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吕晓璇和那位已确认是穿越者的秋瑜,大概是天底下唯二知道皇帝陛下真的没法生孩子的人。
承安帝因腮腺炎而失去生育能力是《禹太宗实录》里有明确记载的,承安一朝最大的宫廷新闻,就是承安帝独女慧柔公主的身世谜团。
总之,在封建王朝时代,皇帝大伯要是还想找继承人,吕瑛便依然是有力的皇位竞争者。
吕晓璇也不知道儿子以后会不会还想做皇帝,但妈妈可以先帮他刷点印象分,以备不时之需。
在等待陛下回信时,吕晓璇先回客栈,看了发烧的儿子,将他们连着难民打包送到刘巡抚家安置。
刘巡抚不算贪,但这年头能供出一个探花的家庭也穷不到哪去,他府上的环境自然比客栈更好,更适合孩子养病。
吕瑛是被秋瑜抱着到刘府的。
刘巡抚与吕晓璇正在探讨剿匪大事,只有刘小姐来迎他们,她看起来与秋瑜年纪相当,都是八岁左右,穿蓝袄白裙,衣着素净,指挥丫鬟仆妇时爽快利落,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
秋瑜抱着吕瑛,捏他的手腕,发现孩子的心跳有点快,低声问:“是不是很难受。”
吕瑛微微摇头:“比以前好多了。”
以往生病时,若外祖父在外跑船,娘也不在家,他才是真的难受,现在身边有人陪着,嘘寒问暖,他便觉得好过许多。
晚上,娘也来看他。
吕晓璇看起来有些疲惫,在见儿子前特意去洗漱换衣,她拿着一卷画,在吕瑛面前展开:“宝贝,快看这是什么?”
吕瑛震惊:“这图画得好粗糙。”
吕晓璇面露委屈:“瑛瑛,这是娘亲自画的。”
知道儿子是SSR级的书画双绝,不耽误做娘的被打击时表达伤心。
吕瑛立刻改口:“细节处颇有巧思,这些虚线实线,可是用来分州县河流的?”
吕晓璇搂着他,指尖在图上滑动:“没错,这是娘画的简易版军事地图,你看这几个标了红的河段,便是六个水匪寨子出没的区域,他们居然是分区干活,说不是一伙的谁信呐。”
她兴致勃勃的,与吕瑛说了她如何探查附近的地理环境,又如何推出水匪的大本营所在。
“打仗不是直接莽上去,而是从前期准备就开始积蓄胜利,进攻不过是整个计划的收尾阶段,后勤更是重中之重。”吕晓璇点着儿子的小鼻子。
“没钱可打不起仗,幸而刘巡抚是个能臣,有他管后勤,娘才敢去剿匪,为了得他的助力,娘方才也和他细细讲了一遍为何打这场仗,如何打,他才看起来有信心,要和我拼这一场呢。”
吕瑛靠着母亲,专注听她说如何认地图,如何整合军士、后勤,怎么做作战计划,为何要剿这些匪。
“那些匪盗对百姓没有同理心,他们想不起自己也是百姓中走来,却做了豪族、武林门派控制老百姓的一把刀,匪盗不光可四处劫掠,地方势力也可借此控制商道,又从百姓身上收保护费,刮了一遍又一遍,匪盗也刮百姓,抢钱,抢粮,抢人。”
吕瑛想了想,“每个水匪寨子不过百余人,对百姓之害却酷烈至此,他们若不死,朝廷便是想治理此地,也无从下手,百姓更是过不下去。”
吕晓璇疼爱地抚摸儿子柔软浓密的发丝,许诺道:“娘保证,他们很快就要死了。”
烛光之下,吕瑛看到母亲疲惫却自信的双眼,她知道她即将打的是一场有利于百姓的仗,她的付出会是值得的,而她的敌人必将被她摧毁。
作者有话要说:
打仗从娃娃教起by吕警官
家里有侄子的人作证,小朋友生病时去医院做小儿推拿是有效的。
保姆/保母指古代宫廷或贵族之家负责抚养子女的女妾。后泛称为人抚育、管领子女的妇女——百度百科
第10章 军士
吕瑛醒来的时候,母亲已经穿好盔甲,天光从屋外投来,照在她的银甲上,云纹随光在她身上流动,如同天上神兵。
“醒了?”她回身一笑,“在这等着,娘很快就回来。”
吕晓璇穿上赤红大氅,行走时如烈烈血风,身姿笔挺,目光清正。
刘巡抚第一次见到吕晓璇戎装的模样,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军人,他面带惊叹与仰慕,当即赋诗一首,只为赞美这位年轻将军的英姿。
燕红琴望着吕晓璇的目光竟有些痴,他端着托盘,举到吕晓璇面前:“吕大人,喝一杯酒再走罢。”
红发白肤的胡姬面带仰慕,一双盈盈碧眼含着不自觉的春色。
燕红琴见过朵喇大汗麾下的骑兵,他们烧杀抢掠,从不把牧民当人看,看到女人就抢,心情不好就胡乱杀人,但吕大人满身正气,看到她就让人觉得这个军人是不会伤害老百姓的,因为她全身都在传递一句话。
“你可以相信我,我绝不会伤害你,我会保护你!”
