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我此生志愿非权和利,硬要说起来,大概就是……做我自己,再让我最好的朋友这辈子过得平顺点,能多笑笑最好。”
秋瑜带着他的剑,走到石掌门面前,将老人从掌门的椅子上扶起。
“师傅,你也在掌门的位子干了这么多年,辛苦够了,经历的风浪也够了,以后就由我这个不算有出息但还挺有钱挺有孝心的小徒弟孝敬你后半辈子,可好?”
石掌门摸摸他的头,和蔼道:“小瑜啊,你又长高了。”
秋瑜:可不嘛,我就是那大禹三阿哥,天天在长高。
吕瑛看到这儿,第一次发出声来。
他捂住嘴,别开脸,噗嗤一笑。
秋瑜:看吧,这娃笑起来多好看呐。
第96章 狗子
作为这一届武林新秀中唯一一个挑战老一辈高手还赢了的存在,秋瑜此次必然是要名声大振了。
且他不仅接走了武当派掌门,武当内部也因为他递过去的一本账本而掀起波澜,本来武当已定了明玄做下一代掌门,经此一事,下一任掌门却要另外选了。
秋瑜作为石掌门的亲传弟子,本也是有竞争掌门的机会,小伙子却带着一身血和洒脱的笑直言:“武当派掌门需舍了尘缘出家,我一不舍老爹,二不舍官位,三不舍钱财,还是乐于在尘世奉养长辈,做一个富贵人。”
这都不是以后秋瑜准不准备在这个时代娶老婆的问题,而是他都干到户部侍郎的位置了,让他辞官舍尘缘去做道士现不现实的问题。
他扶着石掌门离开武当,才走出武当众人视线,吕瑛就说:“小梅,去扶一下富贵人的师傅,富贵人伤得太重了,快倒了。”
梅沙连忙过去接手石掌门,而秋瑜一把捂住渗出血迹的右腹,龇牙咧嘴:“若我今天要割阑尾,都省得开刀了。”
吕瑛上前搀扶住他,将人架上马车:“你先好好疗伤吧,蒜素、酒精和针线呢?我给你处理一番伤口吧。”
秋瑜想起在这个没有麻醉的时代却要接受缝合,内心顿时涌起忧伤,他指了指医疗箱的位置,仰头单手捂脸,长长一叹。
“唉——嗷!好痛!”
吕瑛用酒精擦了手,给秋瑜缝针,手艺居然比以前好了不少,看来是出门这阵子拿不少人练过手,才有了这么大的进步。
思及秋瑜在巴蜀救灾时,吕瑛也在吐蕃高原上救了不少人,也难怪小朋友一手针线活突飞猛进。
不对,吕瑛已经是大朋友了,身高一米六三的十三岁少年,放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当成人看了。
秋瑜靠在马车上,微微低头,便看到吕瑛的发旋,还有他专注的雪白侧脸,渐渐的失去意识。
武林大会还余两日,秋瑜却只能在养伤中度过,因着失血过多,秋瑜难得感受到虚弱,走路也没力气。
他醒来的时候,吕瑛靠坐在床榻旁看书,满面清冷,却遵循着秋瑜写的伤患护理手册,将他打理得挺好。
鉴于这是吕瑛最后一段自由时光,他本该再想法子逃一逃母亲的抓捕,多赚点游玩的日子,可从桉叔那里接过的来自吕房的一封信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兔子病危,速回。】
兔子便是吕瑛从小养到大的细犬的名字,如今也是八岁的老狗了,猫狗不如人类寿命悠长,只需短短十余年,与人的缘分便会断个干净。
吕瑛当即也不再多留,待武林大会结束,便找到在武林大会擂台上坚守到最后,已被百晓生列入南禹江湖高手榜前三的吕晓璇。
听到儿子的话,吕晓璇面露惊讶:“这就要回去了?不多玩一阵子?”
吕瑛淡淡道:“已经玩够了。”
吕晓璇注视着他,认真问道:“真的够了?”
