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围坐在竹亭里,亭外飘着小雪,院中和竹林相呼应的腊梅看得正盛,室外温泉冒出的热气让精致的院子仿佛如天宫,每一个角度都绝美成景。
竹亭中间的石桌上放着红泥小炉,陶罐中的茶水在炭火的炙烤下茶香四溢,炉上旁边还放着冬天特有的柑橘,桌上摆满了舒起云精心准备的点心。
舒起云站起身为封无晔和崔毅倒了一杯酒,“快尝尝,这是我自己炒的茶。”
封无晔低头盯着杯中清亮的茶汤,其中倒影着舒起云的身影,眼神停留在倒影之上,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
此情此景,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整个沉闷的冬天难得从小竹亭里传来愉悦的谈笑声。
时间一天天慢慢过去,封无晔从每日把自己关在屋内,逐渐变得经常会到院子里散心,每日晨读有时也会变成晨练,虽然腿没有知觉但他还是可以锻练腰部和手臂力量。
平日里舒起云也没有闲着,他还是继续着对腿疾的深度研究,京城郊外的温泉山庄离清河村很近,他一有空就会回村子看望师父并住上一天。
为了治好封无晔的腿疾这段时间他收集了不少文献和医典上的经典案例,目前他有许多想法就差用实践来证实,在没有万分把握之前他不会在封无晔身上尝试,所以他想了新的办法,准备剑走偏锋试图找兽医讨教。
动物也有瘫痪的病症,可以问问兽医们是如何治疗瘫痪的,若是有成功案例或许能得到些灵感。
清河村里。
舒起云拜别自己的恩师,他和崔毅骑着马准备回到温泉山庄。
这日恰好撞上休沐,一路上去温泉山庄的客人挺多。
等他们回到最南边深处的雅院子时,碰巧路过山庄长工居住的后院。
舒起云和往日一样路过,可今日那院子里吵吵闹闹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本不想凑热闹准备从旁边绕过。
但那里面的声音和细细的血腥味引起他还是引起了。
从长工院子里传来一位老者的啜泣声,“这马儿陪了我好几年。”
“今个若不是它,我肯定早就在山上被狼群吃了…”
舒起云皱着眉头听得断断续续。
一旁的崔毅见他停下来,于是问道:“怎么了?”
舒起云从马上下来,他把缰绳递给崔毅后转身就想进去看看,“你先回去吧,我一会自行回去。”说完舒起云快走进长工们所在的院子。
崔毅看着舒起云的背影有些纳闷,舒起云平时不是爱管闲事的个性,怎么今天突然就主动去看热闹了?
舒起云进入院子时也没人拦着,他跟着声音的方向走去,透过围在一起的人头看到最里面一匹马虚弱地卧倒在马棚,腿上包着被血水染红的绷带。
“吴医师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它!这匹马儿对我有救命之恩,怎能就这样放它不管,不然我这辈子也过意不去…”马儿旁边的老者说得声泪俱下。
舒起云挤进人群,里面的人本来还想抱怨是谁在挤来挤去,但看见舒起云恬静清俊的样貌后又把就快吐出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不好意思借过,我也是医者。”舒起云的声音十分礼貌。
听舒起云这么一说,这帮长工好像想起来什么,他们闲时私下里也会唠嗑山庄里的客人,他们知道不久前有位贵人在山庄里疗养,身边还带了个特别好看的大夫。
这一下就猜到了舒起云的身份,于是他们主动让道。
马棚里声泪俱下的老者有些眼熟,舒起云仔细回想,这不正是山庄管理马厩的马夫吗?
而那马儿身边的一位上了年纪的中年人正在为马儿剪开腿上的绷带。
见状舒起云对身边的其他人悄悄提问,“这是怎的了?”
“小哥你可不知,吴马夫在回来山庄的路上被狼群袭击,差点丢了性命,是这马儿全力奔跑才救了他一命。”
“路上惊险得很呐!狼群还咬了马儿的双腿,这马儿也是坚毅,流着血拖着受伤的腿愣是给老吴驮回了有人的官道上。”
听到旁边人的解释舒起云的视线转移到那马儿身上,此时兽医已经揭开纱布,马腿上大块血肉被咬掉,动脉不停出血,马儿的眼神顿时让他感到心疼不已。
有时候动物比人还要更加重感情…
他蹲下身子抚慰着马儿的鬓毛,抬头对着旁边的中年兽医道,“先生,我可以帮忙吗?”
