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没有灯光,郁岸只能打开手电筒照亮,调查员自动承担起探路的职责,但魏池跃少了半颗血,于是车恩载接过郁岸的手电,走到了最前方。
郁岸也没说什么,跟在后面也无所谓,拿出刚刚得到的奖励摆弄。
一键换装就算了,玩玩好感度表吧。
他将那块透明塑料质感的小屏幕举到眼前,对准魏池跃宽阔的后背。
显示他对自己的好感度为:钦佩信任。
坦诚的大个子,看起来完全不擅长撒谎,很讲义气的一个人。
再看车恩载,对自己的好感度为:与我无关。
他还没受过伤,是满血状态。从刚刚的战斗来看,他的反应很快,行动也极其敏捷,之前在实力测试中没拿到高分大概是因为太早遭遇了匿兰或者火焰圭。
同为技术员,纪年也跟在两位调查员后面,扶着手臂跌跌撞撞向前走。
郁岸举起好感度表看过去,纪年对自己的好感评价为:被迫追随。
这是什么意思呢。
“认为我对他有威胁,但又觉得不得不跟随我才能离开这里吗。”郁岸心里猜测。
走廊越来越黑,直到完全看不清脚下的路,郁岸只能扶着墙壁向前摸,墙壁的触感也从瓷砖变成了带有纹路的壁纸。
手电筒的光线忽然被一把座椅拦住。
在不远处的走廊中央,静静地放着一把红色的转椅,背对着他们,蹲下察看,椅下空空如也,似乎没人坐在上面。
“我去看看。”车恩载举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向前靠近,并谨慎地观望四周。
他试着用手电筒抵住座椅靠背,慢慢拨动,试图让转椅面向自己。
锈蚀的转轴发出悠长刺耳的吱嘎响动,座椅被他转了过来,竟有个男人被静电胶带绑在扶手上,缠住了双眼和嘴,双腿垂在椅下。
车恩载猛地惊了一下,同时听见一声细线崩断的弹响,一把消防斧吊在天花板上从半空急速荡了过来,车恩载就地趴下,但这斧头距离极近,走廊狭窄,他无法向旁边躲避。
那斧刃朝他的颅骨砍去,冷风拂过耳边,似乎有一只手从车恩载头顶出现,攥住了沉重撞来的斧子。
车恩载抬起头,循着手的小臂向上瞧,却发现手从半截断开,断面萦绕着黑雾。
断手被斧头击中,化作一团血雾消失,一张令人顿然安心的脸从走廊阴影中出现,粉红长发,微垂的下眼角笑时看上去没什么威慑力。
昭然紧了紧手套搭扣,开口时露出尖牙:“都在?”
隔着十几米看见面试官,郁岸咬着嘴唇,自觉开始反省,这一局自己做过什么扣分操作没,刚刚自己从深壑边缘把同事拉上来,他看到了吗。
第61章 验证
车恩载举起手电筒照亮对方的脸,被光线扫中的地方便迅速褪去了色彩,他的头发和睫毛乃至粉红瞳仁遍布色素细胞,受到光的刺激就会褪成雪白。
昭然眯眼抬手遮挡脸前的光,车恩载立刻移开手电筒:“抱歉,组长。”
昭组长现身,让实习生们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底,终于不用死在这个鬼地方了。
“你的手,好像是假肢?”昭然注意到车恩载的左手,肤色不太自然。
车恩载眉头微蹙,扶上安装假肢的手肘,不想提起那场灾难,轻描淡写道:“去年出车祸受了伤。”
“嗯。”昭然轻拍他肩膀以示安慰,又问第一时间跑过来帮忙的大个子魏池跃:“你呢。”
被紧急秩序组组长亲自问话,魏池跃浑身紧张,笔直立正,字正腔圆回答:“报告,两年前老妈尿毒症,正好配型合适,换了我的一颗肾上去。”
他毫不掩饰,讲述功勋般骄傲地自我介绍。
