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能看到那团黑雾。
——人类,脆弱而渺小的存在啊,不堪一击。
是怪物。
林辞“听”到了那个本该被自己封印在识海深处的声音从雾气中飘来。
黑暗的世界开始被雾气吞噬。
林辞渐渐听到了属于外界的声音。
“分子式?怎么可能,他们的行李箱中怎么会有分子式……”
“请解释一下,玛德琳少将。这是什么?”
“这……是当年……”
“所以,你当年对上面隐瞒了这个消息……算了,看在现在3代兰提已经几近完善的结果上,这东西已经没有用处了……”
“不!不对!这幅画和我当年看到的那副不一样!它们……她!是她!曲珍白玛果然是个天才!这是她后来在1代兰提的基础上完善出的版本……”
“嗯?”
“这个版本的兰提……你看它的这里……”
“好了,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你只要告诉我,有了这个,你是不是可以将现有的药剂修改得更加完善?”
“是的!可以!我可以!”
“那就快点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他的哨兵随时都有可能找来。高阶的原生E级向导,如此珍贵的实验体……”
后面的对话渐行渐远,被一连串瓶瓶罐罐的碰撞声掩盖,林辞听不清了。
但他发现,怪物吞噬黑暗的速度加快了。
——醒来,从意识的深层醒来。
怪物在催促他。
林辞挣扎,想要让意识回到表层。
黑暗渐驱,光明就在眼前!
“就是这个药剂,我可以肯定,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我们迄今为止所得到的最完善的兰提!”
“行了,那就开始吧。”
不知过了多久,玛德琳和索菲亚的对话再次回到林辞耳边。
林辞只觉黑暗中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
随着那阵恶寒,他再次陷入了潜意识的深海。
虚无的世界里,他的自我意识飞快地沉了下去。
小八廓街。
TP基地的人将环绕昭寺的这条石板小路称作小八廓街。
八廓在当地语中的意思是中转经道。
这里是当地人转经祈福的地方。
林辞发现自己藏身在街道的拐角,正于晨曦微光中看着这条空荡荡的小路。
他在干什么?
疑惑中,几道人影出现在小八廓街的尽头。
林辞一眼便认出了其中最高大的那个家伙。那是他的哨兵,他的男朋友,格雷。
哦,对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自从赢过了那群不服气的Mute士兵,两人便不再去训练场——怕给别人找不自在。
他自己每天乐得晚点起床,提前过上养老般的生活。
格雷却从某一天起,突然开始进行晨间训练,顺便为他带回一些当地人的早饭。
今天,林辞醒得早了些,又实在睡不着,便想着出来找自己的哨兵,一起锻炼。
却没想到,到了这家伙和他说过的“训练场”却扑了个空。
林辞心里存着那么点不舒服,在城里找起人来。
最后还是和语言不通的白玛阿婆打听到的。格雷好像是在这边。
难道是正在和哪家漂亮的藏族姑娘幽会?毕竟哨兵那张脸,放到哪里都可以称得上一句俊帅非常。
他倒要看看,这个家伙到底为了什么,竟然敢欺骗自己!
于是,他才会用精神力隐藏了自己,躲在这里“捉奸”。
街道一端的人群缓缓走近。
高高大大的哨兵跟在几个手持转经筒的老人身后,口中念着奇怪的发音,认真地将手中的金属转筒摇晃。
“不对哦,年轻人。”
林辞听见那个戴着皮帽的老人用发音奇怪的通用语为哨兵纠正道:“不是摇,是转。要转起来,才能为你的向导祈福啊……”
“是啊,是啊!走一圈,便是诵一遍经,要心诚。”
一米九的哨兵弯着腰,点点头,认真地听从了老人们七嘴八舌的教诲。
林辞感到胸口那股郁结的气突然就散了个干净。
什么嘛……谁要你大早晨的跑来祈福……
默许了哨兵的“欺骗”,林辞扭头便往回走,脸上热热的,微风吹过,耳垂却泛了红。
他突然想起来,就是在这件事后,他还发现,这个家伙开始沉迷“入乡随俗”。
宿舍路口的玛尼堆,宿舍柜子里的五色经幡……
后来……
林辞记得在某个平常的夜晚,自己正与对方相拥而眠。
他揶揄那个不会说话的帅气哨兵:你难道真的相信世界上有神仙佛祖吗?