中年兽医忙的不可开交,他抬起头见面前是个面容干干净净的青年还自称是大夫,想着自己一个人处理起来也麻烦,于是开口道,“可以,别添乱就行。”
舒起云:“那就有劳先生了…”
封无晔在院子里掐着时间,本该是舒起云回来的时候却只看到崔毅一人,他对着崔毅的方向表情有些微担心地问:“起云去哪里了?”
崔毅老实回答:“刚刚路过长工院舍的时候他让我先回来,然后一个人进去了,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没有见到舒起云封无晔不知为何心里有种莫名不适到滋味,他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移动到院门口,“走,过去看看。”
舒起云征得了兽医的同意后在一旁打下手,顺便还可以多学习一下外伤处理技术,虽然之前在老军医和仵作那有讨教过经验,但有时候民医不一定会比兽医有更好的方法处理伤口。
今日吴马夫去兽医家里催的紧急,兽医来得匆忙没有带学徒,一个人操作会比较吃力,有舒起云在一旁帮助会轻松不少,在舒起云主动提议帮助后他很快就答应了。
对于处理外伤,人和动物的治疗方式本就大致相通,兽医对舒起云简单说明了一下需要注意的事项,舒起云很快会意上手。
他在马厩周围洒上烈酒,然后把马儿的眼睛耳朵用一块黑布蒙住。
吴马夫通过兽医的示意在一旁抚摸着马儿的鬃毛让其分散注意力,舒起云和兽医协力给马儿灌下麻肺散,就连伤口处也涂了不少麻药。
马腿上伤口处被狼咬得惨不忍睹,但舒起云注意到本该大出血的动脉现在却没有血崩,他蹲下仔细一看,断掉的血脉两头事先被一条桑皮线栓住止住了血,这种处理手法相当大胆。
马儿被成功麻醉,兽医吩咐舒起云该做的事也交代完毕。
舒起云打起十二分精神,他的目光看得仔细,学医这五年他很少接触到这样的治疗手段,平时他就在村子里行医,村民们顶多是磕磕碰碰跌打损伤,又或者是内体染病,对于这样的外伤舒起云根本没有机会遇上。
这回这么好的机会他一定要好好帮忙并学习。
治疗即将开始,围观的一群人大气都不敢出。
舒起云和兽医在一旁用药皂洗干净双手,之后兽医把手伸进一个麻布袋中裹上药粉,来不及让舒起云思考那袋子里是什么粉末,只见兽医从木盒里拿出极细的银针开始从马儿血管两头用更细一号的桑皮线进行缝合,舒起云一边帮忙一边学习兽医的缝合手法。
马匹血路比人粗壮,栓住的血管阻止了血崩,兽医像绣花一样对血管破裂地方进行缝合,断掉的骨头用药酒泡好的柳枝固定。
这让舒起云开了眼界,果然师父说得对,该多出来走走看看才能学的更多。
每当兽医需要什么物件时舒起云都会第一时间递过去,也会随时检查马儿的情况。
头一次合作就这么称心的帮手也是兽医第一次遇上,两人一声不吭却配合得天衣无缝,
此时人群后方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忙碌的舒起云。
封无晔眼中的舒起云扎着白色头巾,胸口围着干净的麻布围兜,由于在进行治疗上面沾了些血渍,舒起云埋着头纤长的睫毛下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进行手里的活。
在他眼中那忙碌又瘦弱的身躯此时专注的模样简直闪闪发光。
兽医用这种方法来缝合血路给了舒起云新的思路,半个多时辰的手术后,兽医终于缝合好了马儿的血路,并给血路外撒上金疮药,再一点点清除腐肉,缝合腿上的组织,最后再次包扎。
高精度的集中注意力很容易消耗体力,等舒起云和兽医站起来收拾时,明显感觉到全身吃力。
见状在人群中安静围观的崔毅马上上前扶起二人。
“没事吧?”
舒起云抬起头,“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老大担心你吗?”