原来都是身体残缺但尚未镶嵌畸核的预备载体,怪不得会从茫茫人海中被职业推荐人看中,然后举荐给地下铁的面试官们。
“先去看看绑在椅子上那人,好像还有呼吸。”
两个调查员对昭组长的命令自然毫无异议,转身小心接近座椅探查。
昭然转身面向站在稍远处黑暗中的两位技术员,座椅上的铜片装饰如一条模糊的镜子,在转身的瞬间照映出昭然的双眼——一双金蓝色异瞳,在铜片上一闪而过。
他隔着手套搔了搔手背,刚刚拍到对方肩膀时产生的那种强烈的敏感不适的感觉让他很不习惯。
郁岸站在原地,被忽视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刚刚车恩载险些坠崖,拉住他的手时,郁岸就感觉到了假肢的触感,却没有当面询问,这不符合面试官的要求吗,不值得他单独拿出来表扬一下吗。
原来自己扔进实习生堆里也并不特别,甚至都不是他最先关注的人。仿佛从进入游戏幻室到现在,自己的单方面分手再单方面复合都是在自作多情,其实昭然从来没承认过。
迎着昭然远远望过来的视线,郁岸迈步上前,却被纪年拉住手臂。
“等一下。”纪年目光警惕,“我和雍郑调试设备的时候,认为不到存档点位置很难进入链接,他们没理由半路出现。有什么事情是只有你和你师父两个人知道吗?”
郁岸微怔,眼睛看向一旁,迅速思考过后,快步走到昭然旁边。
没想到,昭然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微微弯腰,挨近他的脸颊:“我以为你不想和我说话。”
这个姿势很暧昧,平时因为身高差的缘故,昭然总是低头和自己说话,加上身份的差距,难免会产生一种上司对下属提问的压迫感,像今天这样倾斜身子,仔细聆听的样子显得特别温柔。
这一套组合拳打得郁岸不知所措,准备好的问题突然忘词,低着头冷声问:“为什么要关灯才愿意和我做。”
昭然指尖微颤,眼底掠过吃到大瓜的惊诧。
他耐心蹲下来,仰头看着郁岸别扭的表情,抻平他的雨衣下摆,轻声解释:“看我的瞳孔。是散开的,而且很浅,没有什么黑色素,所以畏光,在光下看不清你的脸。”
郁岸睁大眼睛,这是他从未思考过的角度。顿时那些摆在脸上的疏离和棱角便自然消融了大半。
他又问:“戒指,没有戴吗。”
昭然抿唇,指尖拨动郁岸脖颈上挂的细链,放轻嗓音哄他:“不是在你这里吗,再说上班呢。”
戒指?这具身体怎么可能戴得了戒指。他捻捻指尖,一阵心悸。
郁岸脸色一沉:“上班就不能戴吗?你不想承认吗?”
“没有没有没有……”昭然落下一滴汗,手忙脚乱哄他,“你别闹。”
从回答问题上看不出异常,郁岸悄悄摸进雨衣口袋,捏住好感度表的一角向外拉。
忽然,一声惊呼打断了他的动作,两位调查员正忙于解救绑在座椅上的男人,魏池跃用尖刀割开男人嘴和眼睛上的黑色胶带,男人痛苦地趴到地上咳嗽,从嘴里呕出了一张黏满唾液的纸条。
郁岸定睛一看,这人脸熟,不就是教自己直播的那位游戏主播黄奇吗。
黄奇从痛苦中苏醒,睁眼便看见郁岸双手撑着膝盖弯腰观察自己,吓得舌头都大了:“你、那个抠眼珠子杀人魔……”
“……”郁岸踹他一脚。
“我在哪儿?”黄奇慌张地乱摸自己的脸,直到摸到系在脖颈上的粉色大蝴蝶结,“对,我穿越到我的游戏账号上了,当时我坐在电脑前玩游戏,一对双胞胎就出现在游戏画面里,他们朝我越走越近,然后伸出手,竟然穿透了屏幕,把我扯进来,还塞给我一张写着‘平民’的卡片,还给了我一把刀。对,我的卡片呢?”
“双胞胎,长什么样子?”
