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吓了一跳,这一次,是真正地醒来了。
TBC.
第56章 春意静寂-02
时间还早,五点钟都不到,徐嘉乐正沉睡在身边,他慢速地呼吸着,和丁邱闻盖着同一张被子,将手腕搭在他的腰上。
徐嘉乐是穿着睡衣的,而丁邱闻几乎什么都没穿。
丁邱闻下了床,打算从柜子里找一件衣服,这里算是他一个人的房间,不过,在这样的状况下,就是两个人的房间了。这儿和徐嘉乐的卧室很不一样,首先是,床头柜抽屉里的东西全部不可暴露,另外,生活的痕迹更加明显,两个人的衣物混杂着挂在衣柜里,已经几乎不分你我了。
徐嘉乐翻了个身,在暗暗的灯光里醒过来,问:“你去干什么?”
“我穿件衣服。”
丁邱闻翻出了一件徐嘉乐的格子睡衣,棉质,褪色之后是灰色,已经看不出它崭新时候的颜色,他解开衣服的扣子,将它从衣架上取下来,穿上了。
徐嘉乐说:“哥,多睡会儿,我睡得太晚了。”
丁邱闻问:“失眠了?”
“有一点……问题不大,”徐嘉乐揉着发涩的眼角,在伸了一个懒腰之后,他又在轻笑,说,“你快上来,抱着再睡会儿。”
丁邱闻没有要冷落徐嘉乐的本意,只是,睡前谈话的内容让人越来越清醒了,丁邱闻需要一个反思与回想的空间,即使他对徐嘉乐既理解又纵容,他还是没办法总对他维持着饱满的热情。
丁邱闻说:“我不了,你睡吧,我去你那边躺一下。”
“怎么了?”
徐嘉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倦意,他按动着发涨的太阳穴,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看向丁邱闻,丁邱闻站在床边看向他。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徐嘉乐问:“因为什么事?”
“因为你和我的事,我刚才梦见小安了,我在想,你和他该不会……是互相喜欢吧?”
这句话一问出口,在还没有得到十分确切的答复的时候,丁邱闻就预感了自己的一败涂地,他浑身卸力,坐在了床沿上,看着壁纸上隐约可见的纹理。
他一深一浅、忐忑地呼吸,等待徐嘉乐的回答,仿佛那不是回答,而是一次残忍的宣判。
他没敢去看徐嘉乐的表情。
“没有,”徐嘉乐沉默了好几秒钟,他说,“哥,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跟他曾经在一起过,几年前就分开了,也不会有以后了,这次也是他主动来找我的,你不要多想。”
坐在床上的徐嘉乐低下了头,把脸埋进掌心里,长吁一口气。
丁邱闻木讷地点头,说:“原来是这样,我了解了,他……挺好的,你们很合适。”
“我说了,我和他不会有以后。”
“会有,”丁邱闻抬起眼皮,他绝望的目光落进徐嘉乐的视野,他说,“和他在一起,至少比跟我……好得多吧,你想想,你曾经能没有顾虑地和他在一起,但你和我不可能没有顾虑。”
徐嘉乐反驳他,说:“ 不是的。”
“是,”丁邱闻尽全力压低声音,想让自己看起来更从容一些,他说,“是,我们都是大人了,怎样更好我们都心知肚明。”
丁邱闻低下头,坐在床边穿裤子,裤子穿好,他就站了起来,说:“我先过去睡,你也睡吧,天亮了再说。”
他离开得毫不犹豫,徐嘉乐打算追上他,又被他周身散发的绝望和冷漠击退,卧室的门打开又关上,丁邱闻在眼前消失了,他说过的话还留了余韵,回响在徐嘉乐的耳朵里。
徐嘉乐拿起手机,看时间,看睡着的几小时里新来的文字消息,显然,程俊安还是那个四处玩乐、夜生活丰富的他,他问徐嘉乐:睡了吗?
问:今天有没有夜班?要不要出来一起玩?
