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是你,而你只是你。
路湛一大诗人十岁新作,被全家传颂,他是个柔软的爱猫专家。
“幻想有一只橘猫
吃的圆滚滚
吃饱了还想吃撑
吃撑了愈加踏实
食物会让猫沉淀
会让心情平和
如同猫一样
在有点暖的太阳下
松软软的睡下
有时候藏起爪子
蜷缩成毛团
蹭着圆滚滚的脑袋
一会儿呼噜噜睡着
又暖烘烘的醒来在夕阳里
还能砸吧着嘴巴
想起梦里的大鸡腿
有时愿意去做一只圆滚滚的猫
带着猫的独特温度
找一个我爱的阳光和角落
睡醒之后
胖乎乎大吃一顿
这样就是一天
有时候又想要怀里抱这样一只猫
暖波波的在怀抱里依偎
它会喵喵叫要肉吃
我抱着它
所有的疲惫都会消去
然后在毛绒绒的温暖里睡着
做一个治愈柔软的梦”
…………
他养的猫,好像真的有一天窝在怀里了。
路湛一的爷爷在那个年代的爱情,成了他记忆里永久的对爱情最初的想象。
他还记得第一次读到爷爷的给奶奶一封情书——“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
两个人的相遇从来不是一句缘分可说的。
他和许西溪,亦是如此。
“困了?”
“嗯。”
“睡吧。”
两个人无限亲密的睡去,好像明天永远不会到来,黑夜漫长的让人期待。
四周清冷,搬空的客厅全是冷淡的空气,两个挨的很近的身体凑在一起。
黑暗中,他们相拥,像是久久未见的爱人。
外面灯火孤独的亮着,这个城市很少会显得寂寞。
车水马龙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和空间供人无病呻吟。
在这样一个快速又浮躁的时代,做任何缓慢的事情都显得敷衍。
人们爱上更加便利和一本万利的事物。
爱一个人,长久的爱一个人,是比做爱更复杂,也更稀有的事情。
路湛一从小就喜欢那些让他觉得长久的美丽的事物。
譬如爷爷的真诚的手写信,譬如每一个温馨的瞬间——那些代表一生的长度的情景。
画画也许并不是一个永生的事物,可是封印一份情感一种印象,总是让他无限感动。
梦中的热烈成为欢欣,醒来之后的惆怅变得漫长。
怀着无限感激睡过去一晚上,沉重的脑袋放在床头,就这样扭曲的睡下。
路湛一醒来,看见客厅格外空的茶几,他想起来一切。旁边是睡得很熟的许西溪,以一种蜷缩的姿势。
他心疼又心软,眼睛很困,又不舍得闭上。
怕这样睡着就像是一场梦,醒来了,许西溪和那场亲密的梦都变得虚无。
他眨着眼,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总是昏昏闷闷,最终抵不过汹涌的困意,沉沉睡去。
路湛一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一路行走一路吟唱,在夕阳里,在雨幕里,在无数个静默行走的日子里,他觉得自己应当不会寂寞了。
在触碰一朵花的时候,他突然停驻。
那是很多年前也有过这样的心情,那清澈的眼底,内敛的神情,还是荒野里静悄悄的绽放,一如从前的记忆里,安静和震撼的美……
他似乎又在梦境之外,感叹着所有惊奇的际遇。
他想,他应当是无法学会忘记寂寞了,哪怕行吟奔走,无比肃穆,但岁月将不会静止,只要我看见花,总会想起心中的人,这漫长的路程,也不会有意义。
他想,纵是时光岁月苦行的放逐,也无法使他学会从容享受寂寞与无边孤独。
只是因为,他在少年时曾见过的,那朵开在荒野的花。
…………
许西溪离开了。
整个空间里,偌大的公寓里,空荡的城市里,没有许西溪了。
路湛一慌张又狼狈,他找遍了所有地方,许西溪真的走了。
他万分失落,呼吸声回荡在公寓里,那么死寂的空洞。
“许西溪,你真的、”
他哭了出来,“你在想什么啊?”
