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家老祖吕荷因是女儿身,为了不耽误统治南海的事业,只花一年时间生了对双胞胎,两孩子都是爱飘海上的神奇人类,长子已经飘到失踪,次子吕空生了五个孩子,可惜只活了吕房一个,接着一路单传到吕瑛这一代。
洛家敢上门直接表达结亲的意愿,也是料定吕家很需要人口。
但按吕家规矩,子孙的亲事自己解决,长辈一般不插手,吕房当年单身到三十多岁,吕空也没管,沐跃更是深知吕瑛性情,但凡她今天擅自定了吕瑛的亲事,吕瑛能把她和吕房住的院子都铲了,顺带恨上洛家。
为了洛家全家两百二十六口大活人的性命着想,也为了自己在琼崖岛能安心休息,沐跃果断装傻,客套了一番,便借口有些事她做不了主,要等吕房或吕瑛忙完事回来,又让薇妈妈的副手桃妈妈来安置客人,将人轻飘飘打发了。
桃妈妈站出来,笑容可掬道:“洛二爷、洛小少爷,请。”
洛二爷不意外沐跃在家无掌事之权,微微一笑便跟着走了,洛奇逸却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他知道小妹艰难,可琼崖吕家行事做派实在嚣张,连裂土封疆的反贼之事都做得如此顺手,他宁愿小妹嫁给普通门户,也不愿她嫁到这遥远又动荡的海岛上。
何况那吕瑛是个杀星,小小年纪就将整座岛上不听他话的士绅人家都杀了,洛奇逸是读书人,恩师是儒家名师,自然知道吕瑛在文人之中名声不怎么好,有天性残忍、阴毒刻薄的评价。
小妹那般娇弱,和这样残忍的人相处,怕是要被欺负哩。
就在此时,桃妈妈对洛家两位爷恭敬道:“到了,院子里已备好热水,两位贵客现在便可去梳洗了。”
洛奇逸不说话,洛二爷回道:“多谢,洛家奴仆可来了?让他们来伺候吧,也省你们的力气。”
这也是客套,意思是我们只想让自带的奴仆伺候,你们去歇着吧,这也是大族子弟的通病,一是不想让吕家奴仆听见他们的私密话,二就是嫌外人伺候不周到了。
桃妈妈淡定道:“贵府其余人也去梳洗了,听闻两位稍后要见孙少爷,雨神后裔面前不得有不洁,奴婢们特意烧了许多热水呢,若两位不喜外人伺候,怕是要等等。”
话说到这,别说上岛后便心情不佳的洛奇逸,连洛二爷都变了脸色,面露不满,可到底人在屋檐下,洛二爷老于世故,不会轻易发脾气,他忍了这一时气,挥袖让桃妈妈派人来伺候。
洛奇逸冷笑一声:“真是好尊贵的琼国公府。”
他是不信什么吕家装神弄鬼、自称神裔的那一套的,想来不过是骗骗海岛上愚民愚妇的谎词。
两位贵族大爷都憋着气,却不料真的入内后,却发现浴桶旁摆着市面上被卖得极贵的香皂。
【自从上了吕家的船,秋瑜终于敢把香皂拿出来卖了……】
加了牛奶与茶叶的香皂气味清新优雅,不仅能将人洗得极为干净,皮肤仿佛也更加滑嫩,过来服侍的并非侍女,而是一水粗手大脚的奴仆,搓澡力度令两个细皮嫩肉的贵族大爷一边忍痛忍到脸色涨红,一边觉得苏爽难言。
奴仆们沉默而利索的为洛二爷、洛奇逸洗了头发,等他们出水穿了衣服,又将两人的指甲也仔仔细细修了,还有人拿出刀片要为他们修胡子、鬓角、眉毛。
这一整套流程下来,旅程带来的疲惫仿佛都被洗刷一空,两位大爷不能昧着良心说吕家给的服务不好。
坐在饭桌上,有奴仆又呈上椰子鸡、糖醋鱼、骨汤炖煮时蔬、加了虾肉的汤面,虽菜式不多,却胜在鲜美开胃,吃下去舒舒服服。
洛二爷和洛奇逸感叹:“前些年我去过福州道,那边是内阁次辅焦夏的老家,其族田有万顷,祖屋修得美不胜收,仿若人间仙境,晚餐桌上有菜肴三十六道,连客人出恭时都有丽人服侍,夜晚有三到五名豆蔻少女暖床,实乃人间天堂,这吕家待客时却一个女的都没有。”
洛奇逸以为叔父是抱怨没有女子来伺候,谁知洛二爷沉默一阵,又说:“吕家家风清正,屋里养的人都在做事,吕家小儿又已执掌实务,我看他们从家主到孙辈都是脚踏实地的实干之人,若无天灾人祸,还能再兴旺三代人。”
这却是实在话,洛奇逸入了这门,发觉即便是主人家也没有珠宝华服,奴仆侍女更不会绫罗裹着,养出什么副小姐、副少爷来,全家从上到下都是干净整洁,办事利索的模样。
思及这一家在南海抵御倭寇多年,牺牲颇多,镇守西南的洛家对他们甚至有点同类相惜的感觉,所以洛奇逸对这一家的观感说好不好,但也不差。
他只是疑惑:“二叔,为何出恭也要女子伺候?”
