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山律走过去,垂眼看这一猫一人,好似整个人撞进云里,“不然算我们都赢?”
白珩举着芝士要送进他怀里,他接住沉甸甸的猫,听到:“当然可以。”
聂山律向芝士说:“看吧,某个不开心的人,突然就好了。”
正处在脱毛季的芝士随便一撸就是一手毛,但是谁也没在意。白珩支着头撸猫,然后颇为不舍得多看了几眼,“你慢慢玩,我答应了奶奶要整理字画,你要是无聊了可以来二楼找我。”
芝士听懂了似的,蹭蹭他,喵几句。
“它在抗议你说它无聊。”聂山律利用芝士跳过了这个提议,他觉得不适合跟着去。
白珩站起来,就着一手猫毛也揉揉他的发顶,恶作剧和不舍的程度不相上下,“走了。”
聂山律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牛油果玩偶,利用它把猫逗进房间。哪知道猫回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去晒太阳,猫爬架刚好铺满阳光,小肥猫在那瘫得懒洋洋的。
“哥,不在?”白裴站在门口,手里还有本练习册。
聂山律如实说了。
“我还想找他问几道题,那等他忙完。”白裴嘀咕道。
“急吗?要不给我看看。”聂山律坐在地毯上,一只手还放在芝士身上,整个人也染上慵懒和百无聊赖。
白裴毫不介意地坐他旁边,“初三的题,你肯定也没问题。”
“我试试,你先别抱这么大希望。”聂山律认出这练习册是他自己买的,他以前也没做过。
白裴欲言又止的样子,有点好笑。
聂山律扫完题干,也对他的水平有了大概了解,宽慰道:“虽然没你哥成绩好,我好歹也是年级前十。”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被菜鸡吓到。”白裴搓了搓大腿,“我就是一家学霸里垫底的,要不是我和我爸妈长得像,简直怀疑抱错了。”
“哪有这么夸张,你前面的题都做得挺好的,他们那种大学霸看谁都是菜鸡。”聂山律在稿纸上演算一遍题。
白裴就像突然找到了同盟,就差声泪俱下地控诉:“我太难了,你不知道以前奶奶退休前在军医大当教授,她在家属院养过一只狗,我幼儿园算数都算不过狗。”
聂山律实在没忍住,特无情地笑出声,白裴也在笑,“我觉得奶奶以前教狗,都比带我有成就感。”
“来做题,狗肯定不会解方程。”聂山律给他讲题平复心情,有点怕等会还在笑,那就有点打击人了。
白裴听了一会终于反应过来,他就着猫爬架开始解题。直到他做完一章节的练习题,才扔下笔休息起来,就冲这专注力,也没到菜鸡的地步。
他大剌剌地躺在地上,也加入晒太阳的行列。
阿姨刚好送过来水果和曲奇,还有一些喝的,还强调道:“饼干里没有坚果,白珩嘱咐过我们。”
聂山律给人添了麻烦,道谢也更加真诚。
白裴拖来两个懒人沙发,享受起来,还抛着葡萄吃。聂山律觉得他熊孩子的属性大过菜鸡。
芝士翻了个身,拿屁股冲着他们,白裴玩腻了一样,他忽然看着聂山律问:“你是我哥的男朋友?”
聂山律都被他吓得吃葡萄都呛着了,疯狂摆手,马上否认。
白裴也有点愧疚,又想递水,又想拍背,手都不知道放哪里。
聂山律好不容易止住了呛咳,脸都憋得通红,“真不是,你别误会。”
“没事,我哥他初中就向全家出柜,大家接受度都很高。”白裴又补了一句,殊不知这句话的冲击力更大。
“全家都知道?”
看他接话,白裴就更兴奋了,“伯母最先接受,后来奶奶那一辈的都接受,大家就更觉得没什么了。”
聂山律想到些什么,成了没感情的对答机器,“挺好的。”
“小时候觉得他超酷,什么都不怕,没有不擅长的事。”白裴对堂哥的崇拜溢于言表。
但是比这份勇气更难得的是家人的理解和支持,聂山律不用试也知道,安骞不可能是这种反应。父亲去世前,他说过自己以后不会有小孩,也不会结婚。饭桌上没人把他说的话当真,安骞认为他一个初中生什么都不懂,等到了年级自然就会改变想法。想必他如果向家中出柜,那也免不了安骞要用自己的方法帮他改变想法。
看他陷入沉思的样子,白裴也安静下来,他以为自己说错话,没敢再吭声。
聂山律想终有一天,他有能力决定自己的人生时,他会向家中出柜。那时候他并不奢求安骞能理解他,已经不重要。
但是生活从来都不会随着他的安排进行。
南山工坊彻夜明灯,聂山律又开始赶工期,他花了一个月时间做完了手里大部分单子,包括廖仕风的花园。剩余的都是不太急的工作,他有些客户都下年单,每年固定的时间送过去餐具、茶具、花瓶就行。他把时间空出来,留给参赛茶具制作。
“山哥,吃早饭不?”孔岑在门边站着,没进来。
“不了,我做完这个就走。”花瓶的形状始终不满意,他一晚上做了二十来个。
“咖啡也不要?”