他真的不明白,明明昨天还是会温柔的讲话,明明他们还认真的接吻、看着许西溪足够温和的目光……
他甚至都觉得这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惜,第二天白日的日光给他了他最大的一击。
许西溪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他未留下只言片语。
对了,也许是留下的。
客厅的纸片就是简单的一句话,“再见,路湛一。”
路湛一趴在原地,哭的皱皱巴巴。
天堂落去地狱,不过如此。
在这个城市里,他再也找不到许西溪了,不能缠着他去看风景,不能勉强他出门,不能和他轻易的说出任何心中纠结已久的说辞。
“同心一人去,坐觉长安空。”他终于明白了这种痛苦。
路湛一万分难过,许西溪却在友人担忧的目光里坐上飞机。
“真的要走?”
“嗯。”
友人知道他昨晚的出门的奇异举动,“你的小朋友可是会哭的。”
许西溪摇头,“走吧。”
再多一些义无反顾,否则他就要开始后悔了。
“最深沉的感情,往往是以最冷漠的方式表现出来的;最轻浮的感情,往往是以最强烈的方式表现出来的”。
师兄劝说着路湛一。
人在年少时候因为各种原因放弃的人,总会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自囚其中。
可是,你做的足够了。
路湛一不开口,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师兄叹气,“你还是不肯怪他,我明白。”
人是要不断原谅自身并容纳自我的。但最残忍的是谁都知道真理,却要联合起来粉饰太平。
这就是生活的不好之处。
只是你郑重的爱着一个人,爱着这样一个事物,于是万物美好。
…………
许西溪过得不错。
清晨的山风是自由的,撒着薄雾,带着一点凉意,顽皮似的四处无序的打量。
夜晚到来,风是寂寞的,秋色渐染,黄叶与之起舞,在静默无声里无形徘徊,失群一样渴望着热闹……
离开路湛一的这个深秋,许西溪在阳台吹着风。
他从前做太多离奇古怪又冗长的梦了,这经常会恍惚和不安定,有时也太厌烦一些关系。
或者心理上刻意同所有人拉开距离。
许西溪知道怎么办会讨人喜欢,但又拒绝这样让人喜欢。产生极大的自我厌恶后慢慢消化。
随后下一轮又开始装模作样
人必定是渐行渐远却又必须坚守理智堡垒的,他总是一直为此作战不休,甚至疲惫不堪。
精神上有些共情伤害与疼痛,以至于常有疾病的忧郁,太容易对什么事物产生上瘾这种感受的人。
刺激,疼痛,被人孤立,都会有一种奇特的愉悦。
他勉强自己去好好的调理身体,有时候是那种药物的苦涩难受,有时候是吞咽药物的感觉。
仿佛天生缺乏自制力,只要一安静下来,又会有新的诱因。
自制力缴械投降的轻而易举,所以一半时间疲惫和病弱。
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断续零碎,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失落。
但不长不短的底线慢慢的吊着,一个名叫路湛一的线条拽着他。有点讨厌又会庆幸。
无限向往有些奇特的方式和面孔,又很清醒的维持原样
不得不说某种时刻有点疯狂,无时无刻试图挣脱束缚笼子,也一直加固它保持平庸。
是个昏沉中被不断喊醒的病人,可他觉得生活满地鸡毛一些也好,总好过日子日复一日的难过。
就像过往的无数岁月里,越精致的明亮,越灰暗的旧忆孤独。
怕在屋子里没有尘埃的听落寞曲,比满目狼籍还要怕
他比谁都知道,他不想孤独而活。
他想活在人群当中,不想千帆过尽然后安然自若,随风飘荡。
终有一天找到愿意停泊的港湾。
他不爱享受孤独的体面,也不想努力从容的拥抱寂寞
还是会期待有朋友在身边,喧闹庸俗才让人喜欢。
就像很多年他跟沈时齐说的一样——
“我不是新奇想谈恋爱。”
“我明白。”
“我只是想让别人很爱我看重我,我想变得重要一点。”
在各种岌岌可危的情绪里,他想抓住想的东西。
许西溪从不不珍惜别人花的钱,一点也没有心疼过,可惜后来他会心疼路湛一任何一笔给自己的花费。
谁都会会喜欢收到礼物,可是不是其他人送的礼物,是路湛一送的。