洛二爷突然不说话了,他眉头紧皱,一挥手:“别问这个,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
洛二爷想起自己年轻时考了举人,同科有一位焦家少爷,便被拉着去他家,那时他还是童男,出恭时看见有女子来服侍,他已觉得不适,却不知拒绝,那女子看出他不喜,夜晚焦家送入他屋里的便不是豆蔻年华的女孩,而是样貌美丽的少年……
年轻的洛二爷被吓得逃出焦家,站在街道上彷徨不知所措,想起父亲讲古时满脸骄傲的说,他曾随开龙爷如何打跑北孟鞑子,又提起可惜武将不擅治国,幸好朝廷里还有焦夏、韩峰等在孟朝时便诗书传家、屡屡出大官的文臣来帮忙。
焦家一夜后,洛二爷就不想去朝堂了,他觉得那儿是天下间第一脏污的地方,虽是站满了衣冠楚楚的文人,可那些人暗地里却脏得让他恶心,他宁肯留在西南和南越人打仗,受伤没关系,每年都要愁军饷也没关系,西南最脏的乞丐都比焦家干净。
在带侄子来琼崖岛前,洛二爷以为吕家豪富还在焦家之上,恐怕会更穷奢极欲,谁知这家人倒是干干净净,门口不摆石狮子,只有两座大青蛙,整座府邸从上到下都是被雨水洗净过的肃穆庄重。
洛二爷下马车时,还看到有妇人牵小儿过去摸石蛙,可吕家门前侍卫也不驱赶,还笑着和小孩招手,可见吕家在此极有民望。
这吕家自称神裔,也真做出了神裔该有的样子,镇守南海积累功德万千,洛二爷拍着侄子的肩膀说:“你妹妹要是能嫁到这来,怕是真有福气了,这是一门好亲啊。”
就在此时,有奴仆来报:“两位贵客,孙少爷回来了。”
洛家派人过来,结亲都是次要的,主要还是要谈生意,吕瑛来了,生意就可以谈了。
洛二爷掸掸袖子,对侄子说:“走吧,去见见那位吕少爷。”
洛奇逸听洛二爷说了这些话,心里第一次对结亲一事不再排斥,和二叔一起跟着奴仆去了吕府东面,待靠近吕瑛所住的院子时,洛奇逸先看到了一处牌匾,上书“永康书院”四字。
一面白无须的高大少年过来请他们入内,那少年自称小祝,说话的声音清亮又悦耳,规矩仪态极好。
待入了书院内,洛奇逸便看见一棵青翠树木粗壮的树枝下吊着秋千,一白衣孩童坐在上面阅读一份文书,旁边的檀木小几上摆着厚厚一叠文书和笔墨。
春夏交接时的暖风吹来,吕瑛将有点散乱的鬓发捋到雪白的耳后,发间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乌发以蓝丝松松挽成一束,乌发蓝丝一起在风中摇摆,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丽,看不出一点使琼崖岛再无士绅大族的狠辣。
他抬眼,幽深的眼眸漫不经心扫过洛二爷和洛奇逸,不紧不慢道:“请进屋坐。”