然后那个环着他的人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语气却很是坚定,说:“我不信。但他们说这样好,你会得到幸福,我就做。”
林辞没再说话。他笑着,闭上眼,在哨兵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哪用得着那么麻烦啊……其实,只要你能一直这样抱着我,我就很幸福了。
是的,这都是后来了。
后来……
脚底一空,眼前一花。
再睁眼,林辞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条石板路。
“哥哥!”
“哥哥!”
“小林哥哥!”
一帮只到他腰部那么高的小屁孩嗷嗷叫着冲了过来,攀着他的胳膊,抱住他的腰。
布兰迪、菲奥娜、利昂、汪简……林辞一一看过那些小豆丁的脸,他都认得。
这些孩子他都认得——是火焰帮收养的那群小孩,是他的弟弟妹妹们。
这里是伦敦贫民窟。
然后林辞听到自己语气平平地问:“干什么?”
“本和阿丘偷东西被抓到了!小林哥哥快去救他们啊!”
本和阿丘?
是这群孩子里年纪最大的两个,当然还是比自己小了一点的。
他们俩原来是这群孩子中的“大哥”、“孩子王”——在自己来到这里,并展示过那一手刀片绝技前。
由于刚入帮没多久,林辞暂时还不能进入赌场帮工,便被划进了这帮靠小偷小摸赚钱的孩子中。
因为年龄最大,偷东西的本事最强,他变成了这帮小屁孩们的“林哥哥”,取代了原本的两位“孩子王”在一众小豆丁心目中的地位。
两位“原·大哥”非常不服气,总是喜欢给他找点小麻烦。
林辞则懒得与小孩子斗气,不怎么搭理那两人。
直到这次。
林辞看见自己冷着脸跟在一群小孩身后,找到了本和阿丘,看见自己将刀片弹飞,贴着那个大腹便便的“受害者”,直/插进坚硬的砖墙。
碎砖和尘土扑簌簌地掉了一地。“受害者”的裤裆湿漉漉地滴着尿。
再回头,林辞又看见了那两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孩子看向自己时,那亮晶晶的眼睛……
后来,他成了真正的孩子王。
他多了一群弟弟妹妹,多了一群亲人。
“想什么呢?别走神,刚说的话你听见没?”女人的声音伴着一阵刺痛传来,林辞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炎炎,轻点轻点!儿子要被你疼死了!”厨房里飘来一阵肉饼的香气,戴焱围着围裙,拿着塑料铲,在噼啪作响的煎油声中嘱咐道。
“啊啊啊!!!我已经够小心了!你知道我做不来这种事啊!!!”吴炎举着手里的药水和棉签,有些抓狂。
“我自己涂就行。”林辞趁机收回了满是细小刀口的手臂,淡淡道。
帮派里,因“工作”而受伤的孩子都会被“爸爸妈妈”带到他们的房间,上药治疗,再吃一顿“父母”亲手制作的“爱心餐”。
林辞认为这只是一种作秀,面前的这对男女不过是因为要利用这些孩子,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罢了。
他不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
他虽然嘴上叫着这两人“哥哥”、“姐姐”,心里却始终清楚地为自己与这二人划定了明确的界限。
可……林辞垂眼看着手臂上涂满药膏的伤痕。
吴炎说着自己不擅长这些事,但其实伤口都被她处理的很好——一看就是经常做这种事的。
“来,今天的爱心餐!”
戴焱将高高的手工汉堡放到林辞面前,转头又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不辣。蔬菜也只放了紫菜和生菜,你这伤,洋葱之类的暂时不能吃,忍忍吧!”
这个人知道自己喜欢吃洋葱。
林辞看到自己将汉堡切开,面带嫌弃地咬了一口。
或许,这两个人确实是在利用自己,利用那些孩子。但他们对孩子们的担心和付出却也不全是假的。
他们可能,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这些可怜人寻找一个活下的方式而已。
“谢谢哥,谢谢姐。”林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这不符合他一直以来对两人的态度。
不过算了,那两人听到他的话应该会非常高兴。
“!!!炎炎,你看咱儿子,道谢了!道谢了!”
“真的啊啊啊!儿子第一次说谢谢我们呐!!!”
林辞眉头微跳,这对情侣脑子绝对不正常:“……我不是你们儿子,叫的是哥和姐!”
“好好好,你说不是儿子就不是儿子吧!”
