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才死了领军的皇帝,军队也没有乱。
皇帝的棺材何等尊贵,可禹国军队没有人去抢老百姓的屋子安置这口棺木,将士们自发建了帐篷为其遮风挡雨。
他们没有扰民,甚至连百姓自主送来的钱粮都没有收。
这是一种在当前时代极其可怕的纪律和素质,堪称是奇迹。
有人问:“继续打吗?”
洛皇后第一个站出来:“打!”
皇帝都死在收复汉土的冲锋中了,这时候有谁说不打,洛皇后都会物理问候对方全家。
承安帝的灵枢停在保城中,洛皇后穿上甲胄,额头与手臂都绑着白麻,骑着马加入运粮的队伍中。
秋瑜不知该如何描述如今的禹军氛围。
承安帝或许政治手腕不够,可他却是个将自己的死亡利用到极致的将军,在冲锋的那一天,全军都知道那个骑着马往前冲的人是皇帝,死之前,承安帝都在说“带他们回家!回家!”
他要带谁回家?
当然是那些在异族苦难压迫中熬了多年的汉民了。
这是承安帝从开龙帝那里继承来的夙愿,也是开龙帝举起反旗时用的口号,孟人让他们活不下去了,他们就自己拿起兵器,让同胞活得下去。
此举极大振奋了禹军的士气,也成为了《刘大喜》的编外结局,那位在戏曲中穿着黄袍走到主角身边邀请他一同出征的男人,在现实里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艺术作品与现实对应着,激发了莫大的力量。
秋瑜一路往前打,兵马已压到了冀北道的孟国京城门前,再过两天便可以开始攻城,此时他也已经在军队中积累了更加深厚的威望。
一日,他开完军前会议,就听到有人来报,秋瑜听完,即刻起身朝军营奔去。
军营门口,秦湛瑛押送了大批的军需物资过来,身穿素净衣袍与皮甲,正和军需官交接账本,感觉到他过来,便回过头。
少年张了张嘴,口型变了变,似乎是想叫“瑜哥哥”,只是没发出声音来。
秋瑜看到他新披的重孝,心中一痛,上前几步,毫不犹豫地跪下行军礼。
“陛下。”
秦湛瑛双手将他扶起:“在军中无需向朕行跪礼。”
秋瑜低头说:“您是皇帝了,臣子第一次见到作为皇帝的您,总该行大礼以示敬重。”
作为军中最大山头的秋瑜跪得利落,既是表态,也是省掉很多可能会有的麻烦。
君君,臣臣,此为贯穿了封建王朝的一段关系,象征着权力,斗争,信任与猜忌,永远带着晦暗的颜色,每段权力的交接都透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秦湛瑛来此是他的勇气,秋瑜必须要保护好他,辅佐他。
秦湛瑛也反应极快,他的眼圈发红,几乎不需要怎么酝酿,就落下泪来,带着半份真心朝着承安帝的棺木行去,先哭了一场展现孝道,又拜洛皇后为太后,之后群将簇拥着秦湛瑛入军帐,汇报军情,讲述接下来的战略,秦湛瑛则对有功之将进行嘉奖。
折腾到晚上才算消停,秋瑜旁观时都替秦湛瑛心累。
好不容易空下来,秦湛瑛又占了秋瑜的窝,这是一个用比市价高三倍的价格买下来的院子,这也是秋瑜提前备好的住所。
院子中间有磨盘,还有水井,种了石榴和桃,看得出主人家条件算得上宽裕,听说原来是个粮铺老板,现在携家带子住铺子里去了。
秦湛瑛盘腿坐在磨盘上接着灯笼里的光看折子,过了一阵,天上就开始下雪。
十二月了,天冷得很。
秋瑜举着伞站后边:“夜已深,该休息了。”
秦湛瑛跳下磨盘,一个旋身扑入秋瑜的怀中。