他还说:我想你了,你出来接我好不好?
徐嘉乐把手机放去了一旁,他打开抽屉,拿出打火机以及香烟,点燃了一根,去阳台上吸,这时候,他变得清醒了不少。
程俊安很用力地拍打徐嘉乐的肩膀,在看到对方恍惚回头的时候,立即弯下腰从身后抱他,徐嘉乐不得不将手指之间的香烟换到另一只手上,他问:“这么快就过来了?”
夜晚已经不寒冷了,寒季似乎要彻底地过去,人们幻想头顶的树长出了翠嫩的叶片,可是抬头看的时候,仅仅有裸露的枝干,这家餐厅就开在单位附近的胡同里,有一大片露天的场地。
“坐。”徐嘉乐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心情不好吗?”程俊安仍旧弯下腰,抱着徐嘉乐的肩膀,他犹豫再三,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徐嘉乐躲避他,说:“你快坐吧,也不是心情不好。”
“上星期,那天晚上叫你出去,你为什么不去?”
“你发消息的时候我早都睡了。”
徐嘉乐吸了一口烟,这时候,服务生拿来了菜单和酒水单,递到了程俊安的手上,程俊安翻开一页,歪了歪头,低笑,说:“我觉得你总像是有心事。”
“我就这样,你不是不知道。”
徐嘉乐觉得自己像一只无头苍蝇,尤其那天和丁邱闻进行了坦诚的谈话之后,他已经没有勇气面对他了,他性格里的闭塞给他带来了恶果——譬如他对丁邱闻撒谎,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混沌无解。
“今天你能同意出来坐坐,我很高兴,”程俊安穿着一套时髦的春装,拎着式样搭配的手提包,他搓了搓发凉的的指尖,把翻开的菜单递到了徐嘉乐面前,说,“你也看看。”
“跟你一起来吃饭,我没有别的意思,”徐嘉乐说,“就是想请你一顿,以后还是朋友嘛,前些天确实是我偏激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不会怪你。”
程俊安看着徐嘉乐,徐嘉乐低下头去看菜单。徐嘉乐还是原来的那样子,头发是乌黑直顺的,皮肤很细腻,现在比原来白皙了很多,他穿得很简单,和程俊安生活中结识到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他抬起头,扶了扶眼镜,又将菜单推了过来,说:“你看着点吧,我都能吃。”
又问:“要烟吗?”
程俊安摇了摇头。
TBC.
第57章 春意静寂-03
“聊聊吧,”在上菜之前,程俊安喝了一口温水,他说,“你肯定是想跟我聊什么,我猜的。”
“最近工作很忙,去了抢救室,我又回到了以前的那种状态,”徐嘉乐一口气吸完了两支烟,他在摆弄手上的水杯,说,“脑子里很乱。”
“我很理解你。”
程俊安和丁邱闻很不一样,他能将在想的一切自信地表达,因为他有去爱的、去散发温度的资本,他继续说:“你的工作那么忙,身体劳累又精神紧绷,你很需要有人帮你分担,要是我们重新开始,根本不需要耗费时间去磨合,我很希望我们还有以后。”
徐嘉乐摇着头,说道:“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的。”
“好吧,也不是在逼迫你作出决定,你可以慢慢地考虑。”
在徐嘉乐的印象中,程俊安还是一个幼稚的人,而现在,他已经变得很成熟了,虽然还是喜欢撒娇,但说的话全都经过深思熟虑,全都站在对方的角度想过。
上了一道蟹黄凤尾虾,又上了一道松茸菌菇饭,程俊安拿过了空碗,一点点细致地盛好饭,放在了徐嘉乐面前,说:“给,吃吧。”
他笑得十分温柔,晚风掠过发梢,他理了一下刘海,又站起来猫着腰,把虾夹进了徐嘉乐的碟子里。
徐嘉乐整理着表情,后来,只好对他笑,说:“我自己来,你快吃吧。”