吕瑛肯定道:“够了。”
既然他如此说,吕晓璇也不多劝,只温和说道:“那你等我一等,我们一起回去,在外这么多年,我也差不多够了。”
吕晓璇这么说,言下之意竟是准备结束在南禹的神探生涯,要回泽国履行自己皇太孙义务的意思!
吕瑛睁大眼睛,却见母亲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像安抚吃惊的猫猫。
“终有一日,我们各自持有的领土会连起来,瑛瑛,你答应你大伯那边,改姓为秦,是为了两地相融的那一刻不起兵戈,少流鲜血,是你的慈悲,我相信你能经营好这里,选择回家接手泽国,守卫我们的海洋,是我的职责,我们各有使命。”
南禹是陆权国家,泽国则是典型的海权国家,而她的瑛瑛终有一日会成为一位同时拥有陆地、海洋霸权的霸主,是这颗星球当下时代的头一份。
吕晓璇看着这个不知未来的孩子,已满心期待。
比起来时,回家的时候,吕瑛身边有了黑衣军士们的护送,他们大多是吕晓璇带着在边境打仗的精兵,被传授了适宜战场的武学,训练有素,适应各种作战环境。
吕晓璇为他们取名为“追嵬”,意味追思上一个汉人王朝诞生的那支背嵬军。
为首的小校叫程开路,护送吕瑛时便为他说明了这支队伍的组队历史、日常训练以及如何操使战阵。
吕瑛看得明白,这是母亲要将这支追嵬军留给自己,日后他要在南禹做太子,手头没人是不成的,而琼国公在南禹那横贯军队到刑部的势力,便是吕瑛的势力。
秋瑜则趴马车窗口,十分兴奋地看着那边。
是追嵬军诶!传说中野史里记载的由吕太后训练的部队,只效忠于秦湛瑛一人,是他练兵扩军时的核心骨架,秋瑜一度还以为他们只是传说!
秦湛瑛带的队伍也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听说不光是粮饷给得足,也因为思想工作做得好,由吕阿姨亲自组队教导,这些军士的思想怕不是比吕家军许多人还过硬。
那程开路也不是普通人,在对北孟的统一战争中,他战功赫赫,战后封了侯爵,可惜在禹怀宗即吕瑛的三弟登基后,这位倒霉的老哥便因贪污之罪全家抄斩,程家下场比那贩卖人口的巴蜀于家还惨……吕晓璇判案相当谨慎,真没罪的人便是要按《禹律》连坐,也是不会让人去死的。
程开路是吕太后留给儿子的托孤之臣,是她给血脉的一杆枪,一面盾,他是禹武宗军事政治生涯中最重要的忠骨,最终也随君王的大部分成就与臣子一样,成为了“需要野史去补完”的存在。
如今一看,程开路是个很高很壮,神情很静的人,五官可用清秀形容,却练出了武将特有的雄健身形,而且看得出体脂率并不低,是那种典型的古代将领。
至于吕瑛,他“识货”的特征可是史书上有明确记载的,和程开路聊上以后,他便眼前一亮,发觉这是个肚子里有货的人。
他以半考校半请教的态度和程开路说了一阵话,主要询问了程开路在边疆如何打仗,以及后勤方面还有什么需要的,还有战后的战友们及其家属要如何安置抚恤等很实在的问题。
