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却顾不得他叫他什么,立刻上前握住了那人的双臂,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中的担忧和害怕几乎溢于言表: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洛月离确实是胃脘不太舒服,毕竟是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喝酒了,此刻咋一喝有些不舒服,不过此刻他也不想李彦担心,便微微摇头:
“没事儿,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彦看着他的神色充满了怀疑,只是让人将宁咎吩咐“务必”给洛月离服用的药拿了过来:
“来,先将药吃了。”
洛月离看了看递到眼前的药,有些发愣:
“这是什么?”
这几句话问出去反而是李彦的神色微顿,看着洛月离的目光带着控诉和挣扎,这实在是让洛月离有些看不懂了:
“老师,你到底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洛月离一下愣在了原地,脑中都是问号,但是他这幅愣住的姿态看在李彦的眼中便是被戳中心事的心虚,洛月离的腰瞬间被扣住,那个带着酒意的身躯缓缓靠近,因为上次的事儿,他对李彦身上的酒气分外的敏感。
似乎应激反应被激发一样,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就连手心的温度都开始降低,但是这样的情况看在李彦的眼中便是洛月离确实隐瞒了他关于他自己的身体状况的表现。
纸条上的字再一次出现在了他面前:
“洛月离因为之前的重伤,不光是下腹部旧伤被牵连,连带着心脉也有损,时时憋闷,闷痛,因为受洛月离之托臣未曾提起,但是此病实在过于凶险,过量饮酒,情绪激动,或者身体受累都可能引起心梗,也就是猝死,望陛下多加看顾。”
李彦看到“猝死”两个字,心中如何也定不下来,此刻的眼睛都直冒火,但是洛月离却是一头的雾水,他实在是不知道他瞒了李彦什么:
“彦儿,我没有瞒你什么啊。”
他不希望分别在即,李彦还要误会他什么,倒是颇为耐心地解释。
李彦深呼吸了一下,微微附身,俯身的瞬间便将眼前的人打横抱了起来,直奔侧殿里面的寝殿,洛月离微微一惊:
“彦儿。”
“先将药吃了。”
李彦还是将两片药剂放在了洛月离的面前,洛月离实在不知道李彦为何非要他吃药,但是看着那个着急又惶恐的眼,他最后还是选择了顺从,从他的手中拿过了那两片药剂就着拿过来的水喝了进去。
此刻大殿之中,阎云舟看着身边这个自顾自喝酒消遣的人实在是没有忍住:
“你方才给陛下的到底是什么药?那药能乱吃吗?”
宁咎施施然喝着杯中的酒,笑意溢满眼角,他凑到了阎云舟的耳边开口:
“那药有益无害,不过是维生素C罢了,你要是想吃,我那还有一盒呢。”
阎云舟愣了一下:
“什么是维生素C?”
宁咎低头笑了一下:
“大概就是胡萝卜吧,你就将维生素C理解成胡萝卜就好了,多吃点儿有益无害。”
他用两粒维生素C哄得当今陛下以为洛月离命在旦夕,不得不说,这也是非常炸裂的了。
第141章 宁侯爷配享太庙
黑色的车架穿过青华门,夜已经渐深,平日里这个时间宫门都已经下钥了,这京城也该宵。
但是因着今日中秋宫宴,李彦特意下旨,今日岁同中秋,不但不宵禁,而且连这往日里瞧着威严肃穆的宫城外都挂满了中秋宫灯。
马车一路行出,丝毫未觉出夜晚的幽暗,甚至坐在马车里都能听到外面那猜字谜的小摊位热闹的笑闹声。
阎云舟从早朝到宫宴,也忙了一日,身子虽然在黄秋生的调养下好了不少,但是膝盖终究是有些受不住。
他侧着身子倚在车内软塌上,手臂曲起撑着一旁的凭几上,腿搭在了坐在一边的宁咎的膝上。
宁咎将精油点在了掌心,搓热之后便探到了那人的衣服中,一点儿点儿帮他暖揉着已经有些肿胀的膝盖,连日来阎云舟的作息都非常的规律,平日里这个时辰在王府中他已经歇下了,但是今日却撑着精神有些纳闷地开口:
“你为什么如此热衷于撮合陛下和洛月离啊?”
