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宗:“我、我姓李。”
吕瑛:“哦,我姓秦。”
一旁注视着小主子的梅沙别开脸,心想主子这人还是实在,行走江湖时连个假姓都不报。
吕瑛与戏班收拾东西入了城,半个时辰后,天上落了一场雨,雨不大,却淅淅沥沥降了许久。
他们在赁的院子里歇下,朱家班的徒弟端上餐食,班主夫人和女儿搬了条板凳坐一边,听吕瑛讲话。
“根据我们一路走来的调研,目前南禹的识字人数占总人数的半成不到,江浙一地文治兴盛,许是比这边好些,但民间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在通过扫盲使大部分青壮脱盲前,若我们要宣扬政令,就必须要有比文字更能传播的东西。”
梅沙低头记着,朱家班的班主默默点头,他本是考不上科举的穷书生,加上爱上县里的花魁娘子,父母去世后就壮着胆子带人逃离老家,没想到人到中年了,居然会被泽国的皇族买下。
如今吕瑛传授他们这些东西,以后肯定是要大用他们的,这是人生大机遇,为了抓住这份机遇,他、妻子、两个女儿、三个徒弟都恨不得点灯熬油、从早到晚的领悟小殿下的意思。
“戏剧是少有的、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农田平民都能享受的东西,当一样东西可以传遍各个群体的人时,它的力量就绝对不能低估,而是要大力重视起来。”
吕瑛还在说:“百姓们没什么玩的,除了苦干,也就偶尔有唱大戏的、卖杂货的路过时,能让他们那儿热闹些,既如此,戏就是很重要的东西了,好本子泽国那边也是有人写的,只是这些年只能在沿海一带演,传不到更远,我如今亲眼调查,才发现是方言所致。”
“这就涉及到了戏剧到了异地需要改编的问题,能做到这一点的戏班子自然是到哪都有饭吃,梅沙,你记一下,回去以后,要鼓励泽国这一行的人创新改进,学会往外走。”
“还有就是,如果我们想要让更多的百姓愿意看我们给的戏,去喜欢、去接受戏里传达的政令和风俗,就要把戏写得令人喜欢……原来的三拍戏还是太慢了,加快一点。”
朱班主的夫人叫珍珠,她说:“可改戏是要变祖宗之法,会不会有许多德高望重的同行前辈不愿意呢?他们只要立个条条道道,说我们改的地方伤了道德规矩,我们可就什么都做不了啦。”
吕瑛冷笑:“哪有那么多厚古薄今的傻蛋?万事万物都要有求变求新的劲儿,才不至于化为史书上的尘埃,何况你说的那些同行前辈管天管地,难道还能管老百姓喜欢什么不成?只要你们的东西比他们的东西更讨看客喜欢,那他们就赢不过你们。”
“若有人敢在此事上玩阴私手段,尽管来找我!”
吕瑛翻遍史书,也没见过哪个唱戏的“祖宗”能和皇帝掰腕子的呢!吕瑛能做大半个泽国的主,有他撑着,这些人怕什么!
但他也知道文艺这方面吧,是很方便一些人做手脚的,所以他干脆一边培养人才,一边找些有才但在行业中无权威的人来试着搞,也不愿意找那些在戏剧中素有威望的“老前辈”给他做事。
虽然那些人见了吕瑛这样的权贵,肯定是滑跪得比谁都快的,可戏改一事才起了个头,很不该让那些根子就是歪的人来折腾。
等这事定了,那些人再顺着风潮过来,吕瑛也要看他们跪的标不标准,才考虑用不用呢。
开完这个会,吕瑛让朱班主和珍珠夫人先拿《芙蓉恨》试试手,将其更改得能适应湖湘道。
回到厢房中,他为三个瘫着的老婆婆加固穴道的封。
雪临轻飘飘看着他,没有说话,雪樟也没有说话。
若说吕瑛一开始扮作戏子,在她们看来有自甘下贱之嫌的话,隔着帘子听完吕瑛和朱家班开的会后,她们就只觉得吕瑛所作所为皆有深意。
这少年当真是天生的统治者,在统治一道,方方面面都全能得很。
而且他是知行合一的,若要了解什么,就会自己穿着鞋子走到那条路上去看,去问,实在是明君之相。
沐染突然说:“我让程家送人给你做妾,让巴蜀道彻底归属于泽国,如何?”