两个都精通实务、颇有头脑的人,聊了一阵,吕瑛对程开路说:“你不错。”
程开路低下头,恭敬道:“殿下也很不错。”
吕瑛温和道:“就这样吧,你骑你的马,做你的事,我记住你了,程将军。”
秋瑜发现一件挺有趣的事,其实吕瑛因着天生嗓音影响,以及己身教养的缘故,说话的调子有股令人骨头发酥的动听,乍一听简直是温柔到极点,长得也是柔润若一尊玉菩萨,却没人敢小瞧他。
小人家身上有股奇妙的威严。
吕瑛以一种雪临、雪樟都觉得恐怖的顺从态度,被黑衣军士们一路护送着从湖湘道到粤东道,直到海边,没有逃跑,甚至半路上就开始处理事务。
琼崖岛发展出了相对当前时代相当发达的情报体系,送信也快,有些紧急的公文,吕瑛就和吕晓璇商量着批了。
他做事有股继承自母亲的谨慎,思虑十分缜密,又不失果决公正,不光处理政务如此,一路上顺带看着吕家的商务产业,面对作为主要报告人的秋瑜,虽然两人是朋友,但吕瑛也将公私分得很清楚,定要将事务问得清楚,查得明白。
秋瑜十分配合,便是有伤在身,也绝不耽误公务,有时甚至会与吕瑛就一些问题争执,也看得雪樟十分惊叹。
这秋瑜看起来是个好好脾气的小鱼仔,没想到骨子里的风骨比她见过的许多文臣还硬。
最有意思的是,实际上脾气还挺爆的吕瑛并不介意下属和他争论,还很能听得进去下属们的话,是那种能听人话做人事的领导,素质优秀到令人感动。
雪临也不禁说道:“吕晓璇的资质也好,连续出了几代人才,真是琼崖岛不发达谁发达。”
此次吕瑛出门,在泽国那边是不怕积累什么事务的,可后来巴蜀、吐蕃都遭了灾,琼崖岛很是支援了一批物资来,又有吕家军入驻巴蜀道的事。
这事算起来可复杂得很,又要接手新地盘,又要治理,其中巴蜀道旁边的梁州还是吕瑛生父的地盘,要接那里,还得和梁王如今的妻族曹家对上。
吕瑛问吕晓璇:“那边如何了?”
吕晓璇闻弦歌知雅意,笑道:“我已和秦树安见过面了,他对吕家军进梁州没有意见。”
吕瑛也不问母亲如何在和生父分开多年后,如何才一再见,就让生父答应她派兵入驻自己藩地的事。
以吕晓璇的作风,如果她真想将梁州规划入吕瑛的地盘,那么不管梁王是否愿意出于感情而给予前妻各种方便,吕晓璇进梁州时肯定是杀了一批人的,吕瑛在梁州那会儿已经调查过梁王的势力,简而言之,细胳膊拧不过吕晓璇的粗大腿。
所以他娘肯定是用很硬的方式接了那里,吕瑛只要问大军开拔时的军饷还有驻军家属如何安置的问题就够了。
而吕晓璇的近身侍卫谢二顿啥话也说不出来,自然也不好吐槽在吕晓璇乘船离开梁州时,梁王还在岸边吹笛子送她。
只是吕太孙心如铁石,便是梁王这样的美人表露深情,她也岿然不动,只专注吩咐随军的伙夫做一锅鱼片粥,她馋了。
见识过吕太孙吃饭比男人重要、公务比男人重要、好像什么事都能比男人重要后,谢二顿就觉得吕太孙的光棍日子还得继续。
“不过还有一件事,望你晓得。”吕晓璇提起一件旧事。
“瑛瑛可还记得,你之所以先天体弱,是因为你出生之前,娘曾被一群高丽人追杀,且下了毒的缘故?”