舒起云顺着崔毅的目光看去,找到了在人群里的封无晔。
两人的眼神交汇,舒起云在封无晔的眼中看出了欣赏之色,他偷偷低下头脸都红了,赶紧帮着兽医收拾医用物件。
见舒起云害羞的样子封无晔轻笑,他刚刚虽然来晚了些,但也看到了手术的大部分过程,他突然觉得只要相信舒起云自己的腿似乎有很大几率可以康复。
“谢谢二位,太感谢了,请受老夫一拜!”见马儿没事了吴马夫立即起来就想要磕头。
兽医把他扶起来:“不必这样,快快请起,伤口虽然是处理好了,但是不一定能恢复得和从前一样…”
“谢谢谢谢,只要马儿还能保住一条命就好…”吴马夫激动得用袖口擦着眼泪。
“之后把这些药粉混在马的吃食里,可以避免发热。”说完兽医收了吴马夫的谢礼后就准备离开。
这么好的学习机会舒起云一点也不想放过,他上前叫住兽医,“先生请留步。”
“可否请教先生一些问题。”
兽医回头,“今日天色已晚,若是有空来我家找我吧。”说完他给舒起云留下了一个地址。
“谢谢先生。”舒起云鞠躬感谢。
兽医点点头后便先行离开。
在场的人并不认识封无晔的真实身份,根本没人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封将军,只把他当作尊贵的客人,马儿治疗结束后看热闹的长工们都相继离开,只剩下还在照顾马儿的吴马夫和正在收拾的舒起云。
吴马夫见没有什么人了,他起来就要掏出银子感谢舒起云,被舒起云礼貌拒绝。
“公子你来帮忙还不收钱,这怎么好意思?”
舒起云微笑着摇头:“不必挂心,我不是也在学习吗?这一遭下来我还赚了呢。”
吴马夫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他主动提议,“不如老夫就无偿帮公子照顾你们院里的马儿吧?”
将军府带来的马儿都有暗卫特殊照顾,崔毅站出来笑道:“老伯你就不用这么客气了,给马儿治疗后续还要花了不少钱吧?就不用客气了…”
高高大大的崔毅站在吴马夫面前话都说到这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那就谢谢几位公子了…”
舒起云把身上脏污的围衣脱下叠好,准备一会回去清洗干净。
这时封无晔上前示意:“走吧。”
舒起云点点头跟上:“好。”
回去的路上舒起云和封无晔并排行走在回竹园的幽静长廊里,崔毅正在封无晔身后推着他的轮椅。
舒起云没想到封无晔居然会特地出来寻自己,他的目光时不时瞄向封无晔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的完美侧脸,虽然一路无话,但他耳根子微红内心犹如灌了糖水。
他害羞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谢谢大哥关心起云。”
封无晔的听力很好,他轻笑回复道:“你是我的医师,我当然在乎。”
一旁的竹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风中夹着着竹叶的香味,舒起云撇过头不想让封无晔发现此时他已经微微发烫的脸颊。
今日的遭遇让舒起云大受启发,和封无晔一起回到小院里后他迫不及待想要回房写下经过,“封大哥,我先回屋一趟。”
封无晔看穿了他的意图,他点头答应,“别忙得太晚,一会我们等着你一起用晚膳。”
“嗯。”舒起云笑得明媚,礼貌道别后他马不停蹄地冲回自己的屋里。
封无晔盯着舒起云匆匆进屋的背影,他门也来不及关上就去到书桌边坐下,骨节纤细的手翻开那本厚厚的册子提笔疾书。
站在轮椅后的崔毅感叹道:“小舒大夫可真认真啊…”
舒起云生怕自己忘掉什么细节,他赶紧把今日治疗马儿的过程记录下来。
这种治疗手段他闻所未闻,准备过几日就回去和师父分享。
他把兽医今日所用的工具都画了下来,对血管进行缝合的技术需要极其细致,他必须要经过大量实践,他已经开始想着自己也去找铁匠定一套趁手的工具,之后可以先在受伤的家禽身上试验。
当天晚上舒起云整理出自己很多的疑问,第二天一早他就寻着兽医给的地址找去。
兽医给的地址在几十公里外的镇上,舒起云和崔毅一路找去花了一整个上午。
他们在镇上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到兽医的住所,门口舒起云提着礼物然后整理了一下衣冠,他轻敲大门,“请问赵先生在吗?”
不一会一个孩童前来开门,出于警惕之心孩子只轻轻打开了一条门缝,他在门后探头探脑,“你们找我爹有何事?”
见这孩子约莫八九岁的样子,舒起云温柔轻笑,“我们是来拜访赵先生的,请问能帮忙告知一下吗?”
孩子抬头认真看了一眼门外的舒起云,栗色的长发白皙的皮肤,是街上很少见到的模样,但舒起云声音好听表情真诚,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好看的人。
“我爹,出门去了,一会才回来。”
“无碍,那我们便在门口等候即可。”
“嗯。”孩子扭扭捏捏关上门,出于防范意识他不会为不认识的人开门。
舒起云和崔毅就这么站在赵兽医家门口等了半个时辰,直到赵兽医从远处回来。
赵兽医认得两位,他没想到舒起云寻来的这样快,“二位这是找我有急事?”
“赵先生您好,今日拜访是有些学问想要请教。”
“进去说吧。”
“有劳先生了。”
进门后赵兽医的家里收拾得整洁,堂屋里挂着好几种动物的血脉图。
“随便坐吧。”
“谢谢…”
小孩子见爹爹回来了赶紧懂事地为客人倒茶。
舒起云微笑谢过,小孩子害羞倒茶后就自己回房玩去了。
堂屋里舒起云把见面礼拿出,“小小心意请先生笑纳。”
赵兽医看了一眼那包装精良的盒子,“倒也不用这般客气。”
“应该的,昨日起云在先生手下所学甚多,这点薄礼还请先生收下。”
话都说这份上了,赵兽医到也没客气,“那今日找我有何事?”
舒起云直接单刀直入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赵先生,昨日的手术我有些疑问想要请教。”
赵兽医放下手中的茶杯,他有些疑惑不知舒起云一介民医怎会来请教他一个兽医,通常大多数民医都瞧不起兽医,更是少有交集。
舒起云也没有明白兽医和民医的尴尬处境,他徐徐道来,“是这样的,想必昨日先生也有所见,家兄腿疾在身,走访各路名医都没有希望治愈…所以我想要尽自己微薄之力,为他治疗…”
赵兽医这才明白舒起云为什么会找他,原来是一路不通准备走另一条路,他深思了一下,“不过这东西也不一定相通…”
“我这技术也只是主上一代代传承下来,对于人体来说不一定有借鉴性。”
舒起云知道每个医者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很少会有人愿意分享,“如果有关秘技的话,先生可不用告知,我只是想请教先生一些简单的问题。”
赵兽医摆摆手:“这倒没什么只是很少有人使用罢了。”
东亓的医学自古以来讲究师承,赵兽医见舒起云态度诚恳也没有多加为难,毕竟有些东西说出来普通人也不一定学的会。
舒起云来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当然也不会白让别人教自己,若是可以他愿意拿出这几年自己所有的积蓄来学习。
赵兽医接过舒起云事先写好的问题一看,娟纸上的字迹清秀干净,看得人很舒服。
“我一条条回答,你且记下。”
“谢谢先生!”
一整个下午舒起云都在问赵兽医讨教,一直都是他在不停提问赵兽医作答。
赵兽医行医这么多年很少见到舒起云这样较真学问之人,就连自己的学徒也不像舒起云这般好学,感觉自己和舒起云有缘他也丝毫没有藏着掖着,把能解说的都解说了。
这一天舒起云收获良多,临走时他掏出自己的钱袋准备重谢,可被赵兽医拒绝了,“你我也算有缘,这些不必就当交个朋友。”
舒起云再三表示自己的意愿想要赵兽医收下酬劳。
“好了,我真的不要这些,若是你真的想谢我那就把我当作个朋友,以后我若是有难,能帮忙就行。”
舒起云听到这话后拱手行礼,“舒起云一定会记得先生恩情。”
赵兽医点点头,临走时他盯着舒起云离开的背影。
这公子为人正直有礼,若是他没看错的话,将来定会在医术界闯出一片天地。
回去路上舒起云拿着赵兽医给的手术刀图纸,他小心翼翼地观看后揣进背包。
旁边马背上的崔毅见他的样子有些好奇地问道:“小舒,今个你很开心,难道老大的腿又能有什么进展了?”
“嗯!”
“反正回去一路上也无聊,能说给我听听吗?”
舒起云掩嘴一笑,“说了你也听不懂。”
崔毅想了想,好像舒起云说的挺对,“额…”
“不过到时候还真有要让你帮忙的时候。”
听到这一席话尴尬地崔毅又来了精神,“什么?什么?快告诉我,要让我帮什么?”
舒起云保持神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崔毅是个急性子他可等不了,于是开始耍赖,“你就告诉我嘛!”
“好了,快走,再不回去要天黑了。”说完舒起云笑着策马加速。
“喂,等等我!”