“十六七岁的小男孩?俩人都是一只金色眼睛,一只蓝色眼睛,跟波斯猫似的。”
“你们是地下铁的人吧,我是不是已经得救了……”直到黄奇看见其他人也穿着游戏风格的酷炫小雨衣,愣了两秒,又绝望地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只有魏池跃不嫌恶心,用刀尖拨开了黄奇吐出来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字:“魔女就在你们之间。”
他匆匆望向昭然,希望领导能给他们指明一个计划。
昭然却说:“巧了,我来时也得到一张牌。魔女终究要留在这里,除非杀了我们所有人。如果都是自己人,可就为难了。”
魏池跃急道:“什么?您可是组长,不是来保护实习生安全的吗。”
“一位实习生未能生还,在公司正常的预估范围内。”昭然平静回答,“我要尽量保住更多实习生的命。”
听罢,人们鸦雀无声,郁岸看着他,想说什么,但没开口。
“抓紧时间离开这里吧。”昭然摊手,“所有没受过伤的人,自捅一刀,魔女只有半颗血,只要魔女死掉,我们就稳赢了。”
“我不同意。”纪年抬高嗓音,跌跌撞撞跑到郁岸身边,“如果纸条是在误导我们,魔女并不在我们之中,岂不是让我们白白浪费一次容错?之后要保证无伤到达终点,有多难?对方想误导我们自相残杀,我认为不要上他的当。”
“我同意。”车恩载靠在墙边说,“你怎么这么激动,难不成你就是魔女。”
郁岸意外纪年会这么说,接着道:“我也不同意,技术员的自保手段不多,你一个人不能保护我们所有人。”
魏池跃想说“要走一起走”,却又觉得自己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只好弃权。
“行,听你的。”昭然摸了一把郁岸的头发,郁岸看向一边:“如果你是魔女,你会舍弃自己救我们吗。”
“会的,因为你们中间有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郁岸欲言又止,一句话哽在喉头咽不下。
“刀墙移动过来了,快走。”车恩载照亮身后的走廊,那面刺满尖刀的砖墙还在匀速移动,已经接近了他们站立的地方,逼迫他们继续前进。
“跟上。”昭然走在最前面,在黑暗中行走如履平地。车恩载举着手电筒领其他实习生向前走,魏池跃拍醒黄奇,把人拖起来就跑。
沿着走廊一直向前,眼前竟是另一座悬崖,探头向下看,伸手不见五指的壑底隐约可见直立的刀光,无数麻绳悬在天花板的钢梁上,有的绳套挂着一具上吊的尸体,有的绳圈还虚位以待。
悬崖对岸距离五十来米,助跑飞跃绝不可能。
但并未毫无出路,两道铁索连在悬崖之间,可以通过走钢丝的方式走到对岸。
但铁索中央被影影绰绰的上吊尸体遮挡,走钢丝途中肯定会因为躲避尸体而坠落。
“这里有机关。”郁岸蹲到地上,双手扫开地面的浮土,发现了一块一米见方的盖板,用刀尖撬起来,里面竟是密密麻麻的铜制齿轮,齿轮互相咬合,牵一发而动全身。
试着转动一枚齿轮,整个机械便一起跟着运转起来,纪年抬手指向悬崖:“上吊人动了!齿轮操纵的是他们上吊的钢梁,钢梁整体旋转,上吊人就会跟着调整位置。”
“我看到了,对面悬崖有插栓。”昭然举目远眺,在黑暗中分辨对岸的细节,“对面低于我们的位置有挂钩,只要两个人先过去,把铁索另一端挂在低处,剩下的人就可以借助铁索的坡度滑过去。”
郁岸在地上划着数字计算:“时间很紧,刀墙距离我们也只剩一百米,按它的速度计算,五分钟就会推到这里,快一点,现在就走。”