“不过,儿……”被林辞瞪了一眼的戴焱改口:“弟、弟啊,你这哥哥姐姐的,叫得我俩好像是兄妹,乱仑啊!要不……”
“要不还是叫爸爸妈妈?”吴炎非常及时地补上了戴焱的话。
林辞拒绝和两个傻子说话,闷头吃他的爱心餐。
“那好吧,好吧!要不咱们这样,你叫我哥,叫她嫂子。嗯,对,这样就不像乱仑,还显得你和我更亲一点~”
“你丫的戴焱!儿、弟弟,你叫我姐姐,叫他姐夫!让他滚出去当外人!……”
“不行,炎炎,他最初是我提溜回来的,你不能和我抢!”
“你丫的戴焱,他的伤可都是我处理的,你就是个做饭的,火夫,懂吗?你滚开,别和我抢!”
那两人竟然又莫名其妙地吵了起来。
林辞实在不知道这俩人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长的,总之真的很神奇,神奇到他有些想笑。
“……啧,那我们石头剪刀布,赢了的当亲的那个!”
“三局两胜!戴焱你给我等着!”
“石头、剪刀、布!”
“哈哈哈,炎炎,愿赌服输!乖儿子,叫哥!”
“戴焱你丫的!”
林辞看见自己水足饭饱,擦了擦嘴,对吴炎叫了一声:“姐!”又转头对戴焱叫了一声:“姐夫!”
好开心啊。
那时候,他其实真的很开心,很幸福啊……
那些他所在意的、深爱的人一个个出现在他的身边。
没有贫穷,没有痛苦,没有饥饿;不需要战斗,不需要拼命,不需要牺牲;有哥哥姐姐,有那帮小豆丁,有他的哨兵……
这里是他想要生活下去的地方。
这里不是现实吗?
这里是现实啊……
——醒过来。
是谁在说话?
林辞一愣。
面前的戴焱和吴炎还在说笑,一帮小屁孩们围着他打打闹闹,穿着不合身围裙的哨兵正在厨房里煮着一锅香气四溢的甜粥……岁月静好。
——醒过来。
随着再次响起的声音,林辞眼前的世界忽然崩塌,片片碎裂。
你们不要走!不要离开!不要消失!不要……
巨大的绝望包裹着林辞,令他透体冰寒。
黑暗再次降临人间。
潮湿腐败的霉菌味钻入鼻腔。
有冰凉的水滴从天花板滴下,砸在林辞脸上,像是一滴蜿蜒的泪,滚落面颊。
他失去了视觉,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一点力气都没有,没有力气哭泣,也没有力气移动。
但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病了。因伤口发炎而引起的高烧差点要了他的命。
但只是差点。
他得救了。
吴炎为他讨来了治疗的药物。他正在输液。
好冷啊,好冷……
林辞看到疲惫的自己下意识地摸索着,想要抓住一双柔软温暖的手——那双手曾经无数次为他包扎伤口,无数次裹在他因输液而冰凉的手背,给予他无尽的温暖。
一厘米,一厘米,又一厘米……
他终于抓到了那双手。
但那双手很冰,比周身的环境都冷,一动不动的,失去了柔软,触感僵硬。
他的姐姐,他的嫂子,他的家人,死去了。
恐惧、愤怒、无助、无力……
林辞想哭,可干涸的泪腺,灼痛的眼睛让他流不出一滴眼泪。他想嘶吼,可嘶哑的声带拉扯到极限,也只发出了几个残破走调的气音。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都是假的!她没有死,她不该死,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他们不该……”不顾手上的针头,林辞痛苦地抱着头,又忽然使出了全身地力气,在漆黑的虚空中挥舞,像是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然后“稻草”就出现了。
“别动,走针了!戴焱,你看好他。”
是吴炎虚弱却决绝的声音。
“姐?”
吴炎还在!吴炎还在?
“炎炎……”
又一声嘶哑的低吟在耳边响起。
是戴焱。
“哥!”
戴焱先是将林辞的手按回身侧,那双手上的温度与吴炎是那么的相似,让林辞安静下来:“哥?!戴焱,哥!你看看嫂子,你……”
“我们说好的。”戴焱的声音同那只覆在林辞手背的手一起,慢慢降温,冷得宛若冰块:“没事。你小子休息你的,好好打针、吃药。”
——不,哥!不!我们不能这么做,会被发现的,会被抓住的,会被杀的!!!
