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收回踢空的左腿。
克里斯预判了他的攻击。
穿着病号服的高大黑人提前后撤,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哨兵全力砸来的手刀。
“别着急,你不如先看一眼这份资料,然后听听我的话,再决定是否还要去救‘你的向导’。”克里斯对林辞的代称轻飘而不屑。
“不需要。”格雷咬牙,脚下动作不停,再次发起攻击,横扫克里斯下盘,手上变掌为拳,直击对方腰眼命门。
“嫩了点。”克里斯的嘲讽从头顶传来。
格雷的速度极快,克里斯虽有预判,却还是被拳风蹭到。
格雷急速单脚蹬地,后撤到两米开外。
哨兵雪白的作战服滚起黑色的焦边,一股燃烧塑料与棉绒制品的味道填满了缓冲层。
格雷小臂肌肉紧绷,被高温灼成焦炭的手掌正在飞快地再生复原。
克里斯的哨兵潜能竟然恢复了大半!
“我不会杀你,但也不会让你走出这间房间。至少,你的向导死亡之前,不行。”S级哨兵再次向格雷递出手中的档案袋:“不要浪费能量了,你不如先看看。”
“你是超新星的人?”格雷将手部烧焦褪下的皮肉甩到一旁。克里斯的行为显然并不是站在庄一鸣这方的,那知道他并非普通哨兵的,就只有超新星的成员了。
“超新星?”克里斯像是仔细回忆了一下,才答道:“啊,那个想要让哨兵成为人类主宰的组织。算是吧。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也是庄大校的朋友。我没有骗你,我给庄大校的信息都是真实的。哦,除了档案袋早就被我拿走了这件事。”
“你的目的是什么?”格雷冷冷地看着高大的黑人哨兵。他没必要在这种情况下撒谎。
克里斯笑了笑:“目的?我不是说了吗?做我认为正确的事啊!你先看过资料,我自然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伤害我的向导却留下我,就是你认为正确的事?这对你们有什么意义?”
“意义?年轻人,你还真是……又固执,又愚蠢啊。我都说了,先看看资料,看、资、料!你的耳朵是聋了吗?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杀了你,我也可以救回我的向导,也可以拿走这份资料。”
克里斯叹了口气,晃了晃手电筒,冷色的光束随着他的动作在房间里跳动。
黑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又忽然笑了起来:“行吧,倒也不是不可以。我有时候,也愿意为了正确的事献出生命。毕竟,你是Gray啊。年轻人成长的道路不会总是一帆风顺……”
说着,他忽然灭掉了电筒,让整个房间彻底回归黑暗:“来,试着杀死我。用你所有的方式。这次,我不会再有所保留。”
克里斯的话音未落,格雷再次发起了进攻。
被浓郁的漆黑填充的空间里,传来激烈的战斗声,以及……
“太快了,不要用蛮力战斗,你这是在浪费体力和能量。去抓敌人的节奏,然后攻破他!”
“动手前就去动动你的脑子,不要总是犯过一次错后再思考。不是所有的事都会给你第二次重来的机会。”
“对,你的身体素质和潜能都很强,但你最强的能力,是你的精神力,这是所有哨兵都无法与你抗衡的最终原因。”
格雷曾在见道洛兰·珀西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同这些身经百战的S级哨兵相比,虽然基础能力更强,实战经验差得却不是一星半点。
两方相争,他未必讨得到好处,即使胜利,也很有可能只是险胜。
但他从未想到,那差的“一星半点”原来是这么大——即使面对的是哨兵潜能没有完全恢复的克里斯,他也无法轻易杀死对方。
而且,克里斯竟然在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中,教对手怎么杀死自己?!
“能量不够了吧?我和你打赌,就堵一罐咖啡吧!我剩的肯定比你多。”
“虽然我的伤口恢复速度比不上你,但我敢肯定,你现在必定也因失血过多而头晕目眩了吧?哈哈,再赌一罐咖啡好了,我要冰的。”
“呼、呼……放心,你放心。你不会死,我不会杀你。但你的向导,就要死了啊……”
“哦,是精神力,你已经用了许多次了,这东西很费能量吧……你只会精神攻击这一招吗?啊,还能制造幻境,不错,不错。可你在一片黑暗中制造幻境有什么用呢,我不会相信的……还记得,怎么使用你的精神力吗?”