吕瑛神情一动,沉声道:“我记得。”
小人家记仇得很,这胎里带出来的仇,他可是从小记到大,从未放弃过报复的念头,只是苦于泽国和高丽之间隔着南禹和北孟,不好调查那边而已。
吕晓璇轻声说:“就在今年,北孟与南禹的走私商人手头开始流行高丽摆件和高丽的化妆品,我验过了,那些东西的主材料是铅,常年与铅亲密接触,对人体不好。”
“北孟皇室如今却极追捧这些东西,尤其是那些妆物,效果可好得很呢。”
吕晓璇似无意感叹:“秋瑜做的纯天然胭脂面脂也不错,可惜产量赶不上这些东西。”
秋瑜耳朵尖,闻言蹭过来,铿锵有力道:“我家化妆品走的是高端路线,不仅要为顾客带来美丽,更要保护顾客的皮肤健康,要的就是用质量吊打所有同行,而且经过妆娘们的钻研,如今红妆牌脂粉的上妆效果也非常出众,更有新开发的桃花妆、醉酒妆流行于大京、浙杭道等地……”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遍自家产品的优势,吕瑛和吕晓璇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直到秋瑜觉着伤口痛了,又躺了回去。
吕瑛和吕晓璇对视一眼,轻轻一叹:“户部侍郎是这个每时每刻都惦记着公务的人也好,总比南禹那些干捞钱还让君主倒赔钱的强。”
吕晓璇面露尴尬:“瑛瑛宝贝,娘发誓,娘真的考虑过离开南禹前把那些人都做了,给你留个朗朗乾坤。”
吕瑛淡淡道:“不可能的事就别想了,哪有什么朗朗乾坤,泽国都没有那玩意。”
蛀虫哪都有,吕瑛早习惯了,看到贪官了砍就是了,想要直接将之一扫而空只是痴妄。
他对吕晓璇说:“你别多想,也不要急着接活,趁现在多陪陪我吧。”
吕晓璇一顿,小心抱住这个自小就跟在外祖父身边成长的孩子。
她为了自己的事业总是离家在外,可瑛瑛从不因此抱怨她,比她在这个时代见过的任何孩子都更愿意体谅和理解母亲,他很娇小,很柔软,又很坚强很聪明。
“你是我在这里最大的幸运,妈妈当然愿意陪着你了。”
吕瑛闭上眼睛,也放松了身体,让自己享受这个拥抱。
终于,车队抵达了粤东道。
这里是泽国的熟地,卫生条件比较好,起码从进入这里的城池始,大家都可以放松一点,起码不用担心自己稀里糊涂就染上了虱子。
入城之时,吕瑛没有戴幂篱遮掩样貌,他不顾自己的年纪,大喇喇牵住妈妈的手,和吕晓璇一起走在水泥铺的路上。
他的心情看起来极好,身穿色调清雅的衣袍,如瀑青丝挽起,用青白玉雕的簪子装饰,衣饰间有雨神蛙纹,看起来如同行走在人间的小春神。
有些路人见到了吕瑛,都会半天回不过神来。
他们进了吕家在此处的别院,但去之前还在街上逛了逛,吕晓璇为儿子买了一个椰子,吕瑛欢欣,仰头对妈妈笑出小酒窝。
街边的楼上,有一对穿汉人衣物的倭人主仆,其中一人看起来三十出头,面相很符合东瀛“清正美”的标准,他遥望着吕瑛,发出几不可闻的赞美。
“美しい……”
仆从笑道:“若能得到这位雨神血脉,使其与小姐生育子嗣,之后再行众道,也是平川家的美谈。”
平川大藏面露赞同,眼中的惊艳未褪,已开始琢磨如何将才见到的那绝色少年弄到手。
从进入粤东道开始,秋瑜就开始耳朵疼,主要是他爹知道他受重伤以后,就一路风驰电挚地过来了。
身为秋老爹的独子,秋瑜差点被念到耳朵起茧。
为了躲避秋知的啰嗦,也为了更好的恢复,秋瑜借口琼崖岛有阳盛子、华夫人等神医,他决定去那里养伤,表示要继续待在瑛瑛的队伍中。
吕瑛小手一挥,让他留下,等和秋知交流完了政务,便决定回琼崖岛,队伍便到了海边。
时隔半年,再次看到海洋,吕瑛竟突然生出浓烈的思乡之情,浓到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小人家站在港口,手里捧着椰子,眼望着前方来来往往的船只和不见边际的蓝洋,神情有些恍惚。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不舍只有对娘的,没想到对海洋也有这样的眷恋,那以后娘走了,他又要离开泽国去南禹大京……一定要适应很久吧。
黑色大船靠得近了,吕瑛没有近乡情更怯,只是将一缕被海风吹散的碎发持到耳边,吕晓璇从身后探手将他斗篷上的系绳重新系了一遍。
待得九幽靠岸,上方的吕家军等人纷纷下来,对吕瑛单膝跪下,右手握拳置于心口,齐声唤道。
“拜见皇太孙殿下。”
“拜见小殿下!”