程俊安说:“多吃点儿。”
不得不说的是——如果敞开了心扉、不留防备,那么,和程俊安以恋人的方式相处会是一种享受,他的生活充满了正向的、积极的元素,所以,他会将积极的情绪带给另外一半。他没有那么多的心事,生活和工作上很少有天大的顾虑。
“那句歌词说——‘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现在也不那么遗憾’,”程俊安夹了一只虾放在盘子里,他看着徐嘉乐低头吃饭,说,“幸好还有机会。”
在咀嚼的过程中,徐嘉乐同样在思考,当程俊安说着那么感性的话时,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们的过去,那些甜蜜的、纠缠的、酸涩的事。
徐嘉乐说:“你很好,你真的很好,你应该找一个真正配得上你的人,他一定要比我更好。”
程俊安放轻了声音:“你说得全都不对。”
“你要找到更爱的人。”
“你就是。”
有新菜来了,程俊安将手边的盘子挪开几公分,他拿起杯子喝水,这时候,徐嘉乐往他的碗里夹菜了,徐嘉乐说:“先吃吧,边吃边聊。”
“其实我很讨厌没有尊严地恳求一次又一次,但因为是你,所以我并不在乎,你都已经结过婚了,有了儿子,就算我们在一起,你也不再欠你父母什么;我马上三十岁了,你已经三十岁了,人到了这个阶段,是要自私一些,多为自己想想了。”
徐嘉乐不得不再次残忍地表达,他说:“你说的这些我全都懂,但我对你的确没有感觉了。”
“真绝对,不过我愿意给你时间。”
徐嘉乐无奈地抬眼看他,说:“程俊安,你这么说的话,我们在聊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四周人们安静地进餐,亦或是推杯换盏,程俊安一口酒都没有喝,其实今天一开始需要开导的人是徐嘉乐,现在,却变成了他。
“我也很想我的心是死的,但我决定不了,我控制不了,”程俊安真想现在就去拥抱徐嘉乐,他对他的爱一直没有停息,到了现在,甚至更加炙热,他深吸一口气,说,“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爱的人,如果你没有,你不会懂我是什么感觉。”
徐嘉乐继续从盘子里夹菜,程俊安说道:“谁都和你不一样,我想起他们是一种心情,想起你却是另一种心情。当我极端地恨过你一次,然后再想起你,又觉得能原谅你的一切,我一直在折磨我,知道你离婚了,我觉得是上天在给我机会,我已经很卑微了,你真的感觉不到吗?”
徐嘉乐喝下了半杯啤酒,他需要想一下,他把瓶中剩下的酒全都倒进自己的杯子里,说:“小安,我们早就走到头了,实话跟你说,我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因为喜欢,所以我也和你一样,变得纠结、卑微,之所以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我和他没有结果,我甚至不敢承认我喜欢他,因为我不够成功,我什么都给不了他,所以我早就放弃了,保持着现状,只能保持现状。”
徐嘉乐揉了揉眼角,冷笑,说:“谁不希望自己的爱情是风风光光的呢?可是我没有机会,我大概会在现在这个平凡的岗位上做一辈子,老了以后住我爸妈的房子,冬天去公园晒太阳,一个人在花坛边上坐着,一坐就是一天,直到死的那一刻。”
程俊安变得迟钝又忐忑,他深思,低声地问:“你喜欢谁啊?”
“不想说。”
徐嘉乐再次仰起头,几口就吞完了杯子里的啤酒,他觉得自己是逃避的、自大的、懦弱的,与这些特质比起来,程俊安所说的“卑微”根本算不上什么。
程俊安深呼吸着,说:“普通人的生活不就是这样子?你还想给他什么呢?”