林辞大张着嘴,却再发不出声音。
于是,他试图抓住手背上的冰冷。
却抓了个空。
没有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都死了,都……
是无声的巨响。
林辞眼前的黑暗褪去。
爆炸的火光卷着滚滚浓烟扑面而来。
在浓烟褪去的视线中心,林辞看到了满身焦黑,皮开肉绽的哨兵。
血红的钢筋刺穿了男人的胸口。
“格雷!”
被呼唤的人应声倒在了一地血泊中。
“不!——”
窒息攀附在林辞的胸口,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连哨兵也,连哨兵也……
所有的美好都是过去式。
都是假象。
恍惚间,场景再次变幻,世界再归黑暗。
与黑暗一同出现的,还有那团本不该被“看清”的黑雾。
——这么看来,你还不算太废物。
是怪物在说话。
林辞想要张口,却发觉自己陷入了一片看不清的沼泽,泥浆已经蔓延至鼻底,他的身体在泥泞中无限下坠。
——如果再晚一点,你大概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你可以救我?那些……都是你让我看到的?
林辞不能说话,但这里大概是他的梦境或精神域之类的地方,与怪物交流并不需要真的发出声音。
——不,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如果你自己不选择醒来,没人能将你唤醒。我不过是尽力吃了点不太可口的东西,让你不要再笑的那么恶心而已。毕竟,你死了,我还得一起陪葬。
随着怪物的话,林辞发现蔓延至自己身侧的黑暗被那团黑雾吸走了一部分。
虽然,那些空间很快就再次被其他地方的“黑”重新填补。
——呵?她们竟然管这种东西叫“兰提”,真是太可笑了。
这里无边无际、吞噬着一切的黑暗是玛德琳给他注射的“兰提”所带来的?那些虚假的美好生活也是?
林辞想起冰洞研究员尸体上怪异的表情。他们都死在了兰提所带来的虚假幸福中。
等等,怪物刚刚的话……
林辞直勾勾地看向黑色雾气:你知道兰提是什么。
怪物阴惨惨地笑了一声,没答话。
但这足够了。它确实知道。
——我现在忽然有点能理解,他为什么会选择你们了。渺小而脆弱,生命力却意外的顽强;对世界一知半解,看起来笨得要死,却还有点小聪明。
林辞一愣:谁?什么选择?你究竟是什么?
对于这些问题,怪物依然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你还是先努力从精神域的死海中脱离出来吧。我很饿,我需要能量。只靠这点劣质能量,你和我都依然只能当个废物……在外面,还有两个不错的食物在等着我呢。
林辞知道怪物口中的食物是玛德琳和索菲亚的精神力。
——这次,你总不会再阻止我了吧?我知道人类中有许多满心“良善”的圣母,但显然,你并不是。
是的,他不是。
玛德琳与索菲亚是他的敌人。
林辞奋力将自己从泥浆中拉出,但不断填充而来的黑暗也在努力地将他下压。
林辞对怪物命令道:帮我。
“哦,我的天呐!他还在呼吸,脑干部位的损伤竟然在自主修复!这次的实验会成功!一定会!”年过花甲的老人对着通讯器上不断跳动的数据信息,激动地叫着:“只有我的兰提是成功的!它是最成功的!”
“玛德琳少将,我劝您别激动的太早。即使成功,他也只是个开端。我们需要的是稳定的进化率。”索菲亚同样高兴,但还是选择给玛德琳泼了一盆冷水:“您忘了玛琳娜少将吗?我们要的是可复制的成功。”
“好,好的。我记得,我一直铭记在心。”玛德琳应下,两只浑浊的眼睛透过玻璃镜片,仍旧钉在手术台上的向导脸上:“他醒了!”
