的小丸子被人一把揪住,拽着狠狠压低脑袋,紧接着后脖子凉,后衣领被人一把往下拉开。
这些人不说废话,动作飞快,又有武力值碾压,许嘉音像只任人玩弄的小鸡仔。随即,他听那狐媚眼的Omega嗤了句:
“切,还是雏啊,都说洛野把标记给你了,这TM到底谁造的谣!”
许嘉音被粗鲁地松开,身子差点没能站稳,“你有病是不是!”
Omega抱起手臂,满脸不屑,“我有病,但跟你没关系,你可以走了。”
这么不把人当人看的人,许嘉音第一次遇到。
他当场冷笑,迎着那男生走过去,二话不说抓住Omega的衣领,狠狠往下一扒。
Omega尖叫起来,立马,许嘉音被跟班们推了开去。
“你TM干什么!有病是不是?”
许嘉音冷着眼睛,“现在你知道了,被人扒衣领什么感觉!”
omega不敢置信地捂着脖子,“现在我知道洛野怎么会喜欢你了,也好,那就警告你一句,乔洛野是我看上的alpha,你敢抢,我就把你送给他们!”
指那群跟班。
说完话,一群人嚣张走了,许嘉音站在原地,肩膀不停抖动。
又来,又是因为他们的洛野,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周赦就在不远处注视着他,他早打算上前的,可他很早就看见,乔洛野在街的另一边,漫不经心看着戏、抽着烟,然后向许嘉音走来。
周赦低下头,藏进了人群。
还是如往常那般嬉皮笑脸地起哄,乔洛野走到身前来,“怎么着,被人欺负啦?谁欺负你,哥哥给你报仇去。”
许嘉音发着颤瞪着他,“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乔洛野似笑非笑地放下烟,“说得好像我对你怎么样了一样,今晚我朋友过生日,一起过去吧。”
每天每天,不停不断,这样骚扰他,这样纠缠他,为他招来不计其数的麻烦,喜欢一个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许嘉音失神地笑了,他笑起来实在太美,鼻梁上红痣欲坠,似美人将要香消玉殒。
“好吧。”头一次,他对乔洛野放缓了态度。
乔洛野略略吃惊,扔了烟头,上前揽住他的肩膀,“没听错吧,今晚的学长肯乖了?”
许嘉音默默靠着他,脚下踩着写满红字的白纸。
在之后的对话,周赦离得太远,没能够听清了。他眼睁睁见许嘉音上了乔洛野的车,许久后恍惚冲出人群,冲到遗弃一地的废纸堆前,他望着飞快远去不可能追得上的车,双瞳深处的暗光隐隐颤抖,风掀起地上的纸片哗啦啦作响,他缓缓低头,弯腰拾起一张。
那些废纸上写满了话,用了鲜血一般骇人的红色,写着世间最恶毒最阴险的诅咒,仅仅一天,许嘉音就在课桌里发现这么多。
“你怎么还好意思来上学啊?”
“谁给你勇气活着的?”
“烂O,烂透了!”
周赦缓缓直起腰身,握紧那没有一张留名的信纸,双手到牙根,抖得咯咯作响。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一刻,许嘉音站在原地发抖。原来,他想倾力保护的人,早就被人从高台拖下来,扔进常人无法想象的恶意之中。
他把废纸一张张捡起,狠狠捏成了一团。

第39章 回忆 2
一个人站在太耀眼的位置,光芒与他如影随形,但如果天黑下来,黑暗也向他聚集,当人群起而攻之,他是最完美的靶子。
许嘉音是活生生的例子。
时至今日,周赦仍不知晓那晚许嘉音和乔洛野去了那里、玩了什么、是否受到更严重的欺负,他在许嘉音回家的巷子口等到凌晨,熟悉的黑色劳斯从十字路口缓缓驶来,车灯刺眼地直射在路上,后边车门打开,许嘉音醉醺醺地摔了下来,险些一头栽进路边的绿化带。
周赦心头一紧,但紧随着,乔洛野从车里伸手,稳稳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摇摆的身子立正过来。
“真不用我送你进去?”