吕瑛起身进屋,虽然他没有看到人便上前相迎,可算得上傲慢,却并不令洛奇逸感到冒犯,因他此时已被吕瑛的外貌震得心神恍惚,说不出其他话来。
洛二爷娶妻前也是走马章台的公子哥,一双利眼阅遍群芳,却也是头回看见如吕瑛这样的容貌,他跟在吕瑛身后进屋,心想,这吕家孙少爷日后必是世间一等的绝色。
他不自觉想起自己的师弟,贺溶。
洛二爷和焦家三爷考中举人那年,洛二爷的师弟、以第二名考中举人的县丞之子贺溶随父到焦府道贺,他是个样貌白皙秀美如少女的少年郎,文采极好。
焦三爷只看了贺溶一眼,后来焦家与曹家相斗时,曹家就突然拿到了贺县丞的把柄,贺家被抄家流放,而贺溶则被焦三爷以样貌相似的囚犯换走,洛二爷曾以为那样可以让贺溶不至于死在流放途中,没有插手,谁知一年后贺溶就跳了井。
而吕瑛的样貌比贺溶还要精致美丽百倍,分明娇软柔弱,却又有书卷文气,行动间仪态雍容自在,贵不可言,竟不似人间所有,洛二爷心想,若是让焦三那不择手段的瞧见吕瑛,怕不是要疯了魔,这吕瑛看着小小弱弱一团玉人,难怪吕家也不爱放他出门,怕是担心他在外被不怀好意的惦记呢。
他们才走入屋里,雨水便从天而降,落在了大地之上。
吕瑛坐上主位,制止冯筝欲关窗的动作:“开着吧,不然太闷了。”
洛奇逸惊愕地回头,看门外的雨越下越大,而洛二爷更为不堪,他瞪大眼睛,心中那点因吕瑛样貌而起的不敬念头瞬间都散了个干净。
祝大午和冯筝抬着檀木小几进来,避免纸笔被雨水打湿,仿佛对天气早有所料。
吕瑛恹恹的,端起奶茶又喝了一口。
每天只干三个时辰活的小人家今日已工作了两个半时辰,随着工时即将耗尽,他的精力下滑,不仅说话时无精打采,耐性也到了一天之中最差的阶段。
平时吕瑛都会自觉把需要理性的工作早早做完,这时看看文书和账本就行了,想杀人都不会这时候做决定,省得火气太大,把不该杀的也杀了。
谁知今日却来了客,四大侍女、华美静、岚山岚溪和祝大午、冯筝都对吕瑛的性情有所了解,此时纷纷安静如鸡。
洛二爷小心坐在下首,开启贵人们谈事时常见的客套辞令。
吕瑛坐着听,偶尔应一声,听了一盏茶的时间看洛二爷还不打算结束,拿起一张纸,拿笔在上面勾圈,细白的小手指蜷在乌木制的笔身上。
洛二爷说了半天没完,吕瑛又勾了几个圈,交给岚溪:“给科菲,让他今晚带人做完。”
洛奇逸眼神比二叔好些,能看见那张纸上满是人名,他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无法言说的寒意,这、这、这……这吕家孙少爷莫不是一边听他二叔讲话,一边圈杀人名单!
他下意识狠狠扯了洛二爷袖子一下,洛二爷一时不察,直接被侄子扯得从椅子上滑到地上,跌了个大马趴,椅子也跟着掀了,屋里响起哐当一声响!