秋瑜单手握住少年君王的肩,就感到掌下一阵微微颤抖,他长叹一声,放下伞,俯身将人搂住,柔声安慰:“知道你难过。”
白日里人多事杂,想难过都没多余的力气,直到此刻,秦湛瑛才放心掉了几滴眼泪,秋瑜直接将人打横抱起送回了屋里,为他脱外套。
秦湛瑛来时带的行李不多,衣衫被褥和照年镜都是必要带的,这孩子睡外头的被子容易打喷嚏。
床榻被铺垫得柔软,没有安蚊帐与床帘,炭盆旁放了香膏,镜子安在桌旁。
秦湛瑛配合着自己摘下发冠,说:“我又有三年孝要守了。”
秋瑜轻笑一声:“嗯,守完这三年就没事了,你家其他长辈都长寿得很,近二十年不用操心他们。”
面前的瑛瑛比禹武宗还是运气好一些,禹武宗是守完外祖的孝守娘的孝,守完娘的孝守大伯的,一路守到二十七岁也没谈亲事,就被心疾给送走了,堪称史上最出名的守孝导致的帝王级单身狗。
在他之后的皇帝大多守孝都会把时间卡一年以内,以免妨碍子嗣,很难说是不是被秦湛瑛无嗣而终的结局给吓到了,毕竟秦湛瑛无嗣早逝还有一个后遗症,就是继任者可以随意抹杀他的功绩、抹黑他的名誉,到了七百年后才有人开始为他翻案,也太冤了些。
“瑛瑛。”
“嗯?”
秦湛瑛抬头,感到后背被结实的胸膛靠住,下巴被抬起,额头被人从上方触碰了一下,他放松下来,往后一靠,镜中人影合二为一。
“三年以内,我都不能……”
“我知道。”秋瑜拿来玉梳为他篦发,“我只是告诉你,前些日子,我做了个自私的决定。”
秦湛瑛眯起眼睛,像是被撸得舒适的大猫咪:“什么决定?”
秋瑜:“我写信给我爹,对他说,我此生不娶妻。”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秋瑜和秦湛瑛都懂。
秋瑜终于决定面对和接纳这份感情,而且开口之前就先与唯一的长辈报备,下的决心之重,令秦湛瑛动容。
秦湛瑛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也没有爱错。
他背对着秋瑜,沉默许久,才用略颤抖的声音回道:“我又何尝不自私,不任性?我是最该去生育子嗣的人,可我却要你和我一起冒这天下之大不韪,本也心中犹疑,是否会害了你,不想能得君回应,此为瑛一生幸事,决不相负!”
少年转身,靠入秋瑜怀中,仰起头,这一次,秋瑜再也没有躲他了。
唇齿交接,带着泪水的咸涩。
他们都在这个时代成长了十几年,知道这里的残酷,知道他们在一起是世俗不容,也许终其一生,他们的情感都不能摆到台面上说。
可他们还是选择了这段“不体面”的情感,建立这样一段不符世人标准的关系,毕竟错过眼前这人,天大地大,又向何处去寻这样的知己?
秋瑜抱紧他,轻笑出声:“我本来还以为这辈子都要做单身狗了呢,想找知心人实在太难,在我那个时代已是如此,何况是跨越了七百年,我从没想过我的姻缘会在这里。”
“不过现在想想,一切都有定数。”
秋瑜和瑛瑛说起一件往事。
当他还在国家队里的时候,队里有个人称熊算子的家伙,球打得好,还会搞玄学,闲着没事就拿龟甲、骰子、塔罗牌给人算命,还怪准得嘞,就是有一次秋瑜得罪了对方,熊算子就叫着他那时的外号咒他。
“鱿鱼,恁大爷!撒手!不然当心俺用最新学的法子咒恁!”
秦湛瑛:“鱿鱼?”
秋瑜解释:“我上辈子姓游,大名游子瑜,哈,我爸妈给我取这么个名字,我居然也真成了离乡游子,漂泊到另一个时代。”
秦湛瑛调整了一下在他怀里的姿势:“继续,后来呢?你怎么回答的?熊算子又是怎么咒你的?”