有生以来,燕红琴第一次看到如此给人安全感的军士。
吕晓璇转头,温和地注视着燕红琴,燕红琴屏住呼吸,心跳越发的快了。
“红姑娘,多谢你的酒,只是我酒量不好,作战前不敢喝酒,怕扰了思绪,还有,红姑娘,吕玄想拜托你,在我出门时,帮我照顾瑛瑛。”
说着,吕晓璇抱拳行礼。
燕红琴连忙将托盘交给秋瑜,对着吕晓璇福身:“吕大人言重了,照顾公子是奴分内之事。”
秋瑜闻了闻酒香,上好的葡萄酒,香气清淡而香甜,酒液干净剔透似一块紫红水晶,也不知燕教主从哪弄来的。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吕晓璇,心想,不对劲。
他见过禹朝的军士,那些军户不说完美符合兵过如篦这句话,但也差不离,对禹朝老百姓来说,兵和匪差别不大,而吕大人这身安全感拉满的气场,秋瑜只在穿越前见过!
他心想,还有一个疑点,便是吕大人说要剿匪,是因为她认为匪患之烈,已让百姓无法承受。
可正常的禹朝官员会冒着得罪盐帮、地方豪族的风险,只为了老百姓的安全幸福,就带着千名将士去和匪盗拼命吗?这个时代的官员有为了老百姓拼命的觉悟?
这样的人应该有,但肯定少。
秋瑜一直望着吕晓璇,直到她从后门离开。
今日刘巡抚要宴请城中豪族富商,商讨修缮河道一事,名为讨财,实为帮吕晓璇和卫所千名军士拖住这些人。
吕瑛病还没好,但他坚持要送母亲,晨起练拳的秋瑜看小孩病歪歪,连路都走不稳的模样,几步快走过来,拿外套将人一罩,一把抱起,陪他爬上了城门,两个小孩扒着城墙。
城口护城河,有杨柳绕水而生,只是如今已是十一月,天冷了,柳叶也枯了,吕晓璇站在柳树旁,转身上马,奔向群山。
吕瑛一直看着母亲的背影,直到那背影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路的尽头,才转身蹲下。
秋瑜蹲下摸他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了?”