吕瑛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他面色不变地让人将洛二爷扶起。
“二位的来意我已知晓,如今琼崖岛正集合许多百姓开荒,正是缺铁器的时候,洛公爷愿意以铁矿来结算和吕家的生意,吕瑛感激不尽,迁徙女人一事不成也没关系,我们可以谈别的。”
洛奇逸有点愣,一时竟有点佩服吕瑛,他二叔最擅长用话术将人诳晕,然后在生意里占便宜,可吕瑛竟从他二叔的废话里精准总结出这么多信息。
洛二爷也不意外,吕瑛是吕家如今唯一的继承人,以后琼国公的爵位、整座琼崖岛、南洋都会属于他,大家族对这种唯一继承人的培养力度之大,大家族出身的子弟最清楚。
听闻吕玄甚至请动了致仕的工部尚书文赦芸给吕瑛当老师,那文赦芸既是开龙帝时代过来的开国臣子,是朝上出了名的实干流孤臣,不结党不营私,又曾任吏部侍郎,精于人情世故,人精中的人精,上能于朝堂做官,下能修水堤、修工事,可谓一代能臣。
如吕瑛这般不缺爵位甚至不缺王位的勋贵,压根无需在科举方面费太多功夫,能得到文赦芸的一对一教导,正是最好的安排。
他们谈好了琼崖岛出成药、粮食、盐糖从云南换铁,吕瑛又提出虽然买女人不成,但他还可以买别的,比如囚犯。
洛二爷面露惊异:“囚犯?吕公子买这些贱人做什么?”
吕瑛:“开山修路、凿井筑地时总难免有死人风险特别高的重活,让良家子去做难免不忍,也太浪费,若让囚犯来做,因他们都犯了重罪,死了也不可惜么。”
洛二爷:“这倒也是。”
这两人言谈间对囚犯的性命是完全不在意的。
正儿八经读了《禹律》的读书人,洛奇逸就有不同的看法,他插嘴道:“可犯人皆已受罚,我等应尊奉朝廷指令,琼崖岛便罢了,云南道那边,还是不能随意啊。”
洛二爷瞪这个书呆子侄子一眼,想骂他,朝廷也没真的重视犯人的命,要你在这多嘴?何况洛家缺军需,能用犯人换钱粮药盐糖油的好事平时求都求不来呢!这傻小子居然还想往外推!
吕瑛却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他先打量了洛奇逸的……脸,发觉此人作为洛家三代,比作为二代的洛二爷要好看得多,看来是父亲娶了美女改良过血统,一张脸虽不如秋瑜、吕房这样的一等,也算得上端正英俊,且举止斯文,个子又高而结实,应是没落下洛家家传的武功。
文武双全、年轻正直、脑子不蠢但也没聪明到不好把控,而且洛家有祖传的好生养体质。
出于种种考量,吕瑛打起精神,突然问了几个《禹律》方面的问题。
洛奇逸只以为这孩子是向自己请教,哪怕心中觉得吕瑛这问题问得突兀,也都一一答了。
洛二爷情商高一些,便发觉吕瑛这语气与其说是请教,不如说是考校,当洛奇逸回答出正确答案时,吕瑛面上便多一丝满意。
如今南禹的法律基本是继承了之前的宋与更远之前的唐,算不上严苛,凡有案件,需经过官府的初审、复审后才能判,若是犯事的是士绅、大族的成员,还要添一环悯审(主要针对孤寡老弱等弱势群体,不过一般能享受悯审的不会是这个群体)。
不严重的案子到最后,官府也只是警告和戒伤,或罚一些银钱,重一点的则是笞刑和杖刑了,被判到徒刑和流刑都是很严重的罪了。
徒刑和流刑也有区别,徒刑是关在固定的地方进行劳役数年,流刑就是直接送到环境最差的地方,犯人死在路上也不稀罕,比徒刑要残酷许多。
而要判徒刑、流刑和死刑这三个级别的罪,就要将案件上报到中央的三法司,即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了。
刑部会派官员复核案件避免冤案错案,像证据不足、案件与判案时引用的律条不合等情况,都会将案子打回去重审,又有监察御史巡视天下,不光管各地吏治是否清明,有直接上奏皇帝之权,更有监督各地案件判完后有没有落实刑罚。
洛奇逸滔滔不绝,言下之意就是被送到云南的流刑犯人,那都是经过严审滴!死刑犯更是要秋后问斩,万一在修路的时候稀里糊涂活过了秋后,那不是便宜那死刑犯了吗!