吕晓璇抬手,众人起,簇拥着两位尊贵的主人回归战船。
这一刻,秋瑜真正感受到吕瑛在这个历史上不曾存在过的泽国中也是天潢贵胄的尊贵。
少年却回头拉住他,扯着秋瑜和自己一起上了船。
到了海洋,吕家人要去哪都快得很,很快他们就到了琼崖岛的琼山港,川流不息的人群与船只述说着此地的繁华。
而一只细犬被岚山牵着站在港口,看到吕瑛后便冲过来,尾巴摇得飞起。
吕瑛问岚山:“外祖父不是在信里说兔子快死了吗?”
这狗子明明还活蹦乱跳的!那他放弃赖在外边玩,紧赶慢赶的回来要给兔子看病甚至是做好给兔子送终的心理准备又意义何在!
岚山张了张口,默默别开脸,老家主被太多政务压得不惜写信把外孙骗回家干活这种事,他做属下的要怎么说嘛。
兔子:“汪~哈~哈~”
【小剧场】:
本章MVP:兔子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居然也会被骗,果然是对亲人太不设防了。”
吕瑛撸着兔子的狗头,神情严肃,既然外祖父骗他回来干活,为了回报外祖父,他就更要偷个懒才行。
已经年满十三,可以说进入叛逆期的吕瑛理直气壮的把活都丢给了亲妈,自己要到琼崖岛各处巡视去。
秋瑜跟着吕瑛一起出发,这次他们走的路线就是当年吕瑛第一次离家出走时走的那条环琼崖岛线。
知道吕瑛爱到处跑和巡查的官吏也不少,为了防止自己抵达某地前,当地官吏事先整好伪装,拦着吕瑛发现某些问题,小人家在伪装这件事上也是很认真的。
他常用的壳子有各式少女,从唱戏的小桂花,到卖甘蔗的女娘,还有秀坊的绣娘、糖坊的女工,可谓花样百出,装备也齐全,从假发套到涂黑皮肤的面脂,吕瑛攒了一大箱子。
由于上司是个热爱砍人且不介意钓鱼执法的女装大佬,琼崖岛许多内心有阴暗之处的人怕是见着陌生少女时都不敢下手,生怕撞吕瑛手上,也算有效降低了当地针对女性的犯罪。
少女的壳子用多了难免增加掉马概率,这次吕瑛给自己梳了妇人发髻,又理直气壮要小伙伴帮忙打配合,假扮他的夫君。
秋瑜面上一囧:“那我不是从你的绯闻男友进化成绯闻丈夫了?”
吕瑛干脆道:“你就说帮不帮吧。”
秋瑜:“……帮。”
雪临已经被安排去慈育堂的教师办公室做山长了,雪樟则要从琼崖岛这边点清盐糖粮食,带回吐蕃,两人都事多,没空帮吕瑛易容,吕瑛就自己化妆,作为书画界SSR,他审美与美商很是在线,最后镜中便出现一个雪肤花貌、容色温婉的年轻小妇人。
秋瑜熟练地穿上一身铜色锦衣,看起来就是个很有钱的行商,除了太高没什么毛病。
被生长痛折磨了一阵,他的身高已正式突破两米大关,因着做过国家队级别的排球运动员,秋瑜深知两米不算什么,在排球赛场上,一米九都算矮子,一米八的那叫矮墩墩,没个两米一的身高,都不配说自己有高度优势。
他上辈子的成年巅峰身高是两米一四,就是不知道这辈子的个头能不能赶上前世了。
“我要不要也化个妆什么的?”秋瑜念叨着,吕瑛便一脚踩上镜前的绣凳,纤长手指托过他的下巴看了看。
“不用,你这样就很好。”
吕瑛跳下凳子,挽住秋瑜的手臂,一起站在镜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你虽英俊,我也是美人,咱俩十分登对。”
秋瑜忍不住笑:“怎么,我要丑点都不配和你走一起了?”
吕瑛开玩笑:“你要是丑,我自然不找你做夫君。”
秋瑜:“说得你喜欢我,我就一定也要喜欢你似的。”
吕瑛昂起下巴,满脸自傲:“若我要你,难道你能拒绝吗?”