彼时游子瑜的秋瑜对于熊算子的诅咒不以为意:“你咒啊,劳资信了你滴邪!”
熊算子双手交握,摆了个作法的姿势:“我咒你将来情缘不顺,不折腾个五百年都结不了婚!”
游子瑜:“五百年?老熊,五百年后我早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说完这件事,房中安静下来。
秦湛瑛握住秋瑜的手:“可惜我不能去你那儿,不然我替你教训那个熊算子,他这咒人的功夫也太危险了。”
秋瑜想了想,摇头:“一开始我的确想过,要是能回家,一定要给他一套精妙的龙华拳,可是现在,我不仅不想打他,我还想按照日排联赛的习俗对他说一句话。”
秦湛瑛:“嗯?”
秋瑜严肃地说出那句话:“阿里嘎多,熊桑。”
想当年差点被医学生的繁重学业和国家级运动员的训练量淹没的时候,秋瑜是想脱单都没时间去找对象,陪老妈去爬山还得先去路过的寺庙里求神拜佛祈姻缘,谁知最灵的还是熊算子。
到七百年前脱单也是脱单,何况对象还是如此美好的瑛瑛,秋瑜觉着吧,自己还是赚了,要不是不能办婚礼,也不能请七百年后的人来参加婚礼,他高低得让熊算子坐主桌,再打个超大号的媒人红包。
秦湛瑛被他逗笑了:“你的东瀛话口音好怪啊。”
秋瑜:“嗨,无所谓啦,各地口音都是不停变化的,何况你妈妈把那都打下来一半了,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我说说调子奇怪的方言又怎么啦。”
“母皇还要在皇位上再坐几年,她想南征澳洲,一统九州与美洲之间的广阔海洋,有些事还是用皇帝的名义去做比较好,不过么,她已给我发了信,说以后禹泽还是要融起来,所以建议我采用太泽为年号。”
开万世之太平,此为需要禹泽两国子民一道完成的伟业。
秋瑜挑眉:“你真的相信太平能有万世?”
秦湛瑛吐了下舌头:“喊喊口号而已,我的真实想法可不敢让人知道。”
秋瑜紧张了一下:“什么真实想法?还能比和我在一起更离经叛道吗?”
秦湛瑛在他脸颊下亲了一口:“那可太离经叛道了。”
他轻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啊,希望在太泽治下,能够养出一粒火种。”
秦湛瑛不知道那一粒火种到底是什么模样,因为他也在摸索和追寻真理中,未来对他而言充满了迷雾,他唯一知道的是,在养这粒火种的时候,他会把屁股挪到不属于王公贵族的那一边,从此以民为本来施展治国方针。
什么?不属于王公贵族的一边是哪一边?
那当然是创造历史的人们的那一边了。
秦湛瑛在秋瑜耳边说完,秋瑜忍不住地笑,凑在秦湛瑛耳边说。
“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也是那一边的,咱俩一样。”
承安帝的统治维持了十七年,而在这年年末,秋瑜攻入了孟国都城,将流离多年的共主皇座交给了他的君主。
北孟最后的死硬派也无力再战,只因秦湛瑛优待战俘、善待底层孟人的政策起了效力,许多孟国军士都不愿再为王公贵族作战,他们放下了武器,选择投降。
此后九州一统,十八岁的秦湛瑛在前孟国都燕京城登基为帝,改元太泽。
第152章 太泽年间一
秦湛瑛说守孝三年,就真的扎扎实实在守,三年间不搞大型宴会娱乐(他本来也不喜欢这个),不喝酒,不娶亲不纳妾,穿素色衣服。
最令人敬佩的是,秦湛瑛只用这严苛的孝道要求自己,但对别人很宽松,像徐静死了亲爹,正收拾行李准备告别官位去守孝呢,就被秦湛瑛一道旨意喊回去继续干活了。
“滚回来把案子办完。”
“是,陛下。”
而且守孝也不耽误陛下治国。
天下初定,庞大的国土带来巨大的行政负担,尤其是消化才打下来的陌生的土地,对于君王和官吏的要求极高,非得是那种经历过打天下的铁血君王不可。