格雷猛地停下了动作。
“你在找死?”不是威胁,格雷是在认真地询问对面的王者。
“是啊。”克里斯的声音明显比格雷疲惫虚弱。
“凭你现在的状态,已经拦不住我了。我不杀你。”格雷说着,便要强行破坏缓冲层,前去救人。
手臂忽然传来一阵灼烧的剧痛。
反手自卫的格雷震惊地看着袭上前来的克里斯。
“我说了,想出去,你得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火光重新点亮了金属房间。
格雷的小臂上被烫起了大片水泡,手中却握着那个棕色的档案袋。
而克里斯则借他防守的空隙,站到了格雷与缓冲层之间。
幽蓝的火焰沿房间蜿蜒而起,伴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肉香。
S级哨兵以可以自我修复的身体为燃料,制造出了一片高温火焰的牢笼。
“你……”格雷无法理解,克里斯到底是为了什么?想要做什么?
“你在实验室的时候不是会的吗?用精神力吞噬掉什么。”疼痛让克里斯双目充血:“想要离开……你要么,吞噬掉我的精神力,要么,就只能等我能量耗尽被烧死。不过,你的向导,可能就……哈哈哈哈哈!”
“你疯了。”
格雷释放出精神力。
睁开眼的瞬间,林辞其实并没能看清什么。
因克里斯的欺骗,他以为自己打开的是隐藏通道,实际上却启动了资料库的自主防御系统。
大剂量的高效镇定剂无声喷洒,发现这一情况的时候,他也已经中了招。
镇定剂的副作用让林辞头晕眼花了好一会,才缓和过来。
银色的天花板,耀目的白炽灯,各式各样的烧杯、滴管、玻璃瓶……林辞眯着眼,打量四周。
这是什么地方?
下意识的挣动手腕,林辞发现自己被束缚带绑在了手术台上。
“孩子,你醒了。”
向导停止挣扎,看向声音的来源。
白花花的头发,整齐的穿戴,金丝框眼镜,是玛德琳少将。
“幼苗培育计划的资料是你们拿走的,对吗?”老人的态度和蔼中透着威严,与初见时相比,好似并未有所改变。
林辞没回答。
玛德琳少将倒也没期待他会给出答案。老人显然已经确定了盗窃者的身份:“那些事情,你都看到了……”
“报告!”
一阵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玛德琳。
“进。”
进门的是一位女性向导研究员。
“少将!”房间门被打开,研究员站在门口,先是敬了个军礼,才继续汇报道:“对不起,我们没能找到哨兵格雷·冯·布兰德特的踪迹,对方目前下落不明。但可以确认的是,他并没有离开基地。”
玛德琳对这样的搜查结果显然并不满意,她轻飘飘地看了研究员一眼,转而对林辞说:“你的哨兵虽然只是个D级,但确实比这群废物强多了。”
女向导低下头,不敢出声。
玛德琳挥了挥手,示意研究员出去。
女向导却犹豫着,并没有离开。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继续去找人。”玛德琳道。
“……少将,虽然没找到那个哨兵,但我们其实还抓到了一个人。”
玛德琳责备地看了眼女向导:“这种事以后早点说。带进来。”
“是!”
还有人被抓了?被抓的是……
林辞侧头,看向房间大门。
“进去!”
双手被反剪拷在背后的伊万被士兵推得踉跄了下,跨进房间,
“伊万?”
“伊万。”
林辞和玛德琳先后叫出了被抓者的名字。
被推进房间的研究员应该是挨了打,鼻底挂着两条被蹭过的血痕,纯白的制服外套也皱皱巴巴,沾了些斑斑点点的不知名污迹。
在林辞没看到的地方,玛德琳见到伊万后,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老人对女向导不满的态度有所缓和,她再次挥了挥手。
女向导敬礼、退下。
“孩子,竟然是你。这真是令我……意想不到。”女向导离去后,玛德琳对伊万说:“来,你过来。”
伊万惊恐地站在房间门口,求助地看向林辞,不敢靠近玛德琳。
林辞心下焦急,忍不住皱眉:“不是说,让你处理完监控就走吗?你怎么……”
伊万磕磕绊绊地愧疚道:“对不起林先生,我、我没听你们的话马上走……”
玛德琳此时却笑了起来,老人放轻了声音:“你是想见梁晋那孩子吧?”