“我连最普通的都给不了,很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出柜,”徐嘉乐说,“你们在包容的行业里工作,有包容的家庭,但其实,有很大一部分人……这辈子都走不出那一步,对他们来说那是很难的,那会击溃他赖以为生的家庭,击溃他几乎全部的社会关系,那很可怕。”
“好吧,我大概明白了。”
程俊安点点头,表示他能够感同身受。
“所以我早就放弃了,放弃是最容易的,”徐嘉乐想多喝一些酒,他端起了高脚杯,将那些红酒一饮而尽,他已经不去在意程俊安今天一口都没喝了,他说,“做个普通人,遍体鳞伤就是常态,什么都圆满才是梦境。”
程俊安说:“想喝就喝吧,想说什么今天都可以说。”
程俊安又说:“……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也不知道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但我很嫉妒他。”
TBC.
第58章 理性盈余-01
清醒的程俊安把喝醉的徐嘉乐送回家、送上楼,他接受了他的倾诉,从而变得更加懂现在的他,即使,在没有被接受的情况下他的心态是悲凉的。
穿着睡衣的丁邱闻打开了门,他看了程俊安一眼,就伸手去扶摇摇晃晃的徐嘉乐,他对程俊安说“谢谢”,又说:“快进来坐。”
“不了,太晚了。”
程俊安仔细地观察丁邱闻和徐嘉乐的相处方式,他想象徐嘉乐所说的那个“喜欢的人”正是丁邱闻,并且已经有了百分之七十的把握。丁邱闻应该是刚洗过脸了,他额前的头发濡湿,表情波澜不惊;他不像程俊安那样娇小瘦弱,是能够轻松地扶住徐嘉乐的身体的。
“那个……我先走了,你们早点休息吧。”程俊安向后退了一步。
丁邱闻只好点头,说:“以后常来玩啊。”
“好。”
其余两个人正在缓慢地交谈着,徐嘉乐却一点都不安稳,他用一只手臂揽上了丁邱闻的脖子,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里,不断地说:“哥,哥,我头晕,站不住了……”
程俊安道过了再见,就转过身,走向了电梯,而丁邱闻关上门,扶着徐嘉乐去了沙发上,后来,他又忙着为他脱衣服、拿拖鞋,给他倒了水,让他漱口。
“这么就喝成这样了啊……”丁邱闻坐在了徐嘉乐的旁边。
他听到他说恶心、头晕,所以无法自制地心疼他。
徐嘉乐脱了鞋往沙发上躺,后来,枕着丁邱闻的大腿,将身体缩起来,他说:“好了,头不晕了,躺下就不晕了。”
“你是不是傻啊,喝这么多干嘛?你跟人家一起出去,人家没什么事儿,你把自己弄成这样,”丁邱闻摸着徐嘉乐的脸颊和头发,他说,“不过,小安真的挺好的,你看,他还送你回来。”
徐嘉乐似乎不听他在讲什么,闭上了眼睛,将脸埋在丁邱闻的小腹处,他用手紧紧抓着丁邱闻的衣服。
丁邱闻说:“人家多好啊,你们挺合适的,跟他在一起就什么都不一样了,不需要顾虑太多,就算不是一辈子不分开,也能快乐很久。”
说完了这些,接下去的几分钟都没有人说话,丁邱闻坐在沙发上暂时地发呆,徐嘉乐闭着眼睛躺在他的腿上,后来,徐嘉乐终于出声了,说:“哥,我没睡着,就是眯一下。”
“你们今天聊得怎么样了?”丁邱闻问。
“聊什么?”
“就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我跟他吗?我跟他……”徐嘉乐猛地爬了起来,他没有坐稳,于是向沙发的另外一边倒去,口腔和鼻腔中的酒气使得他咳嗽了好几声,他说,“跟他没什么事儿。”
“好吧。”
“哥,我早就说了,那些都过去了,全都过去了,今后都没有可能了。”
徐嘉乐醉去一半、清醒一半,他知道自己该诉说什么,又该守住哪些秘密,他站了起来,说要去洗澡,丁邱闻不放心他,只好在他的身边跟着。
他说:“嘉乐,我帮你拿衣服,你小心点儿,别摔倒了。”
“你洗了吗?”