但是后来他后来发现,身为一个悲哀的人,他没有能力回应给人相同的东西。
没有更多的爱回复给你,真的抱歉,路湛一。
他轻轻说着,又替这个男孩最后盖好被子,轻轻离开了。
因为你,我才变得如此痛苦
——看见护膝,看见各种草木,他想起来
原来他还是喜欢路湛一的关心。
护膝,暖手宝,手套围巾各种饰品,因为是一个爱闹爱笑的少年人的心意,才想要接受。
路湛一的那些诗集,他都看过了。
那些隐晦的表白,夹杂在每一次的诗刊书签处,都是路湛一最最重要的段落。
《情诗》
静下来的时候
我会想起你
我喜欢你心尖的空灵
喜欢你墨下的眉眼
想到你的时候,
心会情不自禁的颤动指尖
我时刻期待与你相见
在另一番天地之间
又会遗憾此生的虚妄
怪一切来的仓惶
当所有似是而非的话指摘出来
像是都能串起一段音符
那是我随风远去的叹息
或是对你的思念
我要怎样去衡量得失呢
人与人的遇见
有时会是教训
有时会是幸运
你是我的上天恩赐,幸运眷顾。
我希望你一意孤行且成功
我希望你所求所愿不后悔
我希望你一往无前不回头
我希望你真诚勇敢不辜负
我希望你真心不负爱守护
我希望我们谁都要善待自己
我希望我们的纯净不被吞噬
我希望不会被世俗打磨冲刷
我希望哪怕失望也不会绝望
我希望——
我希望往后余生写精彩故事。
…………
你写的散文诗,我看到了。
在这一场离别里,不甘心不满意的生活里,两个人都在好好成长。
无论多么久的时光,只要想见,总能见到。
许久之后,路湛一收起画架,背上了背包打算回去。
一年了,他总是换着地方写生,倾盆大雨也经常碰到。
有点沉默的,他坐在公园的凉亭里,和几个躲雨的人。
路湛一望着湖水涟漪出神,俊秀忧郁的侧脸引得周围人频频目光。
路湛一沉沉的想着心事,没有注意到过来的两个女孩子。
穿着汉服和油纸伞,看起来是来公园拍照的。
“你好。”
——“你好”
“我叫郭茵,这是我朋友王曼青。刚才你在那边画画,我们看了很久,真的很好看。”
路湛一楞了楞,“谢谢。”
又静着声摇头拒绝了留联系方式的邀请。
“很抱歉”,他轻声说,并不抬头。
活泼的姑娘看着他温声俊朗的表现,心中不免遗憾
“你有女朋友了吗?”
路湛一摇摇头——
“不、”他补充道,“有喜欢的人了。”
——“那她一定很优秀。”
“他很好。”路湛一点头。
姑娘又忍不住称赞,看着他画架,“画很美。”
许西溪点头表示感谢。
“我能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花丛边画一个小人吗?不好意思我太好奇了,因为我盯着很久,原本那里没有人,是你自己加的创意吗?”
路湛一点头,“是、我喜欢的人。”
女孩子瞪大眼睛,又看了看他,“你一定很喜欢她。”
“没和你一起过来吗?”
路湛一看着下着雨的天气,“他不喜欢下雨天。”
女孩了然,又觉得和这样一个帅气温和的帅哥聊天很愉快,等雨渐渐变小,两人告别。
“也祝你和心上人早点在一起啊。”
路湛一面带微笑,头一次为一句轻易的陌生人的话弄的心头颤抖。
许西溪、他,已经离开这里一年多了。
在这一年过的时间了。过了春夏秋分四季,如今已是第二年春天,万物美好,又是万象更新。
可是,想等的人永远等不来。
他有试图找过沈时齐,但沈时齐异常颓废,甚至少了往日的淡定从容,多了些狼狈。
“我以为你能够留下来他。”
路湛一苦涩得笑,“我没办法阻止他的决定。”
两人沉默一阵。
沈时齐看到他的钥匙,带着神色里的嫉妒,他居然有一天由衷嫉妒这个年轻人。
“重来的机会太少了,几率也太低。你真的很让人羡慕。”
是啊,沈时齐想,他总觉得拥有许西溪所有的过去和回忆,他知道许西溪任何一段不肯轻易提起的回忆。
可是,他又天然的欠缺立场和他在心灵之上太多交流。
太过熟悉你的人,真的会和一切浪漫灵感擦肩而过。
他仿佛胜利在所有的过去,又输在许西溪心中那种名为重来的坚定上面。
路湛一有点沉闷,自从他再次和许西溪分开,又变成大海茫茫的状态,总是用更多时间去思考和消化。
沈时齐看着他满脸惆怅,全是担心忧伤的模样,他有些失神。
从看到钥匙他就明白许西溪的意思了。
他也知道那间屋子对许西溪的意义。
眼下,那把钥匙,就在路湛一胸口。他心里酸涩难忍,还要装作从容不迫“他有没有说,出去散散心就会回来?”