阎云舟认识宁咎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知道这人本不是个爱管闲事儿的人,但是在李彦和洛月离这段关系中,宁咎表现的实在有些过于积极。
宁咎也没有抬头,只是自顾自地按按着他的膝盖:
“能遇到一个合乎心意又彼此喜欢的人其实本身就是一件幸运的事儿,很多人庸碌一生都头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人有旦夕祸福,若是真的算起来,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从前我轮值急诊还有重症病区的时候看到过不少人间悲剧,好似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有遗憾,陛下和洛月离不过是一个师生的名分而已,如何就成了跨不过去的鸿沟?”
阎云舟细细思索他的话,倒是也觉得没什么错处,宁咎的骨子里便不能算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否则他便不会做出抛却一切,赌上一切,再一次回到这里的决定。
“还是煜安豁达,放心吧,这一次我想洛月离会想通的。”
直到宫宴结束,李彦都没有将洛月离放回去,反而传旨让整个太医院所有值守的太医到寝宫中来,这旨意惊的太医院众人以为陛下又出了何事,来的极快。
屋内,洛月离一身赴宫宴的朝服都还没有换下去,他也不知道李彦这是怎么了,好像忽然之间非常紧张他的身体,但是瞧着他一脸的担忧,他安慰的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彦儿,你这是?”
李彦坐在桌边,喝了两盏醒酒茶,却还是不能将他一身的酒味儿掩盖下去,他沉默以对,周身的气息都有些阴郁,他这般模样就连洛月离都少见。
外面的太医鱼贯而入,李彦的气息冷沉,抬了手算是免了众人的礼:
“去给洛大人看诊。”
太医院的众人见看诊的不是陛下总算是松下了一口气,再来一次痘疫,他们的老命都要跟着搭进去了,洛月离看着这阵仗也无可奈何,只能将手腕露出来。
一个太医接着一个太医的过来,诊了脉再到外面候着,而李彦全程都沉着一张脸坐在一旁,屋内寂静无声,没来由的有些压抑,等所有的太医都诊完了脉,李彦霍然起身:
“张福,着人上些好克化的菜色,服侍好洛大人。”
张福立刻躬身应下,之后李彦便一句话都没有和洛月离说直接到了外间,他居于上座,底下是一排的太医:
“说吧,洛大人身子如何?”
“回陛下,洛大人的脉象细弱,沉涩,气血内困,血脉不充,应当是外伤之后亏虚的气血一直没有将养回来,加之洛大人思绪重,血脉不归,夜间难寐,一耗再耗,到现在便有些衰竭之相。”
衰竭二字让李彦的呼吸都是一窒:
“衰竭之相?”
李彦瞬间再一次想到了宁咎纸条上的字:
“可是于心脉有损?”
那太医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长期气血衰败,是会对心脉有所损伤。”
回到了王府之后,阎云舟还拉着身边的人出声:
“你搞了那样的一个纸条吓到了陛下,你就不怕他找太医过来去把脉?若是太医一诊脉,你那谎话不攻自破。”
宁咎笑眯眯地看着身边的人,颇有些神算子的感觉:
“我的王爷啊,你好歹也病了这么多年,这太医也看了不少,还没有搞清楚太医给人诊脉,就没有好人之说吗?
你想想,陛下火急火燎地将太医都招过来给洛月离诊脉,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认为洛月离的身体有问题,且极为紧张。
太医回话自然会顺着陛下的心意,再说,洛月离那脉象本身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阎云舟顿下除外衣的动作,神色不免担忧:
“他的心脉真有问题?”
宁咎笑着走过去,在人身后帮他宽下了衣衫:
“要说中医上的心脉,别说是他的有问题,就是你也一样有问题,我这半年也读了不少的医书,中医讲究气血,你和洛月离都是一身外伤太重,失血多,思虑重,这脉象能好看的了吗?
换成太医给洛月离诊脉,那必然是引经据典一大堆,听到陛下的耳朵里那就是哪哪都有问题,我说的话不会露馅的。”
阎云舟第一次感觉到了文化人算计起人来有多狠,这是料准了根本就不会有人拆穿他。
事实确实是按着宁咎所料来了,一屋子的御医一个挨一个的回话,自然是没有一个人嘴里说出洛月离哪里安泰,说的都是哪里有毛病。
听到了李彦的耳朵里,那就是洛月离现在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什么好地方,他的脸色越来越差,身上阴郁的气息越来越重。
而此刻在寝殿里间的洛月离回顾了整件事儿,也觉察出了不对来,李彦这举动太突然了,明明宫宴的前半段李彦都没有瞧过他几眼,怎么这忽然就将他扣在这里诊脉了?
“张公公,宫宴上可有人和陛下说了什么?”