“我这熬夜喝咖啡,直接急诊室见了。”聂山律有时候觉得这对小情侣操心得像他爸妈,每天都惦记着他是否吃够三餐。
他把最后一个花瓶送进干燥室,终于能洗干净手,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洗手时他盘算时间,明天就是红外相机安装好一周,该去检查数据,白珩却没有联系他。
那次不欢而散后,他也没联系过白珩,他甚至想过自己去看,又觉得这样不妥。
聂山律提着一袋垃圾下楼,园区的垃圾站在停车场附近,他顺手带出去。
他扔掉垃圾袋,余光中有一团黑灰色的东西动了一下。聂山律以为是老鼠,但那黑东西并没有跑走,还留在原地。
那是一只鸟,受了伤,躲在垃圾桶旁边。
他试着靠近它,也没有跑,更像是受伤太严重,无法动弹。聂山律没有任何犹豫脱下帽子,包裹住鸟,把它带去医院。
异宠医院的医生也才刚刚上班,问的问题他都答不上。
“我刚捡来的,连它是什么品种都不清楚。救它就行。”
“先拍个片,大概率是骨折。”医生带他去拍片室,教他如何固定鸟,然后只留他一人在在拍片室里。
一明一暗间,聂山律忽然有种成为老父亲的感慨。
拍片结果显示它左腿和左翅有不同程度的骨折,需要做手术固定,聂山律自然是没犹豫的同意手术。
“如果你想继续养它,可以先弄清楚它是什么品种,再了解下习性。”医生捧着鸟准备进手术室前,提醒他。
“这品种你也不知道?”
医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虽然口罩遮挡了她大半张脸,还是能看到眉眼间的情绪。“鸟的种类太多了,我也记不全。手术预计两个小时,你可以自行安排。”
聂山律拍了张照片,开始搜索识图,然后把照片发给白珩。
[捡了只骨折鸟,是叫黑领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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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珩又被一连串电话叫去了现场,这是一年以前的项目,施工两个月就开始状况频出,实在压不去只好去一趟。
逐渐升温的春夏交际,到了工地上直接进入夏天,白珩和监工争执一遍没结果,只能心平气和重头开始讲。
“我们结构设计师今天也过来了,这一片不按照标准做,后果你讲一下。”白珩朝结构的同事打了个眼色。
那边马上意会开始以对面承包商能听懂的话讲解,就差威胁人出了人命谁也负不起责。
监理和承包商的矛盾,拉来建筑师来调解,都是在偷懒。
白珩再过一两年就不用跑工地了,现在他还不能只接出方案的项目。
但他也不反感来工地。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的,各家都说着对自己有利的话,他想来和家里安排的应酬也没什么两样。大学假期回国,家里就爱安排他去和建筑院拍地的人吃饭吃个没完,直到那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只有建筑设计感兴趣。背后这些利益和退让,都让他迷茫。
“人命的责任谁能负责?”结构师一说这话就戳到痛点了。
承包商立马破口大骂,白珩拍了拍桌子,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先把正事解决,我们都不想做一锤子买卖。你们坚持更改施工图,我们调整方案的费用需要另算,你们最好是先把采购停了,不然浪费更多的钱。”
总包僵持一会,终于松口,继续按图施工。
白珩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结构师主动要求留到下午再回,他陪施工负责人吃个饭,白珩没什么兴趣,就打算直接回事务所。
这工地就在商业街边缘位置,白珩看着一堆烂摊子,已经能想象出音乐厅的雏形。
他长舒一口气,阳光晃得他目眩,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有意义的事。
上车前,他习惯性查看手机消息。聂山律的头像从旅游自拍变成燃尽的柴犬表情包,不难看出最近有多忙。
白珩一眼看出这是本地常见鸟种,黑领椋鸟养的人不多但是野外常见,他拨通聂山律电话。
照片里的鸟明显在医院里,背景是手术服,白珩便问:“医生怎么说?”