林辞无奈地叹了口气:伊万对梁晋的感情,被玛德琳看了个明明白白。
“孩子,你放心,梁晋不会有事的。”见伊万不愿靠近自己,玛德琳倒也没强迫他,老人平静地宽慰道:“他毕竟是稀少的男性S级向导,又是我的学生。没有人敢对他不利。现在,只是这孩子太别扭,不愿意加入项目组,我才会用禁足来惩罚他。”
“项目组?”伊万小声重复道,他并不知道E级向导培育计划的事,自然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项目会让梁晋拒绝加入,并为此而被软禁。
玛德琳没有解释“项目组”的事,她像是陷入了回忆,过了许久,才接上自己之前的话:“……不听话的学生,有时候是需要一定的惩戒的。”
伊万被老人话中的冷漠吓得一哆嗦。
玛德琳想了想,又补充说:“当然,我可以让你们见一面。在不影响研究进程的情况下,我从不反对办公室恋情。”
伊万对眼下的情况感到恐惧,但他是想见梁晋的——他始终担心着那个人。他像是征求意见般,再次看向林辞。
林辞则深深地看了一眼玛德琳:她想做什么?
“去吧,他就在里面。”玛德琳说着,在通讯器上进行了一番操作。
房间西侧墙角的药品柜突然转动,一条隐秘的通道打开,又一间密室出现,与资料库里那间如出一辙。
药品柜只旋转了九十度,便停止了移动。
通道后的小房间内照明灯亮起,但房间里没有保险柜,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约三米的金属铁笼。
笼子的正中央是一个凳腿与地面相焊连的简易靠椅。
穿着伊万同款白大褂的S级向导和也被束缚带限制了行动。
男人垂着头,狼狈地坐在椅子上,对外界的光照和声音没有丝毫反应,惨白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具尸体。
“梁科!”
看到梁晋的瞬间,伊万再也顾不得害怕,直奔向小房间。
伊万的轻呼,惊动了梁晋。一动不动的男人身体震颤了下,终于有了反应。
“别过来!”梁晋猛地抬头,冲伊万低吼。
伊万应声,止步在小房间门前。
眼白充血,满面胡茬的向导恶狠狠地看向伊万:“你怎么在这?谁让你来的?”
伊万看了看林辞,又看了看玛德琳:“我……”
梁晋顺着伊万的目光扫过外间,看到林辞被控制在手术台上,又飞快地看向自己的老师。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您抓了他。”
玛德琳并没有理会弟子,只是和气地对伊万道:“去吧,孩子。房间里没有吃人的猛兽,只是一个笼子而已。”
伊万是想去梁晋身边的,只是男人之前的呵斥让他不敢行动。
伊万试探地看向梁晋。
被关押的向导这一次没再阻止研究员。
伊万立刻扑到了铁笼上:“梁科,您,你……”
老人见状,不再理会那边的二人,重新将注意力转回林辞身上。
“话说回来。那些和向导有关的事情,你都看到了吧。”
林辞沉默了一秒,点头:“您是实验体。”
“是。”玛德琳承认:“我是第一个由Mute成功进化为真正的向导的人类。”
玛德琳的语气中并无怨恨,充满自豪。
林辞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淡淡道:“实验里,死了很多人。”
“是的,年轻人。”玛德琳随手从试验台上取来一个不久前刚刚用过的烧杯,用流水冲洗:“仅第一个实验期,每个月就会有数以千计的流浪儿、孤儿、罪犯之子,被送来实验室。我们都是‘本就不应该出生’的人。能够成为实验体,是一种幸运。虽然,其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没能熬过试炼,死去了。”
“您管实验叫试炼。您觉得实验是正确的,是一种幸运?您为自己的实验体身份而感到骄傲?”
林辞转头,透过四周玻璃柜的反射,看到玛德琳将冲洗干净的烧杯放到一旁自然风干。他忍不住皱眉。
“为什么不呢,年轻人?”玛德琳反问,“试炼就是会造成死亡。只有经历了最艰辛的试炼的凡人,才可以接触到只属于神的领域。用普通人最为珍贵的生命用作筹码,这是非常公平的交换。”
“你们……所有的实验体难道都是这么想的?”林辞感到震惊,他无法理解玛德琳的思想。
“当然不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玛德琳摇头:“很多人,不,应该说,是几乎所有的人都不是这么想的。”
“但我认为,你应该是可以理解这个观点的。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不付出代价,就取得回报的事呢?你是伦敦贫民窟出身的孤儿吧?”