张福是在郡王府便伺候在李彦身边,对这二位的事儿也是看在眼里的,悄声回话:
“旁人没什么,倒是王爷递了个小筏子。”
王爷?阎云舟?洛月离微微眯眼,脑海中立时浮现出了宫宴上宁咎那频频看过来的目光,他不信阎云舟会没事儿给陛下递什么筏子,定然是宁咎的主意。
李彦遣退了所有的太医,回来更是挥退了身边所有的宫人,洛月离看着脸色深沉的人心底也一沉,李彦坐在了他身边,声音带着惫懒和低沉:
“你到底是有多想逃离我啊?在京城之中便这样让你无法忍受吗?”
洛月离心头一紧,实在是不知道宁咎作了什么妖,怎么阎云舟也不拦着他?更是不知道太医方才都和李彦说了什么?
“彦儿,我没有这样想。”
“那你如何想?拖着这样一副身子也要到凉州那糟心费力的地方?”
洛月离有些无言,这话说的好像他病的快死了似的,那伤确实对他的身体有些影响,但是真的不至于说的这样严重啊…
“彦儿,我的身体其实还好,这些日子以来吃的药也有效果…”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让李彦打断了:
“所以老师是说,宁咎和所有的太医集体欺君了?”
洛月离抬手揉了揉眉心,好,症结果然就是宁咎,必然是宁咎和李彦说了什么,就宁咎那辉煌的战绩,又两次救了他的命,就是随便胡扯一句,李彦都会深信不疑,而太医院回话的策略他更是领教多年。
玲珑心思几转他已经对眼前的状况都了然于心了,现在在李彦的眼中自己差不多病入膏肓了。
不光病入膏肓而且还是不顾病弱膏肓的身体都要离开他,宁可客死他乡都要离开他,洛月离第一次觉得有口难辩。
李彦看着沉默的洛月离再一次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他闭了一下眼睛,手心紧紧攥紧,这一次他不再试探,不再商量更不再犹豫:
“老师,凉州你不用想了,这京城你更是一步都踏不出去,你怨朕也好,恨朕也罢,朕都认了,来日若是你想要和谁成婚,也可直言告诉朕,朕为你们赐婚。”
一字一句都仿佛耗尽了李彦全部的力气,他可以接受洛月离不喜欢他,不和他在一起,甚至他可以看着他娶妻生子,但是他绝不接受他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可以不强求和他的缘分,但他一定要强求洛月离活着。
洛月离看向那个年轻的帝王,明明不过年过弱冠,但是李彦的身上却透露出了一股死寂的意味,没有任何的生气,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压在了心底,疲惫,黯然,仿佛只剩下了一个躯壳,成为一个冰冷没有血肉的帝王。
他的心忽然被刺了一下,眼前的李彦让他再也无法和从前那个明媚的少年联系在一起,他如何将李彦逼成了这样?
洛月离闭了一下眼睛,他忽然觉得他一切的挣扎和坚持或许都没有意义,若是他的坚持将李彦真的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交心,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的帝王,那么这真的就是对的吗?
李彦怕再过一刻他便会后悔,所以他立刻开口:
“老师,我让人送你回府。”
就在李彦立刻要开口吩咐下面的人的时候,洛月离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李彦的手臂,他终究还是只能认命:
“彦儿。”
李彦的手腕上感受的是那人湿冷的手心,他顿住了脚步,却是一语不发,洛月离闭上了眼睛:
“彦儿,是我错了”
李彦的身子僵住了片刻,手腕感受着那人湿润的掌心,洛月离微微用力,李彦也顺着他的力道坐了下去,周身都有些僵直:
“彦儿是我瞻前顾后,是我沽名钓誉,是我谨小慎微,是老师错了,和老师说说话吧。”
李彦的心中升腾起一股希望,但是他又不敢相信他所期待的那个念头,洛月离的手微微用力,李彦坐在了他的身边,洛月离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似乎放下了所有的坚持。李彦微微开口:
“老师?”
洛月离终于正色看向了李彦,那双狐狸眼中有骄傲有欣慰:
“你这一路走来不容易,你有心成为那明君圣主,我不忍用私心将你困于儿女私情,却不想,反而伤害你最深,是老师错了,老师困于囹圄,居于方寸之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有了那不同的心思。”
李彦的目光渐渐迸发出了崭亮的光芒,他甚至不敢问,生怕问了之后,惊醒了这来之不易的美梦,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老师?”