“腿和翅膀同边骨折,需要手术固定。”
“没伤着脑部就好。”白珩冷静之后,这通电话就显得莫名其妙,但他又不想这么挂断。
聂山律打了个呵欠,八九点就能捡到鸟,他也不像作息规律的人。“你要不要来看?”聂山律问完就沉默,好像两人都摘掉了疑虑在说话。
“定位发给我。”
很快,白珩收到位置,然后向一家私房菜订餐,送到医院去。
他到医院时,前台给他指了手术等候区,视线尽头是走廊拐角,标示手术室。而另一边就是术后苏醒和挂水的两排长椅,间隔放置宠物笼,方便主人看护宠物。
聂山律就坐在长椅上,靠着墙睡觉,斜对面的猫主人时不时满是好奇地观察他,又看看猫的情况。
白珩坐到他旁边,打量的眼神就收敛了。
聂山律瞬间转醒,脸上露出疲倦地笑容,旋即,他的眼眸恢复清亮,却多了淡漠。
他刚醒时,流露出自然而然地柔软和依赖,现在已经消失殆尽。
他坐直些抬腕看表,说道:“还有半个小时能结束手术。”聂山律又翻出外卖软件的购物车,“你帮我看看这些东西够吗?”
无非是鸟笼、鸟食一类的东西,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养鸟,白珩也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
其实这样的野生鸟种不一定能成功饲养。
白珩只说:“如果它不吃干粮,你要去买活体面包虫,蚯蚓。”
“我查过的,它在野外捉虫吃习惯了不一定会吃干粮。今天先撑过去,明天再去买。”聂山律疲倦满容,眼睛也有了血丝。
白珩锐意的眼神扫过他的脸,“你没休息好?”
“一晚上没睡,刚从工作室出来就捡到它。”聂山律一提熬夜就呵欠连天收不住,“我想回去睡够了再去找虫。”
“你等我一会。”白珩看到外卖的电话来了,去门口领回来两个餐盒。私房菜的外卖一餐限定30份,三层保温饭盒配送。如果不是白珩正好有饭店的股份,他都不一定能抢到名额,早被熟客瓜分完了。
“先吃饭。”
聂山律接过包装袋都没反应过来,可能缺觉脑回路不正常,问道:“这是给人吃的,还是给鸟吃的?”
“你见过给虫保温的?”白珩没好气地顶了回去。
听到他的话,对面的猫主人笑出了声,两人一同看过去,女生不好意思地看猫转移注意力。
“可能云南的油炸虫需要吧。”聂山律结束争论,他饿了大半天,拆开包装就顾不上说话。
虽然他很饿,吃得还是那样慢条斯理,白珩从灰扑扑的工地过来,这时候才觉得心里的不顺被抚平了。
“你家里如果有其他宠物,最好和鸟分房间。”白珩提醒他。
聂山律夹菜的动作一顿,“没养宠物。”他又沉默吃了一阵才闷声问:“芝士还好吗?”
“前两年走的,身体机能退化。”白珩刚回国那阵,有时还会把猫接来家里住一周再送回去。那天芝士专门等他从外地赶回来,才在他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这件事。
聂山律闷着没说话,他十年没见过的猫,无从询问。如果他说出遗憾,那白珩又算什么,在他心里还比不上一只猫?
白珩一想到这些事就会丢失引以为傲的理智,烦闷侵蚀了他。
他重新整理心情,又说:“你如果太忙,我可以先去看相机数据。”
“你有空叫我,不是那种忙。”聂山律吃完,收拾饭盒,“在准备年底的一场比赛,轴劲上来了。”
“我画图再忙也不熬夜,没那么多命熬,我们班里上个月才猝死了一个。”
聂山律认真地看着他,“你是天赋型选手,不用这么熬夜。再说了,我也没天天熬,就是最近熬一两天。”
白珩不喜欢聂山律这么说,好像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但他也不了解陶艺创作,更不懂现在的聂山律是什么状态,说到底他们早就不是能干涉对方生活的关系。
“你今天不忙?”聂山律终于主动关心起他来,还有一点不自在。
“刚好处理点事,离这不远。”白珩睁眼说瞎话,车程一个小时的地方和不远没关系。
“没耽误你就好。”聂山律客气道。
“没空我也不会过来。”白珩想表达的是不用多虑,说出来却变了个味,再说什么也晚了。
医生结束了手术,捧着鸟出来,“跟我去诊疗室,你们要在那等它麻醉恢复,差不多二十分钟。”
两人跟上医生,一只鸟实在太小,放在诊疗台上看着莫名可怜,如果不是腹部有规律起伏,堪称奄奄一息。
“手术很成功,我们刚才还给它拍了片。”医生指着x光片上的手术部位说:“髓内针移植在骨折处,内固定法适合这种体型的小鸟,静养一个月左右就能恢复完全。这期间它正常使用患处都行。”
“谢谢医生。”聂山律放松很多,听完医生的嘱咐,他也不好过多询问。免得别人忙活一上午,还迟迟吃不上午饭。
“等它苏醒尝试自己站起来的时候,你们随时叫我。”医生也出了诊疗室。
聂山律坐下后,眼神就没离开过鸟,“这么小的鸟,是不是都不用输液。”
“鸟的生命力比你想象中更强,尤其是它得到了治疗,只会恢复更快。”白珩想要宽慰他,又说不上什么合适的话,只好问:“你没养过宠物?”