林辞点头。他的出生地和人生经历都是被记录在册的,玛德琳知道不算奇怪。
“当你在贫民区食不果腹,饿到不得不吃泥巴、喝污水的时候……你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吧?——有的人生来便是天选之子,将其他人奋斗一生都未必能够拥有的一切当做了起跑点。而有的人,则注定是被神所厌恶、抛弃的尘埃烂泥,再怎么挣扎,也只能在地底翻滚,永远见不到头顶的太阳。”
“但这项实验却打破了这点。它让你可以从一个被所有人都瞧不起的E级向导,转瞬之间成为被所有人敬仰的S级向导;它可以让一个一辈子只能做‘静音者’的普通人,瞬间掌握人类这个物种的话语权;它能让阴暗角落里不起眼的烂泥、尘埃,成为太阳本身。”
林辞:“所以,在普通人身上进行人体试验是一种‘试炼’?”
玛德琳微笑着点头。
“你说的很对。”林辞噤声,闭了闭眼,忽然厉声嘲讽道:“可不是所有的人都想成‘神’。‘实验体’,‘实验体’……所有的‘实验体’都是活生生的人!你本来也是个Mute,也是个普通的人!”
“那又怎样?”玛德琳不以为意道:“在这个世界上,人本就是生而不平等的。我们的实验是在帮助Mute和E级向导将自己的人生扭转向好——就像我这样。”
“帮助Mute和E级向导?什么狗屁不通的向导培育计划!这计划不过是向导阶层用以稳固权利的踏脚石。所有鲜活的生命都只是掌权者眼中的一个数字,一件物品。”林辞说着,双手攥握成拳,短短的指甲抓破了手术台表面的胶皮:“为了权力与地位,你们什么都做得出。明明已经站在了人类的巅峰位置,却仍不满足,要用这样的手段方式,维护自己的王座,并无限挤压属于Mute和哨兵的生活空间。”
“追求权力与地位有什么错吗?”玛德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老人用看无知幼儿的眼神看着林辞,缓缓道:“没有权利,没有地位,不再是掌权者……你以为向导们还能过上像Mute,不,应该是像塔岛上那些哨兵一样的生活?”
林辞愣了下:“什么意思?”
没有了权利地位后向导过的生活?从向哨诞生以来,向导不是一直站在人类权利的最高峰吗?
“在距今大约四百年前,向导还不是人类世界的掌权者。”
玛德琳的话不仅让林辞大吃一惊,连小房间内的梁晋和伊万都看了过来。
历史的真相大多尘封在时间的长河中,难以寻觅。
“在距今大约四百年前,向导还不是人类世界的掌权者……”
在向哨诞生之初,话语权其实是掌握在Mute手中的。
那个时候的Mute也还不叫Mute。
他们是普通人,是“Common”。他们占据了全球人口总数的九成以上,所以他们称自己为“Cornerstone”,基石——所有向哨都是从普通人进化而来的,他们是进化人的基础,是进化人立于这个世界的基石。
“当然,这只是Mute的自称。”玛德琳不掩语气中的讥讽:“没能进化的人,都是被神明所遗弃的弃子罢了。”
林辞没说话,他状似安静地等待着玛德琳继续说下去,被捆在束缚带中的手却悄悄地摸了摸带子——是最常见的尼龙材质,即使不使用精神力,他随身藏匿的刀片也能将其轻松割断。
“在最初的那个时代,向哨虽然个体能力极强,但数量稀少,并没有被Mute掌权者们所在意。那段时间,遭到了重创的人类齐心协力,对抗外星入侵者,其内部氛围,倒也还算得上是欣欣向荣。”
“但,‘基石’终归只是那些弃儿的自我安慰。向哨是人类的进化体,比Mute更高级,是不争的事实。”
“进化人超强的个体能力让自称基石的普通人感到忌惮、害怕……”
他们害怕有朝一日,更高级的进化人会反过头来,将一无是处的普通人类踩在脚下,将基石变成真正的“踏脚石”。
于是普通人的权力中心开始了对向哨的压制。
他们一面依赖着进化人超强的能力和大量的牺牲,与来自宇宙的入侵生物战斗;一面虚抬进化人的地位,宣称向哨是“神”赐予的武器,明褒暗贬,将进化人物化,对其的存在和权益进行无底线的打压。
“后来,大概在地球进入新纪元后大约一个千禧年左右的时间,被压迫的进化人们真的如那些Mute所愿,奋起反抗……”
反抗的结果自然是成功的。
权力的交接始终跟随着力量的强弱而转移。
进化人成为了人类发展这条大船的掌舵人,基石们从此沦为“静音者”。
但斗争或许是“人”这个物种的天性。
进化人是由向导和哨兵共同组成的。