路面上全是光,周赦躲藏在商铺柱子后面的黑暗里,那幽深的永久的黑暗,那卑鄙的惧怕的向往,令他不敢多伸头一公分确认许嘉音的情况,唯恐暴露后宛如活鱼曝晒在陆地上的鞭打。
“不用,你回去吧。”
许嘉音说话的声音还算清晰,看来没有醉得太厉害。
接着,乔洛野高傲地呵呵几声,“那么,晚安了,小音音。”
风里夹杂隐形的冰雹,子弹一般击射进胸口,周赦感觉那里开了一朵鲜红的花。
黑色劳斯很快走了,许嘉音独自站在路边挥手,直到车灯驶过路口,再也看不见踪影,他还保持着挥手的动作,仿佛幻化成一只永动的招财猫。
忽然之间,他弯下身去,“哇”地吐出一口。
周赦站在柱子后大汗淋漓,直到许嘉音吐完离开,手里的纸巾捏成了碎屑。
在他循规蹈矩的年轻人生里,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这么晚回家。
周赦失魂落魄,进了门想往楼上走,听见严厉的咳嗽声,才怔然发现,客厅里坐了好些个人,平时负责指导特训的教官,站在教官旁边的照顾他起居的阿姨,坐在正中的表情严肃的父亲,还有……两位素未谋面的客人。
“你好。”客人中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主动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温和春风般的微笑,“是阿赦吧,我叫夏町,比你稍大一点,你可以叫我哥哥,或者直接叫名字也行。”
周赦茫然注视着,脑袋里的信息开始串联。
他父亲的性格,从来不会给他温和的选项,他的人生也好,即将拥有的哥哥和继母也好,只有冰冷的板上钉钉的通知而已。
还好吧,花了十秒钟,周赦机械地叫了“哥哥”和“阿姨”,像某种完成指令的AI,然后机械地转身,想往楼上去。
背后传来父亲的质问声:“这么晚才回家,你不需要解释一下原因吗?”
大约对他接受新家人的表现还算满意,周震深语气还算温和,但常年累积的军人气质使他不怒自威,加之他极少回家,每一次与他对话,周赦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儿子,他和深爱之人的结晶,而是从没令他满意过的下属。
周赦垂着双眼,沉默不语。
沉默是他们父子特有的对峙。
如此沉默,可想而知,必然触发暴怒,可就在周震深准备一拍而起时,沙发上那位温婉的女人开了口:“阿赦是个乖孩子,看这样子,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吧,让他回房间休息吧,明天还得上课呢。”
夏家母子对他超乎常理地温柔友好,如果早些时候身边有这样的人关爱他,大抵是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阴暗的性格的,可惜没有大抵和如果,如今两人的出现,任何一份发自真心的善意,落在他眼里都不过是虚情假意别有目的。
那之后几天,因为周震深在家,周赦没有机会摆脱司机偷偷护送许嘉音回家,每每一下课就被接走,被迫和夏家母子培养感情。原本他与许嘉音上课的区域离得远,没了放学后的时间,一连几天,周赦没能见到许嘉音的面,只能从同学的讨论中听取一二不知真假的传闻。
传闻日渐离谱,令他不敢相信他们口中的人是曾经那个许嘉音。
许嘉音变了,变得彻头彻尾,听说他和西桓一个恶名远扬的Omega打了一架,双方都被叫到教导处,受了不算轻的处罚,而更加令人不敢置信的是,他们掐架的原因是为了争夺一个alpha,那个alpha是乔洛野。
周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晚路过校门口的宣传栏,许嘉音的名字赫然出现在黑板的通报批评里,这事儿是真的。
周赦久久站在原地,人群向门外散去,逐渐的,校园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静默伫立在通报栏面前。
有什么东西在他完全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爆发了,那是挨下苏文文一巴掌之后,被全世界捧起来又狠狠摔下去之后,或者早在很小很小时候,漠然注视着苏文文带回一个又一个不同的男人,早在那时候诞生于许嘉音心底的阴暗面。他没有义务做一个好人,他完全有权利做一个坏人。
周震深和夏琬画的政治婚礼举办前夕,周赦和周震深爆发了一场争吵。
就是平日里最常见的、很无聊的争吵,起因是他月考成绩掉了,周震深在饭桌上训斥了几句,向来挨骂不作声的他冷丝丝地回嘴了几句,周震深大怒,他扔下碗筷,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家。
城市将起暴雨,闷热的空气和聚在角落里旋转的飞虫,十字路口堵了,交警不停地吹哨子,他从写着载客的出租车前横穿而过,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偏僻的河边桥洞下,静静靠墙立住。
他没什么地方可去,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来这里,这里只有垃圾与流浪汉,不管垃圾还是流浪汉,皆没有兴趣打扰他的安静。
周赦自己知道,不管他在父亲面前表现得多顺从,他安静顺从的外表下居住着一头野兽,是被用皮鞭和鲜肉囚进铁笼的野兽,那野兽面庞之上仇恨人类的眼睛从未熄灭过。他最近脾气越来越不好,勾头注视着长满裂纹的地面,好像看见了千疮百孔的心。
天色还未全黑,天桥底下异常昏暗,不多时下起雨来,周赦拉上连帽衫的帽子,一声不响地走进雨里。
河堤上根本没有第二个人,他是磅礴雨幕里唯一的行走者,渐渐地路灯亮起,渐渐地四周昏黑,远处撕开亮白的闪电,滚滚天雷轰到地面。
脚边聚集了黑色的污水,他们将肮脏的城市洗涤发光,自己阴暗地流向地下,他随着他们逆流,也许能找到污垢的来源。
老旧路灯的注视下,周赦怔然停住脚步。
奔腾而来的积水上游,蓝绿红垃圾桶的中间,蹲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他死也不会认错,那是许嘉音,哪怕只有一个侧影。
周赦抬头打量四周,高耸的楼房中间,狭窄的小巷上空,悬满红色蓝色不同名称的招牌,他惊异地发现自己在不知觉间走回了许嘉音家的方向,这条巷子正是许嘉音回家的路径之一。
这附近全是廉价宾馆和酒店,夜深了路上几无人行,哗哗啦啦的雨声充实着整个天空。
他竟在这里遇到了许嘉音,漫无目的行走的尽头,竟然还是许嘉音。
出于骨子里下意识的反应,周赦躲进了建筑后。
不管发生什么,不管经历多少,他这卑贱的血液啊,在见到许嘉音后还是情不自禁地沸腾,加速的究竟是雨水下落的速度,还是他砰然乱撞的心跳?