聂山律看着他,眼里黑沉沉的,有太多看不懂的感情,“没有,总觉得自己负不起这个责任。”
多么典型的渣男发言,太符合聂山律的作风。
“所以现在这只鸟给你造成了压力?”
闻言,聂山律微挺直腰背,“医生都说它安全了,我就养着呗,看看这个责任有多大。”
“如果你不好打扰医生,有问题随时找我。”白珩给了他一点安定感。
没到二十分钟,鸟就醒了,俨然就藏不住活泼的性格,在三个人的围观下,还能在台面上走来走去。
聂山律把鸟接回家,他和白珩也在宠物医院分开。
晚上八点过,白珩收到聂山律发来的视频,鸟已经闲不住围着笼子乱转,一看就是吃饱了,腹部圆滚滚的。
白珩正在画图,他把这视频看了几遍,也有点想养鸟。他问聂山律有底气,其实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喜欢鸟类观察,也只是在野外看看;还喜欢宠物,除了芝士也没养过其他的。
聂山律发来崩溃的表情,[它怎么静养,一秒钟都停不下来。]
[装进笼里,活动范围小就行。]
白珩无声地笑了,体会到一点云养鸟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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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山律决定黑领椋鸟叫小灰,一个不太走心的名字,就像猫猫的名字叫咪咪一样。他想一个随便的名字就不用寄托太多感情,哪天小灰飞走了,他也能很快适应。
小灰并不亲人,虽然有人把这种鸟称作灰八哥,也不代表小灰就有八哥那么会讨好人。
一开始,聂山律给它喂干粮还吃得很欢,第三天就不怎么吃了。
他去最近的花鸟市场来回也要两个小时,回到工坊就临近中午,他又怕小灰还不好好吃虫,把它也带去上班监督。
鸟笼太过显眼,他一下车就被陈游看见了,陈游在停车场抽烟,就那么烟雾缭绕地注视一人一鸟的搭配。
“新宠物?还是帮别人养的。”陈游问。
“怎么,我看着就不像是会养宠物的爱心人士?”
“我那有鹦鹉食,它吃吗?”陈游弯着腰仔细打量它。
这问题有点难住他了,“现在应该不吃了。我就在前面捡的,它喜欢吃活虫。你什么时候养了鹦鹉?”
陈游灭了烟,“前女友没拿走的,她有一对牡丹鹦鹉。”
“你留着现女友没意见?要不你还是给我吧。”
“行,我明天带来。”
小灰一进门就受到围观,熟一点的客户都来打听,其他人远远地看着充满好奇。这让聂山律认真考虑起要不要在工坊里养点宠物,逢年过节谁想带回家都行。
作为野鸟的小灰可能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观,聂山律也不敢耽搁太久,提着鸟笼上了三楼,它才没那么炸毛。
鸟笼挂在窗边,小灰平静下来,它总看着窗外,不时扇动翅膀。听得聂山律直犯头疼,怀疑鸟是不是没有痛觉。
他专注调配釉料,参赛茶具即将开始第一道上釉,他准备用气窑烧制,如果效果不理想再联系柴窑。
小灰又扑腾起来,他录了十秒的视频,分享给白珩。[它这是向往自由,还是不适合在窗边?]