吕瑛听到这里,保证道:“一般修路队里的死刑犯都是干最危险的活,消耗起来很快的,三个月内就死了,不会到秋后。”
自古以来修路修堤开矿就是死人三大项,吕瑛手头三大项以内的工程多得很,刘紫妍这次过来,也是询问她能不能从湖湘湖广附近买犯人开矿,吕瑛拨给她的人快死得差不多了,有些危险的矿洞不适合良家子进。
洛奇逸卡了一下,又要再说什么,洛二爷一把将他扒到身后,上前和吕瑛敲定了买人的生意。
禹朝主要的流放地有两个,一个是北边战场,一个是西南的云南道,这两地都有对抗外敌之责,犯人丢过去就是面上刺青丢贼配军里,当战场敢死队、军队苦役用的。
曾经也担任流放地的两广如今有海港生意捞财,琼崖岛则有雨神庇护且在实际上被割给了吕家,对流放的犯人来说已算不上荒僻苦寒之地,没什么威慑力。
而洛家对囚犯的态度就是无所谓,他们不需要囚犯修路(压根出不起修路的钱),这些贼配军送上战场还要督战队拿刀顶着,和其余士兵没区别,还不如卖给吕瑛做个人情,换些更有用的资源回家。
谈好这桩事,云南道所有死刑犯、流刑犯就被吕瑛包下来了,等洛二爷领了他在吕家这边购买的粮油米面,就要回去数家里有多少犯人。
吕瑛特别叮嘱:“我家要真犯人,不许临时逮假的唬我。”
洛二爷拍胸部打包票:“放心,我们姓洛的别的没有,保家卫国的正气管够,做生意给的绝对都是真货,绝没有以次充好的。”
洛奇逸斜眼看二叔,以次充好是这么用的?
然后吕瑛话题又一转:“说来,我这还有一桩事,要托洛公子帮一帮。”
洛奇逸好奇:“何事?”
都是大家子弟,洛家过来也是想和吕家加深交情,吕瑛有事要求,甭管大事小事,也是接了洛家要交朋友的橄榄枝(不做朋友就只会撇的清清楚楚,不会给人留做人情的余地),洛奇逸只是有点书呆气质,不代表他不懂这里头的道道。
吕瑛笑道:“我父亲正在粤西道办案,此次洛家在琼崖岛购置的东西,吕家会派船将之送到粤西道防城港,方便各位送回云南道,听闻洛公子与防城港上官县令都是姚先生的弟子,就想请您路过那里的时候,为家父送一封信,再和上官县令说说话,请他多照应家父。”
洛奇逸在西南有名的书院里念书,书院山长叫姚满林,教书育人二十余年,教出数名举人进士,也算南边有数的名师了。
洛奇逸还当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送信啊,吕瑛果然只是随便找个由头加深和洛家的交情。
他一口应下:“此事包在为兄身上。”
这句为兄的自称让吕瑛挑眉,顿了顿,没应,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说来,洛公子是何时去彩云书院念书,又念了几年了呀?”
洛奇逸回道:“十二岁念的,念了六年,在姚师的教导下秀才、举人都考了。”
吕瑛:“六年就考完了?那洛公子岂不是很忙,连说亲的时间都没有?”