身法最敏捷的昭然和车恩载率先跳上了铁索,车恩载将手电筒叼在嘴里,双臂伸直来辅助平衡,调整呼吸,尽量不向下看。
魏池跃等他走出一定距离后,跟着迈了上去。他个头太大,很难保持重心平衡,但铁索奇重无比,凭车恩载一个人就算到达对岸也无法举起铁索挂到低处的插栓上,所以他必须去,这样才能尽量为技术员争取逃离的时间。
昭然就轻松得多,双手插在兜里,毫无压力地向前迈步。
“我的妈呀。”黄奇看一眼悬崖,腿直打哆嗦,吓得坐在地上往后蹭,只好跟技术员们留守在一起。
“喂,你也别闲着。”郁岸冷道,“数数会吗?大声数,从一开始,均匀地数,不要变快也不要变慢,铁索上的人,听黄奇数一个数,就向前迈一步,房间太黑,你们走远之后,我们就看不见你们了,只能根据速率步幅算你们的位置。”
“好!”上了铁索的人们应声。
黄奇哪敢反驳半句,只好听话地大声数起数来,凄厉委屈的嚎叫在空荡的悬崖间哀转久绝。
纪年扶着膝盖跪坐在郁岸身边,仰头盯着转动的天花板钢梁,记住所有经过视线的绳结位置,然后说给郁岸听。
郁岸通过心算三个人的位置,指尖微调齿轮,要保证三个人的面前都没有上吊尸体阻碍他们前进。
上了这道铁索,就相当于将命交给了留守的同伴,在无底深渊上方,或许技术员的一个操作不当,就会使走钢丝者坠入万劫不复之中,车恩载叼着手电筒,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走了上来,是精进徽章给了他底气吗。
钢梁开始转动,上吊的尸体也在跟着缓慢旋转,他匀速向前走,一具尸体正挡在两米之外,头颅被折断的脖颈挂在肩头,外凸的双眼死死盯着他,似乎随时都能动起来,抱着他坠入深壑。
黄奇还在大声数数,车恩载想要停下脚步,却无法停歇,因为魏池跃就在身后,自己的步幅一变,就会影响到他。
距离仍在缩短,车恩载快要与尸体贴个对脸了。
忽然,距离陡然变远,尸体被转动的钢梁带走,从车恩载的必经之路上被转开了。
他松了口气,继续向前。
郁岸的操作从一开始的生涩变得熟练,不停向前或向后微调齿轮转动,这对手指的控制力、精细度和计算速度都是一种考验。
郁岸低着头专注操作,这时候,纪年贴近他耳边,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问:“你是魔女吧。”
郁岸指尖一顿,但立刻将节奏找了回来,低声回答:“我是英雄。”
“不,平民死亡的时候英雄会掉半颗血,艾科死的时候你却没有抬头看自己的血量,说明你头上没有显示掉血。”
“我拿到牌之后,说了一句预言家,是故意让你看到的。”纪年轻声说,“如果你是平民牌,就不会这么快反应过来这个游戏里没有预言家,平民这个词很容易误导人认为这个游戏与狼人杀有关,只有你的牌不是平民,才会一下子意识到我在骗你,然后立即演了一个英雄的举动来反套路我。魏池跃也看到我说自己是预言家,他就深信不疑。当然,不排除他傻。”
“可是昭组长真的会抛下你不管吗,他是你师父哎,或许只是想考验你会不会舍己为人呢。”
“你师父不也利用了你。”郁岸已经出了神,只有手指在靠着惯性继续操作。锋利的轮齿磨损着指尖的皮肤,一些密齿上沾了血迹。
“唔。”纪年却看到他眼睑慢慢泛红,鼻尖上一滴水滴到齿轮上,淹没在金属的缝隙中。
“你、你别哭啊,我不会让你死的。”
第62章 撕破伪装
纪年趴到地上,扭头向上看郁岸的脸,没有过激的表情,但可以透过眼睛看到他的愤怒。
一块透明屏幕从郁岸口袋里滑出,当啷一声掉落在脚下,纪年捡来端详,原来是好感度表。
“怎么,偷偷测过你师父了吗。”纪年端正屏幕,“是趁他上铁索的时候测的?”