吕瑛声音闷闷的:“我不想走。”
秋瑜顿了顿,声音放柔:“那我背你吧。”
吕瑛软软说道:“嗯,秋瑜,你背我回去下棋吧。”
吕瑛的声音本就柔柔的,这样轻轻的说话,和撒娇没什么两样。
秋瑜转身蹲下,吕瑛搂住他的脖颈,被背起来,秋瑜走路稳,不快也不慢,背脊宽而温暖,武人健旺的气血让他的体温偏高,很让人安心。
小小的吕瑛与身边的大人们一样,为母亲的英姿惊叹,可比起敬佩仰慕母亲的意志与风姿,他更担心母亲的安危。
可是吕瑛又下意识认为,这一仗,母亲是一定能赢的。
因为母亲打的是一场正义之仗,她就该赢,那些匪盗在她的剑锋之下,必然会像丧家之犬一样只能狼狈逃窜,然后被斩下罪恶的头颅,吕瑛只遗憾自己太小,身体太弱,不能与母亲一同征战。
吕晓璇策马与千名军士们汇合,他们有的曾与她一同守边疆,有的是衡州府本地新招的军户。
她下马,走到人群中间,一米八的个子让她高于大部分人,笔挺的身板让她看起来正气凛然。
吕晓璇伸手,罗大虎将一个铁皮打的圆筒交到她手中,吕晓璇举起。
“将士们,我是吕玄,八个月前,我和你们一同北上抗击北孟,保家卫国,我一箭射穿北孟八皇子的脑袋,被皇上封了琼崖县子的爵位。”
神弓吕的名头是响亮的,尤其是衡州府这个卫所,便是新兵,也绝对在老兵吹牛时听过她的名字。
吕晓璇问道:“如今吕玄要带你们去打仗,你们可知,我们要打的是谁?”
罗大虎是老搭档了,他扯着嗓门回道:“回将军,我们要打的是南方十七寨的六大水寨,清理香江河道!”
吕晓璇大喊:“那诸位将士可知,我们为何要去打这些水匪?”
罗大虎正要配合老长官,却见吕晓璇抬手示意他住嘴,然后就听长官大喊:“因为我知道你们穷,要带你们去挣钱!”
此话一出,军士们微微躁动起来,军中长官在战前以金银诱军士去卖命是常见的,可像吕大人这样,张口就是“为了挣钱剿匪”的人,那还真不多见。
吕晓璇却毫无顾忌地说实话:“我也是当过兵的,我知道当兵苦,要不是穷,好多人家都舍不得把儿子、兄弟送来做军户,可弟兄们,你们来了,你们用一身勇武,提着刀上战场和北孟的鞑子干,和盗匪干,硬是在这苦哈哈的世道给自己赚了一碗干净饭吃,你们是好汉子!我吕玄佩服你们,一想到要和你们这样的好汉子一起杀贼匪,我心里都高兴!”
没有人是不喜欢被赞美的,听到吕玄这番话,有些汉子眼眶已经发热。
是啊,有些人苦,他们就去偷,去抢,拿别人的血肉喂自己,可他们这些军户难道不苦吗?
禹朝一旦入了军户,便子子孙孙都是军户,世世代代都要脑袋挂腰上去赚刀口上的饭,不是实在穷得过不下去了,谁家舍得孩子做军户?
可就算军户苦,他们吃的饭是靠自己挣来的干净饭呐。
吕大人,是懂他们这些苦丘八的。
吕晓璇继续说:“恰好,这南方有十七个匪寨也有许多有手有脚的汉子,可他们穷的时候,不想着去北边和鞑子干,抢鞑子的地盘和粮食,反而把刀口对准那村里的乡亲们,我这些日子到四处的乡镇走了走,乡亲们告诉我,这些强盗坏啊。”
“他们不种地,不做生意,整日里就到处欺负人,乡亲们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好不容易种出一点口粮,还要被他们通通抢走,好不容易养大了女儿妹妹,也要抢走,甚至他们还会抢小孩,把小孩扔锅里煮了!吃他们的肉,还把骨头扔到村口耀武扬威。”
“你们说,这些只知道欺负自家人的强盗是不是懦夫!”
“是!”
“他们欺负和杀害我们的乡亲,那些乡亲里有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姐妹、媳妇,还有没长大的娃,这些人坏不坏!”
“坏!”
吕晓璇走到高处,举起手中的册子:“只要这些强盗还在一日,我们的乡亲就过不上安稳的日子,说不得我们哪日回到家,就看到父母、媳妇、娃子被他们欺负死了!我吕玄反正忍不下这口气,今天就带大家去把这些匪寨都剿了!我们要砍下他们的脑袋,夺回他们从我们手上抢走的东西,这,就是我今日要带诸位发的财,一笔干净财!”