吕瑛:“不如何,我不会娶大族之女。”
沐染:“我知道你看世家不顺眼,可琼崖岛再扫盲,难道还能让那些只是学会认字的人帮你治理天下吗?你的人手够?所以最后还是要落到各地宗族上,现在做出个宽容的样子,接受某家投诚,以后也能少起兵戈,省得生灵涂炭。”
吕瑛吐槽:“我祖父也是这么被世家说动的,看看现在南禹都烂成什么样了。”
雪樟也是聪明人,她问道:“你的祖父不会叫秦镕?”
吕瑛平淡回道:“是啊,我生父是梁王,不过他已经被我娘休了。”
三个女人突然听到这么个惊天秘闻,目光同时集中到吕瑛的……脸上。
然后雪临恍然大悟:“原来丽贵妃长这样。”
不愧是孟末禹初第一美女!就不知道她和亲孙子之间哪个更好看了,但即使是见多识广的雪临,居然也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人能比吕瑛更美的。
雪樟面露悔恨:“世间有如此美人,我当初却只惦记着小师妹,居然没去皇宫里看一看,与其让丽妹妹于深宫中香消玉殒,不如与我到吐蕃做一对神仙眷侣,我必不负她!”
送粥过来的梅沙一个踉跄,差点被雪樟这话雷到趴地上。
沐染恨恨:“恶心!”
吕瑛:“我祖母的名字里没有丽字。”
雪樟:“那她叫什么名字?”
吕瑛:“不告诉你。”
雪临叹道:“你还是这样,真不想承认你是我妹妹。”
雪樟立刻气起来:“我怎么了?我只是喜欢美女而已啊!你也是个废物,当初你要和我一起拦下小师妹,如今我们就能一起享受了!结果你一直犹豫,害得我只能寻其他美人!”
吕瑛听了一阵,觉得哪里不对,他问雪临:“临婆婆,你不是和樟婆婆一样喜欢我外祖母吗?”
怎么现在看来,雪临对美女也没那么大热情呢?
雪临诚实回道:“我很喜欢小师妹,但我对小师妹的喜欢并非夫妻之间的喜欢。”
吕瑛:“那你喜欢她什么?”
雪临一顿,顶着亲妹妹雪樟的白眼,缓缓回道:“我喜欢她的算学天赋。”
这也是为何她明明身为同一辈弟子中武功最高者,却硬是等大师兄被砍死后才愿意接任雪山宗的缘故。
原本她的人生规划,是和算学天赋超好的小师妹一起隐居吐蕃,今天你出一道题,我来解,明天我出一道题,你来解,想想都觉得这样的日子很美好。
这个回答让同样了解雪临的沐染不想说话,作为同代弟子里算学最差的人,雪临总是鄙视她不够聪明,她因此恨死这个师姐了。
雪樟望着吕瑛说:“这就是我和她合不来的原因。”
雪樟的脑子也不差,但她懂算学,不代表她喜欢,所以对于这个姐姐,她是除非必要不想见面的。
吕瑛被雪临的回答震撼到,沉默许久,起身对梅沙说:“你伺候婆婆们用膳吧,我出去缓一会儿。”
他走出房屋,站在院子正中央,看着雨后格外清朗透彻的天空,沉思了许久许久。
这一刻,吕瑛完完全全理解了外祖母当初为何拼死逃出吐蕃,真的,如果她被雪家两姐妹逮住,然后一边给不喜欢的雪樟做老婆,一边天天被雪临拉着钻研算学,那日子……简直不能想!
这一段插曲过后,吕瑛将雪家两姐妹的劳改项目改换成算学,随着扫盲的推进,泽国也不是没有出现对数字敏感的人才,从五岁到三十五岁都有,且都在秋瑜的建议下,被挖到了慈育堂学校做老师,但平时比起教学任务,他们只要好好做题,顺带着编写算学课本就够了。
雪临的算学造诣高,实在不该浪费。
接着他们又进了湖湘道。
也是这时候,吕瑛发现此处的江湖人越来越多。
一路上光是觊觎他美貌,想要对他出手的江湖人都出现了好多个,梅沙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出手,结果除了江湖第一侠盗的名头,这阵子又闯出个“狗皮朱”的名号,人人都说他是护花使者,守在一个个叫“秦桂花”的绝色佳人身边,武功厉害得紧。
吕瑛不解,干脆派出梅沙去探,这才知道南禹武林的武林大会竟是要召开了。
如今天下一分为三,北孟南禹和南洋泽国,其中泽国孤悬海外,虽从南禹撕咬了许多领土,在此过程中更是与南禹武林发生多次冲突,但说实话,南禹武林并不团结,某一地的武林豪族、大地主在改税途中被砍死全家,或者是被吕瑛吊上城墙,其他人未必会管。
何况在这个过程中,知情识趣直接滑跪投诚武林帮派和家族也是不少的。
相比之下,南禹和北孟两个地区的武林仇恨就深多了。
武人相对来说骨气还是壮一些,北孟一统中原大地时造的孽很是不少,期间道、佛都一分为二,一方抗孟,另一方却是接了孟人朝廷的供奉的。
后来南禹崛起,前者跟着南禹朝廷,后者则在北边为北孟主子效劳。
如今武林大会召开,便是要谈北孟武林使人杀死盐帮、丐帮弟子、峨眉派弟子上百人,又有那边道家教派派人来谈两边合一一事。
“所以南禹武林内部想要先通过武林大会,使各家比武,挑出个名义上武功最高的领袖,来率领武林,与北孟武林商谈。”
简单来说就是选代表。
吕瑛抵达靠近苗疆的互市,见到了蓝阿萝,才发现原来蓝教主也要去武林大会看看。
蓝教主兴致勃勃:“正好,上次武林大会还是在二十年前办的,如今新一代高手崛起,也该好好打一场,排出个座次来。”
吕瑛听了,却只关心一个问题:“那武当派来人了吗?”
蓝教主:“来了呀,石掌门亲自带人来的呢。”
吕瑛想了想,说:“蓝阿姨,我这边有事要求前教主,还请您帮忙引见一番,等处理完此事,我也要去武林大会一趟。”
【小剧场】:
吕瑛:临婆婆喜欢美女吗?
雪临:我不喜欢。
吕瑛:那你喜欢帅哥吗?
雪临:我也不喜欢。
吕瑛:那你喜欢什么?
雪临:数学。
第一个让吕瑛也无法理解的神奇人类就这么出现了。
第90章 执拗
这年头没什么高精尖的美容方法,大家保养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好吃好睡经常健身。
比如说武林里有些高手,只要没受过什么损伤元气的大伤,即使到了六七十岁,外表看起来也就四五十岁,像沐跃那种心态格外好的,哪怕本人都七十多岁了,看着也就三十多。
今年不过六十多岁的蓝阿盘,也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阿姨,和蓝阿萝站在一起更像是姐妹,她面上没有妆容,也不佩戴银饰,只坐在木屋里养自己的蛊。
才一看到雪家姐妹,蓝阿盘就笑出声来。
吕瑛心想,要是秋瑜在这的话,他一定会给蓝阿盘配个音——数年不见,姐几个这么拉了?
雪家姐妹到底比蓝阿盘多活了二十来年,脸皮更厚,此时都平静无比,让蓝阿盘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几个女人在空旷的房屋中对视着,敌意明显得下一刻就能当柴烧。
吕瑛想起雪樟提起几十年前,她听闻苗疆有一苗女上了江湖美人榜前十,便特地前去拜访,见到了当时还年轻的蓝阿盘。
雪樟一看,当即嘴贱:“这就是排名第五的美人?也不过如此,牙口不周正,皮肤也粗糙了些,还不如我呢。”
然后她在蓝阿盘发飙前将人摁着打了一顿,跑了。
第二年,雪临的弟子游历至苗疆,被蓝阿盘扣住,雪临亲自去救人,把蓝阿盘又摁着揍了一顿,带着徒弟扬长而去。
从那以后,雪山宗和凤血教不共戴天。
吕瑛听完这段陈年往事,心想你们美女事儿好多哦。
好在他脸皮也厚,对蓝阿盘道明来意,恳请蓝阿盘为雪家姐妹解蛊。
蓝阿盘当即回道:“想得美,我巴不得她们的生机被血饮之毒吸干。”
这回答也不出吕瑛所料,他和蓝阿萝对视一眼,礼貌点头,上前请蓝阿盘与他单独一叙,二人便入了内室。
见吕瑛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沐染唏嘘:“他定是能得偿所愿的了,夫君和这样的人对上,除非是程家自行剥皮削骨,否则是不能有善终了。”
雪临看她一眼,不说话,雪樟却嘲讽道:“若说大师兄好色,最终死于色字,雪临痴迷算学,我喜爱美人,所作所为皆是利己,情有可原,你的一生就连我也看不懂了。”
雪山宗所有弟子都为自己活,怎么就独独一个沐染执迷不悟?
“那程家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让你不惜算计我们,也要把那些人带上吐蕃,抢夺雪山宗经营多年的权柄?你还记得是雪山宗教你武功吗?你还记得师恩未报吗?”
沐染面无表情:“因为我只有这样才能赢沐跃,你们又怎知我的执迷不悟不是出自己心。”
“她比我小,却什么都比我强,武学天赋比我好,脑子比我聪明,也比我讨师傅和同门的喜欢,便是后来远走南海,也得到了南海第一美男子的倾慕,成了一国太子妃,我总要有个地方赢她,所以我要我的孩子比她的孩子更有权,更有钱,更美丽聪明……”
“我夫君是阁老之尊,我们一起孕育两子两女,我比她能生。”
沐染叹息:“可是琼崖岛吕家到底非凡人,也许他们真是神的后裔,她一个后人,就压了我所有的后人。”
雪临简洁地评价道:“蠢。”
雪樟说话就毒一些:“这一路吕瑛带着我们,我也看了他一路,你们程家传播痘疮,即使吕瑛用牛痘化解,但他肯定会把那些因痘疮死了的人算在你和程家头上,你们完蛋了。”
八十多年到底不是白活的,雪樟已摸出一点吕瑛的性子,那小子冒充雨神神女传播牛痘时,就明确禁止信徒人祭,不说爱民如子,起码把人命当命看,是极有明君相的。
程家踩了吕瑛太多底线,吕瑛必容不得这样的世家在自己的王土之上作威作福。
她们看沐染的眼中同时露出怜悯的神色,还有深深的不解。
沐染也是人中龙凤,本可活得洒脱自在,却硬是把自己束缚在妹妹的阴影中,一辈子汲汲营营,不择手段,最终还是要落得个不得善终。
这又是何必呢?你好好的家财万贯武功高强的美女,怎么就和一个热爱浪迹天涯的妹妹过不去呢?
沐染何尝没看出来这点?她先前提出让程家送女给吕瑛做妾,全家臣服,想以程家数年积累换取一条活路,可吕瑛不肯答应,就是绝不肯放过此事的意思。
若她的孙女中有媚骨天成的美人能蛊惑吕瑛也好,可只要想一想都知道,吕瑛只要多照照镜子,就没人能对他使美人计。
雪临叹息:“早知你会入这魔障,早些年我就不该允你和大师兄成亲,而是该把你带回家好好管教。”
雪家和沐家是表亲,雪临是大姐,却没能管教好这个小妹妹。
雪樟毫不留情地说:“你就是蠢,从古至今,你可见过哪个能将政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会为了私情妨碍正事。”
雪临吐槽:“真要让那种为了情情爱爱就枉顾百姓性命的人去做皇帝,只怕是苍生之劫了。”
过了一阵,吕瑛和蓝阿盘出来,蓝阿盘面上居然还带着喜悦,和吕瑛有说有笑,言谈间很是感谢吕瑛给她女儿封爵。
“往后凤血教几千好儿女,便都听小殿下号令了,愿一统大业早日达成,我苗疆各族必尊殿下为主。”
吕瑛和蓝阿盘说:“我只想带大家一起把日子过好,如今琼崖岛已有三成人脱盲,且让大部分人都能吃饱穿暖,小一辈入学的效率达九成,我希望可以将这样的生活,也传递给苗疆的朋友们。”
蓝阿盘:“说朋友就外道了,以后便是一家人!”
吕瑛许了蓝阿盘一个伯爵爵位,以及一些对双方都有利的利益置换,换取了蓝阿盘的松口。
显然比起自己的私怨,这位老教主更希望能在晚年,为自己的族人们找到一条更光明的前路。
雪樟指着蓝阿盘,对沐染说:“看到没,这些能统领一方的人都是这副为了大业可放下私事的德行。”
吕瑛看三姐妹一眼,微笑一下:“既是蓝教主这边说好了,你们接下来便专心解蛊,我也要喝药调理身子骨,免得太多功力灌过来,留下什么暗伤。”
那梦中的秦湛瑛便是在仓促之下从外祖父那里接了毕生功力,后来便留了暗疾,一到生病时,便觉胸口剧痛。
雪樟:“我们可还没应呢!”
吕瑛眨巴眼睛:“哦,忘了这事。”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翻了翻,拿出一本册子,交给雪临:“这是我的好友给我的一本算学书,我闲来没事将题都做了,你也可以试着做一做,挺有意思的,若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雪临早知道这少年算学造诣极高,翻开这本封皮有“高中数学题册鳅鱼哥编”的书看了看,就对吕瑛点头。
“我有八十年功力,能给你一半,再多就不成了,不然会折我的寿数。”
吕瑛这边至少要一甲子的功力,即六十年,雪临肯给四十年已是解决了大半。
他又越过雪樟,走到沐染面前,淡淡道:“你家可以有三个活口,限定是你的后代,十岁以下,只能是女子。”
沐染轻笑一声:“为何只能是我的后代?”
吕瑛沉默一阵,回道:“我杀粤西道裴家的时候,念及他们的当家夫人曾在灾年施粥,承诺让她在自己的孩子里选一个活下来,且不波及出嫁女,她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出嫁,一个待字闺中,可她为了延续裴家香火,选了一个小妾的儿子。”
不要问吕瑛在管理政务、打粤西道、给各处扫盲时遇到过多少奇葩事,只要知道瑛哥至今依然有低血压的毛病,就知道他的情绪控制能力多强了。
沐染大受震撼:“我有三个孙女,一个外孙女,多给一个,我可将毕生功力都给你。”
吕瑛:“行。”
最后他走到雪樟面前:“我不可能一直驻守吐蕃管那,临婆婆以后要进泽国慈育堂做数学老师,吐蕃只能找其他人管,我会给这个人都护府正三品巡检将军与泽国兵部侍郎的官衔,就看你干不干了。”
雪樟睁大眼睛,知道自己不出血,好处是绝对拿不到手的,她沉思片刻,一咬牙:“我也可以给你一半功力。”
吕瑛回头看蓝阿盘,蓝阿盘点头:“我会给她们下蛊,事成后再解。”
雪临冷声道:“我向来说话算话。”
雪樟:“不错,你既然要用我,就得信我!否则我何必为你办事!”