透明显示屏上赫然写着四个字:“玩玩而已”。
“嗯?什么意思。”联想到郁岸面对昭组长的种种反常,纪年心里咯噔一声:“唔,不会吧。”
昭组长光看脸就觉得肯定不是直的,没想到还会潜规则自己实习生。
地下铁高层从根里烂透了。纪年用两根手指捏着好感度表,多摸到一点都觉得脏。
郁岸死机的大脑终于重启,低声开口:“外面留守的人能提前看到我们的身份牌吗?”
“雍郑可以从代码上看到。”
“昭然……他不守着实习生现实中的躯体,偏要进来,是看到了我的底牌后怕我杀光所有人,换自己活着出去啊。”
郁岸手背暴起青筋,齿轮的尖角深深嵌进指尖,血丝渗进齿轮夹缝,在铜面上留下一道红印。
从拿到魔女牌开始,他一直在为其他实习生寻找活的出路,为了不让昭然带队的行动全军覆没,免受牢狱之灾。
“玩玩而已”,这就是他对自己给他干活给他干的褒奖吗?
郁岸发出一声冷笑,纪年立刻抬手摸脖颈倒竖的汗毛。
“弄死他。”郁岸前一秒还低落呆滞的目光忽然明亮——
只要面试官的意识死在游戏幻室里,躺在链接台上的那具漂亮身体就归我了。
此时铁索上的三人站位呈三角形,昭然在左边的铁索上,车恩载和魏池跃在右边的铁索上,上吊人从头顶钢梁分散垂挂下来,位置没有规律可言,每转一次,钢梁都会折叠变形,使上吊人的位置变化多端。
在这场钢丝表演中,最难的绝不是走钢丝本身,而是两位技术员需要精确计算扭动齿轮的距离,进而控制上吊人们旋转,分别避开三个人正前方的路。
由于环境黑暗,无法直观地看到铁索上的人走到了什么位置,只能通过钢梁上的绳结位置加以计算。
郁岸突然改变了拨动齿轮的力度和方向,纪年仰着头观察钢梁旋转,一下子就发现他这是在cao控上吊人,在避开两个调查员的同时,把昭然撞下去。
纪年何其聪明,完全知道该怎么配合他,更迅速地为他读出钢梁上绳结的位置,使他不必一直仰着头注视天花板。
昭然一直保持匀速前进,顺利接近终点时,上吊人的旋转突然变得凶险起来。
诡异的尸体位置变幻莫测,迎面撞来,昭然脚下一滑,双手挂在铁索上险险避过,刚翻身上来,又从右侧冲来一具喷着馊血的腐尸。
昭然向前空翻,掠过几具摇晃的尸体,向前瞬冲,身体形成一道粉红锋影,撞破拦路的尸体,将上吊人撕得支离破碎。
“很厉害嘛,就差一点。”昭然意犹未尽,拍拍手套上的灰土,轻松跳上终点处的平台。
两个技术员计算精准,连每一步之后对方会如何躲避都考虑得滴水不漏,如果不是昭然,换谁也遭不住他俩的阴招。
忽然,郁岸飞速搓动齿轮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你读错了一个,刚刚差点把车恩载撞下去。”他抬起头,薄薄一层眼皮稍显锋利。
纪年咽了口口水:“是吗,还好有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廊中不断逼近他们的刀墙已经快要推到脚边,墙壁将途中的杂物全推了过来,包括那把座椅和掉落在地上的消防斧。
再留在这儿会被墙上的尖刀捅个对穿。
两条铁索纷纷开始晃动,意味着他们已经走到了对岸,正在尽力扳开卡扣,将铁索另一端挪动到下方的插栓上。
“哼。”又在昭然这儿输了一筹,郁岸狠狠推了一把齿轮解恨。
昭然这一边最先挂稳锁扣,敲击暗号传了过来,示意他已经准备好接应。
郁岸按下纪年肩膀:“你们走另一条。”
他飞速抓起地上的消防斧挂到腰间,脱下雨衣外套拧成一条粗绳,挂到铁索上,双手各持一头,在手腕上绕一圈固定,做成一个简易的滑索工具,两腿一蹬断崖,借着坡度滑了下去。
滑索速度比想象得还要快,脚下的深渊时而闪过暗光,照亮底部错杂支棱的尖刺。
头顶的钢梁失去控制,密集悬挂的上吊人便像婴儿床上的玩具一样转了起来。
老旧的麻绳断裂,上吊人接连坠落,从郁岸耳边划过一阵腥臭的风,然后跌落坑底,尖刺从它们的胸口、口鼻或眼眶里捅出来,沾满泥浆似的污血。
他蜷起身体抬起双脚做出缓冲的姿势,离对岸越来越近。
黄奇和纪年一同从另一条铁索高处向下滑,整个空间都听得到黄奇恐高的惨叫。
刀墙此时已经推到尽头,被铁索末端的插栓挡住,座椅坠下深坑粉身碎骨,但墙的移动并未就此停滞,而是继续向前,沉重的力量将插栓逐渐推歪,插入地面的位置开裂,悬在空中的铁索猛地断开!