“吕玄在此对天发誓,今日将士们从匪寨里抄来的钱财,我一分不取!都按军功分给将士们,要有人死了残了,我吕玄保证,你挣的钱一定会被送到你家,若有人敢贪这笔钱,全军共诛之!”
就在吕晓璇做战前动员时,刘府,吕瑛和秋瑜在屋中摆了棋盘,吕瑛下得杀气腾腾,棋子如剑锋般直插对手的心脏。
秋瑜的棋艺不算好,今日在棋盘上也毫不相让,他似乎被什么棋局之外的东西困住了,棋路迷惑,却一直不放弃寻找出路。
吕瑛察觉出他的迷茫,赢了一盘后,便转而下起指导棋来,他在棋盘上引导着秋瑜,试图帮他破开迷茫。
刘巡抚的独女,名紫妍的女娘听闻贵客下棋,她也是个好棋艺的,思及自己与两位客人年岁都不大,便带着仆妇奴婢过来,站在棋盘边,看一黑一白在棋盘上纠缠围绕,从迷茫走到坚定。
第六盘棋结束了,秋瑜长长吐了口气,像是想通了什么。
吕瑛执紫砂茶壶为他倒茶,青黄的茶水落入暖白的瓷杯,蒸腾出一缕白雾。
刘紫妍看着周围,疑惑:“红姬姐姐呢?”
秋瑜:“是哦,红姨去哪了?”
吕瑛淡淡道:“他有事出去了。”
香江河畔,吕晓璇手持大弓,对准匪首,手指一松,箭支便携着风声,带着寒芒直直穿透匪首的脖颈。
她举起长剑,怒吼一声:“匪首已死,将士们,随我杀啊!”
说完,她一马当先冲出芦苇荡向敌人冲去,千余衡州府卫所的军士紧跟她的步伐。
若吕晓璇说的是“给我杀”,军士们未必会有这么勇猛,可她喊的是“随我杀”,带头冲在前边,军士们的热血也被她带着燃起,心中升起区区匪盗,不过尔尔,吾等可让贼子灰飞烟灭的豪情!
而在吕晓璇看不见的地方,燕红琴隐在暗处,手起剑落,将那些欲对吕玄出手的、善于使毒、使暗器、弓箭的武林高手斩杀,又如飞燕般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但他的心跳得很快,就像见到吕玄戎装时一样快。
他一路跟着吕玄的军队,看她约束军士,不许掳掠百姓,不得调戏妇女,看她勇猛无匹,率领军士们攻陷匪寨,缴获全部归公,但军士们对她十分服从。
在遇见吕晓璇前,这些古时的将士们大部分时间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做军户就是图口饭吃,也没什么荣誉感,所以打仗时还需要督战队在后面跟着。
但吕晓璇来了,情势便不一样了,因为吕大人打仗从来不用督战队!她会在战前就告诉将士们,为何而战,打了这一仗他们能有什么好处!愿意跟着她上战场的军士都目标明确,只要吕晓璇往前冲,他们便也跟着冲了。
这一刻,他们不是“兵过如篦”里的兵匪,而是保护百姓的军人,在这样的军队面前,那些匪盗就如土鸡瓦狗一般,连像样的反抗都做不到,就被摧枯拉朽地摧毁了。
直到最后一个水匪寨子杀完,罗大虎已重新变回那只威风凛凛的老虎,他让军士们将搜集出来的金银粮食布匹将东西堆在一处,走到吕玄面前。
“大人,战利品已整理完毕,请指示!”
吕晓璇:“俘虏有多少?”
罗大虎:“四十八人,这些水匪凶得很,弟兄们留不住手,能留这么多算不错啦!”
吕晓璇:“好!带着他们和战利品,我们回衡州府!”
带俘虏回衡州府?
罗大虎和暗处的燕红琴都疑惑起来,罗大虎问道:“将军,这些俘虏不砍了头?还留着做什么?”
人头是可以换军功的,吕大人厚道,往日在战场上杀人,都会把人头留给那些受了伤、残了的兄弟,好让他们换些军功,往后日子好过些,如今弟兄们特意留这么几十个人,就是想把他们的头归到吕大人手下,是他们的一片心意呐!
吕晓璇冷笑:“这些贼子祸害乡亲们这么久,我们不光要砍他们的脑袋,还得给乡亲们出出气才成。”
吕大人大手一挥,先按军功把缴到的金银分给了将士们,让他们回去,自己带了一队人,直接把这四十八个人俘虏拉去附近的乡镇。
六个水寨周边总共有二十三个村镇,吕晓璇拉着俘虏,每到一个村镇,就把人都聚起来,告诉他们,水匪已经被收拾了,这些是还活着的俘虏,他们犯过什么罪,待百姓们群情愤涌时,再砍两个脑袋,挂村口上。
至于最后的两个俘虏,也是身高最高的什么二当家、三当家,就被吕晓璇拉到了衡州府,在菜市口宣读罪状,之后便是砍脑袋、脑袋挂城墙。
这一通操作下来,水匪的名声是彻底臭啦,几乎衡州府所有的老百姓都知道了南方十七寨不是好东西,但他们已经死啦,再也不能祸害他们啦,因为吕大人奉皇上的命令,在刘巡抚的支持下把匪给剿啦。
这时若还有人明着为吕晓璇剿匪来找她和刘巡抚的麻烦,那就是和民意作对,且代表这些水匪背后的人就是他们!
吕晓璇打完仗回城的那一天,几乎全城的百姓都来围观这位年轻俊美的将军,吕晓璇骑在马上,腰板挺直,身后跟着的兵也都雄赳赳气昂昂,只觉得一辈子都没这么威风过。
他们一路走,街两边就一路丢帕子荷包。
刘巡抚亲自来迎吕晓璇,面上满是敬佩,虽与吕大人相处不久,可他已彻底为吕大人心折。
吕晓璇跳下马,对刘巡抚抱拳:“刘大人,吕玄不负所托,已彻底剿灭南方十七寨中的六个水寨,从此我们的香江便清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吕警官:打仗不光是冲锋,冲锋前还得战前动员,打完了还要对俘虏物尽其用,拉着他们把周边溜一圈,告诉大伙他们打的是保护百姓的仗,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确保自己永远站在老百姓这边。
第11章 暗号
剿完了香江水匪吕晓璇成功为皇帝大伯、刘巡抚、本地军户刷了一把声望,她自己更是成了家喻户晓的英雄。
说起这英雄的名声,还和她入城那日高头大马、银甲红麾的模样太俊美有关系。
就在满城皆赞神弓吕时,吕晓璇却对儿子说:“我看这回我八成又得吃挂落。”
吕瑛靠着母亲,重复那个字:“又?”
吕晓璇为儿子梳着从未剪过的胎发,指尖穿过厚实柔软的黑发,带着母亲特有的柔情。
“以往每当娘为了百姓,把那些大官、贵族依法查办后,就有很多他们的同类聚集起来向皇帝发奏折,说我嚣张跋扈,肆无忌惮云云,不然为娘攒了那么多军功,怎么到现在还只是个五品官?”
吕瑛举着照年古镜,看母亲面上的自嘲,还有在他发间滑来滑去的木梳。
他说出自己的疑惑:“那娘为什么还要为了百姓和那些人干?好处不多,风险还大。”
吕晓璇笑出声,梳头时顺便按摩儿子的头部穴位,吕瑛舒服得眯起眼睛。
她回道:“有私心也有公心吧,私心是我喜爱权力地位,做一个有权力和名望的女人有多快活,许多人想都想不到,我因权力而自由,也因权力更有活力,公心是我发现为民请命的人太少了,若我不为他们而战,百姓就要比现在更苦,可他们已经够苦了。”
“私心和公心在一处,让我半点不能退,也让我甘之如饴,好了。”
她梳好吕瑛的头发,吕瑛看镜中自己和娘的脸,两人靠在一处,亲亲密密,母亲的眼中有毫不遮掩的野心,这让她看起来像火一样明亮热烈。
吕瑛突然有种预感,娘这一生都不会因亲情、爱情而困在某处,为了她的野心与骨子里的正直善良,她会不断与人斗争,可奇妙的是,他知道娘爱他胜过任何人,因为娘几乎每天都这么说。
吕晓璇亲了亲吕瑛的额头:“头部按摩时间结束,睡吧,娘最爱的宝贝,要做个好梦。”
过了几日,天子的天使便骑快马从大京赶来,传帝王的口谕,皇帝斥责吕玄任意调动军队,令其回府闭门思过一月。
吕晓璇松了口气,没动爵位和官职,还多给了假期,瑛瑛他大伯还是厚道。
恰好此时琼崖岛的人也来了,早在知道亲娘要剿匪时,吕瑛就让秋瑜拿着他的玉牌去摇人,摇到现在才过来。
得知女儿外孙可能有危险,吕房将手下最得用的一队护卫派了过来,领头的叫姜平,是吕房从海难中救的年轻剑客,一手剑法可入江湖前五十名。
见了吕瑛和吕晓璇,姜平单膝跪地:“少主,孙少爷,属下来迟,请责罚!”