秋瑜认真道:“我能,若我对你没有情意,我就绝不会将一生许你。”
吕瑛一愣,低头嘀咕:“我也不会强要谁啊,我长成这般模样,我喜欢谁的话,只要多对那个人笑笑,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秋瑜一时间也不知该夸这孩子对自己的外貌有清晰认知,还是该吐槽他自恋了。
长得好看了不起哦……貌似确实是了不起。
吕瑛的样貌,让他有足够的资本自称一句“宝想要,宝得到”。
两人拿起包袱,驾起马车,这就能走了。
比起当年的琼崖岛,如今这座大岛可谓脱胎换骨了,举个例子,这座岛上还能找出一座菜人铺子算吕瑛输。
他们到了第一个地方后,吕瑛就拉着秋瑜说要去一个地方吃午饭。
秋瑜跟着走,发现他们到了一个挂着“羊家粉铺”旗幡的棚子下,一个满面沧桑、看起来四五十岁的老妇人穿着粗布麻衣和一条洗得很干净的白围裙,不断将粉条从桶里拿出来下到锅中,烫好粉后,便撒上各式配料,以腌菜为主,加一个铜板还能给一点肉。
“这是腌粉。”吕瑛点了两碗大份的腌粉,配料全要了,又要了两碗海螺汤。
粉好了以后,老妇人身边的小媳妇将粉端过来,装粉的是后世沿海经典款的公鸡碗,吕瑛将自己碗里的粉夹给秋瑜一半,这下两人碗里的粉就都正好合他们的饭量了。
粉条味道很独特,带着南方海岛的独有风情,吃着粉吹着风,秋瑜望着那老妇人许久,低头小声对吕瑛说:“我们是不是见过这个老板?”
吕瑛同样小声回道:“她是羊二姐,儿子在甘蔗园里做工的那个,她三年前通过了扫盲,认了字,为了补贴家用,就带着儿媳妇开了这家粉铺,她家的粉味道好,量足,尤其是辣酱做得够味,所以生意很好的。”
秋瑜看出来了,这还没到正午呢,来这吃粉的人便已经有许多了,都是乡里乡亲,有些妇人过来不买粉吃,也要买一些辣酱走。
至于辣椒这本应在16世纪才传入华夏的玩意,是被沐跃给带过来的,目前只在琼山城及周边县镇有人吃,海边湿气重,辣椒有一定的怯湿作用,何况这玩意拿滚油一浇,香气能传得老远,实在是开胃,因此传播速度极快。
据吕瑛所说,琼崖岛已经有商人专门做辣椒生意了。
而沐跃也在准备船队,说是要去辣椒的祖地逛逛。
秋瑜挖了一勺辣酱在粉中拌着吃,只一口,他就面露感动,就是这个味儿啊,穿越多年,他终于又吃到辣椒了!
秋瑜摸摸眼角,问:“瑛子,你外祖母啥时候出海啊?”
辣椒祖地可是南美啊!找到了辣椒,美洲其他作物还远吗!
吕瑛却叹了口气:“等我逛完琼崖岛,回去干活,我外祖父就可以闲下来带她出海了。”
在这个年头,想要远航,自然是要吕家人跟着才令人放心,而吕房上回跟着沐跃出海一趟,也是把心玩野了,这才不惜拿兔子把吕瑛骗回来。
秋瑜面露同情,这不就是外祖父母想要出门恋爱,瑛瑛在家加班的意思么。
泽国作为海权国家,领土是星星点点装饰着蓝海的岛屿,这些领地相互之间的联系本就不易,南洋群岛和琼崖大岛更是隔得远,吕空在南洋那边,琼崖岛这边也要有坐镇,起码两个吕家人在,才能保证领土联系顺畅。
要改进这种状态,则需要等南洋那边彻底完成汉化,将那经营成如粤东道一般的熟地才成,在那之前,没可以在海上自由来去的吕家人牵着两地,泽国很容易分崩离析。
但吕家人数量有限,吕晓璇、吕瑛都是独生子女,吕晓璇已表明不会再有生育,那吕瑛身上的隐形重担可不沉得和什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