洛月离终究还是认了命:
“是,我的心思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不再单纯,我本想你少年心性,凉一凉,冷一冷,你自然就会给自己找出了其他的出路,却不想倒是我固执己见了,彦儿,我与你也不是简单的师徒之情了。”
李彦甚至觉得这一刻是他在做梦:
“老师,你是说,你对我…?”
洛月离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下来,似乎是终于想通了什么一样,只回答了李彦一个字:
“是。”
李彦再顾不得其他,直接抱住了眼前清瘦的身子,手臂收紧的时候甚至有片刻的颤抖,他明白了,他明白老师的担心和忧惧,洛月离的腰身被他搂在怀中,他亲吻着那人的脖颈和脸颊:
“老师,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
中秋晚宴之后不久,户部尚书洛月离便因病未能到凉州赴任,陛下体恤拨了三名太医在洛府侯诊。
转眼间十一月便到了,京城中也冷了下来,十一月底,京中迎来了第一场雪,这场雪下的极大,仅仅只有半天的时间,整个京城便是一片银装素裹。
洛月离有大半月的时间都没有上朝,这段时间最忙的人反而是宁咎,赶在落雪冻土之前怎么也要建好。
宁咎几乎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那边看看进度,总算是赶在落雪之前建造完毕了。
外面完工的这天宁咎到了院子,整块儿琉璃被嵌在了棚顶上,能够实现透光和杀菌,他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才回到了王府。
阎云舟这段时间倒是按时到兵部,军改方面的事宜还需要他来把关,这天雪大宁咎担心他不舒服早早便等在了兵部门口,兵部的人也对宁侯爷每日来接焰亲王见怪不怪了。
一下雪阎云舟的膝盖便不舒服,坐着的时候还好,走路只要走的多了些,两只膝盖立刻便开始抗议,宁咎若不是碍于兵部的门口人多眼杂,他定然是一步都不舍得阎云舟走。
“手术室建好了,我今天去看了,外面的结构没有什么问题,里面通风,消毒,我还需要亲自把把关,不过想来问题也不大,你好好养着身子,开春天暖之后我便给你手术。”
阎云舟看的出来宁咎对这个“手术室”有多么的上心,身子靠在身边人的身上: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宁咎笑了一下,点头:
“我知道,你放心。”
眼看着年关将近,李彦下旨,召各地的宗室回京,京中连着下了三日的大雪,阎云舟的关节在这样的时候越发的难耐。
在宁咎的软磨硬泡下阎云舟到底还是向兵部告了假,这几日留在府中休养。
但是宁咎却还是雷打不动地去国子监授课,这三个月的时间到底还是有些效果的,别的不说,煤干馏是可以在“班级”的内部流程化生产了,宁咎的目的是要打造一支专业的生产线,不得不说还是有效果的。
这天他回去便见着阎云舟的腿上盖着厚实的狐裘正窝在书房中看书,他匆匆从院中走来,将身上沾了雪的外衫除下:
“我听说封地的皇室宗亲这几日就要陆续进京了。”
阎云舟放下了手中的兵书点了点:
“嗯,眼看着便是小年了,宫中应该会举办宫宴,这个年怕是要热闹了。”
自从三个月前,洛月离称病告假没有远赴任凉州之后这京中各种的传闻便是不断,加上下半年李彦再一次推拒了选秀之后,朝堂上的猜测便甚嚣尘上。
宁咎凑到了他的身边:
“我听说月前顺亲王的三子刚满月?你说陛下有没有可能?”
他八卦地开口,阎云舟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放下了兵书也顿了一下才开口:
“前两日我进宫,听着陛下的意思他确实是想要过继一个年纪小的宗室子进宫,若是如此,那顺亲王的三子恐怕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过继的孩子年纪越小,受本家的影响也就越小,教导成什么样都全凭陛下,这般总比过继一个已经懂事的孩子要强,毕竟事关皇位更迭,不得不慎重。
宁咎的手臂搂住了阎云舟的腰身:
“若是陛下这一次真的过继了子嗣,那便是板上钉钉了,要说他和洛月离能够终成眷属还要多感谢我。”
阎云舟没忍住笑了出来:
“是是是,我们宁侯爷功不可没,配享太庙。”
第142章 你怎么这么好哄?