吕晓璇将人扶起:“没想到瑛瑛把你们叫过来了,路上辛苦,我请兄弟们吃顿好的,责罚则不必再提。”
姜平面带羞愧:“少主这次剿匪,属下们都没帮上忙。”
吕瑛出声:“说了不责罚,这事就到此为止。”
见到吕瑛,姜平的表情松弛一些,他蹲下,清澈的黑眼中满是吕瑛小小的身影:“是,孙少爷说得对,孙少爷这些日子在外玩得开心吗?”
吕瑛眨巴眼睛:“开心,总比困在屋子里闷着好,你的伤好了吗?”
姜平低声回道:“早好了。”
吕瑛当初偷学家中武功时也不光是靠自己,还找了个帮手,这人便是姜平,在吕瑛被外祖逮着废了武功时,姜平也被拍了五十大板,骨头都打断好几根,得知习武会对吕瑛身体造成巨大的负担,姜平心中有愧,今日见到吕瑛能走能跳,心里才放松一些。
他伸手,吕瑛便伸出手腕让他摸了摸,没探着内力,穴位也封着,身子有些虚,听说才病过一场,姜平想抱一抱吕瑛,手还没伸,吕瑛先走了。
吕瑛早看见秋瑜在旁边满脸稀奇地打量他们,过去扯了扯衣袖,双手打开,秋瑜会意地把他抱起,听小孩问:“看什么呢?姜平有什么不对么?”
秋瑜笑嘻嘻:“瑛瑛,我觉得你家那个叫姜平的护卫浑身将军的气质,只比吕大人差一点,他有没有考虑过从军?”
吕瑛:“姜平的水战是和我外祖学的,娘也说他在水上不输给水师的将军,可他为什么要从军呀?”
秋瑜:“也是,他跟着你就可以了。”
吕瑛莫名其妙,用力扯秋瑜的脸肉,秋瑜也不介意,将他颠了颠,往屋里跑:“下棋去喽,我觉着今天我可以少输几个子。”
看着两孩子的背影,吕晓璇笑着对姜平介绍:“那是滨州知府的独子,秋瑜,今年八岁,和瑛瑛玩得不错。”
至于秋瑜穿越前具体几岁,吕晓璇就不知道了。
姜平震惊:“那是八岁啊?”
等跑进屋里,秋瑜才压低嗓门,急促道:“瑛子,红姨不见了。”
燕红琴这阵子不光给吕瑛做师傅,还指点过秋瑜的内功修炼,秋瑜对红姨是有点对老师的敬重的,没想到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人。
吕瑛听了也有点急,燕红琴把《天山经》的心法都教了,可外功的七门奇兵练法只教了五门,他要是现在走了,吕瑛就要一直惦记着了!
见他不开心,秋瑜反而放下了燕红琴的事,先拉着吕瑛坐下,给他煮了奶茶,加了些芋头一起煮,茶叶刻意少放了,煮成甜甜的一碗。
吕瑛有些犹豫:“娘说吃太甜的东西对牙不好。”
秋瑜拿出一盒椰子油:“这是我亲手做的漱口油,你吃甜品后用这个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