路湛一摇头,“他没说过。”
沈时齐摊手,叹气道“爱莫能助。他没告诉过我要去哪里。”
作为一个立场失败的人,他始终拿许西溪没办法。
太过靠近一个人的后果仿佛成了一件悲哀的事。
你这样认真的想对一个人好,想弥补他从前种种苦楚,你不知道这种感情到底名之为何。但他从没有带入着说那是爱。
爱这种东西,在不同人那里,爱意变得无足轻重又轻易浮夸。
可是许西溪爱他这件事,是让他无比舒畅快乐的。却又在享受他的用心之后要万分的挫败。
他知道,这种情感早已消失,差一点,差不久,都有可能。
可是最严重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并不愿意牵扯的家庭和那些他认为会伤害到人的温度,终有一天也要找上许西溪。
他一定会遗憾。可又无可奈何。
沈时齐万分无力他们的现在,但是回首过往,许西溪真的变了。
变化就在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
沈时齐会审视这个年轻人,他天真、温吞,乖顺,有时一言不发。
“我是爱他的,但他更是自由的。
“他只是去旅行了,我会等他回来……”
许西溪在这一年走过了许多地方,他去看了路湛一说的海,他也去找了路湛一说的树林和草木。
每一天,在异常漫长无聊侵扰的时光里。
看看窗外,看看天,看看小猫咪,看见很多花草,无数次经过,无数次不同心情,配上一路的风景,仿佛真的有一个爱闹的孩子在身旁。
这一年过去,相册里最多的居然是各处的角落,他开始更多的关注到经过的一些地方,然后带着去发现更多美好,去感动和沉思,也许是不堪回首仍然挣扎无聊辛苦的一年,又或许是能够某个瞬间仍旧动容的一年。
他想起了路湛一说的无数,带着有些凉意的执着,他强令自己按着这种简单的折磨。
除此之外,就是吃很多很多饭,外面的茄子总没有家里好吃,和路湛一的秘制手艺更加不一样。
那时候他猝不及防说走就走,或者说是蓄谋已久,路湛一的失落都刻在记忆里。
他终于明白——
不是天气,不是风景,自始至终都是那个人。
风不好,但是你很好,天气不好,但你很好。
繁花盛开,人声鼎沸,春天终于来了,血液重新回到人身体里。
出去的第一个春天,下雨天,地面潮湿,房屋潮湿,许西溪异常烦躁,他靠在沙发上一语不发,四周的异常安静。
突然想起路湛一说过。
他说,“但愿心不潮湿。”
离开的第一个夏天,他受够了喧闹,不喜欢人群,却去认真的走过路湛一说的那片海。
上一次——路湛一自己过来是什么心情呢?
他踩在沙滩上,细腻纯白的脚走过沙子,总觉得并没有路湛一说得那么柔软。
可是路湛一也不会在他耳边辩解着偷着笑了。
离开的第一个秋天,许西溪振作起来,受够了外面的食物,开始动手自己做东西。
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精通这种技能,就算十年不用也无伤大雅,结果颓废的看着厨房的狼藉许久,等到情绪消化,他默默的收拾一切。
再去看那堆东西,要是路湛一在的话,一定会格外感慨。
他是一定要让自己走出来——并非强行走出什么舒适区
而是走出过去一切,成为一个本来的许西溪。
他离开的第二个冬天,许西溪怕冷,又到了挪威,突然间一阵子感慨今夕是何年,离开的那个春节是在药堆里挣扎着,但所幸他并不痛苦。
很奇怪,同路湛一在一起的短短一年,就像经过了漫长的治愈,他开始去欣赏,不再陈旧,不再下落。
但今夕此夕还是自己孤身一人。
他也逐渐抛去了那些觉得奇怪的故事。不想接受那些来自很久很久以前的钝痛。
许西溪在春节走进了电影院,这是他一年来第一次去。
在很遥远的另一边,也有一个人,某一天出门,专程去了电影院。
那是许西溪曾经讲过的一个故事,放在大银幕震感更甚。
路湛一在满场的热闹里倏忽落泪。
樱花树下怎么样都有成型的浪漫,两个亲吻的人透漏着麻木。
某人跟某人说再见,夜晚的出租车上总上演着悲欢离合,男女主角上演着最俗套的分别。
城市的霓虹灯洒着性感的光,灯火阑珊和华灯初上都显得日常寂寞。
城市里的爱情,逃脱不开挣扎与欲望,放纵和偷欢,沉默和喧闹……
那么近,那么远。
就像歌词里唱的一般——挣扎遗憾的东西才最彻骨,越撕扯的东西愈浪漫。
他在等待或者无望。
许西溪呢?