洛奇逸洒然一笑:“男子自当先做出一番事业,再考虑家室,我自己做出功业来,以后要娶妻也不至于委屈了女子嘛。”
吕瑛更满意了,洛奇逸没说亲,且十二岁起就住书院里,估计也没搞通房丫鬟那一套(待查),算得上清白,在知道生父不忠后,他便琢磨过要给娘找贞洁还在的男子了,年龄也合适,恰好十八,水灵灵一根白萝卜,比娘小八岁不要紧,男小八,抱金山。
吕瑛又对洛二爷说:“那犯人到底有多少,还请二爷早日报个数过来,我好准备购人的钱粮。”
洛二爷:“行,对了,吕小公子,我们家奇逸有一妹妹,比您大三岁左右,一直想看海,这趟我们过来也是想在此购置房产,方便日后带孩子出来玩……”
这话的意思就是如果吕瑛有意,大可直接出言告知不需要在外购置宅院,洛家女娘来了直接住吕家便可。
吕瑛回道:“我会命人带二位去县衙看宅屋,可惜吕瑛体弱,不能亲自带二位,还望包涵。”
小人家的意思便是他身体不好,本人没有与洛家联姻的意思。
吕瑛在这件事上的回应是婉转而真诚的,他真的身体不行,指不定哪天就没了,为了不使某未曾谋面的姑娘小小年纪就守上望门寡,他在十八岁前不考虑婚姻大事。
秋瑜劝诫他说,人要满十八才算成人,身体的状态也相对成熟稳定,那时才是适合婚嫁的时候,生育孩子也会更健康,所以请把岛上年轻男女的成婚年龄往上提一提,至少官府要做出这个样子,减少童婚。
吕瑛是渴望人口,但他也看重人命,因而也听了秋瑜的劝,把女子婚龄提到了十六岁,十八岁这个标准真的提不上去,因为有些标准提得太高的话,民间会直接弃疗,官府说官府的,民间搞民间的。
反正联姻的事儿谁也没摆到台面上说,洛二爷在吕瑛精准预测雨水后,便觉着这小孩身上真有神异之处,人面对强者总是会下意识为对方找理由、不敢有什么不满,吕瑛婉拒后,洛二爷也觉得吕瑛给了面子,便没有再多言。
送走了他们,吕瑛呼了口气,拿起一枚香梨糕放嘴里,心想也不知道亲娘瞧不瞧得上洛奇逸,万一她不喜欢这一型的,他下次就得找其他类型的男子了,毕竟相看填房这事得吕晓璇自己愿意,她要实在不想再娶,置办个外室的话,吕瑛还得考虑她瞧上的人身份如何,身份低的还好办,如果是身份高的,不甘做小的,还要提前收拾一顿。
小人家也是为亲妈操碎了心。
屋里地位最高、掌库房的大丫鬟飞雪幽幽道:“孙少爷,若少主察觉了您的意思,真的生气了怎么办?”
吕瑛想给娘找第二春的念头不光秋瑜知道,和他最亲密的近仆也察觉出来一点,加上他方才打量洛奇逸的目光可谓毫不掩饰,长了眼睛的都品出意思来了。
吕瑛动作一顿,淡淡道:“让岚山把轻功练好呗。”
这意思就是万一吕晓璇要回家揍他,他就骑着岚山跑是吗?屋内众仆大为震撼。
被点名的岚山无语许久,沉痛道:“属下今晚就开始练负重跑。”
这无药可救的忠仆发言使屋里的死鱼眼又多了几双。
岚山啊,就是你天天助纣为虐、主子杀人你提刀,才让孙少爷越发会搞事啊!
飞雪看岚山的眼神比岚山的语气还沉痛,你小子能不能别应得这么快,好歹劝几句啊!
岚山回以眼神:我不敢劝。
屋内其他人心中大叹:这家伙这辈子只有做佞臣的资质了。
夜晚,吕瑛给秋瑜写信一封,说了联姻的事。
秋瑜兄展信安
瑛于琼崖主持政务,事务繁忙,不知瑜兄在海上如何,生意可兴旺,我听瑜兄的建议,加大对慈育堂的投资,开销虽大,但也算有所得,尤其是发掘桃妈妈、羊浪浪等一批得力官吏,用着很是顺手。
吕瑛这封信字数不多,只讲了近日的经历,对一些政务的事后感想,又关怀了秋瑜是否身体健康,椰子油和香皂的生意做得顺不顺,最后才顺笔说了洛家求联姻而他婉拒的事,然后说了洛奇逸的人品外貌和好生养。
秋瑜收到这封信的时候,直接喷了出来,他扶额头疼叹气:“救了命啊,这孩子还没放弃给吕阿姨做媒呢?连好生养都考量起来了,我的天呐。”
这孩子连事后被亲妈揍屁股时怎么跑路都想好了,那被他视为逃跑时坐骑的岚山估计已经开始练速度了。
已经很了解瑛哥性格的秋瑜揉着太阳穴,心想吕瑛恐怕还不止这一个坐骑,吕家轻功好的都被他列入预备名单了吧。
别看吕瑛把人当坐骑好像很压迫其他人类,但大家都把吕瑛当神仙看,和他接触约等于蹭仙气,愿意帮他的人怕是还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