回到山庄天已经黢黑。
等舒起云回来时发现封无晔正在院子里等待着他们。
舒起云迎上前,“大哥,外面天凉怎么不进屋?”
“觉得无事便出来走走,顺带等着你们一起用膳。”
“大哥,你对我…”面对这样的封无晔,舒起云感动的话来不及说出口就被崔毅的大嗓门打断。
“快快快,我都快饿死了,我们进去吃饭!”说完崔毅一个箭步直接推着封无晔从舒起云面前风风火火进入膳厅。
虽然感激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但这回舒起云是真真实实感受到了封无晔对他的在意。
方才他归来是远远就看见竹园的方向灯火通明,就像是在等候着归人,而等他回来后他心底的那人,真的独自坐在院中等候着…
膳厅里传来崔毅的催促声。
舒起云微笑着把手捂在胸口,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13章 补更
在赵兽医那边得到启发后,舒起云一有空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开始研究关于人体血路和经络的结构。
他打开从军医那里拷贝来的血路画,图上每一寸都画得仔细,舒起云的眼睛盯着画面。
人体血路的尺寸不比动物,他之前发现马儿的血路比人体粗壮不少,所以赵兽医可以大胆缝合,但人体血路的尺寸远比不上大型动物。
双手撑在桌上托住精致的小脸思考,封无晔的腿没有知觉应是经络出了问题,现在最大的难点是经络比血路还要细,被阻断的经络想要缝合的话必须要极细的针线。
在舒起云的认知里完全不知道什么样材质的针线才可以做到和经络匹配,光是找材料似乎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拿起笔把自己已知的材料写下。
现在市面上可用于缝合伤口的线无非就几种,其中羊肠线和桑皮线最常见,稍微昂贵点的就是银线,舒起云不知这两种线到底可以做到多细的程度,还有就是缝合经络的针需要比头发丝还细,这样的针闻所未闻,这种精细程度也不是一般的工匠可以完成,光是打造用品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最近封无晔时不时会见到舒起云一个人沉思。
正如此时,舒起云正坐在竹亭里对着茶杯出神,见他不在状态封无晔上前,“最近怎么了?”
低沉的男声从身边传来,舒起云的思绪被打断,他抬头发现封无晔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面前。
“封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见你最近总是一个人出神,有点担心,是有什么困难吗?”封无晔问。
舒起云摇摇头,“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在思考如何治疗大哥的双腿。”
封无晔总觉得舒起云是遇见了什么难题,他开口:“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此话一出封无晔见舒起云低头拨弄着手指头,这是舒起云内心纠结的小动作。
舒起云想了想,手术的刀具需要找经验丰富的铁匠制作,包括那极细的针线也是相当难获得,若是凭他自己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凑齐这些东西。
“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会尽力帮你。”
舒起云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这件事自己恐怕真的会办不到,或许让封无晔帮忙是最好的选择。
“大哥…我…”舒起云的话语有些吞吞吐吐。
“你说吧,我都听着。”
“是这样的…”舒起云把自己需要的工具和材料一口气说了出来,“就是不知道我这些钱够不够,这些是我所有的积蓄了…”说完舒起云把自己的钱袋子拿出来。
封无晔见他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微微一笑,“怎得还需让你花钱?这不是为了我吗?”
“可是…这些东西明明是我…”舒起云话还没说完就被封无晔打断了。
“你我不必如此客气,你把需要的东西写下来,若是有图更好,我会去找最好的工匠去做。”
舒起云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明明这工具是他自己使用本该他自己花钱,他从小就活的小心翼翼,根本不敢妄想有人会为他做什么,若是有人对他好,他都会要平等付出不想欠别人人情,但自从认识封无晔以来他的命运就变了,这些年不光师父对他疼爱有加,封无晔也一直对他很好,想到这里他鼻子一酸,“封大哥…”
“没事,你且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这些我负责帮你完成。”封无晔抬起手准备像五年前一样抚摸舒起云的头顶,但他愣了一下发现现在的舒起云已经不是当初的孩子,于是又把手放下。
舒起云低着头没有注意到封无晔刚才的动作,等他抬起头时封无晔的手已经放下,“那就麻烦大哥了…”,不一会舒起云回房拿来他的画好的图纸递给封无晔。
封无晔认真一看图纸上娟秀的字迹把所需要的东西都写在一旁,配图也画得整整齐齐每个细节都标注得一清二楚,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一张纸看上去有条有理非常舒服,可见舒起云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