幸运的是,论铁血,连战死的承安帝都要逊秦湛瑛一筹,从童年时代开始就代表琼崖岛消化两广以沿海地带的秦湛瑛干这些活是熟手,秋瑜攻城的时候,秦湛瑛就仗着自己是先天高手,提着纸笔四处考察,研究民生,思考如何治理这些地方。
在北孟王公贵族过于不做人的情况下,禹军入城时都能做到秋毫无犯,后续秦湛瑛派来的官员都不差,于是……老百姓们一个造反的都没有。
就是犁各地士绅时花了点时间,但是三年下来,也收拾出了个模样,但由于秦湛瑛在南方深耕更久,因此就出现了一种令穿越者们哭笑不得的情况。
如今朝中许多官员提起南方,都会说那里是已经耕好的良田,贸易繁荣,治安相对好,而且还是航海大业的起始,想要发展和闯荡的人都该去那里。
至于北边么,唉,宗族太过猖獗,只有觉着手里刀利的狠人才敢去那儿。
穿越者们:世界突然就变得魔幻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小陛下没有迁都的打算,哪怕他一直叫人们好好开发冀北大平原,这和他在历史上的选择不同,秋瑜每年半年要开发西部,还有半年回来,去年回来的时候就提起这个事。
“禹国领土扩大后,你是准备继续深挖南方,暂时将北方放在次要位置么?”
秦湛瑛意外:“怎么可能?北方那么重要,只是为了兼顾南北,才没挪地方而已,但我也没废掉燕京的皇宫啊。”
大京为主,燕京为辅不行吗?他的生活花销也不大,每年夏季去北边,冬季到南边,挪一挪身体好,也不耽误干活。
北边肯定是要开发的,不说那些大平原是妥妥的粮仓预备役,秦湛瑛一直在致力于融合民族,好早日让那批被收复的孟人归心,然后……养多多的战马。
遗憾的点就在于这里了,从秋瑜到吕晓璇到金虹珠都不会造蒸汽机,虽然他们也有砸钱让工匠去加油,但科学进步也不是使劲喊奥利给和砸钱就能加快进度的。
没有车子加强机动力的秦湛瑛想要让自己的军队去更远的地方,就得练骑兵,而且这是很有必要的,他地盘那么大,没有能够尽可能覆盖更大范围的军事力量和宣传机器一起辅助,很多改革是推行不下去的。
结果到了今年,秋瑜还在西边努力忽悠着各部族加入禹国这个大家庭呢,就听到了皇帝陛下亲自带兵去把后世东三省和内蒙外蒙、高丽的地儿都收回来的消息。
秋瑜:知道男朋友很能打,但我没想到他效率这么高。
后来大家才知道,秦湛瑛早就把这些地方渗透得差不多了,牧民们心心念念要归顺太泽陛下,所以秦湛瑛带着兵过去的时候,有些城池是内部主动开城门,喜滋滋将王师迎进去的。
各草原部族居然也很是想得开——反正中原王朝已经强成这样了,那就低头叫声大可汗吧,又不是以前没这么干过。
也有想不开的,不过这批想不开的都已经不安详地入土了。
陛下得胜归朝时,穿越者们都在捂脸,这场仗的秦湛瑛风味太正了,事前渗透,从情报到民心进行多方位准备,打起来不费时间,直接疯狂来回穿插把敌人的地盘揍成个筛子,最后派人过去驻军,再有就是遣官吏去考察治理,一套流程熟得不得了。
秋瑜赶在秦湛瑛21岁生日时回京一趟,就看到消瘦了一些的188男神秦湛瑛还在肝工作。
太监们已经提前通报过,这位知道男朋友会过来的陛下也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好在秋瑜不介意,他过去放下手中特产。
“我带了好多果干回来。”
秦湛瑛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放那,我看完最后几本折子就陪你。”
秋瑜:“哦。”
他切了个果盘放旁边,坐在阶梯上玩自制魔方,就感到背后一沉,有人从背后抱住他,丝丝缕缕的发香传过来。
秋瑜勾起嘴角:“忙完了?”