他小心翼翼地猫出身子,偷偷看蹲在路边的许嘉音。
许嘉音没有动作,他静默地蹲在泥水里,好像一袋被遗弃的毫无价值的垃圾。
周赦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深呼吸一口,踏进了小巷。
他只是想走近看看,他不知道他喜欢的人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跑来这里,怎么会这样蹲在地上,他装作路过的行人,只敢用眼角的余光谨慎偷看。走得进了,他越发确定没有认错,那就是许嘉音,尽管那个人双手环保膝盖,整张脸埋进臂弯。
周赦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远处一淌水泛着亮堂堂的波纹。
他逐渐走近,走到了面前,又逐渐走远,走到了前面,忽然,身后传来沙哑的呼喊:
“喂——”
周赦脊背一僵,脚步停在雨里。
“喂,你有烟吗?”
那是那时许嘉音与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他暗恋许嘉音的生涯里,第一次和许嘉音说话。
他手掌发麻,无措地转过身,“没、没有……”
雨的丝线纷繁,许嘉音失望地低下头去,嘴角的淤青一闪而过。
周赦心里颤颤地抖了抖。
他明白,他只是被当作普通的过路人,许嘉音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丝毫他的记忆。
许久踌躇,他走回许嘉音面前,紧张地伸出手去,“我只有这个,你要吗?”
许嘉音就像那病床上垂死的患者,极其疲惫地抬起头,看向他摊开手心里的一颗糖。
雨水打湿了糖果的包装纸,幸而那是防水的塑料皮,里面装着随处可见的果味硬糖。
周赦心底发颤,生平第一次,许嘉音正眼看向他。
然而他很快发觉那双眼睛迷茫无神,只有严重喝醉的人会露出那样的眼神,雨水没能冲走许嘉音脸上的酒晕,他伸出双手看了看,那双手遍布伤口和泥污。
他愣愣地摇头,“算了,我手脏。”
周赦收回糖果,撕拉一下扯开,重新递过去。
他不说话,双颊通红得比许嘉音更厉害。
雨沫在路灯里飞旋,他静默的坚定地送出那颗糖,眼里闪着不容拒绝的光。
许嘉音呆呆望着他,双手按进泥里,像只小狗那样爬过来,从他手心叼走了那颗糖。
灼热的舌尖一掠而过,周赦心跳飞快,至今他还记得路灯照耀下,许嘉音湿漉漉下垂的睫毛,以及藏在睫毛下黯然的光。
他闷闷道:“谢了。”
周赦将掌心藏进怀里,像最正常最普通的路人那样点点头,转身朝巷子出口走去。

那之后,暑假很快来临。
二婚之后,周震深着家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往常冷冷清清的家里变得热闹起来,只有他一个人吃饭的餐桌不仅多了极度渴望的父亲,还有天降的新妈妈和哥哥。他默不作声地配合着这份温馨,快要吃完时,周震深破天荒地问起他的身体状况。
“差不多该到分化期了,少往外头跑,等分化期过了,就去参加x部的特试,过了,就给你办退学。”
周赦心底一震,“什么?”
周震深淡漠地重复:“这是我为你规划的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学校根本没有努力用功,我让教官带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场特试,好好准备,别让我失望。”
周赦关注的重点根本不在这里,他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要给我退学?”
“过了特试,你会有新的更好的学校,难道你想在高中混一辈子?”
就算是周赦这个当事人,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早被安排了这样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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