白珩的回复来得很慢,[不好说,可能都有]。
聂山律准备明天还是把它留在家里,或许它会冷静不少。
他盘算着日子,一个月后如果小灰还是这样,就放走它。
每一天的相处都成为倒计时,他低头看釉料桶,参加比赛也是这样的。
工坊里高峰期结束,院子里安静下来,小灰也扑腾累了,站在横杆上睡觉。聂山律刚把茶具都放入窑内,一出来就碰上陈游气势冲冲地上来。
“聂贺汉在一楼,要我找个借口打发他吗?”陈游多少听说过他和聂氏的瓜葛,自然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没事,我接他上来,你早点下班。”聂山律怕他这默不作声的暴脾气,可能聂贺汉说不了几句就能惹恼他。
“我不走。”陈游堵着门,誓不罢休的。
“他还能来砸场子?你别瞎担心。”聂山律还是照顾着他的情绪,“有事我再叫你。”陈游也住在园区附近的小区,走路过来也才十多分钟。
这句话给了陈游一颗定心丸,他再次叮嘱一定联系他,才终于离开。
聂山律和聂贺汉一直维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当然这样和平的前提是聂贺汉别先惹事。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聂山律笃定的语气不像是在问话,反而陡生出疏离。
聂贺汉不过十来分钟就和项梅影熟悉起来,他没有马上回答聂山律,先让项梅影给他包起来两袋豆子,才慢悠悠地说:“这不这么多年都没来看过,爷爷也经常念叨着你。”
他将手中的纸袋给了聂山律,“爷爷惦记你,特意嘱咐我带的。”
“怪麻烦你的。”聂山律猜到了是补品,自从车祸之后所有人都假定他身体不好,经不起大风浪。“楼上坐?”
“随你安排。”聂贺汉随和的样子,没有了在建县的大少爷作风。
聂山律还以为他年过三十终于转性,结果一上楼只剩他们俩时,他又是那幅什么都看不顺眼的脸色。
他不过是在二楼掠了一眼,便没了兴致地双手抱胸,倒是忍住了评价。
聂山律直发笑,也慷慨地带他去了三楼。
其实聂贺汉多少算个竞争对手,按理说不该让他在这种时候去工作间,聂山律却凭借着骨子里的傲气,没把这个对手放在心上。
聂贺汉一眼看到了釉料,蹙眉不已,“你想砸了聂氏的招牌?”
“你要退赛?”聂山律不太耐烦地一瞥,“还是你要用那狗啃似的兔毫参赛?”
恰好,聂山律也不是什么好脾气,最喜欢和这种出言不逊的人撕咬。
“别光会耍嘴皮子功夫,也不见你烧个兔毫来看看。”聂贺汉扫视了一圈,原来是为了找兔毫纹。
“我烧出来和你也没关系。”聂山律抿直了唇线,“和聂氏更没关系。”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没了聂氏的庇护谁要看你的作品?”
“少把你那套处世原则套我身上,你几岁,离了父母就不会走路?”聂山律又浮起点轻蔑地笑容,“看来你也清楚没了聂氏这块招牌,你寸步难行。”
“聂氏不管发生什么,和你都没关系,这一点我想你早就清楚了。”聂贺汉只要一提起聂氏就满脸的荣辱与共,少了一点认同感都是在抹黑大少爷的身份。
聂山律总觉得他从小肯定活得很累。
“你今天来是干什么的,让我签免责声明?”聂山律烦躁地点点桌台。
“爷爷以为你改变主意了,让我来指点你。没想到你还是如此冥顽不化。既然你要用鹧鸪,就和聂氏划清界限。”聂贺汉烦躁地看着红色釉料。
“用个鹧鸪还要我改姓,全天下姓聂的都是你生的?”聂山律哼笑道:“别这么自大,想来看看我对你有没有威胁,别打着聂氏的旗号。从始至终对继承人有兴趣的只有你们一家。”
聂贺汉真是当惯了少爷,没什么人会忤逆他,更别说这样对他说话。以至于他在聂山律面前,总是有些嘴笨。
他一步步逼近聂山律,刚要有所动作,门边忽然多了道人影。
“怎么没接电话,我给小灰带了点吃的。”
白珩自然地走进来,没经过任何人地允许,熟悉得好似回家一般。
“没注意,太吵了。”聂山律意有所指地看一眼聂贺汉,嫌他吵闹。“它有点社恐,不喜欢待在这。”聂山律走到鸟笼旁,示意白珩看。
白珩观察一会,得出结论。“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毕竟它习惯在野外,或许时间长点会有变化。”他拿出谷物粮食棒,递进鸟笼,小灰试探几次还是吃了起来。
聂山律像是终于想起来还有人在,回头说道:“你要留这儿吃饭,还是需要我给你定酒店?”他说得关心,实则赶客意味十足。
“不需要。釉料你看着点,再这么晾下去水分不够。”聂贺汉难得说句好话,这样的善意却没有持续下去。“别成天在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