秦湛瑛:“还有最后一件事。”
秋瑜:“什么事呀?”
秦湛瑛:“我对你的西域治理方针有一些建议,希望你能改进一下。”
秋瑜:……
他沉默地听着秦湛瑛以精简的语句描述国库有多么空虚,因此无法以直接发钱和援助建设的形式对西域施恩,禹国放不起这个血,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给予优惠的关税,或者直接免税,将从中原到西域的商路彻底打通,然后用教育同化那边,并尽早取得那边的驻军权,因此也需要那边管事的部落首领们识趣一点。
秋瑜听完了,点头说知道了。
秦湛瑛亲了他一口:“就这些,我们去吃饭吧。”
秋瑜:“哦。”
大概是亲自带兵往北打的时候消耗太大,秦湛瑛的晚餐丰盛,主打一个要把体重补回来,瑛子讨喜的地方之一就在这里,他从来不会致力于把自己瘦成排骨,因为在瑛瑛的审美里,吃饱饭的美更动人。
二字开头的岁数,本就代谢高,加上白天工作累,御厨的手艺也好,秦湛瑛现在吃饭可不用人哄,自己就扒了一大碗饭、一盘子蔬菜。
秋瑜默默陪着吃了更多,又被推去洗澡。
四四方方、宽两米长两米的浴池里倒满了药水,冒着热腾腾的白气,泡起来实在很是解乏,侍者来送酒时,秋瑜一个激灵,赶紧嘱咐。
“我知道有些王公贵族喜欢泡澡喝酒,觉得这是美事,但作为大夫,我得提醒你们,千万不能让陛下喝了酒洗澡,对心脑血管不好balabala……”
不知道为什么,侍者的表情十分微妙。
秋瑜有点急:“瑛瑛该不会养出了洗澡前喝小酒的习惯吧?”
侍者:“没有。”
等洗完澡,换上不知为何胸口敞开的黑金华美浴袍,秋瑜才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和瑛瑛也不止一次抵足而眠了,恋爱嘛,睡前下个棋(秋瑜被虐)、谈论诗词歌赋(秋瑜继续被虐)、再商量一下国家接下来如何发展,谈着谈着互相按个肩膀、篦个头发,然后靠着彼此睡大觉,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对于秦湛瑛来说,大京和燕京一处比一处冷,穿的衣服总是怎么也不嫌厚,睡衣也是如此,秋瑜穿他给的睡衣,晚上会被热醒好几次,这么清凉的睡衣还真是第一次在冬天穿嘿~
秋瑜心中升起了一点念头,走进宫殿后就自己打消了。
瑛瑛盘腿坐在床上看书。
对,快要睡了,可他还在看书!作为一个皇帝,他竟勤奋至此。
秋瑜臊眉耷眼地爬上床:“别看了,睡吧,明儿还早起呢。”
秦湛瑛回道:“朕与文武百官每个月都会轮休三天,明天与后天朕都没什么事,正好可以出宫走走,巡查今年京城百姓是否准备好过冬。”
秋瑜吐槽:“您那不叫没什么事,您那叫放假也不闲着。”
秦湛瑛笑起来,他将书一放,上身前倾,双手撑住床面,慢条斯理爬到秋瑜身边,按照惯例,他会在秋瑜身边砰的一下把自己砸被子里,然后滚一滚,用被子把自己盖好,进入他为期四个时辰的深度睡眠。
秋瑜一直觉得瑛瑛陛下这种在床上才展现的幼稚特别可爱。
谁知这一次,秦湛瑛爬到了他身上。
备注:自从瑛瑛身高超过一米五后,他就自觉成了大人,再也不肯这么扒秋瑜身上了。
床帐内人影靠在一处。
温暖湿润的鼻息打在秋瑜面上,下唇瓣被咬了一口,两人对视时,秋瑜看懂了男友的意思。
他面无表情道:“宝儿,我懂你想干嘛,但你觉得这事是想来就来的吗?”