被束缚带重新捆绑在台面的年轻向导睁开了双眼。
“我成功了!哈哈哈!我终于成功——”
在玛德琳癫狂的笑声中,林辞面无表情地吐出了三个令索菲亚奇怪的字眼:“开饭了。”
尖锐的警报声在基地内部回荡。
格雷攀上被高温融化的特殊材质天花板,重新返回资料库。
躲过一队搜查的士兵,格雷催动精神力和潜能,在偌大的房间里搜寻着一切与林辞有关的信息。
但不出所料,就像塔岛那台奇怪消失的相机一般,林辞被抓后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了。
看来克里斯说自己算是超新星的一员是真的。他一定也得到了那种可以隐藏痕迹的工具。
那就没有办法了。
格雷暂时收回了铺展开去的精神束。
他本不想大面积的使用精神力。
虽然梁晋被抓,这里目前再没有其他高于自己精神力等级的向导,但那些A级向导依然可以通过他的探索精神束找到他的位置。
精神力的大面积搜索一定会在他前往救援的路上引来无数阻碍。
可这是最快的方式。
格雷躲藏在储物柜的阴影里,闭上双眼。
浩瀚如海的精神力喷涌而出,在整个南极基地中飞速蔓延,将一切可以探查的角落覆盖,无孔不入。
果然,很快就有向导发现了他的搜索。士兵和哨兵们开始向资料库聚拢。
多股强力的精神束几乎在同时对格雷发起了进攻。
角力相逐,制造幻境,误导诱惑,还有人直接追寻到了格雷的精神力根源,对他的精神域发起了入侵。
一面搜索,一面与多个敌人在精神层面进行拉扯和战斗。格雷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在哪?林辞会被带去哪里?他的向导被带去了什么地方?!
为什么搜遍了整个基地建筑,却哪里都没有?!
不,不对。
他还没有完全搜遍。
格雷横冲直撞的精神海撞上了一间被用特殊隐蔽材质包裹了三层的房间。
一定就是这!
他之前被特殊材料所蒙蔽,忽略了这里。
格雷猛地收起精神海,反手挡住一个A级哨兵的进攻,并抓住对方的肩膀,横甩出去。
飞出的哨兵接连撞倒了三个储物柜,将一众举着枪械的士兵压在其下。
“抓住他!”剩余围堵格雷的人群中发出一声爆喝。
十几个A、B级哨兵一起围了上来。其中的两个A级有特殊能力。
突然出现的极冻低温区和张牙舞爪的藤蔓植物将格雷逼到墙角。
没人可以阻止他。
格雷不想同这些家伙耗下去。
骤然出现的极高温区与极低温区相撞,致使小范围的空间区域发生扭曲,产生爆炸,点燃了无土自生的藤蔓。
格雷深深地皱着眉,收回本属于克里斯的特殊能力。脚下一点,瞬移般从哨兵中被爆炸轰出的缺口跃出,逃离了资料库。
那条延伸至特殊房间的精神束始终没有被哨兵切断。格雷一面试图寻找用精神力突破特殊材料进入其中的方式,一面飞速赶往那里。
林辞,等我……格雷在心中焦急地默念着。
精神束尽头的房间外忽然发生了异动:一股未知的、强大的精神力突破了特殊材料,与哨兵的精神束短暂地相连了一瞬,接着便消失不见。
格雷猛地停下脚步。
向导那熟悉的声音在他脑内响起:格雷……是你吗?
拳风扫来,格雷躲过追来哨兵的一击,一脚将对方踹至昏迷,重新奔向目的地。
他尝试在脑内与那个声音交流:林辞?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回答道:是我。
“是我。”林辞的声音再次于脑海中响起。
格雷略一犹豫:这是精神结合后向哨间才能使用的信息传递?
思绪只是在脑中短暂闪过,虽然疑惑,但格雷并没打算在这种时候询问对方原因。
但相隔数个房间外的向导却清晰地察觉到了他的疑问。
“这……好像和书中所说的信息传递不太一样。”林辞的声音迟疑道。
确实不一样。
无论是向导学习到的,还是哨兵所了解的“信息传递”,都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前提:主动性。
信息的传递是单方面的,必须由信息持有方主动输出,另一方才能够获得:
珍妮丝可以使用这个能力向睡着的林辞脑内输送“提问”的信息,将其叫醒,却不能主动探知到林辞当时的梦境。
梁晋与克里斯可以使用这个能力,远隔千里相互汇报己方情况,却不能主动探知对方当前的思维心绪。
可林辞与自己的“信息传递”,却“传输”了他还未决定让对方知道的内容。
或许是因为……
“我可以肯定我们并没有进行过学院要求的‘精神结合’。”向导显然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但,不论两人间的“信息传递”究竟是怎么回事,能够在精神域内直接进行对话于二人来说并不是件坏事。
至少,通过与 林辞“对话”,格雷可以确认对方遇到的危险已经解除。
他的向导目前是安全的。
不过格雷前进的速度并没有丝毫放缓。
对他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去到自己的向导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