“我……今天没洗——”
卧室门外的墙边,丁邱闻没有任何的预料,他还在思虑怎样完整地回答徐嘉乐的问题,却忽然被转过身来的徐嘉乐困在了身体和墙壁之间,徐嘉乐给了他一个带着酒味的亲吻,余韵中还存留着烟草的苦。
几十秒钟的迤逦缠绵,空气逐渐安静到极致,呼吸升温,连不变的灯光都有了另外一种气氛。
丁邱闻大口地呼吸着,他别无选择,只能看向近在眼前的、徐嘉乐的眼睛。
他问:“嘉乐,想说什么?”
“哥,”徐嘉乐抬起手,细致地抚摸他的脸颊,又在他的唇上细细亲吻,说,“我心里难受。”
“怎么了嘛?难受可以告诉我。”
“我不知道……我就是,想变得比现在厉害点儿,多赚点儿,可我只能一辈子这么过下去,看不到头,我今天还在跟小安说,我说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出柜,我没有那个资本和勇气,所以我也不想害任何人。爱情,多奢侈啊,我不配有。”
徐嘉乐一口气说完了这些,他将手腕搭在丁邱闻的肩膀上,看着他。
丁邱闻说:“其实你很想和小安在一起的,对吧?越爱会觉得越难,所以你现在很纠结。”
“不是。”徐嘉乐坚定地摇着头。
“那么,我真的猜不出了。”
“你再猜嘛,哥,再猜。”
“猜不出了,”在丁邱闻的内心里,对于徐嘉乐真正的心之所向,他几乎是没有答案的,一直以来,他见证着徐嘉乐与他理性到极致的关系,也不将自己作为他最终的选择,他摇着头,说,“算了,我不猜了。”
“我跟你……我们。”
酒后的自我管理失调,徐嘉乐还是说出了他本认为不应该说的话。
“我们?”丁邱闻先是愣住,然后轻笑,他接受了徐嘉乐的拥抱,闭着眼睛和他身体相贴,说,“我们前些天就已经聊完了,是吧?你说你顾虑很多,和我不一样,我很理解你,或许我们之间剩下的全都是过去的感情,我也没有什么奢求的了,要是你觉得应该结束我们的关系,我随时都可以结束。”
丁邱闻不认为末日般的痛感是错觉,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想说的话,他放不下爱又送不出,只能等着爱耗尽。
“哥,我那次还说再等等,可现在我说不出了,我们……没什么可等的,要是你遇到了更好的人,你会有更好的生活。”
在体悟到深刻的爱时,徐嘉乐却说起了绝情的话,痛感充满了他的每一寸神经,他希望丁邱闻因为爱情而逃离现下的枯燥乏味,而他忽视了——丁邱闻也希望他同样逃离。
丁邱闻没有忍住,他落下一滴泪,说:“不会有更好的人,我现在就是等到你觉得应该结束的那天,然后离开。”
两个人是两片阴翳的雪花,几乎无法因为相拥而增添热量,他们在一起,只能算作相依为命,他们要经历更多的崩溃,才能在血泊中互相救赎。
徐嘉乐靠近了丁邱闻,阴影遮盖住丁邱闻的表情和身体,他们开始接吻了,吻中满溢着疼痛。他们预判自己抓不住渺茫的希望,预判他们之间太难,不将会有一个像样的结果。
TBC.
在徐鹏的公文包里,徐嘉乐第二次见到了那只红丝绒外壳的盒子。
徐鹏又从包里掏出了一把奶糖,然后,把盒子放进了上锁的柜子里,他对徐嘉乐说:“这是你陈叔叔的喜糖,想吃就吃吧。”
徐嘉乐翘着脚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往前探着身体,问:“柜子里的是什么?”
“没有什么。”徐鹏把那一串不常用的钥匙重新放回抽屉里了,他放好公文包就去了厨房,然后,拿出一捆葱,蹲在厨房门口一点一点地剥皮。
徐嘉乐对奶糖没兴趣,他拿起了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调大了一点,他仍旧对那个盒子很好奇,想了想,说:“爸,我在邱闻家见过一个一样的盒子。”
徐鹏还是埋着头剥葱,他说:“今天吃葱花饼。”
又问:“几点了?”