秦湛瑛:“难道不是吗?我这么好看!我知你对我有情,我在你面前换衣服时你也会回避了,你对我也有那个意思,我现在出孝了,可以与你一道享这人间至乐,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这小破孩还挺得意,要不是他说的是实话,秋瑜真想给他的脑门来一下。
是咯,二十一岁了,出孝了,天下在手,心上人就在眼前,想要试试那事太自然了。
可秋瑜爬起来,把床头柜和床底都翻了一下,没找到任何工具,于是他果断拒绝。
“我对我的硬件很有自信,所以在没得辅助工具的情况下,恕我拒绝,而且在听你说过明天要去京郊考察后,我就满脑子思考明天怎么给你安排安保。”
秦湛瑛面露震惊。
最后秋瑜被踹到了床下,他一边打地铺还一边吐槽:“咱俩又不是没一起上过厕所,你动动自己过目不忘的脑瓜子,我这体格都被禹国老百姓视为人外了,你不准备好,就不怕这个月的月假用完了都养不好?”
一个枕头被从龙榻上扔过来,直接糊秋瑜脸上。
“闭嘴!”
秋瑜唉声叹气地把枕头垫脑袋下:“我也想和你办事,可你的健康才是第一啊,自从经历过你体弱多病的童年,你现在多咳嗽一下,我心里都像被天山折梅手拧过一样。”
第二天,祝大午终于想起来男人和男人办那事讲究比较多,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心忧陛下还是心忧涞水侯(升爵了),正忐忑得不行呢,就看到陛下臭着脸穿着武服被涞水侯拉着去晨跑。
一看他们腿脚利索的样子,祝大午心忧的方向就歪了。
他看着两位大佬的背影发呆。
就、就陛下这样的绝色,居然昨晚没成?秋大人这定力也太可怕了些!还是说他其实不行?
秋瑜行不行,秦湛瑛最有发言权。
他边跑边抱怨:“起床时那么有精神,我摆你面前你也不动,你太监!”
秋瑜面无表情:“还不是怕伤到你,你不出宫看老百姓被子够不够厚,粮食够不够吃了?”
那自然是要去看的。
秦湛瑛的后宫十分清净,除了数量远低于前朝的宫女太监,就是大批干活的官吏和侍卫,就连太后都在兵部衙门附近有府邸,办完公了就回自己家住,不住宫里,而五大湖女王玛卡瓦露更是去了孟原道,小女王打算带一批马回老家,要去草原上学习如何养马。
御花园却并不因此变得清寂,皇城中的野猫野狗只要不伤人,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此生活,冬季的第一批梅也开了。
绕着御花园跑了两圈,练了剑法,秦湛瑛找了个秋千坐着,秋瑜拿一杯热茶碰了碰他的脸。
“待会就出宫了,喝点茶提神。”
秦湛瑛接过茶,低着头喝了一口,转头就看到秋瑜依靠在秋千的支架上,仰头望着天空,呼吸时吐出一口白气。
“帮我推秋千。”
“好嘞。”
瑛瑛陛下是很要面子的那种皇帝,这不是说他犯了错或者有疏漏时不会道歉,而是指他私底下真的很喜欢和秋瑜闹小性子。
毕竟他的长辈要么走了,要么远在天边,想撒娇闹脾气也只能找秋瑜,秋瑜相当于见识和承受他情绪最多的那个人,偏偏就是秋瑜这个唯一,平时也有半年待在西域搞开发和民族融合,和秦湛瑛厮守的时间不多。
鉴于此,秋瑜三天地铺打得安然自若。
三天以后?秦湛瑛的月假休完啦!要重新上班啦!
秋瑜每年有半年时间会在大京陪他的陛下。
今年格外特殊,因为玛卡瓦露女王要带着她的马回美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