当胜利的号角吹响时,只属于进化人内部的斗争也开始了。
“哨兵作为对抗外星生物的主要战斗力,且人数远超向导,地位渐高,最终彻底凌驾于向导之上……直到五百年前,那场危急程度仅次于天罚的外星生物入侵大灾难发生之前,一直是哨兵牢牢地掌握着这个世界的主导权。”玛德琳对整个历史进程的描述极为简略,但仍旧耗费了几分钟。
“在最凄惨的年代里,人数稀少的向导成为了哨兵的玩物与附庸。地位与现在的哨兵相比,还要低微。”
林辞忽然想到庄一鸣曾经用来劝说自己与格雷加入他们队伍时,曾做过的假设——一个向导的生活空间被无限挤压的世界,一个向导沦落成现今哨兵与Mute那般田地的世界。
原来,那并不只是研究员的臆想,原来,在五百年前,那都是现实。
“这怎么可能?!”伊万不敢置信的小声呢喃,字句颤抖。
“学院不是说人类从出现进化开始,向导就一直……五百年前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向导、让我们能够……”同样震惊的还有梁晋。他看过E级向导培育计划的资料,但玛德琳所说的一切,还是再次冲击了他的认知。
“不知道。”玛德琳终究还是年纪大了,一口气说了许多,脸上露出了点点疲态:“很多资料记录都被销毁了。我只知道,那件事后,向导有史以来,第一次获得了地位的提高。关于向导的平权议案被拿上了最高会议桌……后来自然是平权,斗争,争权……只花了不到一百年,向导便抓住了哨兵的弱点——精神结合与白噪音,利用哨兵的这个弱点,向导们成功夺取了最高峰上的王座。”
“所以说……”玛德琳顿了顿,重新提起精神:“所以说,向导才应该是真正的天选之子,虽然体魄不如哨兵顽强,但我们有着最聪明的大脑,最强大的精神。我们是人类进化的灯塔,是人类发展的引路人。”
玛德琳的这套论调林辞很是耳熟——他曾在张莹莹口中听到过一样的话语——这是所有在向导学院进行过学习的向导生都会被灌输的理念。
“五百年前的战斗,这么重要的历史事件,为什么会没有任何资料流传下来?”林辞问。
“这应该不难理解吧?”玛德琳回答道:“我们掌权后,是一定要销毁有关哨兵曾经站在过权力巅峰的相关信息的,这是为了维稳。相同的,当年的哨兵高层们,自然也会想要消除那件事。毕竟,事件中的那位向导一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是的,确实不难理解。
只要人类不曾灭亡,争斗就不会停止。
林辞想:难怪他之前阅读完资料里的实验背景介绍,却总觉得哪里不对,怪异违和——人为修造的虚假历史,自然经不起仔细的推敲。
结合曾经看过的资料内容,梁晋低声道:“向导的数量始终在减少,刚刚将权力握持手中的向导阵营肯定在被哨兵阵营残留的势力冲击……所以,才有了三百年前的大规模‘兰提’接种事件。”
“没错,能够被神所眷顾的人终归只是少数。向导是天选之子没错,但我们所面临的最大挑战,却是出生率的不足——如果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不需要哨兵与Mute做什么,向导最终只能回到原来的境地,任人奴役。”
“三百年前的大规模注射实验导致了E级向导的产生,实验是失败的……可高层从来没有放弃过制造向导是不是?!那些失踪的研究员和士兵,冰洞里的那些尸体,全部都是因注射兰提而死亡的……”梁晋红着眼,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实、验、体。”
玛德琳没说话,默认了。
“您、你们用、研究员和士兵做实验……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最初的那些药、那场灾难事故,不就已经证明了那些药是没有效果的吗?!”伊万是最先发现冰洞尸群的人之一,他至今都无法忘记那个被冰封在方形冰块里、蜷缩成团的气象研究组的前辈。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第一次对死亡有了认知。
玛德琳看着小房间内震惊不已的两人,摇了摇头:“给实验体进行注射的药物确实是‘兰提’,但并不是三百年前的‘兰提’。最初的‘兰提’的相关资料,已经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