郁岸已经滑到接近终点的位置,铁索一断,他果断松开了手,整个身体飞了出去,在亡湖面具作用下,身体像一团不停滴落墨水的阴影,拖着一缕暗影从高空滑过,冲向近在眼前的那团粉红。
不远处,猩红双眼在暗夜中闪光。昭然伸开手臂,迎着郁岸飞来的方向一跃而起,两具身体猛烈碰撞。
郁岸紧闭双眼,双手抱紧他的腰背,跟他一起滚了出去,温暖的、柔和的皮肉和骨骼作为缓冲,滚出几米后撞停在了墙壁上,昭然躺在地上,郁岸双手撑着他胸口坐起来,抖了抖头上的石屑和灰土。
“好痛,你是发射过来的吗。”昭然揉着头吸气,在暗处,他的颜色鲜艳得像朵刚刚苏醒的食人花。
郁岸特别喜欢这个长相,有种似人非人的美感,普通人可能会觉得有点吓人,但对于会被《寂静岭》的无脸护士迷得神魂颠倒的郁岸来说很漂亮。
而这一刻的留恋并不会成为他手下留情的理由,他已经想好了一个利用什么原理运转的培养箱,来豢养面试官永久沉睡的躯体了。
“你。”昭然看到他目光如钉,正se情地在自己身上钉下一些看不见的珠宝。
这样四目相对的姿势,郁岸戴在脖颈上的戒指从领口滑了出来,垂在细链上轻轻摇晃。
银色素圈被他细细打磨得平滑如镜,光洁的表面映出昭然的脸。
倒影却是一张欧洲少年的脸,深邃眼窝,金蓝眸子星辉闪烁。
郁岸愕然。
J·S兄弟可以在游戏场景内任意建模,却不会修改反射成像,所以所有能倒映成像的地方,都会映出J·S兄弟真实的面貌。
“你是J……还是S?”
“J,可以叫我詹姆斯。”
伪装败露,他不羞不恼,仍顶着昭然的脸微笑。
“我不该变成他的样子的,因为当我拥有他的记忆,你摔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就会不由自主接住你。”
“我和弟弟总是隔着屏幕看你们,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类进入我们的世界。”詹姆斯捏起郁岸挂在脖上的戒指,“这就是真实的戒指吗?游戏里很少见这么精细的小东西,总是用几个杂色像素点敷衍过去。”
“我们一直在你身边,从失落小镇的水中乞讨者开始。看你们玩得那么开心,到现在才忍不住加入进来,原来和人聊天拥抱是这样的感觉。”
“陪我玩到游戏结束吧。”詹姆斯说。他的身体变成一道粉红电光从郁岸胯下抽身,在三米之外站定,双手插进风衣兜里,用昭然惯常的沉稳表情与他对峙。
铁索崩断的巨响使空间震动,黄奇和纪年也相继滑到终点,被车恩载和魏池跃及时接下,转头去与另外两人会合,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惊得咋舌。郁岸和昭组长分立在两边,郁岸抬起尖刀,刀尖直指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