她的武功极高,只要随便找个方向遁逃,就能逍遥自在,吕瑛也不能困着她干活。
吕瑛茫然:“说什么呢?我天性如此,对家里人也是这样,你们和我无亲无故,我下个蛊又怎么啦?”
此话让现场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合着你多疑还有理啦?
好在吕瑛到底是成功把一甲子功力凑齐了,不仅齐了,还多出来许多,这也是吕瑛觉着亲娘很快就要回家了,吕家下一代只有他一个人撑着,不把武力叠得高一些,他怕自己小小年纪,压不住局面。
凤血教也是两百多年的门派,家底厚实,蓝阿盘和蓝阿萝又都是蛊医里的佼佼者,她们联手为吕瑛配了药,从药膳到药浴,只恨不得将吕瑛整个人泡在药罐子里。
这些药自然不是什么香甜好闻的,有些药浴泡起来,浑身都火烧火燎的,吕瑛也不吭声,默默将一切苦都咽回肚子里。
他还是会做梦,只是梦里没有别人,只有一片寂静的海。
直到这晚月圆,吕瑛靠在吊脚竹楼的窗边望月,身上披着毯子,夏末秋初的暖风吹得他昏昏欲睡,真闭上了眼睛,他却看到了许久不见的秦湛瑛。
青年的身影已接近透明,赤脚站在波浪中,白衣飘飘,黑发用一条雪白丝绦捆着,神情悠远。
吕瑛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与对方穿着一样的衣物。
秦湛瑛回头,静静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吕瑛和他对视着,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是前世今生?还是过去未来?”
秦湛瑛微笑了一下,走到他面前,点了点少年的鼻尖:“我和你是天赐奇迹,从此了无遗憾。”
第二日,蓝阿盘在红玉造的浴池中放了大量奇珍异草熬制的药水,池面水汽蒸腾。
雪临、雪樟、沐染都被解了穴道,盘腿端坐于水面,吕瑛走近,那沐染突然出手,朝他袭来,雪临和雪樟出手如电,默契的将她阻拦下来,蓝阿盘催动蛊虫,吕瑛则手持细剑往前一刺,正中她的心口。
沐染软软倒下,呛咳着血液。
吕瑛垂眸,怜悯道:“看来你是不想要活口了?”
沐染轻笑一声:“我、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体内流的血,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所以我……咳咳!我不会让你从我身上得到半分好处。”
她渐渐没了生息。
吕瑛对雪临说:“看来雪山宗门人果然都是为自己而活的,沐夫人为了己心,也可弃程家与血脉不顾。”
雪临低垂眼眸:“我倒宁肯她能想开些,她分明不笨,学什么会什么,只是太过执拗,若她换个执念,许是能有更大的成就。”
雪樟嗤笑:“她都七十多了,也活够了,不是要灌顶吗?开始吧,不然这小子就赶不上武林大会了。”
蓝阿萝亲自将沐染的尸首拖了出去,吕瑛走入池水之中,将照月珠捧到眉心,闭上双眼。
下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从出生起便一直笼罩在他头顶的阴云,便能散开了。
秋瑜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歇口气了。
一米九多的大小伙,在灾区抢险救人折腾了两三个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居然还掉秤了。
等将局势交给吕阿姨收拾,扛着几把万民伞离开巴蜀时,秋瑜整个人都有股恍惚感。
可算是忙完了?
然后他的好侍从提醒他:“少爷,还没完,石掌门那边还等您去接呢。”
秋瑜吐了口气:“知道,接完了师傅,还要去找瑛瑛。”
然后他们就得知武当派石掌门带领弟子去湖湘道参加武林大会了……其实很久以前,武林大会都是在北边举办的,但架不住如今北边的地方还没打回来,很多活动就放在湖湘办。
秋瑜弯腰搓了搓膝盖:“行,走吧,对了,把羊奶给我。”
他最近有点生长痛,老是关节疼和腿抽筋,医学生正努力补钙,不光买了两头母羊天天挤奶喝,还认真晒太阳,做些强度适中的运动,等进入湖湘道时才把抽筋的毛病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