许西溪一路行走一路遥望,相比离开沈时齐的迷茫,这一次——
他只是想去面对。
哪怕依旧迷茫,仍然无所适从,可是他逐渐明朗的心不会。
就像路湛一说的。只要用心去看到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也不会辜负一个温暖的人。
当真正走进人间烟火的时候,才发现很多的人世的鲜活。
满怀希望总是比满怀失望好,而他所躲避的人间遗憾,必须也得有直面的勇气。
今天的除夕很特别,许西溪也没有在黑暗里瞪大眼睛无聊透顶,守岁熬夜的感觉很新鲜也很少见,12点的烟花比梦里的还要好看……
他看着手机,一阵发呆,随即铃声响起,是房东叫他去吃饭。
他应声下去,突然笑出来。他应该算是很好,以及,路湛一,现在在干嘛呢?
在挪威漫长的冬季,他包裹起来,像一个严实的大熊,被朋友的儿子接着,赶在春节最后一天上班,寄出了一张明信片。
…………
事实证明,即使繁杂空洞里,也能找到想要的颜色。心情也是如此。
第二年的清明要到了。
路湛一的写生也告一段落,工作室逐渐忙起来。
可是路湛一还在等待。
沈时齐说他也许会回来呢。
是啊,路湛一也寄希望他能够回来。
但雨下过一日复一日,许西溪没有回来。
路湛一偷偷又哭了几场,惹得师兄一颗慈父心肠颤抖。
路湛一,他的好大儿,就是太执着了。
可是他劝不住,也不敢劝。
路湛一从来坚定,“他会回来的,总有一天。”
好吧,那是属于路湛一的故事桥段。
哪怕不浪漫,就算不值得。
清明已过,路湛一也不出去玩,铺开了画布。
作品总能表达画家内心的一些波澜。
他画秃鹫,画玫瑰,画海浪,画荒野……
沈时齐总说许西溪太天真,许西溪自己离开这一切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幼稚的可怕。
他仍然是流浪般的仓皇的生活,可是这种分别离开,仿佛将一针强心剂放进身体里。
恐惧消散之后,他还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他想做一个勇敢的人。
无论任何时候。
路妈今年打电话过来,她尽管是个异常执着生硬的人,近几年却也有些温柔的底色。
“妈发现你最近都没怎么笑,是有什么事吗?工作太累了?”
路湛一没有说出口,“没有什么事,妈妈。”
路妈有点忧伤,“是你喜欢的人闹矛盾了?”
路湛一有点呆。
大了一点之后,他和母亲的交流越来越少,这是第一次,他和妈妈谈起这个话题。
从前并非生疏只是不知如何去交流。
自从路湛一离家出走那一次,路爸路妈都被数落一顿,路湛一也因为学画,被接到了爷爷奶奶的家属院。
从此很少有机会在家长住,而且路妈是个严肃的人,就算心里有所歉疚,这么久以来也没有说出口。
儿子越来越大,说好了要尊重他所有决定,可是也跟母亲没有多少话。
路湛一本来就话不多,只是和他的许先生有很多很多话要说。
路妈心里难过,也后悔了那些年对于路湛一的严格要求。
她想明白了,好成绩有什么用呢?只要孩子健康快乐,不就是最大的期待。
可是她从来都做错了,把自己的荣誉骄傲和一个幼小的孩子绑在一起,懂事的路湛一从来没有任何怨言,还变得更加体贴,会帮她做很多很多事……
他唯恐自己让父母不开心、变得失望。
可是,这样好的孩子,最后也终于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难得伤感,又说不出什么,一旁的路爸无声的鼓励着
“我希望你幸福。你可以去爱任何人……”
路湛一听明白了。
他低头,“你知道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