“五点五十。”
“你妈快回来了,我得快点儿把面和好。”
“哦。”
徐嘉乐还没有敏感到会怀疑徐鹏在回避他的问题,他认为一样的盒子只是巧合,他还是盯着盒子现在的归宿——上了锁的柜子,看了好一会儿。
韦舒霞开门进来,她穿着已经穿了三个夏季的薄短袖衬衫,热得额头和鼻尖上全都是汗珠,她说:“嘉乐,快去拿,门口还有个西瓜,我实在是拿不动了。”
“好。”
去门外的中途经过那个柜子,徐嘉乐仍旧充满了好奇,他很想知道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他拎着装在塑料袋子里的西瓜,重新回到了客厅里,这时候,听到徐鹏在说:“丁娇送了我条领带,听说是很贵。”
韦舒霞气喘吁吁,问:“她为什么要给你送?”
“就是说上回我送孩子去医院……我说了不要不要,她硬要塞给我,怎么拒绝都没用。”徐鹏剥葱,弄得整个屋子里都是葱的气味,韦舒霞拿着毛巾擦脸,在认真地听他说话。
她笑了,说:“那你就拿着呗,人家也是好意。”
“妈,”徐嘉乐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问,“西瓜放哪儿?”
“拿去厨房,我现在就切,热死了,”韦舒霞擦完了脸,她走到徐嘉乐面前来,推着他裸露在外的肩膀,说,“你快点儿赶作业,我听单位同事说,他孩子作业没写完,马上要开学了,晚上觉都睡不好。”
“我已经写完了,我哥一直催着我写的。”
“那就好,”韦舒霞跟着徐嘉乐走进厨房,问,“邱闻今天没过来?”
“没有,他今天和很多朋友去玩儿了。”
“你怎么不去?”
“我跟他们又不认识,不想去。”徐嘉乐将圆滚滚的西瓜放进了水池里,打开水龙头,他一边洗西瓜,一边继续倾听徐鹏和韦舒霞的对话。
韦舒霞说:“徐鹏,我看看那领带。”
“待会儿,”徐鹏说,“我手上都是葱味儿。”
韦舒霞淡笑着,说:“丁娇这人真不错,也就是帮了一个小忙,她居然送那么贵重的东西,不过也能理解,人家活得自在潇洒,也不缺那两个钱。”
徐嘉乐看不见韦舒霞此时此刻的表情,可他仍旧感知到了她的异样,他似乎从来没听过她以这种奇怪的语气说话。
徐鹏干咳了两声,说:“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贵。”
“妈,”徐嘉乐再次打断了夫妻二人的对话,他鼓起勇气转过身去,看着韦舒霞,一字一句地说,“西瓜洗好了。”
“你出去吧,”韦舒霞说,“我来切。”
她仍旧那么温柔,温柔到极端或许正是软弱,她拿起了锋利的菜刀,在水流下一点点冲干净,这时候,看着她手腕里侧凸起的青筋,看着她紧抿的唇角,徐嘉乐也一下子变得惊慌起来。
徐嘉乐甚至想过私自打开柜子,拿出那个神秘的盒子来看两眼。
丁邱闻的脊背紧紧贴着他的脊背,两个人在开学的前一天匆匆见面,坐在附近小广场边缘的长椅上,徐嘉乐听丁邱闻的随身听,丁邱闻在等来还书的同学,后来,丁邱闻拿到了书,他们就骑着车离开小广场,在夕阳下的街道之上飞驰,穿过了商业区、职工宿舍、静谧的巷子……到了丁邱闻家,丁娇正坐在沙发上翻杂志,她洗了澡,半干的头发散发出香气,后来,她和徐嘉乐打招呼,用涂了浅蓝色甲油的手打开柜子,给徐嘉乐抓了一大把无花果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