北郊大营六座营房作为第一个按着军改改编的营所,在年节前夕要进行一场大比,届时陛下和文武百官都会到场,按着功能化分编的军改项目虽然是兵部牵头,但是阎云舟在军中多年,很多的项目都是过了他的手的。
这一次的大比无异于是一场测验,所以这段时间兵部忙,北郊大营忙,阎云舟更忙,几乎是晨起天不亮便到了北郊大营,晚上再披星戴月地回来。
宁咎照常每日到国子监上课,工部将他需要的那些器材做了很多分送到了国子监,国子监那边特意辟了一个院子给他教学使用,提纯苯本就是一个麻烦又危险的过程,宁咎只能一次一次的将要点,再一次一次地上手实验,以至于进度不快,但是一天却又非常的充实。
他知道在这个时代磺胺和阿司匹林是很难达到规模化生产的,因为提纯的过程就算是在现代的实验室也未必能保证次次都成功,所以他的这个“实验班”不求速率,能够磕磕绊绊做出来已经很好了。
抗生素也不可能在这个时代普遍使用,不过是能成为最后保命的药罢了,打定了这个主意宁咎也就不着急了,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地来。
两个人皆是忙的昏天暗地,阎云舟更是有的时候连晚膳的时间都错过去了,以至于宁咎和他只有晚上在床上才算是能见到,第二天一早,又是各奔东西。
这两天倒是好,因为连日的下雪,北郊大营会城的路上积雪太深,阎云舟的关节在这种天气的时候又总是不舒服,这日演练的晚了,他便着人去给宁咎带话,今日便不回王府了,就住在营中。
可惜报信儿的人到国子监的时候宁咎已经回了府,宁咎将将迈进王府就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
“侯爷。”
宁咎转头,就见阎云舟身边随行的小厮跳下来马过来,他心头一跳,还以为那人是出了什么事儿:
“怎么就你回来了?王爷呢?”
“侯爷,今日雪大,郊外的积雪更深,马车不好走,王爷着小的传话,说他今日宿在大营就不回王府了。”
宁咎微微皱眉,这两日的雪确实不小,瞧这天儿的样子今天晚上保不齐还是会下,北郊大营自他回来之后便没有怎么去过,也不知道那边的环境好不好:
“王爷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那小厮也是一贯跟着阎云舟的:
“侯爷,王爷的性子什么时候都说没事儿,不过今日从靶场回来的时候我瞧着王爷的步子沉了不少。”
就知道那人得难受,宁咎转过了身子,没有再进王府,而是拉过了方才骑回来的马,直接翻身上马:
“走,随我去大营。”
雪虽然是厚,但是这走马和走马车的区别可大了,车虽不好走,但是宁咎的马可是千里挑一的良驹,两个人一前一后,半路便下起了雪,出城向北正是迎着风雪,无遮无挡的,纵使宁咎披了狐裘,但是握着缰绳的手还是被冻的有些麻木。
北大营宁咎倒也不是全无熟人,现在北郊大营的统帅不是别人,正是曾经护送过宁咎一段的威北将军严华,宁咎盯着一路的风雪而来,正巧碰上了严华在寻营。
严华快步上前,离的老远便和宁咎摆手:
“王妃,王妃。”
宁咎恍惚回头看着那小山一样的身影急速靠进,自从他承袭这个侯爷的爵位,这王妃还真是好久都没有听到了,严华走近才想起来:
“侯爷,侯爷,是我叫错了,侯爷可还认得我?”
宁咎如何能不认得?他笑着开口:
“上一次若不是严将军我没准死在截杀中了,哪敢忘了严将军?说起来严将军被调回京,我都还没请一顿酒菜呢。”
严华笑眯眯上前:
“这顿酒菜侯爷是不用请了,侯爷已经帮我赢出来了。”
宁咎这才发现这大营周围不少的将士往他这边探头探脑的,不得不说这画面还有些熟悉,那一次阎云舟的信件传到严华手中的时候,他身边不少的亲随也是这样看他的。
严华一边热情地引着宁咎往阎云舟的住所走一边解释开口:
“王爷和侯爷一贯是焦不离孟,今日王爷留宿大营,这底下便开始打赌,赌侯爷今日会不会过来,我可是压了三两银子赌你来的,这一次可赚回了半月的酒钱。”
宁咎…这大营里的人到底是有多无聊打这样的赌?
宁咎到的时候阎云舟还未曾歇下,甚至都没有靠在榻上歇歇,而是坐在桌案后面,接着几个油灯的光亮看着眼前的阵法图,暗玄端了晚上要用的药进来开口:
“王爷,侯爷好像过来了。”
阎云舟刚撂下了笔,宁咎便已经掀开了厚实挡风的门帘,裹挟着一身的风雪,肩头都都是一片雪白,他看着那还坐在桌案后面的人便哼了一声: